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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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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八 經濟類編 卷八十九 卷九十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八十九
  明 馮琦馮瑗 撰
  人事類一
  言行
  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何殘其禍將然勿謂莫聞天妖伺人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緜緜不絶將成網羅青青不伐將尋斧柯誠不能慎之禍之根也曰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怨主人民害其貴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後之下之使人慕之執雌持下莫能與之爭者人皆趨彼我獨守此衆人惑惑我獨不從内藏我知不與人論技我雖尊高人莫害我夫江河長百谷者以其卑下也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顧謂弟子曰記之此言雖鄙而中事情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行身如此豈以口遇禍哉
  孔蔑問行己之道子曰知而弗為莫如弗知親而弗信莫如弗親樂之方至樂而弗驕患之所至思而弗憂孔蔑曰行已乎子曰攻其所不能備其所不足毋以其所不能疑人毋以其所能驕人終日言無遺己之憂終日行不遺己之患惟智者能之
  陳靈公行僻而言失泄冶曰陳其亡矣吾驟諫君君不吾聽而愈失威儀夫上之化下猶風靡草東風則草靡而西西風則草靡而東在風所由而草為之靡是故人君之動不可不慎也夫樹曲木者惡得直景人君不直其行不敬其言者未有能保帝王之號垂顯令之名者也易曰夫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者乎言出於身加於民行發乎邇見乎逺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天地動而萬物變化詩曰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此之謂也今君不是之慎而縱恣焉不亡必弑靈公聞之以泄冶為妖言而殺之後果弑於徵舒徐彦伯樞機論 書曰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又云齊乃位度乃口易曰慎言語節飲食又云出其言善千里應之出其言不善千里違之禮亦云可言也不可行也君子不言也可行也不可言也君子不行也嗚呼先聖知言之為大也知言之為急也精微以勸之典謨以告之禮經以防之守名教者何可不循其詁訓而服其糟粕乎故曰言語者君子之樞機也動則物應物應則得失之兆見也得之者江海比隣失之者肝膽楚越然後知否泰榮辱係于言乎夫言者德之柄也行之主也心之志也身之文也既可以濟身亦可以覆身故中庸鏤其心右階銘其背南容三復于白圭殷子九疇于洪範良有以也是以掎摭瑕玷詳黜躁競審無恒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利生于口森然覆邦之説道不由衷變彼如簧之刺可不懼之哉其有識暗邪正思慮微形破金湯之籥伐禍亂之根用呫囁為雄辯以號呶為令徳至若梧官問答荆齊所以奔命韓魏加肘知伯所以危殘蔡侯繩息媯也亟招甲兵之罰鄭曼圍宋卿也而受鼎鑊之誅史遷輕議終下蠶室張紘詭説更齒龍淵凡此過言其流匪一或穢猶糞土或動成刀劔或茍且其心或脂膏其體挾邪作蠱守之而不懈徃輒破的去之而彌逺亦何異寒臯聚音尨也羣吠得死為幸何修名之立乎雖復伯玉沮顔追謝于元凱蔣濟貽恨失譽于王陵犀首没齒于季章曹瞞齚舌于劉主當何及哉孔子曰予欲無言又云終身為善一言敗之惜也老子亦云多言數窮又云聰眀深察而近于死者議人者也何聖人深思偉慮杜漸防萌之至乎夫不可言而言者曰狂可言而不言者曰隠鉗舌拱黙曷通彼此之懷囊括而處孰啓謨明之訓則上言者下聴也下言者上用也睿喆之言猶天地也人覆燾而生焉大雅之言猶鐘鼓也人考擊而樂焉作以龜鏡周公之言也出為金石孔子之言也存其家邦國僑之言也立而不朽臧生之言也是謂徳音詣我宗極滿于天下貽厥後昆殷宗甘之於酒醴孫卿喻之以琴瑟闕里重于四時郢都輕其千乘豈不韙哉豈不休哉但懋績逺大克念丕訓審思而應精慮而動謀其心以後發定其交以後談不趦趄于非黨不屏營于詭遇非先王之至徳不敢行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翦其纍纍之緒撲其炎炎之勢自然介爾景福保兹終吉則悔吝何由而生哉孔子曰終日行不遺己患終日言不遺己憂如此乃可以言也戒之哉戒之哉
  君子四則
  子路持劔孔子問曰由安用此乎子路曰善古者固以善之不善古者固以自衛孔子曰君子以忠為質以仁為衛不出環堵之内而聞千里之外不善以忠化寇暴以仁圍何必持劒乎子路曰由也請攝齊以事先生矣南瑕子過程太子太子為烹鯢魚南瑕子曰吾聞君子不食鯢魚程太子曰乃君子否子何事焉南瑕子曰吾聞君子上比所以廣德也下比所以狹行也於惡自𨓆之原也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吾豈敢自以為君子哉志向之而已孔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楚王問莊辛曰君子之行奈何莊辛對曰居不為垣牆人莫能毁傷行不從周衛人莫能暴害此君子之行也楚王復問君子之富奈何對曰君子之富假貸人不徳也不責也其飲食人不使也不役也親戚愛之衆人喜之不肖者事之皆欲其夀樂而不傷于患此君子之富也王曰善
  墨子修身篇 君子戰雖有陳而勇為本焉喪雖有禮而哀為本焉士雖有學而行為本焉是故置本不安者無務豐末近者不親無務來逺親戚不附無務外交事無始終無務多業舉物而闇無務博聞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必察邇來逺君子察邇而邇修者也見不修行見毁而反之身者也此以怨省而行修矣譛慝之言無入之耳批扞之聲無出之口殺傷人之孩無存之心雖有詆訐之民無所依矣故君子力事日彊願欲日逾設壯日盛君子之道也貧則見廉富則見義生則見愛死則見哀四行者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藏於心者無以竭愛動於身者無以竭恭出於口者無以竭馴暢之四支接之肌膚華髪隳巔而猶弗舎者其唯聖人乎志不彊者智不達言不信者行不果據財不能以分人者不足與友守道不篤徧物不博辯是非不察者不足與遊本不固者末必幾雄而不修者其後必惰原濁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名不徒生而譽不自長功成名遂名譽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務言而緩行雖辯必不聽多力而伐功雖勞必不圖慧者心辯而不繁説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譽揚天下言無務為多而務為智無務為文而務為察故以彼智無察在身而情反其路者也善無主於心者不留行莫辯於身者不立名不可簡而成也譽不可巧而立也君子以身戴行者也思利尋焉忘名忽焉可以為士於天下者未嘗有也
  二則
  季康子謂子游曰仁者愛人乎子游曰然人亦愛之乎子游曰然康子曰鄭子産死鄭人丈夫捨玦珮婦人捨珠珥夫婦巷哭三月不聞竽瑟之聲仲尼之死吾不聞魯國之愛夫子奚也子游曰譬子産之與夫子其猶浸水之與天雨乎浸水所及則生不及則死斯民之生也必以時雨既以生莫愛其賜故曰譬子産之與夫子也猶浸水之與天雨乎
  董仲舒三仁對 臣聞昔者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耳且猶羞之况設詐以伐呉乎由此言之粤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誼也茍為詐而已故不足稱於大君子之門也五伯比於他諸侯為賢其比三王猶碔砆之與美玉也王曰善
  二則
  墨子貴義篇 子墨子曰萬事莫貴於義今謂人曰予子冠履而斷子之手足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冠履不若手足之貴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殺子之身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天下不若身之貴也爭一言以相殺是貴義於其身也故曰萬事莫貴於義也子墨子自魯齊即過故人謂子墨子曰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子不若已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處則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則食者衆而耕者寡矣今天下莫為義則子如勸我者也何故止我子墨子南游於楚獻惠王獻惠王以老辭使穆賀見子墨子子墨子説穆賀穆賀大説謂子墨子曰子之言則誠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賤人之所為而不用乎子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藥然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順其疾豈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農夫入其税於大人大人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豈曰賤人之所為而不享哉故雖賤人也上比之農下比之藥曾不若一草之木乎且主君亦嘗聞湯之説乎昔者湯將往見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問曰君將何之湯曰將往見伊尹彭氏之子曰伊尹天下之賤人也君若欲見之亦令召問焉彼受賜矣湯曰非女所知也今有藥此食之則耳加聰目加明則吾必説而強食之今夫伊尹之於我國也譬之良醫善藥也而子不欲我見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彼苟然然