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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齋集/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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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耐齋集
附錄
作者:洪泰猷
1755年

遺事[编辑]

再從弟府使晉猷撰

公諱泰猷。字伯享。號耐齋。洪氏系出南陽。始祖諱殷悅。以高麗開國元勳。封太師。五世有諱灌。官尙書僕射。事睿宗。遭李資謙亂。以身衛主死之。諡忠平。又五世有諱奎。官御史中丞。誅叛臣林惟茂。迎立舊主。諡匡定。麗史竝立傳以記之。入本朝。以文科代顯。有諱敬孫。同知成均館事。號友菊齋。生諱潤德。獻納。生諱係貞。藝文待敎贈吏曹判書。生諱春卿。黃海道觀察使贈領議政。生諱聖民。當宣廟朝。策光國平難兩勳。崇政吏曹判書。封益城君。兼兩館大提學。諡文貞。世稱拙翁先生。生諱瑞翼。値昏朝政亂。奉身自靖。官終分司參議贈領議政。生諱命耇。平安道觀察使。丙子虜亂。率兵勤王。殉節于金化栢田。贈領議政。諡忠烈。金化,平壤,慈山。俱立祠俎豆之。又配享於驪州,沂川書院。寔公高祖也。曾祖諱重普。事孝顯兩廟。官右議政。襲封益興君。貞忠厚德。爲世名臣。祖諱得箕。尙淑安公主。封益平尉。考諱致祥。司僕寺主簿。

妣全州李氏。同知中樞府事諱惟侃之曾孫。戶曹判書諱景稷之孫。禮曹判書諱正英之女。

公以壬子二月初一日。生于笠洞寓舍。生纔八朔。已能學步。十朔。通言語。容貌嶷然。識慧穎悟。絶異凡兒。王父都尉公奇愛之。

三歲。遭先妣李令人喪。外王母柳夫人。取而鞠養。外王父李判書晩休公。慈愛特甚。敎之以書。公文理日就。有聞一知三之效。晩休公抱在懷中。口授以滕王閣序。公聞輒成誦。久而不忘。晩休公大異之曰。此奇才也。其進未可量也。

四歲。能解樗蒲之戲。與人對局。往往使老手見屈。又通曉諺書。或代長者書札。人咸異之。

丙辰。肅廟爲東朝進豐呈也。公隨王母淑安公主入闕。時秊五歲也。肅廟招聞姓名秊歲。又問方讀何書。公一一仰對如成人。且必稱臣。肅廟奇之。下敎曰。此兒夙成如此。他日必將爲國器也。

四五歲。已知失恃之痛。人有語及李令人事。從傍聽之。色輒慽然泣下如雨。其出天之孝。自在幼少時已然。

六歲。歸自外門。就鞠於繼妣黃令人。其孝愛篤至。遊戲周旋。不離膝下。黃令人亦盡心撫養。無間己出。

庚申年。尤菴宋先生之赴朝也。余先府君年纔十四。公方九歲。以我王考觀察公命。同往拜焉。時賓客滿座。先生指先府君而字號王考曰。此某之子也。指公而語曰。此益平都尉之孫也。兩兒骨相異凡。有益興公之典刑。眞某家之寶也。其自幼見賞於前輩大賢如此。

甫成童。氣意豪放。不甚羈束。好施與。無論物貴賤。同輩有求者。輒斥而與之。毋少吝惜。然性不喜奢靡。雖生長於綺紈家。耳目之所覩接。無非豪侈之習。而公獨視若無。見凡服餙之少華者。亦未嘗御體。又能善承親意。雖所嘗玩好之物。先考主簿公一有警飭。則輒痛自刻責。後不敢復近。

丙寅。遭黃令人憂。時年十五。執喪如禮。雖當盛暑。衰絰未嘗去身。

黃令人。卽贈持平璡之女也。公自幼出入黃公之家。一如外門。黃令人喪後。持平公夫人尙無恙。公事之無間於柳夫人。凡其拜候存問之節。一無差別。若往拜柳夫人。則歸路必又進候於持平公夫人。雖得一味之饌。輒分送於兩夫人。及其喪。公又加麻三月。蓋其誠孝之所推。人有不可及者如此。

己巳羣凶之得志也。公家慘罹其禍。主簿公與尤菴宋先生。同日受後命。公叩心搥胷。泣血號天。若不可以自存。而上憫貴主之無依。下念宗嗣之靡托。含冤忍痛。堇保性命。而處變之際。咸得其宜。慰安貴主之道。靡不用極。見者莫不嗟歎。我王考觀察公嘗曰。某以年少兒。猝當禍變。其所處之者。無不得中。使他日復見天日。則足以持守先業。光大門戶也。李正寅爀。以厚德高識。有重望於世。於公爲從祖姑夫。禍變之際。來弔公。歸而語人曰。某以弱年。其哀戚之節。處置之道。無異於老成人之經歷事變者。眞可謂佳子弟也。

