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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堂集/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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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八 祖堂集
卷十九
卷二十 

香嚴[编辑]

香嚴和尚嗣溈山,在登州。師諱智閑。未睹實錄。時雲青州人也。

身方七尺,博聞利辯,才學無當。在溈山眾中時,擊論玄猷,時稱「禪匠」。前後數數扣擊溈山,問難對答如流。溈山深知其浮學,未達根本,而未能制其詞辯。

後因一朝,溈山問曰:「汝從前所有學,解以眼耳。於他人見聞及經卷冊子上,記得來者,吾不問汝。汝初從父母胞胎中出,未識東西時本分事,汝試道一句來,吾要記汝。」師從茲無對,低頭良久,更進數言,溈山皆不納之。遂請為道,溈山云:「吾道不當,汝自道得,是汝眼目。」師送歸堂中,遍撿冊子,亦無一言可對,遂一時燼之。有學人近前乞取,師云:「我一生來被他帶累,汝更要之奚為?」並不與之,一時燼矣。師曰:「此生不學佛法也。余自生來謂無有當,今日被溈山一撲凈盡,且作一個長行粥飯僧過一生。」遂禮辭溈山,兩淚出門。

因到香嚴山忠國師遺跡,棲心憩泊,並除草木散悶。因擊擲瓦礫次失笑,因而大悟,乃作偈曰:

一挃忘所知,更不自修持。

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

十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

便罷歸室,焚香具威儀,五體投地,遙禮溈山贊曰:「真善知識,具大慈悲,拔濟迷品。當時若為我道卻,則無今日事也。」便上溈山,具陳前事,並發明偈子呈似。和尚便上堂,令堂維那呈似大眾,大眾總賀。唯有仰山,出外未歸。

仰山歸後,溈山向仰山說前件因緣,兼把偈子見似仰山。仰山見了,賀一切後,向和尚說:「雖則與摩發明,和尚還驗得他也無?」溈山云:「不驗他。」

仰山便去香嚴處,賀喜一切後,便問:「前頭則有如是次第了也。然雖如此,不息眾人疑,作摩生疑聻,將謂預造,師兄已是發明了也。別是氣道造道將來。」香嚴便造偈對曰:

去年未是貧,今年始是貧。

去年無卓錐之地,今年錐亦無。

仰山云:「師兄在知有如來禪,且不知有祖師禪。」師問僧:「如人在高樹上,口銜樹枝,腳下踏樹,手不攀枝,下有人問:『如何是西來意?』又須向伊道,若道又被撲殺,不道違於他問。汝此時作摩生指他,自免喪身失命?」虎頭招上座返問:「上樹時則不問,未上樹時作摩生?」師笑噓噓。

問:「如何是據現在學?」師以扇子旋轉示云:「見摩見摩?」問:「如何是無表戒?」云:「待庠梨還俗則為你說。」問:「如何是聲色外相見一句?」云:「某甲未住香嚴時,且道在什摩處?與摩時亦不敢道在。」云:「如幻人心心所念法。」問:「如何是聲前一句?」師云:「大德未問時則答。」進曰:「即今時如何?」云:「即今時問也。」問:「如何是直截根原佛所印?」師把杖拋下,撮手而去,指古人跡頌曰:

古人語,語中骨,

如雲映秋月,光明時出沒。

句裏隱,不當當。

人玄會,暗商量。

唯自肯,意不傷。

似一物,不相妨。

師與樂普同行,欲得相別時,樂普云:「同行什摩處去?」師云:「去東京。」普曰:「去作什摩?」師云:「十字路頭卓庵去。」普曰:「卓庵作什摩?」師云:「為人。」普曰:「作摩生為人?」師舉起拂子。普舉拂子:「作摩生為人?」師便拋下佛。普云:「荒處猶過在,凈地為什摩卻迷人?」師云:「怪伊作什摩?」勵學吟:

滿口語,無處說,

明明向道人不決。

急著力,勤咬嚙,

無常到來救不徹。

日裏話,暗嗟切,

快磨古錐凈挑揭。

理盡覺,自護持。

此生事,吾不說。

玄旨求他古老吟,

禪學須窮心影絕。

師誡宗教接物頌曰:

三句語,究人玄。

迅面目,示豁然。

開兩路,備機緣。

投不遇,說多年。

洞山問僧:「離什摩處來?」對云:「離香嚴來。」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佛法因緣即多,只是愛說三等照。」山云:「舉看。」學人舉云:「照常照本來照。」洞山云:「有人問此三等照也無?」對云:「有。」山云:「作摩生問?」對云:「作摩生是照?」又問「常照」。山云:「好問處不問。」僧問:「請師垂個問頭。」洞山云:「問則有,不用拈出。緣作摩故?庠梨千鄉萬里來,乍到者裏,且歇息。」其僧才得個問頭,眼淚落。洞山云:「哭作什摩?」對云:「啟和尚,末代後生,伏蒙和尚垂方便。得這個氣道,一則喜不自勝,二則戀和尚法席,所以與摩淚下。」洞山云:「唐三藏又作摩生?從唐國去西天十萬八千里。為這個佛法因緣,不惜身命。過得如許多險難,所以道,五天猶未到,兩眼淚先枯。雖則是從此香嚴千鄉萬里,為佛法因緣,怕個什摩?」其僧下山,卻歸香嚴。

從容得二日,師戴帽子上堂,其僧便出來問:「承師有言:『照常照本來照。』三等照則不問,不照時喚作什摩?」師便卻下帽子,拋放眾前。其僧卻歸洞山,具陳前事。洞山卻低頭後云:「實與摩也無?」對云:「實與摩。」洞云:「若也實與摩,斫頭也無罪過。」其僧卻歸香嚴,具陳前事。師下床,向洞山合掌云:「新豐和尚是作家。」最後頌曰:

有一語,全規矩。

休思量,不自許。

路逢同道人,揚眉省來處。

踏不著,多疑慮。

卻思量,帶伴侶。

一生參學事無成,殷勤抱得啃檀樹。

常在頒:

管帶歷歷,諸邊寧息。

平常見聞,不入榛棘。

四威儀中,凈潔析析。

機感相投,一時拋擲。

嘿處對緣,聲前顯跡。

同道相知,不勞勢力。

修行頌曰:

天寒宜曝日,歸堂一食頃。

思著未生時,宜然任他清。

只摩尋■時,明鏡非明鏡;

獨坐覺雪涼,行時也只寧。

鄭郎中問頌:

既無人解,又無人縛。

出此路歧,入何城廓?

師頌答:

語中埋跡,聲前露容。

即時妙會,古人道同。

響應機勸,無自他宗。

訶起駭奔,曩迅成龍。

鄭郎中又問:

來無他轍跡,去是非我途。

並逐猿猴盡,山川境在無。

大師以發機頌答:

語裏埋筋骨,音聲染道容。

即時才妙會,拍手趁乖龍。

清思頌曰:

盡日坐虛堂,靜思絕參詳。

更無回顧意,爭肯置平常?

談玄頌曰:

的的無兼帶,獨運何依賴。

路逢達道人,莫將語嘿對。

馤學人玄機頌曰:

妙旨迅速,言說來遲。

才隨語會,迷卻神機。

揚眉當問,對面熙怡。

是何境界,同道方知。

渾侖語頌曰:

一束茅,草六分。

蓋得庵,無子門。

藏頭人,入去卻。

轉頭來,語渾侖。

師為眾曰:「此世界日月短促,則須急急底事了卻去。平治如許多不如意事,直須如地相似,安然不動,一切殊勝境不隨轉,只摩尋常,不用造作,獨脫現前,不帶伴侶。皎然秋月明,內外通透。克念寸陰,直須此生了卻。今生不了,阿誰替代?大德莫待頭白齒黃,耳聾眼暗,無常到來,悔當何及?大德身上是他衣,堂裏是他食。燈油大炭,床榻臥具,什方信心供須,將何道業消受?一念跡不盡,個個是債負。特達丈夫,氣誌堅固。心如斷繩,休去三界因果。無斷現時富貴貧窮,苦樂之事,盡未來際,縱恣貪愛,織造有漏。至於今日應當知足。過去諸佛,還從凡夫中修持去,無天生聖人。大德本離鄉中,拋卻父母出家,為什摩事?莫因循,莫猶豫,虛度光陰。古人道:『寄語參玄人,光陰莫虛度。』百丈云:『努力一生須了卻,誰能累劫受諸殃。』」明古頌曰:

古人骨,多靈異。

賢子孫,密安置。

此一門,成孝義。

人未達,莫差池。

須誌固,遣狐疑。

得安靜,不傾危。

向即遠,求即離。

取即失,急即遲。

無計校,忘覺知。

濁流識,今古偽。

一剎那,通變異。

嵯峨山,石火起。

內裏發,焚巔{山累}。

無遮攔,燒海底。

法網疏,靈焰細。

六月臥,去被衣。

蓋不得,無假偽。

達道人,唱祖意。

我師宗,古來諱。

唯此人,善安置。

足法財,具慚愧。

不虛施,用處諦。

有人問,小呵氣。

更尋來,說米貴。

馤崔大夫玄頌曰:

達人多隨顯,不定露形儀。

語下不遺跡,密密潛護持。

動容揚古路,明妙乃方知。

應物但施設,莫道不思議。

寶明頌曰:

思清人少慮,風規自然足。

影落在音容,孤明絕撐觸。

出家頌:

從來求出家,未詳出家稱。

起坐只尋常,更無小殊勝。

寄法堂頌:

東問裏入寂,西間裏語話。

中間裏睡眠,通間裏行道。

向前即檢拔,向後即隱形。

時人都不措,問:「什摩精靈?」答曰:「凈地上鼓怒,怡然中伴嗔,平坦處不守,危險中藏身。盲聾遇之眼開,僧繇駐筆凝神。」

玄旨頌曰:

去去無標的,來來只摩來。

有人相借問,不語笑咳咳。

贈同住歸寂頌:

同住道人七十餘,共辭城郭樂山居。

身如寒木心芽絕,不話唐言休梵書。

心期盡處身雖喪,如來弟子沙門樣。

深信共崇缽塔成,巍巍置在青山蟑。

觀夫參道不虛然,脫去形骸甚高上。

從來不說今朝事,暗裏埋頭隱玄。

不留蹤跡異人間,深妙神光飽明亮。

觀學頌曰:

出家修道莫求安,失念求安學道難。

未得直須求大道,覺了無安無不安。

誌守得破頌云:

十五日已前,師僧莫離此間;

十五日已後,師僧莫住此間。

去即打汝頭破,住即亦復如然。

不去不住,事意如何?

是即是,擬即差。

辭見聞頌曰:

好住𨒬分離,幽宗人跡稀。

從來未登涉,無計遣狐疑。

分明頌:

頓喪命根,威德自足。

一物不似,規矩現前。

遵古路頌,馤郎中:

虛心越境凈思量,句裏無蹤聲外詳。

文字影像駭驚覺,動容彈指飽馨香。

馤董兵馬使說示偈:

宿靜心意到山中,為求半偈契神蹤。

向道卻思思不得,卻被尋思礙不通。

專誌頌:

宛轉宛轉,究盡疑見。

只摩分明,無生己戀。

內外不思,未露眉面。

如夢踏蛇,驚人頓變。

馤學人宗教宗如:

滿寺釋迦子,未詳釋迦經。

喚來試共語,開口雜音聲。

三句後意頌:

書出語多虛,虛中帶有無。

卻向書前會,放卻意中珠。

自余化緣終始年月,悉彰實錄。敕謚襲燈大師延福之塔。

徑山[编辑]

徑山和尚嗣溈山,師諱鴻。未睹實錄。師兩浙尚父大王禮重為師,賜號法齊大師。

師初出世時,未具方便,不得穩便。因此不說法。過得兩年後,忽然回心向徒弟曰:「我聞湖南石霜是作家知識。我一百來少師中,豈無靈利者?誰去彼中,勤學彼中氣道,轉來密教老漢?」時有一僧名全表,便辭發到石霜。

恰遇上堂日,便置問曰:「三千里外,久響石霜。到來為什摩寸步千里?」霜云:「我道落帶手不長。」從此親近石霜四十餘日,後卻歸本山,成持和尚。便有來由,上堂說法。時有人問:「如何是短?」師云:「桀螟眼裏著不滿。」進曰:「如何是長?」師云:「千聖不能量。」全表卻歸石霜,舉似前話。石霜微笑曰:「是你和尚真實道人。」全表卻問石霜:「如何是短?」霜云:「莫屈曲。」進曰:「如何是長?」霜云:「雙陸盤中不喝彩。」