後可也子墨子曰凡言凡動利於天鬼百姓者為之凡言凡動害於天鬼百姓者舍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為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舍之子墨子曰言足以遷行者常之不足以遷行者勿常以遷行而常之是蕩口也子墨子曰必去六辟嘿則思言則誨動則事使者三代御必為聖人必去喜去怒去樂去悲去愛而用仁義手足口鼻耳從事於義必為聖人子墨子謂二三子曰為義而不能必無排其道譬若匠人之斵而不能無排其繩子墨子曰世之君子使之為一彘之宰不能則辭之使為一國之相不能而為之豈不悖哉子墨子曰今賢曰鉅者白也黔者墨也雖明目者無以易之兼白墨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瞽不知白墨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雖禹湯無以易之兼仁與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子墨子曰今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商人用一布布不敢繼茍而讐焉必擇良者今士之用身則不然意之所欲則為之厚者入刑罰薄者被毁醜則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子墨子曰世之君子欲其義之成而助之修其身則慍是猶欲其牆之成而人助之築則慍也豈不悖哉子墨子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是故書之竹帛鏤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子墨子南遊使衞關中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讀書百篇夕見七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修至於今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之難吾安敢廢此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然而民聽不鈞是以書多也今若過之心者數逆於精微同歸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書也而子何怪焉子墨子謂公良桓子曰衞小國也處於齊晉之間猶貧家之處於富家之間也貧家而學富家之衣食多用則速亡必矣今簡子之家飾車數百乘馬食菽粟者數百匹婦人衣文繡者數百人吾取飾車食馬之費與繡衣之財以畜士必千人有餘若有患難則使百人處於前數百於後與婦人數百人處前後孰安吾以為不若畜士之安也子墨子仕於衞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反對曰與我言而不當曰待女以千盆授我五百盆故去之也子墨子曰授子過千盆則子去之乎對曰不去子墨子曰然則非為其不審也為其寡也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視義士不若負粟者今有人於此負粟息於路側欲起而不能君子見之無長少貴賤必起之何故也曰義也今為義也君子奉承先王之道以語之縱不説而行又從而非毁之則是世俗之君子也不若視負粟者矣子墨子曰商人之四方市賈信徙雖有關梁之難盜賊之危必為之今士坐而言義無關梁之難盜賊之危此為信徙不可勝計然而不為則士之計利不若商人之察也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子墨子不聽遂北而反為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下行者也是圍心而虚天下也子之言不可用也子墨子曰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是猶舍穫而攗粟也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猶以卵投石也盡天下之卵其石猶是也不可毁也
  趙之中牟叛趙襄子率師伐之圍未合而城自壊者十堵襄子擊金而退士軍吏曰君誅中牟之罪而城自壊是天助也君曷為去之襄子曰吾聞之於叔向曰君子不乘人於利不迫人於險使之城而後攻中牟聞其義乃請降詩曰王猶允塞徐方既來此之謂也襄子遂滅智氏并代為天下彊本由伐中牟也
  守禮二則
  齊桓公北伐山戎氏其道過燕燕君逆而出境桓公問管仲曰諸侯相逆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則燕君畏而失禮也寡人不道而使燕君失禮乃割燕君所至之地以與燕君諸侯聞之皆朝於齊會于葵丘尋盟且修好禮也襄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賜伯舅胙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後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遺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一則
  道吾問之夫子多所知無所知其身孰善乎對曰無知者死人屬也雖不死累人者必衆甚矣然多所知者好其用心也多所知者出于利人即善矣出于害人即不善也道吾曰善哉
  八則
  吕覽貴信篇 凡人主必信信而又信誰人不親故周書曰允哉允哉以言非信則百事不滿也故信之為功大矣信立則虚言可以賞矣虚言可以賞則六合之内皆為己府矣信之所及盡制之矣制之而不用人之有也制之而用之己之有也己有之則天地之物畢為用矣人主有見此論者其王不久矣人臣有知此論者可以為王者佐矣天行不信不能成歲地行不信草木不大春之德風風不信其華不盛華不盛則果實不生夏之德暑暑不信其土不肥土不肥則長遂不精秋之德雨雨不信其榖不堅榖不堅則五種不成冬之德寒寒不信其地不剛地不剛則凍閉不開天地之大四時之化而猶不能以不信成物又况乎人事君臣不信則百姓誹謗社稷不寧處官不信則少不畏長貴賤相輕賞罰不信則民易犯法不可使令交友不信則離散鬱怨不能相親百工不信則器械苦偽丹漆染色不貞夫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唯信乎信而又信重襲於身乃通於天以此治人則膏雨甘露降矣寒暑四時當矣齊桓公伐魯魯人不敢輕戰去魯國五十里而封之魯請比關内侯以聽桓公許之曹翽謂魯莊公曰君寧死而又死乎其寧生而又生乎莊公曰何謂也曹翽曰聽臣之言國必廣大身必安樂是生而又生也不聽臣之言國必滅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莊公曰請從於是明日將盟莊公與曹翽皆懐劒至於壇上莊公左摶桓公右抽劒以自承曰魯國去境數百里今去境五十里亦無生矣鈞其死也戮於君前管仲鮑叔進曹翽按劒當兩陛之間曰且二君將改圖毋或進者莊公曰封於汶則可不則請死管仲曰以地衞君非以君衞地君其許之乃遂封於汶南與之盟歸而欲勿予管仲曰不可人特刼君而不盟君不知不可謂智臨難而不能勿聽不可謂勇許之而不予不可謂信不智不勇不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雖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見信於天下君猶得也莊公仇也曹翽賊也信於仇賊又况於非仇賊者乎夫九合之而合一匡之而聽從此生矣管仲可謂能因物矣以辱為榮以窮為通雖失乎前可謂後得之矣物固不可全也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錡釡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
  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羣臣左右諌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䧏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季文子餞之私焉曰大國制義以為盟主是以諸侯懐徳畏討無有貳心謂汶陽之田敝邑之舊也而用師於齊使歸諸敝邑今有二命曰歸諸齊信以行義義以成命小國所望而懐也信不可知義無所立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詩曰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與一奪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猶喪妃耦而况霸主霸主將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詩曰猶之未逺是用大簡行父懼晉之不逺猶而失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齊攻魯求岑鼎魯君載岑鼎徃齊侯不信而反之以為非也使人告魯君栁下惠以為是因請受之請魯君請于栁下惠栁下惠對曰君之欲以為岑鼎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于此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所難也魯君乃以真岑鼎徃栁下恵可謂守信矣非獨存已之國也又存魯君之國信之於人重矣猶輿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謂也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戯耳曾子曰嬰兒非與戯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令子欺之是教子欺也父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於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之患
  呉起治西河欲諭其信於民夜日置表於南門之外令於邑中曰明日有人僨南門之外表者仕長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僨表者民相謂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試徃僨表不得賞而已何傷徃僨表來謁吳起吳起自見而出仕之長大夫夜日又復立表又令於邑中如前邑人守門爭表表加植不得所賞自是之後民信吳起之賞罸賞罸信乎民何事而不成豈獨兵乎