主簿公旣被拿命。天怒屢震。杭賊輩又從而內外交讒。無所不至。公亦自知其無可望矣。旣擊鼓鳴冤而不見施。則乃以破衣草履。奉貴主手札。奔走遍訴於時宰之門。其涕泣遑遑之狀。有足以感動人者。睦來善。凶黨中尤狡狠者。猶不忍見。善辭慰諭而遣之。退而語客曰。自上若親見此人。當有所感回。而吾輩何敢言也。

公自禍變以來。自處以天下之僇民。凡於世路人事。一切斷置。屈亢厲之氣。而反之於枯竆。變綺紈之習。而守之以儉約。杜門屛迹。謝遠朋交。非有一家至親之疾病喪故。未嘗出入。唯以讀書治文辭爲業。然其積冤深痛。結轖於心腑。未敢頃刻而忘之。故枕上常有涕淚痕。三十秊如一日。

甲戌。肅廟大悟。逬出兇黨。召用舊臣。首下備忘。特復主簿公官爵。後八秊辛巳。逆獄大起。杭與諸賊伏法。公意以爲朝家所以罪主簿公者。其端有二。其一趙相師錫拜相時言根事也。其一卽誣人以惡逆也。造言自有其人。杭今以逆誅。所謂誣人。亦可以白其枉也。遂痛陳前後事實。擊鼓訟冤。趙相之子泰耇。時爲戶曹參議。上疏反攻。其爲言憯毒。肅廟入其說。下嚴旨。復奪主簿公官爵。公號泣憤痛。如不欲生。益無意於世。遂決下鄕之計。

丁丑十二月。淑安公主捐舘舍。肅廟親臨弔祭。因召公私。覿公以衰服入侍。肅廟惻然。屢下哀愍之敎。又指天而諭之曰。汝視天君。卽天也。蓋上敎有在也。公流涕承命而退。每語家人。未嘗不嗚咽也。

公主喪後。公出送宮女數十人。只留秊老無歸者數人。終其身撫恤有加。以義洞賜第。非儒士所當處也。遂撤毁而斥賣之。其材瓦階礎及花木之屬。價直屢千金。公一委家人而賣之。不問價多少。或分與其一家親知者。其脫略疎放。不事産業如此。

公容姿俊毅。氣度沈遠。平居正色端坐。凝重簡嚴。人望而見之。莫不敬憚。然性寬厚與人。無貴賤一接以誠信。披露心肝。不設表襮。人之一識公者。又莫不心悅而誠慕。處心恢廓。制行高潔。居家莅事。正直光明。未嘗有隱微可諱之失。司馬公所謂平生無不可對人言者。公實有焉。

公誠孝。根於天性。常以早失怙恃爲至痛。繼妣趙令人秊長。公堇數歲。公一以事黃令人者事之。怡愉順適。左右無違。趙令人雖無己出子女。身世孑然。得以公依賴而愛重。常忘其憂哀竆獨之懷。辛卯年。趙令人遭內艱。家貧無以備初終具。公身莅其喪。自衣衾棺槨之需。以至窀穸之事。無不辦治。使趙令人無有遺憾。趙令人常流涕而語曰。使我設有親子。何以過此。

公常勤於奉先之節。墓道之有所闕者。必竭誠而修建。祭儀之未盡備者。必考禮而增刪。祭之日。必齋心致敬。雖病不使人代之。晨朝必早起謁廟。祈寒盛暑不廢。嘗謂家人曰。吾不孝罪釁。無以繼述先業。只欲盡心於享祀之節以卒身也。

公有二妹。長爲沈氏婦。次爲申氏婦。俱是黃令人出。而沈氏婦。卽貴主之所鍾愛者也。公以己巳以後。凡所自奉。一處以竆約。而其嫁妹時。衣衾糚奩。務從豐侈曰。此吾王母意。何可不爲奉承也。旣嫁。割屋而與之。極意周恤。不使有乏。及其長妹之寡。次妹之夭也。公傷愍痛怛。若不堪忍。取其男之無父者而訓迪之。女之無母者而養育之。所以慈愛而敎導之者。藹然無間於己出。人之外而見者。不知誰兒之爲公子。內而見者。不知誰兒之爲公女。兩家兒亦不自知其無母與無父也。

沈君曾賢。卽公妹壻也。乙酉。得奇疾。屢朔沈淹。公聞卽自鄕而來。躳自扶護。其所以醫治之者。靡不用極。實有人所難堪。而公則憂形於色。不自覺其疲勞。及其喪也。有兩孤兒。長又病且殆。公痛甚。口禱于天曰。沈君死矣。只有二子。又何忍奪其一也。願將吾子贖此孤兒之命。傍人聽之者。莫不感涕。

我王考觀察公。於公爲從王父也。以公有至行儁才。而早罹禍釁。嘗加愍傷。愛重特甚。公亦盡心敬事。仰之如親。祖考觀察公。廉白自礪。貧無第宅。公奉侍於一室之內。與我先府君。朝夕怡愉於前。執子弟禮惟恭。家人僕御。亦感而化之。雍然和穆。未或有間言。又爲買倉洞第。以爲觀察公暮年棲息之所。公亦移宅於其傍。未幾。觀察公卒。公以事觀察公者。事我王母金夫人。朝曛省拜。未嘗有數日之曠。先府君時未立朝。家業剝落。公又悉心周之。每當空乏之時。輒使取給於公家。人以此益難之。