全表持此因緣來舉似師,師歡喜便上堂,告眾曰:「南風吹來,飽齁齁底。任你橫來豎來,十字縱橫,也不怕你。」時有人問:「馤摩去底人,還有卻未分也無?」師云:「我道金鎖閉不得。」

全表持此話來舉似石霜,石霜當日便上堂,告眾曰:「今日有徑山消息來,諸上座總去徑山。徑山是真善知識,具舉前話後,卻向眾曰:『只如徑山與摩道,還得十成也無?』雖然如此,只道得八分。」全表便出來問:「馤摩去底人,還有卻來分也無?」云:「金鎖閉不得,來作什摩?」

石霜久住,道明上座欲去徑山,辭石霜。臨發時,便問:「一毫穿眾穴時如何?」霜云:「須得萬年。」進曰:「直得萬年後如何?」霜云:「光靴聽你光靴,白俊聽你白俊。」明上座持此問來徑山,便問曰:「一毫穿眾穴時如何?」云:「須得老。」進曰:「直得老後如何?」云:「登科聽你登科,拔髓聽你拔髓。」

靈雲[编辑]

靈雲和尚嗣溈山,在福州。師諱誌闔。福州人也。

一造大溈,聞其示教,晝夜亡疲,如喪考妣,莫能為喻,偶睹春時花蕊繁花,忽然發悟,喜不自勝,乃作一偈曰。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逢花發幾抽枝。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因白溈山和尚,說其悟旨。溈山云:「從緣悟達,永無退失。汝今既爾,善自護持。」進而返錫甌閩。舉似玄沙,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未徹在。」僧進問:「正是也。和尚還徹也無?」玄沙云:「須與摩始得。」師云:「亙古亙今。」玄沙云:「甚好甚好。」師云:「諾諾。」玄沙送師頌曰:

三十年來只如常,幾回落葉放毫光。

從此一去雲霄外,圓音體性應法王。

中塔頌曰:

諦當然亙古今,未徹見聞實甚深。

現現運轉三十載,春盡萎花示君心。

師初創靈應,後住靈雲,玄徒臻湊矣。長慶初參見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驢使未了,馬使到來。」雪峰僧來問:「如何是佛出世時事?」師豎起拂子。進曰:「如何是佛未出世時事?」師又豎起拂子。其僧便發上雪峰。雪峰問:「回太速乎?」其僧云:「問佛法不相當,所以卻歸來。」雪峰云:「你舉看。」其僧便舉前話。雪峰云:「你問我,我與你道。」僧便問:「如何是佛出世時事?」雪峰豎起拂子。進曰:「如何是佛未出世時事?」雪峰放下拂子,僧便禮拜。雪峰便打之喝出。

僧舉似玄沙,玄沙云:「譬如一片地,作契賣與你總了。東西四畔,並屬你了也。唯有中心一樹,由屬我在。」

雪峰示眾云:「山上鳥,水裏魚。什摩人取得?」有僧舉似,師云:「前三三後三三。」雪峰聞舉云:「靈雲頂上孤月明。」問:「諸方盡皆雜食,未審和尚如何?」師云:「唯有閩中異,雄雄鎮海捱。」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彩氣夜常動,精靈日少逢。」問:「久戰沙場,為什摩功名不就?」師云:「君王有道三邊靜,何勞萬里築長城?」進曰:「罷息干戈,縮手皈朝時如何?」師云:「慈雲普潤無邊際,枯樹無花爭奈何?」問:「混沌未分時如何?」師云:「如露柱懷。」進曰:「含生來後如何?」師云:「如一片雲點太清。」進曰:「只如太清,還受點也無?」師云:「馤摩則含生不來。」進曰:「直得純清絕點時如何?」師云:「由是真常流註。」進曰:「如何是真常流註?」師云:「如鏡常明。」進曰:「未審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有。」進曰:「如何是向上事?」師云:「打破鏡來相見。」問:「摩尼不隨眾色。未審作什摩色?」師云:「作白色。」進曰:「這個是眾也。」師云:「玉本無瑕,相如誑於秦主。」問:「君主出陣時如何?」師云:「呂才葬虎耳。」進曰:「如何是呂才葬虎耳?」師云:「坐見自衣天。」進曰:「王今何在?」師云:「莫觸龍顏。」