  十九則
  周公曰冬日之閉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費而况於人乎故萬物必有盛衰萬事必有弛張國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賞罰是以智士儉用其材則家富聖人愛寶其神則精盛人君重戰其卒則民衆民衆則國廣是以舉之曰儉故能廣
  魯有儉者瓦鬲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鉶之器以進孔子孔子受之歡然而悦如受大牢之饋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如此乎孔子曰吾聞好諫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親吾非以饌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親也
  孔子曰中人之情有餘則侈不足則儉無禁則淫無度則失縱欲則敗飲食有量衣服有節宫室有度畜聚有數車器有限以防亂之原也故夫度量不可不明也善欲不可不聽也
  孟獻伯相魯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荆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苖賁皇賁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附下也孟獻伯拜上卿叔向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輿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斑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向出語苖賁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苖子曰何賀焉夫爵祿旗車所以異功伐别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專乘此明等級也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循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儉以㓗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齊景公飲酒陳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于公曰請浮晏子公曰何故也對曰晏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隱君之賜也公曰諾酌者奉觴而進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陳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羣臣之爵莫尊于子祿莫厚于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則是隱君之賜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請飲而後辭乎其辭而後飲乎公曰辭然後飲晏子曰君賜卿位以顯其身嬰不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之百萬以富其家嬰不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古之賢臣有受厚賜而不顧其國族則過之臨事守軄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内隷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於野鄙者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隷臣之所軄若有播亡在四方者此臣之罪也兵革不完戰車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𡚁車駑馬以朝主者非臣之罪也且臣以君之賜臣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簡士待臣而後舉火者數百家如此為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公曰善為我浮桓子也晏子方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返言之景公景公曰嘻夫子之家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也是寡人之過也令吏致千家之縣一於晏子晏子再拜而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遊以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為君也忠臣不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篋存也仁人不為也厚取之君而無所施之身死而財遷智者不為也嬰也聞為人臣進不事上以為忠退不克下以為廉八升之布一豆之食足矣使者三返遂辭不受也
  晏子朝乘敝車駕駑馬景公見之曰嘻夫子之祿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對曰賴君之賜得以壽三族及國交遊皆得生焉臣得煖衣飽食𡚁車駑馬以奉其身於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據遺之輅車乘馬三返不受公不悦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對曰君使臣臨百官之吏節其衣服飲食之養以先齊國之人然猶恐其侈靡而不顧其行也今輅車乘馬君乘之上臣亦乘之下民之無義侈其衣食而不顧其行者臣無以禁之遂讓不受也
  趙簡子乘𡚁車膄馬衣羖羊裘其宰進諫曰車新則安馬肥則往來疾狐白之裘溫且輕簡子曰吾非不知也吾聞之君子服善則益恭細人服善則益倨我以自備恐有細人之心也傳曰周公位尊愈卑勝敵愈懼家富愈儉故周氏八百餘年此之謂也
  簡主謂左右車席泰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屨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太美吾將何屩以履之夫美下而耗上妨義之本也
  衞叔孫文子問于王孫夏曰吾先君之廟小吾欲更之可乎對曰古之君子以儉為禮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衞國雖貧豈無文履一竒以易十稷之繡哉以為非禮也文子乃止
  墨子節用篇 古者明王聖人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彼其愛民謹忠利民謹厚忠信相連又示之以利是以終身不饜殁二十而不卷古者明王聖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也是故古者聖王制為節用之法曰凡天下羣百工輪車鞼匏陶冶梓匠使各從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給民用諸加費不加民利則止古者聖王制為飲食之法曰足以充虚繼氣強股肱耳目聰明則止不極五味之調芬香之和不致逺國珍恢異物何以知其然古者堯治天下南撫交阯北降幽都東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建至其厚愛黍稷不二羮胾不重飲於土塯啜於土鉶斗以酌俛仰周旋威儀之禮聖王弗為古者聖王制為衣服之法曰冬服紺緅之衣輕且暖夏服絺綌之衣輕且清則止諸加費不加於民利者聖王弗為古者聖王為猛禽狡獸暴人害民於是教民以兵行日帶劒為刺則入擊則斷旁擊而不拆此劒之利也甲為衣則輕且利動則兵且從此甲之利也車為服重致逺乘之則安引之則利安以不傷人利以速至此車之利也古者聖王為大川廣谷之不可濟於是利為舟楫足以將之則止雖止者三公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飾此舟之利也古者聖王制為節葬之法曰衣三領足以朽肉棺三寸足以朽骸堀穴深不通於泉流不發洩則止死者既葬生者毋久喪用哀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宫室之時因陵邱掘穴而處焉聖王慮之以為堀穴曰冬可以辟風寒建夏下潤濕上重烝恐傷民之氣於是作為宫室而利然則為宫室之法將奈何哉子墨子曰其旁可以圉風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其中蠲㓗可以祭祀宫牆足以為男女之别則止諸加費不加民利者聖王弗為