公平生睦於宗族有氣意。喜急人之難。凡一家親舊之有死喪而貧不能斂者。公輒出力賻助。疾病之衆所忌避者。公又身親救濟不以爲難。若此者非一二數。而以余所知者。我仲姑母曁公姨母曹氏婦。嘗患染阽危。人皆斂避。莫有顧者。公獨躳往看護。無少拘忌。宗人洪益普遭母喪。喪出疑疾。親戚皆不通。公大加愍傷。備給衣槨。使得及時而斂焉。姜進士遠溥。公素昧也。遭其內喪。來見公。泣告以貧不能葬。公卽捐屢十金而與之。柳時模少時遭弟喪。久不能掩土。赴愬於公。公聞而惻然。厚助其葬具。使得過窆。

公輕財好施。無論親疎。其竆不能自存者。輒皆盡心周給。待公而擧火者。常十數家。以此家用。恒患不贍。嘗貸穀於富人殖利者。而聞其鄰友之饑曰。吾何忍獨食。分而濟之。至秋輒自償之。不使知也。又其親朋登上庠者。貧無應榜之資。公馳往問之。斥所乘馬。以其半與之爲其費。蓋其所施與。不計貲之有無如此。武人鄭久望自少出入公門。家素貧。公嘗愍之。一日來拜公。自言得二百錠銀。有可以殖利資生。數年後當以其本還也。公卽以與之。後數十年。鄭竟不報。公亦一不提問。其家人相傳以爲沒身之感云。

公築室於驪江之梨湖。江山明秀。有林園之勝。且密邇先墓。公甚樂之。遂於丁亥年。奉祠廟盡室下鄕。舟中作書懷三詩。其辭多慷慨哀楚。有不緣蹤跡危。何好居鄕村之句。見者莫不悲其志也。

公平生喜爲文章。嘗謂人不能無死。唯有道德事業文章者。猶不死也。非疾病行役。手未嘗釋古書。尤樂爲著述。憂愁感憤之有不平于心者。一發之於文。晩年所得。益駸駸然臻其妙矣。癸巳以後。公有眼患。妨於看書。每使傍人讀而聽之。仍以成誦。其癖於文如此。公於詩。天才甚高。且有專門之工。其始也。見宋人詩。喜而效之。旋覺其意淺而格卑。力治杜少陵詩。務爲沈深奇健之語。晩年以後。又喜韋岑之體曰。詩當如是也。遂棄其佶倔硬澁之音。而一反於平淡典雅。蓋公治詩三變。其道有初晩之殊。而中年所作。最多傳誦於人。

三淵金公最喜公文曰。非近世文也。詩則嘗見初年所作。勸讀麤枝大葉之文。及公文藳之出也。大加稱賞而手自鈔刪。李參判德壽,申校理靖夏,李三陟秉淵,李洗馬夏坤。皆以能詩文著名當世。而其稱公所作。輒歎以難及。李參判作公文集序。盛有稱道。

我伯氏愛懶公。少從公學爲古文詞。公嘗許以眞文章。戲謂之曰。使我退在十餘年。猶可以有爲。而余髮種種已無及矣。君天下之奇才。爲而不已。古人不難到。而惜無進就之意。有志者如吾而年不逮。有才者如君而志不高。此天所以慳至寶也。其同堂之間。相許與而相勸勉者如此。愛懶公之祭公文曰。公文似崔簡易。而風韻有餘。詩如挹翠軒。而高致則過。此可謂知言也。

公鄕居以後。益不留意於家事。惟以文史自娛。里中有親戚士友之家。日常不期而會者十數人。公謂士之居鄕。非業文則必以博奕消日。此眞自棄者。殊非進益之道也。遂約與爲文會之稧。一月三會。會之日。輒輪講以古聖賢之書。講訖。又各進雜詩文五六首。以課其工拙。行之數年。人各自奮。文敎大振。傍近數邑之士。亦有聞風而興起者。

黃驪。以形勝甲於上流。梨湖之勝。又爲黃驪之最。公之卜宅。實占其隩。且有妙蓮之菴。韓氏二老之亭。每良辰美節。風晴日和。公輒與洞中知舊。沽酒擊鮮。觀漁于二老亭下。賞花於妙蓮菴中。興盡而返。興發而復然。彷彿有契於浴沂之趣。

公酷好佳山水。聞一丘一水之以勝名者。輒理裝而往。嘯咏徜徉。如東之金剛雪嶽。南之太白淸凉湖。西之四郡。靡不遍踏。當其遊覽之時。神會意適。不覺其疲。雖竆崖絶頂。足跡無所不到。最後見淸風老隱之勝。愛其山深水淸。人境益遠。遂買田結屋。爲末年畢命之計矣。旋以疾患之沈淹。終不克一往棲息。公每以爲歎惜。