王敬初[编辑]

王敬初常侍嗣溈山。

因見米和尚來,公豎起筆。米和尚云:「還解判得虛空不?」天官拋筆案上,便入宅,更不出見。米乃致疑。

公制襄州延慶寺祖師堂雙聲碑文者是也。稱揚祖教,洞契玄猷。理含金石之聲,文抱風雲之韻,廣行於世矣。

臨濟[编辑]

臨濟和尚嗣黃檗,在鎮州。師諱義玄,姓邢,曹南人也。

自契黃斥鋒機,乃闡化於河北,提網峻速,示教幽深。其於樞秘,難陳示誨,略申少分。

師有時謂眾云:「山僧分明向你道,五陰身田內,有無位真人,堂堂露現,無毫髮許間隔,何不識取!」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便打之,云:「無位真人是什摩不凈之物!」雪峰聞舉,云:「林際大似好手。」師問落浦:「從上有一人行棒,有一人行喝,還有親疏也無?」落浦云:「如某甲所見,兩人總不親。」師云:「親處作摩生?」落浦遂喝,師便打之。

因德山見僧參愛趁打。師委得,令侍者到德山,「打汝,汝便接取柱杖,以柱杖打一下。」侍者遂到德山,皆依師指。德山便歸丈室。侍者卻歸舉似,師云:「從來疑這個老漢。」因僧侍立次,師豎起拂子,僧便禮拜,師便打之。後因僧侍立次,師豎起拂子,其僧並不顧,師亦打之。雲門代云:「只宜專甲。」

黃檗和尚告眾曰:「余昔時同參大寂道友,名曰大愚。此人諸方行腳,法眼明徹,今在高安,願不好群居,獨棲山舍。眾余相別時叮囑云:『他後或逢靈利者,指一人來相訪。』」於時,師在眾,聞已,便往造謁。既到其所,具陳上說。至夜間,於大愚前說《瑜珈論》,譚唯識,復申問難。大愚畢夕悄然不對,及至旦來,謂師曰:「老僧獨居山舍,念子遠來,且延一宿,何故夜間於吾前無羞慚,放不凈?」言訖,杖之數下推出,關卻門。師回黃斥,復陳上說,黃斥聞已,稽首曰:「作者如猛火燃,喜子遇人,何乃虛往?」師又去,復見大愚,大愚曰:「前時無慚愧,今日何故又來?」言訖便棒,推出門。師復返黃斥,啟聞和尚:「此回再返,不是空歸。」黃斥曰:「何故如此?」師曰:「於一棒下入佛境界。假使百劫,粉骨碎身,頂擎繞須彌山,經無量匝,報此深恩,莫可酬得。」黃斥聞已,喜之異常,曰:「子且解歇。」更自出身。師過旬日,又辭黃斥,至大愚所。大愚才見,便擬棒師。師接得棒子,則便抱倒大愚,乃就其背,毆之數拳。大愚遂連點頭曰:「吾獨居山舍,將謂空過一生,不期今日卻得一子。」先招慶和尚舉終,乃問師演侍者曰:「既因他得悟,何以卻將拳打他?」侍者曰:「當時教化全因佛,今日威拳總屬君。」師因此侍奉大愚,經十餘年。大愚臨遷化時囑師云:「子自不負平生,又乃𣧩吾一世,已後出世傳心,第一莫忘黃檗。」

自後師於鎮府匡化,雖承黃斥,常贊大愚。到於化門,多行喝棒。有時謂眾云:「但一切時中,更莫間斷,觸目皆是,因何不會?只為情生智隔,相變體殊,所以三界輪回,受種種苦。大德心法無形,通貫十方,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手執捉,在腳運奔。本是一精明,分成六和合。心若不生,隨處解脫。大德欲得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何以如此?蓋為不達三敗劫空,所以有此障。若是真正道流,盡不如此。大德,山僧略為諸人大約話破綱宗,切須自看。可惜時光,各自努力。」

自余應機對答,廣彰別錄矣。咸通七年丙戍歲四月十日示化,謐號慧照大師澄虛之塔。

觀和尚[编辑]