  漢元帝初即位徵張禹為諫大夫數虚己問以政事是時年歲不登郡國多困禹奏言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牆塗而不琱木摩而不刻車輿器物皆不文畫苑囿不過數十里與民共之任賢使能什一而税亡它賦歛繇戍之役使民歲不過三日千里之内自給千里之外各置貢軄而已故天下家給人足頌聲並作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節儉宫女不過十餘廐馬百餘匹孝文皇帝衣綈履革器亡琱文金銀之飾後世爭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絝刀劒亂於主上主上時臨朝入廟衆人不能别異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僭矣今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亂矯復古化在於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論語曰君子樂節禮樂方今宫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故時齊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歲費數鉅萬蜀廣漢主金銀器歲各用五百萬三宫官官費五千萬東西織室亦然廐馬食粟將萬匹臣禹嘗從之東宫見賜杯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以賜食臣下也東宫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為大饑餓死者是也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葬為犬豬所食人至相食而廐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盛怒至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於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乎天不見耶武帝時又多取好女至數千人以填後宫及棄天下昭帝㓜弱霍光專事不知禮正妄多臧金錢財物鳥獸魚鼈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藏之又皆以後宫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又未必稱武帝意也昭帝晏駕光復行之至孝宣皇帝時陛下惡有所言羣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曠夫及衆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辠也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乘輿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産多少有命審察後宫擇其賢者留二十人餘悉歸之及諸陵園女亡子者宜悉遣獨杜陵宫人數百誠可哀憐也廐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復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饑饉可亡大自損減以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蓋為萬民非獨使自娯樂而已也故詩曰天難諶斯不易惟王上帝臨女毋貳爾心當仁不讓獨可以聖心參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與臣下議也若其阿意順指隨君上下臣禹不勝拳拳不敢不盡愚心光武時王良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苦掾無書恢乃下拜嘆息而還後漢書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公孫𢎞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事實未殊而譽毁别議何也將體之與利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不其然乎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梁節王暢常布衣皮褥車馬羸敗以矯其敝同郡劉表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夫奢不僭上儉不逼下循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間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貴於世乎暢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約失之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以不德敢慕遺烈
  晉陸納以吏部郎出為呉興太守將之郡先至姑孰辭桓溫因問溫曰公致醉可飲幾酒食肉多少溫曰年大來飲三升便醉白肉不過十臠卿復云何納曰素不能飲止可二升肉亦不足言後伺溫閒謂之曰外有微禮方守逺郡欲與公一醉以展下情溫欣然納之時王坦之刁彛在坐及受禮唯酒一斗鹿肉一柈坐客愕然納徐曰明公近云飲酒三升納止可二升今有一斗以備杯杓餘瀝溫及賓客並嘆其率素更勅中㕑設精饌酣飲極歡而罷納至郡不受俸祿頃之徵拜左氏尚書領州大中正將應召外白宜裝幾船納曰私奴裝糧食來無所復須也臨發止有被襆而已其餘並封以還官遷太常徙吏部尚書加奉車都尉衞將軍謝安常欲詣納而納殊無供辦其兄子俶不敢問之乃密為之具安既至納所設唯茶果而已俶遂陳盛饌珍羞畢具客罷納大怒曰汝不能光益父叔乃復穢我素業耶於是杖之四十
  殷仲堪在荆州連年水旱百姓饑饉仲堪食常五碗盤無餘肴飯粘落席間輒拾以噉之雖欲率物亦縁其性真素也毎語子弟云人物見我受任方州謂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其存之
  周主悉出漢宫中寶玉器碎之於庭曰凡為帝王安用此物聞漢隱帝日與嬖寵於禁中嬉戲珍玩不離側兹事不逺宜以為鑒仍戒左右自今珍華悦目之物毋得入宫
  湖南大饑周行逢開倉以賑之全活甚衆行逢起于微賤知民間疾苦勵精為治嚴而無私辟署僚屬皆取廉介之士約束簡安吏民便之其自奉甚薄或譏其太儉行逢曰馬氏父子窮奢極靡不恤百姓今子孫乞食于人又足效乎
  宋司馬光訓儉 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自為乳兒長者加以金銀華美之服輒羞棄去之二十忝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年曰君賜不可違也乃簪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𡚁以矯俗干名但順吾性而已衆人皆以奢靡為榮吾心獨以儉素為美人皆嗤吾固陋吾不以為病應之曰孔子稱與其不遜也寧固又曰以約失之者鮮矣又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古人以儉為美德今人乃以儉相詬病嘻異哉近歲風俗猶為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吾記天聖中先公為郡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五行多不過七行酒酤於市果止於梨栗棗柿之類肴止於脯醢菜羮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家皆然人不相非也會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肴非逺方珎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桉不敢會賓友常數月營聚然後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靡者蓋鮮矣嗟乎風俗頽𡚁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又聞昔李文靖公為相治居第於封丘門内㕔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㕔事誠隘為太祝奉禮㕔事已寛矣參政魯公為諫官真宗遣使急召之得於酒家既入問其所來以實對上曰卿為清望官奈何飲於酒肆對曰臣家貧客至無器皿肴果故就酒家觴之上以無隱益重之張文節為相自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奉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嗚呼大賢之深謀逺慮豈庸人所及哉御孫曰儉徳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共同也言有徳者皆由儉來也夫儉則寡欲君子寡欲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則能謹身節用逺罪豐家故曰儉徳之共也侈則多欲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禍小人多欲則多求妄用敗家喪身是以居官必賄居鄉必盜故曰侈惡之大也昔正考父饘粥以糊口孟僖子知其後必有達人季文子相三君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君子以為忠公叔文子享衛靈公史鰌知其及禍何曾日食萬錢至孫以驕溢傾家自古以來以儉立名以侈自敗者多矣不可徧數聊舉數人以訓汝汝非徒身當服行當以訓汝子孫使知前輩之風俗云吳隠之為左衛將軍雖居清顯禄賜皆頒親族冬月無被嘗澣衣乃披絮勤苦同于貧庶廣州包帶山海珍異所出一篋之實可資數世然多瘴疫人情憚焉唯貧窶不能自立者求補長史故前後刺史皆多黷貨朝廷欲革嶺南之𡚁安帝以隠之為龍驤將軍廣州刺史假節領平越中郎將未至州二十里地名石門有水曰貪泉飲者懐無厭之欲𨼆之既至語其親人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越嶺喪清吾知之矣乃至泉所酌而飲之因賦詩曰古人云此水一㰱懐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及在州清操愈厲常食不過菜及乾魚而已帷帳器服皆付外庫時人頗謂其矯然亦始終不易帳下人進魚每剔去骨存肉隠之覺其用意罰而黜焉
  謝混尚晉陵公主混死詔公主與謝氏絶婚公主悉以混家事委混從子𢎞微混仍世宰輔僮僕千人唯有二女年數嵗𢎞微為之紀理生業一錢尺帛有文簿九年而宋高祖即位公主降號東鄉君聴還謝氏入門室宇倉廩不異平日田疇墾闢有加於舊東鄉君歎曰僕射平生重此子可謂知人僕射為不亡矣親舊見者為之流涕是嵗東鄉君卒公私咸謂貲財宜歸二女田宅僮役應屬𢎞微𢎞微一無所取自以私禄𦵏東鄉君混女夫殷叡好樗蒲聞𢎞微不取財物乃奪其妻妹及伯母兩姑之分以還戱責内人皆化𢎞微之讓一無所爭或譏之曰謝氏累世財産充殷君一朝戯責理之不允莫此為大卿視而不言辟棄物江海以為亷耳設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𢎞微曰親戚爭財為鄙之甚令内人尚能無言豈可導之使爭乎