公常有博施之意。而里中親戚。率多貧寒。患其力不能遍及。乃倣朱夫子遺規。刱爲社稧。與宗戚之在一里及奴僕之居近者。各出穀若干。擇其中勤幹者。俾之斂散而殖之。四年而穀滿百四十包。遂止其殖。營屋而儲之。春則量稧中人戶多少均分之。一如官糶法。秋則竝耗而還納。耗以備鼠縮。其爲法詳且周。設稧數年。上下蒙其惠。不待官穀而人自給。於此可見公行仁濟物之一端也。

公平日守靜罕出。而親友過公之門。則必欣然笑迎。和氣藹如。每於團圝之夕。輒有酒食之供。未嘗以窘乏而廢之。一日會諸友。入告于內。請設饌而待之。趙令人笑答曰。何不識家中有無朝炊。尙貸於人矣。公亦發笑而退。不敢復請。俄而供客之饌。一如前時。此蓋趙令人之賢。有陶母之風。而亦公誠意素感於家庭之內而然也。孝慈之化。有可以像想者矣。

公家服用飮食。本非閭巷私家之比。而公自禍變以來。舊時所需。一皆屛去。身不著紬苧之衣。而只取完潔。食不設珍饌邪味。而非士鉶不使登盤。居處常令潔淨。而茅茨草坐。務從朴素。惟於享先之具。致其豐美而已。

公天姿甚高。識解明透。其論古今事成敗。若燭照數計。至於是非利害之人所難決者。公輒一言剖析。無所差失。以此一家親舊之凡有事大小。必就質於公。公言議主於和平。絶不以私好惡有所扶抑。與人酬酢。罕及朝廷得失。而至於君子小人消長之際。則必痛言明說。未嘗爲苟且之論。

公治家有法度。敎子弟甚嚴。雖微過細夫。輒至動聲色而呵叱。人或言其太過。公歎曰。禍家子弟。不踰人千百層。不足以立於世。蓋其憫家業之將墜。有興衰振廢之志而然也。又嘗出示小哥所做詩文於鄰友曰。須加考評。鄰友曰。長進如此。今宜少緩督責之嚴。幾何不作應擧文乎。公愀然曰。禍家子弟。決科何好。吾冀渠小成而已。蓋公此言。出於至痛之心。而亦可爲年少科儒躐等之戒也。

人有以學問勸公者。公瑟縮曰。學問非吾輩事。公意蓋在於含光。不欲以標致自高也。然公躳孝悌之行。有介特之操。考其平生。無媿古人。其視規規外面而無所實得者。不啻遠矣。若公雖無學問之名。而有學問實功者也。

公晩年喜讀論語。鄰友過之曰。何爲久讀此。公答曰。此非如他書。雖終身讀之。而不自覺其生厭。蓋公讀書。非但爲文章而已。將以此爲體認工夫也。

壬午。趙泰耇疏後。公痛其言之糚撰搆捏。乃於乙酉元朝。齋沐而作一文字。悉㬥其被誣事。狀末又曰。上天降監虛實曲直。宜無所逃。降祥降不祥。惟視諸人。余於此果不由衷曲。而爲毫毛餙辭。則幷與兩子。乞被陰誅。其後有與泰耇相親者見此文於文集中曰。趙於乙酉丙戌間。有二子無疾而㬥死。蓋在公作文後不遠也。於此益知彼言之無狀。而公之誠孝有以感天也。

庚寅年。國內騷屑。言海浪賊。朝暮且至。朝家又分遣文武宰臣。廵撫八路。點視海防城池。人心益擾。或有輟家入峽者。公里中父老十餘人。來拜公曰。卽今里閭波蕩。人無固志。將有四散之形矣。一村居人及傍近十里之內。皆願得我公爲義旅帥。我公誠若肯許。則當糾率屢百村民。以死保守。誓無他適也。公笑而慰遣之。蓋公實行誠心。素孚於上下。故其爲人之所屬望也如此。

公於後進。惠訓不倦。其學於公而隨才成就者甚多。余與伯氏愛懶公。自幼師事公。余固不才。無足言。伯氏則卒以文名世。任判官適,曹碩士命寅。以公姨弟。少從公負笈。俱爲聞士。朴參判文秀。幼年失學。晩而受書於公。未幾登第。其他京鄕士友家年少之往來問字者。亦十數人。

進士愼懋。以經明行修。聞於世。深爲朴玄石及一代名公所推許。嘗與公同處數日。得公言行甚詳。每曰。某公氣質之粹美。見識之高明。今世所罕覯。常加歎服。

公以主簿公葬山之不吉。常爲至痛。經營遷奉。前後二十年。乃於乙未之冬。約人湖中。將爲求山之行。俶裝臨發。而忽有關塞之證。公病中憂鬱。或慮其屢日彌留。行期漸退。雜試丸劑。轉展添㞃。以其十月初二日卒。享年四十四。