觀和尚嗣黃檗,在福州。

師出家黃檗寺,密承黃檗宗教。後復甌閩,於丁墓山居小蘭若。每扃其戶,學者無由輒造其門。唯有日給餉食清信儒流,至時則號扣之,乃一開耳。

後因雪峰和尚初入嶺,久欽高峻,遂往祗候,手扣其門,師才出門。雪峰一見,攔胸把住便問:「是凡是聖?」師驀面與一唾云:「野狐精!」便推出卻閉其戶。雪峰云:「只要識老兄。」

曹山到洞山,洞山問:「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閩中。」洞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某甲問西院:『如何是大人相?』西院云:『安三歲時則有。』」洞山向西院合掌云:「作家。」

洞山又云:「某甲行腳時,遇著南泉。南泉也有似這個因緣。」有僧問:「如何是大人相?」南泉答曰:「王老師三歲時則有,如今無。」洞山又問:「什摩處人?」對云:「莆田縣人。」洞山云:「什摩處出家?」對云:「碎石院。」山云:「碎石院近黃檗,你曾到不?」對云:「曾到。」洞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某甲自問:『如何是毗盧師法身主?』云:『我若向你道,則別更有也。』」洞山聞此語,便合掌云:「你見古佛。雖然如此,只欠一問。」

曹山禮拜,便請問頭。曹山再三苦切問,三度方得問頭。入嶺參師,舉前話。進問:「為什摩故不道?」師云:「若道我不道,則啞卻我口。若道我道,則禿卻我舌。」曹山便歸洞山,具陳前事。洞山執手撫背云:「汝甚有雕啄之分。」便下床,向黃檗合掌云:「古佛古佛。」

師問安和尚:「只這一片由地,合著什摩人好?」安和尚云:「好著個無相佛。」師云:「早是汙卻也。」

師住庵時,有一僧吃粥了,便辭師。師問:「汝去什摩處?」僧云:「禮拜大溈。」師云:「近那,吃飯了去也。」其僧便住。吃飯了便辭。師恰得見庵前樹上,有青蛇開口,便指云:「汝若去大溈,只這青蛇是。」

自外樞要不一,故不盡彰。乾府五年,遇黃巢兵馬償債而終。臨刃之時,白乳湧高數尺,蓋大權化跡,莫可測。

陳和尚[编辑]

陳和尚嗣黃檗,在睦州龍興寺。

師平生行密行,常制造莆鞋,暗遺於人。因此稱為陳莆鞋和尚是也。

有時謂眾曰:「汝諸人,還得個入處摩?若未得入,即向這裏入。向後不得辜負老僧,珍重!」師有時云:「明明向你道,尚乃不知。豈況蓋覆將來!」時有一座主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已留心。宗門中事,乞師提綱。」師云:「問著宗門中事,有什摩難道?恰問著。老僧鼻孔頭上漫漫,腳下底漫漫。教家喚作什摩?」座主:「教家無這個意旨。」師便打之。

師問:「大德什摩經論?」答曰:「講《十本經論》。」「作摩生講?」云:「依文講。」「你不解講經。」「某甲則不解講,請師講。」云:「你不是聽經人。」「某甲不會,乞師說。」教云:「三段不同,今當第一。」又問:「大德講什摩經論?」云:「曾講十數本經語。」「何得妄說?」對云:「某甲實語。」師云:「雪上更加霜,擔枷過狀來。我與你道不妄語。近前來。」便近前。師云:「得與摩?」墨大德隔三月後便悟。

又問:「什摩處來?」云:「江西來。」「夏在什摩處?」云:「雲居。」「雲居切要處作摩生?」云:「只今作摩生拈上大人?」對云:「有什摩罪過?」師云:「雲居與摩道,是你與摩道?」云:「雲居與摩道。」師云:「三家村裏老婆禪。造主不得,自領出去。」

師見僧上來云:「破也。」「什摩處是破處?」師云:「破也。」臨濟見僧上來便喝。有僧問:「古人才見人便喝,意作摩生?」師喚僧正,僧正應喏。師云:「有什摩共語處?」又云:「來來會摩?」對云:「不會。」「不會則念經持齋。」