  唐德宗使人諭陸贄以卿清慎太過諸道饋遺一皆拒絶事情不通如鞭靴之類受亦無傷贄上奏其略曰監臨受賄盈尺有刑至於士吏之微尚當嚴禁矧居風化之首反可通行賄道一開展轉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目見可欲何能自窒於心已與交私何能中絶其意是以涓流不止谿壑成災矣又曰若有所受有所却則遇却者疑乎見拒而不通矣若俱辭而不受則咸知不受者乃其常理復何嫌阻之有乎
  杜暹以監察御史覆屯磧西會安西副都䕶郭䖍瓘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獻鎮守使劉遐慶更相訟詔暹即按入突騎施帳究索左騐虜以金遺暹暹固辭左右曰君寄身異域不宜逆其情乃受之埋於墓下出境遺牒令取之虜大驚追之不及及安西都䕶闕暹自給事中居母憂詔起為之
  張嘉貞不營家産有勸其市田宅者曰吾貴為將相何憂寒餒比見朝士廣占良田身没之日適足為無頼子弟酒色之資吾不取也
  元張雄飛剛真亷慎始終一節世祖嘗召見便殿語之曰聞卿貧甚賜白金二千五百兩鈔二千五百貫既出又加賜黄金五十兩雄飛拜受封識藏於家及其罷政阿哈瑪特之黨遂詔追奪之或有勸雄飛自辯者雄飛曰上以考臣亷故賜臣然臣未嘗敢輕用而封識以俟者正慮今日耳又可自辯乎尋起為燕南河北道宣慰使卒
  小亷一則附
  魯國之法魯人有贖臣妾于諸侯者取金于府子貢贖人于諸侯而還其金孔子聞之曰賜失之矣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獨適其身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衆贖而受金則不為不亷不受則後莫復贖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矣孔子可謂通于化矣故老子曰見小曰明
  十則
  成王封周公周公辭不受乃封周公子伯禽於魯將辭去周公誡之曰去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矣我文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今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於天下亦不輕矣然嘗一沐而三握髪一食而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吾聞之曰德行廣大而守以恭者榮土地博裕而守以儉者安祿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貴人衆兵強而守以畏者勝聰明睿智而守以愚者益博聞多記而守以淺者廣此六守者皆謙德也夫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不謙者先天下亡其身桀紂是也可不慎乎故易曰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國家小足以守其身謙之謂也夫天道毁滿而益謙地道變滿而流謙鬼神害滿而福謙人道惡滿而好謙是以衣成則缺衽宫成則缺隅屋成則加錯示不成者天道然也易曰謙亨君子有終吉詩曰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其戒之哉子其無以魯國驕士矣
  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喟然而歎子夏避席問曰夫子何歎焉孔子曰夫自損者必有益自益者必有决之吾以是歎也子夏曰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子曰非道之謂也道彌益而身彌損夫學者損其自多以虚受人故能成其滿博哉天道而必變凡持滿而能久者未嘗有也昔堯居天下之位猶允恭以持之克讓以接之是以千嵗而益盛迄今而益彰夏桀昆吾自滿而無極亢意而不節斬刈黎民如草芥焉天下討之如誅匹夫是以千載而惡著迄今而不滅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問於守廟者曰此謂何器對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虚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明君以為至誡故常置之於坐側顧謂弟子曰試注水焉乃注之水中則正滿則覆夫子喟然嘆曰嗚呼夫物烏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進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子曰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之謂損之又損之道也
  孔子曰終日言不遺己之憂終日行不遺己之患唯智者有之故恐懼所以除患也恭敬所以越難也終身為之一言敗之可不慎乎
  子貢問孔子曰賜為人下而未知所以為人下之道也孔子曰為人下者其猶土乎種之則五榖生焉掘之則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獸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其功而不言為人下者其猶土乎
  子路盛服而見孔子孔子曰由是襜襜者何也昔者江水出于岷山其始也大足以濫觴及至江之津也不方舟不避風不可渡也非唯下流衆川之多乎今若衣服甚盛顔色充盈天下誰肯加若者哉子路趨而出改服而入蓋自如也孔子曰由記之吾語若賁于言者華也奮于行者伐也夫色智而行能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言之要也能之為能不能為不能行之至也言要則知行要則仁既知且仁夫有何加矣哉由詩云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此之謂也
  公孟子高見顓孫子莫曰敢問君子之禮何如顓孫子莫曰去爾外厲與爾内色勝而心自取之去三者而可矣公孟子不知以告曾子曾子愀然逡巡曰大哉言乎夫外厲者必内折色勝而心自取之者必為人役是故君子德行成而容不知聞識博而辭不爭知慮微達而能不愚
  劉向敬慎篇 高上尊賢無以驕人聰明聖智無以窮人資急疾速無以先人剛毅勇猛無以勝人不知則問不能則學雖智必質然後辯之雖能必讓然後為之故士雖聰明聖智自守以愚功被天下自守以讓勇力距世自守以怯富有天下自守以廉此所謂高而不危滿而不溢者也
  晉王坦之與韓康子論公謙之義曰天道以無私成名二儀以至公立德立德存乎至公故無親而非禮成名在乎無私故在當而忘我此天地所以成功聖人所以濟化由斯論之公道體于自然故理泰而愈降謙義生于不足故時𡚁而義著故大禹咎繇稱功言惠而成功于彼孟反范爕殿軍後入而全身于此從此觀之則謙公之義固以殊矣夫物之所美己不可收人之所貴我不可取誠患人惡其上人不可蓋君子居之而毎加損焉隆名在于矯伐而不在于期當匿跡在于違顯而不在于求是於是謙光之義與矜競而俱生卑挹之義與夸伐而並進由親譽生于不足未若不知之有餘良藥效于瘳疾未若無病之為貴也夫乾道確然示人易矣坤道隤然示人簡矣二象顯于萬物兩德彰于羣生豈矯枉過直而失其所哉由此觀之則大通之道公坦于天地謙伐之義險巇于人事今存公而廢謙則自伐者託至公以生嫌自美者因存黨以致惑此王生所謂同貌而實異不可不察者也然理必有源教亦有主茍探其根則𤣥指自顯若尋其末𡚁無不至豈可以嫌似而疑至公𡚁貪而忘于諒哉康子及袁宏並有疑難坦之摽章擿句一一申而釋之莫不厭服
  坦之既著公謙論袁宏作論以難之韓伯覽而美其詞㫖以為是非既辯誰與正之遂作辨謙以折中曰夫尋理辨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則彼我之趣可得而詳也夫謙之為義存乎降己者也以髙從卑以賢同鄙故謙名生焉孤寡不榖人之所惡而侯王以自稱降其貴者也執御執射衆之所賤而君子以自目降其賢者也與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豈殊哉捨此二者而更求其義雖南轅求㝠終莫近也夫有所貴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謙焉譬影響之與形聲相與而立道足者忘貴賤而一賢愚體公者乘理當而均彼我降挹之義於何而生則謙之為美固不可以語至足之道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必尚於至當而必造乎匿善至理在乎無私而動之於降巳者何誠由未能一觀於能鄙則貴賤之情立非忘懐于彼我則私已之累存當其所貴在我則矜值其所賢能之則伐處貴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貴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驟稱其能是以知矜貴之傷德者故宅心于卑素悟驟稱之虧理者故情存乎不言情存于不言則善斯匿矣宅心于卑素則貴斯降矣夫所况君子之流茍理有未盡情有未夷存我之理未冥于内豈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滯哉體有而擬無者聖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之情雖所滯不同其於遣之縁有𡚁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也故懲忿窒慾著于損象卑以自牧實繫謙爻皆所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餘者也王生之談以至理無謙近得之矣云人有爭心善不可收假後物之迹以逃動者之患以語聖賢則可施之于下斯者豈惟巡患于外亦所以洗心于内也
  唐渭南尉劉延祐弱冠登進士第政事為畿縣最李勣謂之曰足下春秋甫爾遽擅大名宜稍自損抑無為獨出人右也
  十六則
  吕覽慎小篇 上尊下卑卑則不得以小觀上尊則恣恣則輕小物輕小物則上無道知下下無道知上上下不相知則上非下下怨上矣人臣之情不能為所怨人之情不能愛所非此上下大相失道也故賢主謹小物以論好惡巨防容螻而漂邑殺人突洩一煙而焚宫燒積將失一令而軍破身死主過一言而國殘名辱為後世笑衞獻公戒孫林父甯殖食鴻集于囿虞人以告公如囿射鴻二子待君日晏公不來至來不釋皮冠而見二子二子不説逐獻公立公子黚衞莊公立欲逐石圃登臺以望見戎州而問之曰是何為者也侍者曰戎州也莊公曰我姬姓也戎人安敢居國使奪之宅殘其州晉人適攻衞戎州人因與石圃殺莊公立公子起此小物不審也人之情不蹷於山而蹷於垤齊桓公即位三年三言而天下稱賢羣臣皆説去肉食之獸去食粟之鳥去絲且之網