公以英明愷悌之資。磊落俊偉之標。行誼本於孝友。敦睦信義。著於鄕黨州里。才可以彌綸世務。文足以黼黻皇猷。天之賦公。若將不偶。而遭時不幸。奄罹家難。抱竆天極地之痛。而終不得伸其冤。有愛人濟物之德。而又不能享其壽。平生所蘊閼而莫施。枯槁竆約。以卒其身。此士友之所共惜。親黨之所深痛者也。公之歿也。無論中外親疎貴賤。莫不驚愕流涕。或有素不相識及異趣之人。亦爲之齎咨歎傷。遠近人士之操文來弔者。哭必失聲。涕必沾衣。至旁數百里之閒。耕夫樵老。婦孺行路。亦無不嗟惜曰。賢士大夫亡矣。嗚呼。非公平日厚德之積於中而孚於外者。何以得此。其視世之齷齪淟劣之徒。得年非不多。致位非不高。而醉生夢死。泯滅無聞者。不可同日而論也。

公喪後未幾。有一戚人。自京下來。偶逢過客於店舍。與之酬酢曰。君何適。客曰。吾聞驪湖有某公。積德行仁。誠今世所無之君子。我將一登門舘。望見顔色而歸。其戚人曰。噫。某公前數日已病逝矣。客聞卽心驚。幾至下淚曰。此何理耶。天不報施耶。遂回轡而去。公之平日聲望。爲一世所嚮慕如此。

初葬公於梨湖屋後之負艮山。以宅厝不利。甲辰十一月。移窆於砥平花谷先塋內壬坐丙向之地。

丁酉以後。公之子益宗。以主簿公事。屢次鳴冤。前後筵臣。亦多陳白。而自上雖有擧世稱冤。予亦知之敎。特以事係先朝。輒靳伸白之典矣。逮至戊午五月二十一日。憫旱疏決。時金吾堂上。又以益宗上言。稟啓於筵中曰。洪某事。勿論彼此。擧皆稱冤。入侍大小諸臣。亦皆一辭請伸。而仍陳公誠孝卓異之狀。其言有曰。某實稀世之善人也。自遭家禍。自處以天地間罪人。家資甚巨。視若糞土。不處華屋。不服美衣。草廬苫席。以終其生。恒日悲哀痛苦。不遑寧處。傍觀亦不覺傷憐。且事繼母極孝。近自宗黨。遠至朋知。莫不感悅。其人之至行。槩可知矣。以子之賢。榮及其父。古亦有之。亦安得不軫念於此。特許復官乎。上乃察主簿公之冤。且嘉公之誠孝。特命伸復主簿公官爵。大臣又以爲某之誠孝。宜有旌褒之典。以勸一世之善。上下敎曰。某之孝行。聞甚嘉尙。其父旣已伸理。豈可無奬褒之道。仍命該曹。贈公司憲府持平。至是而公家兩世追庇之榮。無復餘憾矣。蓋公抱枉未伸三十餘年。而乃於身沒二十載之後。始蒙天恩。快伸先冤。貤贈之典。又賁泉臺。前後奬褒之諭。昭如日星。莫非公平日至行厚德有足以感格天心而然。豈不盛哉。豈不盛哉。

公娶知敦寧府事贈左贊成李公徵夏之女。淸江先生諱濟臣之後。觀察使諱萬雄之孫也。擧四男二女。男長益宗。縣監。娶士人韓載箕女。次益大。參奉娶郡守金養謙女。生一女。幼。次益三。正言娶進士李益壽女。生二男二女。男長相殷。娶郡守金令行女。出繼長房。女長金文柱。餘竝幼。次益謙有俊才。未冠而夭。女長適士人金時筦。生二男四女。男長喆行。娶郡守權養性女。女長李惟秀。次安宗仁。餘竝幼。次適參奉趙明箕。生二女。女長李𪣜。餘幼。

先府君棄背之四十年甲戌。不肖除月城尹二品之職。例有推恩。贈先府君嘉善大夫吏曹參判兼同知義禁府事五衛都摠府副摠管唐恩君。恩榮所及。益不禁靡逮之痛。不肖孤益三。追記。

行狀[编辑]

大提學尹鳳朝撰

公諱泰猷。字伯亨。號耐齋。洪氏籍南陽。鼻祖殷悅。麗朝太師。後世簪組燀赫。本朝有春卿。觀察使。出拙翁公諱聖民。判書大提學策光國平難勳。封益城君。爲穆陵名臣。高祖諱命耇。以關西伯。丁丑殉節。金化士林俎豆之。曾祖諱重普。以忠勤厚德。佐孝顯兩朝。官右議政。祖益平尉諱得箕。尙孝宗女淑安公主。考諱致祥。司僕寺主簿。聘判書全州李公正英女。壬子二月一日生公。夙慧異凡兒。三歲。喪母李令人。已知其悲。語及輒流涕。五歲。隨公主赴闕。肅宗召使前。有問應對如響。更端必稱臣。上奇之曰。異日國器也。丁丑。公主喪。上臨弔。時公代執衰。上命召見。又亟稱其孝曰。洪某有子矣。其至行亦上所知也。當己巳禍作。主簿公旣被逮。上怒甚震。逆杭又從中煽譖。事已無可爲。公猶抱持公主書。奔走時宰家。號泣悽遑。哀動傍人。凶黨甘心者。亦斂容而服其孝。主簿公被後命。隕慟欲無生。只以公主在。强顔慰藉。而夜枕有涕泣處。公年方弱冠。其處變居戚。情理曲當。長老見者。莫不曰是善居喪。甲戌更化。主簿公始復官。辛巳獄起。杭又伏法。公遂痛陳前後事實。擊登聞鼓。蓋主簿公所罣有二事。其一爲誣人惡逆。卽譖人所構捏者。其一爲趙相師錫拜相時言根也。趙相子泰耇。對章反誣之。上入其說。命復奪主簿公官。還置罪籍。公悲憤冤酷。益無當世意。遂盡室下鄕。乙酉春。齋沐作一文。悉㬥泰耇誣毁。狀末曰。上天降監虛實曲直。宜無所逃。余於此。果不由衷曲。而毫毛飾辭者。幷與二子。乞被陰誅。蓋矢辭也。後有與泰耇相親者見公文曰。趙於是年間。兩子無疾㬥死云。噫。天可誣歟。公之文其告之矣。公出於貴游家。童丱亦頗豪縱。逮丁家難。自處以僇民。屈慷慨於枯竆。易紈綺以朴素。土鉶糲飯。麻衣草坐。沒身無所厭。與鄕居士友結文社。一月三會。講經傳課文藝。又倣朱子社倉。聚粟糶糴之。閭里仰哺如官倉。屛處三十年。絶不事生理。惟劬力文史。或遠迹山水。其感憤不平者。一於詩文發之。每以父冤未雪。痛結心腑。乙未十月二日。竟抱恨而歿。遠近聞者。知與不知。賢愚貴賤。莫不冤傷之。嗚呼惜哉。公男益宗。又擊鼓訴冤。今上戊午夏。上因旱慮囚大臣。諸臣盛言主簿公之冤宜有伸。公之孝宜有褒。又曰。公含冤至死。其孝旣感人。且其事繼母善子之賢。而恩及其父。古義也。上遂下德音。賜主簿公官。又命以司憲府持平褒贈公。嗚呼。遲速有時。而報應不僭。公於是。視可瞑於土中。而孝亦白於天下矣。公以英發俊偉之器。心公而行方。識明而義正。才足以佐國論。文足以賁王猷。而身旣自廢。閼無一施。只以內行標其名者。豈非志士之所深悲乎。公嘗慟未及孝於李令人。事繼妣黃趙二令人。極其孝。黃令人歿。其大碩人尙在。往來拜候。飮食饋獻。一視外王母。及其歿而爲加麻。趙令人喪其親。斂葬百費。手具無所憾。令人感其誠。每垂泣道其事。妹壻沈君曾賢。抱奇疾歿。病時早夜扶護。屢月不爲疲。長妹早寡。季妹夭。竝率養其子女。均己出。疎財好義。待而擧火。常十數家。親黨有染癘濱危。省視無所避。知舊有貧竆死喪。賻恤如不及。士夫或遭喪往愬。則雖所不識。哀而厚與之。嘗以白金二百。貸所善貧人。不償而亦不問。凡此皆人所難也。於文章有奇才。且有奇癖。書卷不暫釋。著述不少廢。日駸駸造妙。詩初學宋人。旋棄之。出入唐杜。有深沈奇健之氣。金三淵昌翕諸公。甚賞之。遺集五卷。印行于世。始葬驪州梨浦移砥平花谷負壬原。從先兆也。配全義李氏。知敦寧贈贊成徵夏女。男益宗。縣監。益大。司評。益三。文科弘文校理。益謙。有才早夭。女適金時筦,參奉趙明箕。益三子相殷。爲益宗子。主公祀。金男哲行。女李惟秀。趙女爲進士李𪣜妻。餘竝幼。公於後進。敎掖不倦。後多以文詞名。然公之所自受用者亦有在。公未嘗以學問自居。而平日喜論語。自言一生讀之不厭。豈於此有所體認。而其行誼固有本歟。余少時挹公儀貌。甚有所慕用。今因公諸子之托。略記事行。質之來世。後必有知余文之無溢辭者。

墓碣銘[编辑]