  申子曰上明見人備之其不明見人惑之其知見人飾之不知見人匿之其無欲見人伺之其欲有見人餌之故曰吾無從知之惟無為可以規之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隨女而有知見也人且匿女而無知見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無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無為可以規之
  田子方問唐易鞠曰弋者何慎對曰鳥以數百目視子子以二目御之子謹周子廩田子方曰善子加之弋我加之國鄭長者聞之曰子方知欲為廩而未得所以為廩夫虚無見者廩也齊宣王問弋於唐易子曰弋者奚貴唐易子曰在於謹廩王曰何謂謹廩對曰鳥以數十目視人人以二目視鳥奈何其不謹廩也故曰在於謹廩也然則為天下何以為此廩今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將何以不自為廩乎聞之鄭長者有言曰夫虚靜無為而無見也其可以為此廩乎堂谿公謂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巵通而無當可以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對曰夫瓦器至賤也不漏可以盛酒雖有千金之玉巵至貴而無當漏不可盛水則人孰注漿哉今為人主而漏其羣臣之語是猶無當之玉巵也雖有聖智莫盡其術為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聞堂谿公之言自此之後欲發天下之大事未嘗不獨寢恐夢言而使人知其謀也堂谿公見昭侯曰今有白玉之巵而無當有瓦巵而有當君渴將何以飲君曰以瓦巵堂谿公曰白玉之巵美而君不以飲者以其無當耶君曰然堂谿公曰為人主而漏泄其羣臣之語譬猶玉巵之無當堂谿公毎見而出昭侯必獨卧惟恐夢言泄於妻妾申子曰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聰能獨斷者可以為天下王
  呉章謂韓宣王曰人主不可佯愛人一曰不可復憎不可以佯憎人一曰不可復愛也故佯憎佯愛之徵見則䛕者因資而毁譽之雖有明主不能復收而况於以誠借人也
  靖郭君相齊與故人久語則故人富懐左右刷則左右重久語懐刷小資也猶以成富况於吏勢乎
  漢武帝時大將軍衞青出定襄斬首數千級而還月餘復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人右將軍蘇建前將軍趙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遂犇降單于右將軍建獨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問其罪正閎長史安議郎周霸等建當云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歸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説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
  張安世職典樞機以謹慎周密自著外内無間毎定大政已决輒移病出聞有詔令乃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嘗有所薦其人來謝安世大恨以為舉賢達能豈有私謝邪絶弗復為通有郎功高不調自言安世應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執事何短長而自言乎絶不許已而郎果遷莫府長史遷辭去之官安世問以過失長史曰將軍為明主股肱而士無所進論者以為譏安世曰明主在上賢不肖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而薦之其欲匿名迹逺權勢如此孔光領尚書典樞機十餘年守法度修故事成帝有所問㨿經法以心所安而對不希㫖茍合如或不從不敢強諫諍以是久而安時有所言輒削草藁以為章主之過以奸忠直人臣大罪也有所薦舉惟恐人之聞知沐日歸休兄弟妻子燕語終不及朝省政事或問光溫室省中樹皆何木也光嘿然不應更以他語其不泄如是樊宏謙柔過慎不求茍進常戒其子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者吾非不喜榮埶也天道惡盈而好謙前世貴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豈不樂哉毎當朝㑹輒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時至乃起光武帝聞之常勑騶騎臨朝乃告勿令豫到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輒手自書寫毁削草本公朝訪逮不敢衆對宗族染其化未嘗犯法帝甚重之
  晉羊祜厯職二朝任典樞要政事損益皆諮訪焉勢利之求無所關與其嘉謀讜議皆焚其草故世莫聞凡所進達人皆不知所由或謂祜慎宻太過者祜曰是何言歟夫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君臣不密之誡吾惟懼其不及不能舉賢取異豈得不愧知人之難哉且拜爵公朝謝恩私門吾所不取祜女夫嘗勸祜有所營置令所歸戴者可不美乎祜黙然不應退告諸子曰此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臣樹私則背公是大惑也汝宜識吾此意
  荀朂性慎密毎有詔令大事雖已宣布然終不言不欲使人知己豫聞也族弟良曾勸朂曰公大失物情有所進益者自可語之則懐恩多矣其壻武統亦説朂宜有所營置令有歸戴者朂並黙然不應退而語諸子曰人臣不密則失身樹私則背公是大戒也汝等亦當宦達人間宜識吾此意
  劉超少有志尚為縣小吏稍遷琅邪國記室掾以忠謹清慎為元帝所拔恒親侍左右遂從渡江轉安東府舍人專掌文檄相府建又為舍人於時天下擾亂伐叛討貳超自以職在近密而書迹與帝手筆相類乃絶不與人交書時出休沐閉門不通賓客由是漸得親密以左右勞勤賜爵原鄉亭侯食邑七百户轉行參軍中興建為中書舍人拜騎都尉奉朝請時臺閣初建庶績未康超職典文翰而畏慎靜密彌見親待加以處身清苦衣不重帛家無儋石之儲毎帝所賜皆固辭曰凡陋小臣横竊賞賜無德而祿殃咎足懼帝嘉之不奪其志傅亮演慎論 大道有言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矣易曰括囊無咎慎不害也又曰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文王小心大雅詠其多福仲由好勇馮河貽其苦箴虞書著慎身之譽周廟銘陛坐之側因斯以談所以保身全德其莫尚於慎乎夫四道好謙三材忌滿祥萃虚室鬼瞰高屋豐屋有蔀家之災鼎食無百年之貴然而徇欲厚生者忽而不戒知進忘退者曽莫之懲前車已摧後鑾不息乘危以庶安行險而徼幸於是有顛墜覆亡之禍殘生夭命之釁其故何哉流溺忘反而以身輕於物也故昔之君子同名爵於香餌故傾危不及思憂患而豫防則針石無用洪流⿱於涓涓合拱挫於纎蘖介焉是式色斯而舉悟高鳥以風逝鑑醴酒而投紱夫豈敝著而後謀通患結而後思復云爾而已哉故詩曰慎爾侯度用戒不虞言防萌也夫單以營内喪表張以治外失中齊秦有守一之敗偏恃無兼濟之功氷炭滌於胷心巖牆絶於四體夫然故形神偕全表裏寧一營魄内澄百骸外固邪氣不能襲憂患不能及然可以語至而言極矣夫以嵇子之抗心希古絶羈獨放五難之根既拔立生之道無累人患殆乎盡矣徒以忽防於鍾吕肆言於禹湯禍機發於毫端逸翩鎩於垂舉觀夫貽
  書良友則匹厚味於甘酖缺八字     其懼患也若無轡而乘奔其慎禍也猶履氷而臨谷或振褐高棲揭竿獨往或保約違豐安于卑位故漆園外楚忌在龜犧商洛遐遯畏此駟馬平仲辭邑殷鑒于崔慶張臨挹滿灼戒乎桑霍若君子覽兹二塗則賢鄙之分既明全喪之實又顯非知之難慎之惟艱慎也者言行之樞管乎夫㨿國揮刅愚夫弗為臨淵登峭莫不惴慄何則害交故慮篤患切而懼深詩曰不敢暴虎不敢馮河慎微之謂也故庖子涉族𪫟然為戒差之一毫𡚁猶如此况乎觸害犯機自投死地禍福之具内充外斥陵九折於卭僰泛衝波于吕梁傾側成于俄頃性命哀而莫救嗚呼嗚呼故語有之曰誠能慎之福之根也
  宋吕公著疏 易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夫人主延見羣臣與之講天下之事而論及人物之臧否此所宜謹密者也茍人主謹密有所不至則人臣悼後害之及念失身之戒而不敢盡其所言此易之所謂不密則失臣者也况人君用人既用其長固欲知其短知而暴之則莫肯盡其心力茍不能使人人盡其心力則其勢未可知也
  王安石論孫𮗜令吏人寫章疏劄子 臣今日䝉宣諭召以孫𮗜令吏人寫論列大臣章疏臣初亦怪其不能謹密但疑此朋友所當誨責非人主所當譴怒既又反復思惟陛下以覺為可聽信故在諫官進賢退不肖自其職分所當論列雖揚言於朝以廸上心於義未為失也但令吏人書寫章疏誠不足以加譴怒凡人臣當謹密者以君子小人消長之勢未分言有漏洩㦯能致禍如其不密則害於其身若遭值明主危言正論無所忌憚亦何謹密之有乎惟有姦邪小人以枉為直懼為公論之所不容則惟恐其言之不密若得此輩在位陛下何所利乎若陛下疑𮗜有交黨之私招權之姦則恐盛徳之世不宜如此魏鄭公以為上下各存形迹則國之廢興或未可知若陛下不考察邪正是非而毎事如此猜防則恐善人君子各顧形迹不敢盡其忠讜之言而姦邪小人得伺人主之疑行讒慝也若陛下恐陳升之聞此或不自安臣亦以為不然漢髙主猜雄之主也然鄂千秋明論相國蕭何功次而髙祖不疑乃更加賞亦不聞蕭何以此為嫌陛下聖賢髙逺自漢以來令徳之主皆未有能企及陛下者毎事當以堯舜三代為法奈何心存末世褊吝之事乎書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不明知其賢而任之以為賢不明見其邪而疑之以為邪非堯舜三代之道也陛下以臣為可信故聖問及之臣敢不盡愚今日口對未能詳悉故謹具劄子以聞
  長厚五則
  漢文帝詔張釋之拜虎圈嗇夫為上林令釋之前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斆此嗇夫諜諜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吏爭以亟病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無惻隱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遲而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靡爭為口辯而無實且下之化上疾於景響舉不可不審也文帝曰善