大提學李縡撰

有以文章行義重於當世。而自處以天地間竆人阨蹙以終其身者。曰洪公泰猷。字伯亨。唐城人。洪自麗代。已爲名家。入本朝。石壁春卿,拙翁聖民。連世以文大鳴。至平安道觀察使命耇。殉忠于丙子虜難。其子重普右議政。寧陵名臣。是生得箕。尙淑安公主。卽公祖考也。考諱致祥。司僕寺主簿。娶判書李正英女。以壬子二月一日生公。穎秀絶異凡兒。三歲能誦滕王閣序。稍長。文辭驟進。公幼失母。人有語及母氏者。輒慘然下淚。事二繼母。孝愛篤至。己巳。主簿公遭罹奇禍。其在絏也。擊鼓鳴冤而不見施。則乃以破衣草履。奉貴主手札。奔走遍訴於時宰之門。其涕泣遑遑之狀。有足以動人心者。柄相之凶狠者。猶不忍見。慰諭而遣之。語人曰。自上若親見此子。或可感回矣。主簿公竟受禍。公扣心搥胷。若不可以自存。而上憫貴主之無依。下懼宗嗣之靡托。銜恤茹慟。僅保性命。而處變之際。咸得其宜。凡所以慰安貴主之道。靡不用極。見者皆嗟歎。自是以來。以罪人自居。屈亢厲之氣。而反之於枯竆。變綺紈之習。而守之以儉約。杜門屛迹。不與人徵逐。枕上常有涕淚痕。三十秊如一日。甲戌更化。上逬出羣凶。召用舊臣。首下備忘。特復主簿公官爵。丁丑。貴主捐館舍。上親臨弔祭。命公以衰服入侍。上惻然。下哀愍之敎。又指天而諭之曰。汝視天君則天也。公流涕承命而退。每語家人。未嘗不嗚咽也。公以義洞賜第。非儒士所當處。遂毁而賣之。其木石花卉之屬。直累千金。公一委家人而不問價多少。或分諸一家親知。其無意産業而好施與如此。後辛巳逆獄大起。杭與諸賊伏法。公意謂杭罪已彰。主簿公所被丹書中誣人惡逆一端。自可昭㬥。復擊鼓鳴冤。痛陳前後事實。趙泰耇挾私憾上疏反攻。其爲言慘毒。上入其說。還奪主簿公官爵。公號泣愍痛。益無世念。黃驪之勝。甲於上游。而梨湖又爲驪之佳處。且於先墓密邇。公甚樂之。遂築室而居。扁之曰耐齋。公雅喜爲文章。凡有憂愁感憤不平于心者。一發之於文。於書最嗜論語。讀之甚熟。人有以學問勸公者。輒瑟縮曰。此非吾輩事也。嗚呼。公躳孝悌之行。有介特之操。考其可見之行。則子夏所謂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者。公實有焉。公以乙未十月二日卒。初葬梨湖屋後。甲辰十一月。移卜砥平花谷坐壬之原。公歿後二十四秊今上戊午。公之子益宗。繼公遺志。㬥主簿公冤。適春旱疏決。上詢問筵臣。咸一辭訟冤。且白公至行。於是特命伸雪。始復主簿公官爵。仍贈公司憲府持平。公之哀榮。可謂至矣。非公至孝血誠孚格上下。何以得此哉。嗚呼韙哉。公室全義李氏。父曰知敦寧徵夏。擧四男二女。男長益宗縣監。次益大司評。次益三文科。方爲忠州牧使。次益謙未冠而夭。女適士人金時筦,參奉趙明箕。益三男相殷,相文。相殷爲益宗後。實尸公祀。金壻子哲行。益三來乞銘。銘曰。

有美一人兮。梨湖之濱。草衣木食以終身兮。玉佩瓊琚中自珍兮。曰天降割兮。匪天不仁。吾實不子兮。天地之竆民。死目難暝兮。鬼神悲辛。至諴上格兮。天理必伸。襃贈有爀兮。哀榮絶倫。我生倂世兮。偶失相親。其心炯炯兮。尙如隔晨。銘以表之兮。昭揭千春。

恭人李氏。高麗大師棹之後。淸江先生濟臣之六世孫。考諱徵夏。知敦寧贈贊成。祖諱萬雄。監司。曾祖諱行健。同知。俱贈判書。外祖。處士贈參議延日鄭公普衍。恭人仁順恬和。孝友勤儉。媲公三十秊。順承無違則。奉事舅姑。敬愛篤摯。待宗族以和婉。御婢使以寬簡。至於貧富榮悴。一切不置欣慽。推分任眞。絶無世俗簪珥齷齪纖瑣態。六親欣服。無異辭焉。生於壬子九月十六日。歿于丁卯九月二十七日。壽七十六。同秊十一月二十二日。祔公墓左。恭人。心衡從母也。淑德懿行可傳者非一二。而旣詳於家狀及壙誌。故只錄其槩如右。副提學尹心衡。追記。

墓誌銘[编辑]

大提學李德壽撰

君子所以異於凡民者。行義內修而文學外著也。若夫有而能散。積而能施。古人之所嘗行。而今人之所不能爲。今人而有能是者。是亦古人而已矣。德壽生於世久矣。其閱人亦多矣。唯阿擎跪於長者之惻。則謂之行義之士。媲靑儷白於行墨之間。則謂之文學之儒。升斗之贏。毫楮之微。持以畀人。則歸之以能捨之名。嗚呼。古所謂行義文學與善施者。果皆如是而已乎。惟耐齋洪公。乃吾所以異於凡民者也。今人而古人行者也。公幼失母李令人。鞠於繼妣黃令人。慈孝兩無間。令人母夫人老無恙。公省覲不怠。得異味必薦。及其喪。爲加麻三月。人之見者。謂其自出也。旣遭己巳之禍。含慟茹冤。自處以僇民。屈亢厲之氣而反之於枯悴。變綺紈之習而守之以竆約。放宮女數十人而留其老無歸者。廩之終身。撤賜第不居。移搆之外。分與一家親知。布衣羸馬。人不知爲貴家子也。辛巳。公嘗擊鼓訟冤。冤未㬥而罪反增。趙家疏搆而得入也。公涕泣遑遑。益無意於世。遂擧家歸驪江。竭誠於奉先追遠之節。晨必謁廟。寒暑不廢。妹壻有病。躳自扶護。勞悴之極。不恤不憚。及其死而兒又病瀕殆。公禱于天曰。願以吾兒贖沈兒命。傍人聞之。無不出涕。與二妹通共有無。不使匱乏。長寡而次夭。則取男之無父者。女之無母者。以養以訓。同於腹出。外而見者。不知誰爲公子。內而見者不知誰非公女。雖兩家兒。亦不自知其無父無母也。事趙令人。如黃令人。愉愉翼翼。務以順適其志。令人母沒而貧不能具喪葬節。公以身莅之。自衣衾棺槨。以至窀穸之事。巨細悉擧。俾令人無遺慽。令人常流涕。言使我有子。又何以加於是。事從祖觀察公如祖。事從祖母金夫人如祖母。買第割廩以奉之。推以至於遠近族屬。喪有恤病有濟。不以衆所忌避而怠於顧恤。如是者又不可一二數也。喜讀書。書未嘗去手。凡有憂愁感憤。必於文發之。其詩初喜蘇黃。及其悔而反之於少陵。則務爲沈深奇杰之語。晩秊又喜韋岑。捨佶倔而就平淡。蓋公之詩。前後三變。有文集三卷。刊行於世。觀者當自得之。其居驪。長幼羣輳。戶外之屨恒滿。公懼浮談博戲之費日也。約爲文會之稧。月三會。會輒講古聖賢書。繼進詩文五六篇。以課其能否。行之數秊。人思自奮。文敎大振。或勸公問學。公恧縮曰。此非吾輩事。雅不欲高自標榜。以號於世。然其讀論語。久猶不改他書。鄰友問其故。公曰。此非他書比。雖終身讀之。不自知其爲厭也。苟非有得於中而默契其旨義。又豈能若是哉。識解明透。其與人辨。出入古今。援据經傳。談說偉然。至於是非得失人所難決者。徐以片言剖析。聞者無不懣然心服。公行義文學。其大者如此。其小者可推而知也。公喜振施。不問家有無。有遭妻喪弟喪而赴愬於公者。皆非素交也。各捐數十金以濟之。勿論親疎。待公擧火者常數十家。以是家儲恒不贍。常貸穀於富人殖利者。及聞鄰友飢。則輒分而與之。至秋俱自償。不使其人知也。親朋有登上庠者。貧無應榜資。公賣所騎馬。以其價歸之。武人鄭久望。自少出入公門。嘗告公苟得金二百錠。可殖利爲生而歸其本。公卽與之無慳。後數十秊。鄭竟不償。而公亦未嘗問也。嘗患鄕中親族不足於食。而力不能遍及。乃倣晦菴遺法置社倉。上下各出穀。委勤幹人。掌其斂散。而俾其殖四秊而止。屋而藏之。春散而秋斂。一如糶糴法。人蒙其惠。不待受之官而能自給。噫此皆公之細行也。其天姿恢通而剛毅。英果而沈密。足以彌綸世務。卓然有所自見。而沈菀草野。斂不一試。此豈天所以生公之意哉。戊午夏。上悶旱行疏決。大臣金吾堂上。幷陳主簿公冤狀。又言公誠孝卓異。上遂許伸復主簿公官秩。仍敎曰。某之孝行。聞甚嘉尙。豈可無奬襃之道。命贈司憲府持平。嗚呼公泉下之目。於是乎可以瞑矣。公諱泰猷。字伯亨。南陽人。高麗太師殷悅之後也。至本朝穆陵時。有諱聖民。策光國平難兩勳。官吏曹判書大提學。封益城君。諡文貞。世稱拙翁先生。拙翁有孫諱命耇。平安道觀察使。丙子之亂。殉節金化之栢田。贈領議政。諡忠烈。寔爲公高祖。曾祖諱重普。官右議政。襲封益興君。祖諱得箕。尙寧陵第一女淑安公主。封益平尉。考諱致祥。司僕寺主簿。娶全州李氏禮曹判書正英女。再娶黃氏贈持平璡女。三娶趙氏學生儀廷女。公李氏出也。其卒在乙未十月初二日。得秊四十四。始葬公所居梨湖負艮之原。甲辰十一月。遷窆於砥平花谷先塋壬坐之原。娶知敦寧府事贈左贊成李公徵夏女。擧四男二女。男長益宗別提。次益大。次益三參奉。益謙有俊才。未冠而夭。女長適士人金時筦。次適參奉趙明箕。公於德壽。爲從妹壻。自少情愛甚洽。壯則相磨切以道藝。蓋不忍暫時違也。及公歿也。便有絶絃之痛。今二十五秊矣而猶一日。自屛居大灘。東望公舊居梨浦。爲莽蒼之地。益懷公高風。而居然九泉難作矣。益三以公墓文見屬。吾而不爲。誰當爲者。乃敍其槩而繼爲銘曰。

窈爾花谷。有封若堂。晴虹晝起。爛其揚光。鬱鬱奇意。地不能藏。可埋者魄。不化其精。返乎芒芴。一氣澄淸。不爲星辰。定作明靈。欸彼濁世。沸若蜩螗。爾榮幾時。公名彌芳。嗚呼嘻嘻。誰其若此。曷云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