  呉定威校尉陸遜言於孫權曰方今克敵寧亂非衆不濟而山寇舊惡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難以圖逺可大部伍取其精鋭權從之以為帳下右都督㑹丹陽賊帥費棧作亂扇動山越權命遜討棧破之遂部伍東三郡彊者為兵羸者補户得精卒數萬人宿惡盪除所過肅清還屯蕪湖㑹稽太守淳于式表遜枉取民人愁擾所在遜後詣都言次稱式佳吏權曰式白君而君薦之何也遜對曰式意欲養民是以白遜若遜復毁式以亂聖聽不可長也權曰此誠長者之事顧人不能為耳唐婁師德寛厚清慎犯而不校與李昭德俱入朝師德軆肥行緩昭德屢待之不至怒罵曰田舍夫師德徐笑曰師德不為田舍夫誰當為之其弟除代州刺史將行師德謂曰吾備位宰相汝復為州牧榮寵過盛人所疾也將何以自免弟長跪曰自今雖有人唾某面某拭之而已庶不為兄憂師德愀然曰此所以為吾憂也人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自乾當笑而受之在河隴前後四十餘年恭勤不怠民夷安之性沈厚寛恕狄仁傑之入相也師德實薦之而仁傑不知意頗輕師德數擠之於外天后覺之嘗問仁傑曰師德賢乎對曰為將能謹守邊陲賢則臣不知又曰師德知人乎對曰臣嘗同僚未聞其知人也天后曰朕之知卿乃師德所薦也亦可謂知人矣仁傑既出歎曰婁公盛德我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窺其際也是時羅織紛紜師德久為將相獨能以功名終人以是重之
  宋真宗時寇準以三司使林特附㑹邪險惡之毎事沮抑帝方寵特聞之不悦謂王旦曰準剛忿如昔旦曰準好人懐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當避而準乃以為己任此其所短也非至仁之主孰能容之準竟以是罷初準數短旦于帝而旦專稱準帝謂旦曰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旦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政事缺少必多準對陛下無隱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帝由是益賢旦中書有事送樞密院違詔格準以上聞旦被責拜謝堂吏皆坐罰不踰月樞密有事送中書亦違詔格堂吏欣然呈旦旦令送還樞密而已準大慙謝及罷準托人語旦求為使相旦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也準深憾之已而除準武勝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準入見謝曰非陛下知臣安能至此帝具道旦所以薦者準愧歎以為不可及
  御史呉中復請召還唐介文彦博因言于仁宗曰介頃言臣事多中臣病其間雖有風聞之誤然當時
  責之太深請如中復奏乃召介知諫院時稱彦
  博長者
  雅量七則 附
  漢蔣琬為大司馬東曹掾犍為楊戲素性簡略
  琬與言論時不應答或謂琬曰公與戯語而不
  應其慢甚矣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靣面從後
  言古人所誡戲欲贊吾是邪則非其本心欲反
  吾言則顯吾之非是以黙然是戲之快也又督
  農楊敏嘗毁琬曰作事憒憒誠不及前人或以
  白琬主者請推治敏琬曰吾實不如前人無可
  推也主者乞問其憒憒之狀琬曰茍其不如則
  事不理事不理則憒憒矣後敏坐事繫獄衆人
  猶懼其必死琬心無適莫敏得免重罪
  隋文安憲侯牛𢎞寛厚㳟儉學術精博隋室舊
  臣始終信任悔吝不及者唯𢎞一人而已弟弼
  好酒而酗嘗因醉射殺𢎞駕車牛𢎞來還宅其
  妻迎謂之曰叔射殺牛𢎞無所怪問直答云作
  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忽射殺牛大是異事𢎞曰
  已知之矣顔色自若讀書不輟
  唐髙宗聞洺州刺史程名振善用兵召問方畧
  嘉其才敏勞勉之名振失不拜謝上試責怒以
  觀其所為名振謝曰疎野之臣未嘗親奉聖問
  適方心思所對故忘拜耳舉止自若應對愈明
  辨上乃嘆曰竒士也即日拜右驍衛將軍
  天后謂狄仁傑曰卿在汝南甚有善政卿欲知
  譖卿者名乎仁傑謝曰陛下以臣為過臣請改
  之知臣無過臣之幸也不願知譖者名天后深
  歎美之
  裴行儉常命左右取犀角麝香而失之又敕賜
  馬及鞍令史輒馳驟馬倒鞍破二人皆逃去行
  儉使人召還謂曰爾曹皆誤耳何相輕之甚邪
  待之如故破阿史那都支得馬腦盤廣二尺
  餘以示將士軍吏王休烈捧盤升階跌而碎
  之惶恐叩頭流血行儉笑曰爾非故為何至
  於是不復有追惜之色詔賜都支等資産金
  器三千餘物雜畜稱是並分給親故及偏禆
  數日而盡
  敬宗以裴度為司空同平章事度在中書左右
  忽白失印聞者失色度飲酒自如頃之左右白
  復於故處得印度不應或問其故度曰此必吏
  人盜之以印書劵耳急之則投諸水火緩之則
  復還故處人服其識量
  宋吕𫎇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參
  政耶𫎇正佯為不聞而過之同列不能平詰其
  姓名𫎇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
  能忘不若弗知之為愈時人服其量
  忍辱二則 附
  趙簡子以襄子為後董安于曰無恤不才今
  以為後何也簡子曰是其人能為社稷忍辱
  異日智伯與襄子飲而灌襄子之首大夫請
  殺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為社稷忍
  辱豈曰能刺人哉處十月智伯圍襄子于晉
  陽襄子流隊而擊之大敗智伯⿰氵𭝠 -- 𣾰其首以為
  飲器
  張耳陳餘俱魏之大梁人也張耳為外黄令
  與陳餘兩人爲刎頸交秦之滅大梁也聞此
  兩人魏之名士購求有得張耳千金陳餘五
  百金張耳陳餘乃變姓名俱之陳為里監門
  以自食兩人相對里吏嘗有過笞陳餘陳餘
  欲起張耳躡之使受笞吏去張耳乃引陳餘
  之桑下而數之曰始吾與公言何如今見小辱
  而欲死一吏乎陳餘然之秦詔書購求兩人兩
  人亦反用門者令里中
  反質一則 附
  劉向反質篇 孔子卦得賁喟然仰而歎息意不平子張進舉手而問曰師聞賁者吉卦而歎之乎孔子曰賁非正色也是以嘆之吾思也質素白當正白黑當正黒夫質又何也吾亦聞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何也質有餘者不受飾也至信鬼神者失謀信日者失時何以知其然夫賢聖周知能不時日而事利敬法令貴功勞不卜筮而身吉謹仁義順道理不禱祠而福致卜數擇日潔齋戒肥犧牲飾珪璧精祠祀而終不能除悖逆之禍以神明有知而事之乃欲背道妄行而以祠祀求福神明必違之矣天子祭天地五嶽四瀆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門户庶人祭其先祖聖王承天心制禮分也凡古之卜日者將以輔道稽疑示有所先而不敢專自也非欲以顛倒之惡而幸安全之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是以泰山終不享季氏之旅易稱東隣殺牛不如西隣之禴祭蓋重禮不貴牲也敬實而不貴華誠有其德而推之則安往而不可是以聖人見人之文必考其質歴山之田者善侵畔而舜耕焉雷澤之漁者善爭陂而舜漁焉東夷之陶器窳而舜陶焉故耕漁與陶非舜之事而舜為之以救敗也民之性皆不勝其欲去其實而歸之華是以苦窳之器爭鬭之患起爭鬭之患起則所以偷也所以然者何也由離誠就詐棄樸而取偽也追逐其末而無所休止聖人抑其文而抗其質則天下反矣詩云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傳曰尸鳩之所以養七子者一心也君子之所以理萬物者一儀也以一儀理物天心也五者不離合而為一謂之天心在我能因自深結其意于一故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是故誠不逺也夫誠者一也一者質也君子雖有外文必不離内質矣衞有五丈夫俱負缶而入井灌韭終日一區鄧析過
  下車為教之曰為機重其後輕其前命曰橋終日溉韭百區不倦五丈夫曰吾師言曰有機知之巧必有機知之敗我非不知也不欲為也子其往矣我一心溉之不知改已鄧析去行數十里顔色不悦懌自病弟子曰是何人也而恨我君請為君殺之鄧析曰釋之是所謂真人者也可令守國
  質行一則 附
  漢景帝以太子太傅石奮及四子皆二千石乃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萬石君無文學而恭謹無與比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責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居必冠其執喪哀戚甚悼子孫遵教皆以孝謹聞乎郡國及趙綰王臧以文學獲罪竇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其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内史建在上側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武帝以是親之慶嘗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
  專一一則
  劉向雜言 麋鹿成羣虎豹避之飛鳥成列鷹鷲不擊衆人成聚聖人不犯騰虵遊于霧露乘于風雨而行非千里不止然則暮託宿于鰌鱣之穴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不一也夫蚯蚓内無筋骨之强外無𤓰牙之利然下飲黄泉上墾晞土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一也聰者耳聞明者目見聰明形則仁愛著廉恥分矣故非其道而行之雖勞不至非其有而求之雖強不得智者不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是以逺容而名章也詩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此之謂也
  持重五則
  晉桓溫既平洛陽議欲遷都朝廷憂懼將遣侍中止之王述曰溫欲以虚聲威朝廷非事實也但從之自無所至事果不行又議欲移洛陽鍾虡述曰永嘉不競暫都江左方當蕩平區宇旋軫舊京若其不耳宜改遷園陵不應先事鍾虡溫竟無以奪之
  桓溫欲北伐屢詔不許溫輒下武昌人情震懼或勸殷浩引身告退王彪之言于簡文曰此非為社稷計自為計耳若殷浩去職人情崩駭天子獨坐既爾當有任其責者非殿下而誰又謂浩曰彼抗表問罪卿為其首事任如此猜釁已搆欲作匹夫豈有全地耶且當靜以待之令相王與手書示以欵誠陳以成敗當必旋斾若不順命即遣中詔如復不奉乃當以正義相裁無故悤悤先是猖獗浩曰決大事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卿此謀意始得了溫亦奉帝㫖果不進
  唐德宗時賈耽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使行軍司馬樊澤奏事行在澤既復命方大宴有急牒至以澤代耽耽内牒懐中顔色不改宴罷召澤告之且命將吏謁澤牙將張獻甫怒曰行軍自圖節鉞事人不忠請殺之耽曰天子所命則為節度使矣即日離鎮以獻甫自隨軍府遂安
  文宗時李訓鄭注既誅召六道巡邊使田全操追忿訓注之謀在道揚言我入城凡儒服者無貴賤當盡殺之全操等乘驛疾驅入金光門京城訛言有冦至士民驚譟縱横走塵埃四起兩省諸司官聞之皆奔散有不及束帶韈而乘馬者鄭覃李石在中書顧吏卒稍稍逃去覃謂石曰耳目頗異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屬不可輕也今事虚實未可知坐鎮之庶幾可定若宰相亦走則中外亂矣且果有禍亂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視文案沛然自若敕使相繼傳呼閉皇城諸司門左金吾大將軍陳君賞帥其衆立望仙門下謂敕使曰賊至閉門未晚請徐觀其變不宜示弱至晡後乃定是日坊市惡少年皆衣緋皁執弓刀北望見皇城閉即欲剽掠非石與君賞鎮之京城幾再亂矣
  郭子儀入朝魚朝恩邀之遊章敬寺元載恐其相結密使告子儀曰朝恩謀不利於公子儀不聽將士請束甲以從者三百人子儀曰我國之大臣彼無天子之命安敢害我若受命而来汝曹欲何為乃從家僮數人而徃朝恩驚問其故子儀以所聞告且曰恐煩公經營耳朝恩撫膺流涕曰非公長者能無疑乎
  隂德四則
  王忳字少林廣漢新都人也忳嘗詣京師于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愍而視之書生謂忳曰我當到洛陽而被病命在須㬰腰下有金十斤願以相贈死後更藏骸骨未及問姓名而命絶忳即鬻一斤營其殯葬餘金悉置棺下人無知者後歸數年縣署忳大度亭長初到之日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其日大風飄一繡被復墮忳前即言之于縣縣以歸忳忳後乘馬到雒縣馬遂奔走牽忳入他舍主人見之喜曰今禽盜矣問忳所由得馬忳具説其狀并及繡被主人悵然良久乃曰被隨旋風與馬俱亡卿何隂德而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書生事因説之并道書生形貌及埋金之處主人大驚號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彦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意卿乃葬之大恩久不報天以此章卿德耳忳悉以被馬還之彦父不取又厚遺忳忳辭讓而去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也祖父經為郡縣獄吏案法平允務存寛恕毎冬月上其狀恒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至丞相吾決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不為九卿耶故字詡曰升卿
  蘇軾三槐堂銘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貴仁者不必壽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衷哉吾聞之申包胥曰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肆盜跖之壽孔顔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栢生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終也貫四時閲千歲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惡之報至於子孫而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見所聞所傳聞考之而其可必也審矣國之將興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報然後其子孫能與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晉國王公顯於漢周之際厯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於時蓋嘗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國文正公相真宗皇帝於景德祥符之間朝廷清明天下無事之時享其福祿榮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於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晉公修德於身責報於天取必於數十年之後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見魏公而見其子懿敏公以直諫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位不滿其德天將復興王氏也歟何其子孫之多賢也世有以晉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氣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孫德裕功名富貴略與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觀之王氏之福蓋未艾也懿敏公之子鞏與吾遊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錄之銘曰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殖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隂滿庭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皇䘏厥德庶幾僥倖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王城之東晉公所廬鬱鬱三槐惟德之符嗚呼休哉
  石介隂德論 夫天辟乎上地辟乎下君辟乎中天地人異位而同治也天地之治曰禍福君之治曰刑賞其出一也皆隨其善惡而散布之善斯賞惡斯刑是謂順天地天地順而風雨和百榖嘉惡斯賞善斯刑是謂逆天地天地逆而隂陽乖四時悖三才之道不相離其應如影響禍福刑賞豈異出乎夫人不達天地君之治昧禍福刑賞之所出行君威命執君刑柄發仁布令代君誅賞而硜硜焉守小慈蹈小仁不肯去一姦人刑一有罪皆曰存隂德其大㫖謂不殺一人不傷一物則天地神明之所福也茍不以己之喜怒以天下之喜怒殺傷雖多天地神明福之矣茍不以天下之喜怒而以己之喜怒而害一人損一物天地神明固禍之矣且天地能覆載而不能明示禍福於人樹之以君假其刑賞以嚮背善惡人君能刑賞而不能親行黜陟於下任之以臣假其威權以進退貪良良者進之君賞之也天福之也奚其德哉貪者退之君刑之也天禍之也奚其仇哉以進退於人謂德仇在己乎欺天而無君也州方千里牧非其人千里受𡚁邑方百里宰非其人百里受𡚁使一牧一宰有罪而罹其誅孰多千里百里無其辜而受其𡚁是仁一牧宰而不仁於千里也暴我鰥寡虐我惸𭒀天地君所欲除而存之違天地君也違天地君而曰存隂德禍斯及矣白額虎暴而害物周處殺之而獲福兩頭蛇見而人死叔敖斬之而得報尸而官塗而民其害豈特白額虎兩頭蛇之比也而能除之隂德隆而無窮矣
  存孤三則
  漢李爕字德公初李固既筞罷知不免禍乃遣三子歸鄉里時爕年十三姊文姬為同郡趙伯英妻賢而有智見二兄歸具知事本黙然獨悲曰李氏滅矣自太公已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密與二兄謀豫藏匿爕託言還京師人咸信之有頃難作下郡收固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門生王成曰君執義先公有古人之節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感其義乃將爕乘江東下入徐州界内令變名姓為酒家傭而成賣卜于市各為異人隂相往來爕往從學酒家異之意非恒人以女妻爕爕專精經學十餘年間梁冀既誅而灾眚屢見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當存錄大臣寃死者子孫於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後嗣爕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車重厚遣之皆不受遂還鄉里追服姊弟相見悲感傍人既而戒爕曰先公正直為漢忠臣而遇朝廷傾亂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將絶今弟幸而得濟豈非天耶宜杜絶衆人勿妄往來慎無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則連主上禍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爕謹從其誨後王成卒爕以禮葬之感傷舊恩毎四節為設上賓之位而祠焉
  朱暉字文季南陽宛人也同縣張堪素有名稱嘗于太學見暉甚重之接以友道乃把暉臂曰欲以妻子託朱生暉以堪先達舉手未敢對自後不復相見堪卒暉聞其妻子貧困乃自往候視厚賑贍之暉少子頡怪而問之曰大人不與堪為友平生未嘗相聞子孫竊怪之暉曰堪嘗有知己之言吾以信于心也
  晉庾衮撫諸孤以慈奉諸寡以仁事加于厚而教之義方使長者軆其行幼者忘其孤孤甥郭秀比諸子姪衣食而毎先之孤兄女曰芳將嫁美服既具衮乃刈荆條為箕箒召諸子集之于堂男女以班命芳曰芳乎汝少孤汝逸汝豫不汝疵瑕今汝適人將事舅姑灑埽庭内婦人之道也故賜汝此篚器之為美欲溫恭朝夕雖休勿休也而以舊宅與其長兄子賡翕及翕卒衮哀其早孤痛其成人而未娶乃撫柩長號哀感行路聞者莫不垂涕



  經濟類編卷八十九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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