又問僧:「什摩處來?」云:「遊臺山去來。」「還見文殊摩?」云:「見。」什摩處見?」對云:「臺閣上見。」師云:「見泥堆。」又云:「近前,你識文殊摩?」云:「不識。」師云:「年高臘長,占得上座頭,並無氣息。」問:「祖意馤教意,還同別?」師云:「教意是教意,祖意是祖意。」問:「如何是學人自己?」師云:「一怕你不問,二恐你不會。」「便請。」師云:「心不負人,面無慚愧。」

大隨[编辑]

大隨和尚嗣安和尚,師諱法真,俗姓陳,東川人也。

心行慈憫,道德高峻,賑饑□儉,割己於人。而天性敖於林巒,守道不趣於浮世也。大蜀皇帝響其德高,敕書請詔。師辭老病不赴,渥澤須送紫衣法號神照大師。

問僧:「什摩處去?」對云:「去娥媚禮拜普賢。」師提起拂子云:「文殊普賢,總在這裏。」其僧便作圓相,拋向背後。師喚侍者。師云:「將一貼茶來與師僧。」

師欲順世時患口喎。師乃集眾,上堂告云:「還有人醫得吾口摩?有人醫得,出來!」再三徵,無人只對。師云:「若無人解醫,老僧自醫。」師遂以手推正。告寂。

靈樹[编辑]

靈樹和尚嗣西院安禪師,在韶州。師諱如敏,冥州人也。

自四十餘年,大化漢國,其道行孤峻。一方賢儒,敬重極矣。多有異行,南北禮為師,賜號知聖大師。

有僧問:「和尚生緣在什摩處?」云:「日出東山,月落西山。」「年多少?」師云:「今日生明日死。」問:「如何是法身?」云:「鼓鳴也吃飯去。」問:「佛法畢竟事如何?」師展開兩手。

鎮州大王請趙州,共師齋次。師問趙州:「大王請和尚齋,和尚將何報答?」趙州云:「念佛。」師云:「門前乞也解也摩道。」州云:「大王,將錢來與靈樹。」

倩山[编辑]

倩山和尚嗣西院安禪師,在饒州。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

問:「如何是西來意?」云:「中冬嚴寒。」問:「如何是深深處?」師云:「待你舌頭落地,則向你道。」

道吾休[编辑]

道吾休和尚嗣關南。

師每日上堂,戴蓮花笠子,身著攔簡,擊鼓吹笛,口稱魯三郎云:「打動關南鼓,盡唱德山歌。」法樂自娛者是也。

有人拈問東山:「古人有言:『打動關南鼓,盡唱德山歌。』如何是『關南鼓』?」云:「聽。」「如何是『德山歌』?」云:「還解和得摩?」「忽遇同道者,作摩生?」云:「教他作舞應聲。」「便作舞時,作摩生?」云:「知音者不無,亦須諱卻。」「諱卻後如何?」云:「萎萎羸羸,且與摩過時。」

師上僧堂,問第一座:「上座是什摩人?」對云:「東國人。」「彼中還有這個樣人也無?」對云:「有。」「既有,來這裏作什摩?」對云:「只為有,所以回避來。今日恰遇著。」師便呵呵大笑,卻歸房丈。

俱胝[编辑]

俱胝和尚嗣天龍,在敬安州。未睹行錄,不決始終。

師因住庵時,有尼眾名實際,戴笠子執錫,繞師三匝,卓錫前立,問師曰:「和尚若答,某甲則下笠子。」師無對,其尼便發去。師云:「日勢已晚,且止一宿。」尼云:「若答得便宿,若答不得,則進前行。」師嘆曰:「我是沙門,被尼眾所笑。濫處丈夫之形,而無丈夫之用。」

欲出山參尋知識,宴寂之中,忽然神人報言:「三五日間,有大菩薩人到來,為和尚說法。」未逾旬日,天龍和尚到來,師接足前迎,侍立之次,具陳上事。「未審如何對他?」天龍豎起一指,師當時大悟。後為眾云:「某甲得天龍和尚一指頭禪,一生用不盡。」

勝光[编辑]

勝光和尚嗣紫湖,在臺州。

問:「如何是和尚家風?」云:「福州荔枝,泉州刺桐。」問:「如何是『佛法』兩字?」云:「即便道。」進曰:「請師道。」云:「穿耳胡僧笑點頭。」

資福[编辑]

資福和尚嗣仰山和尚,在吉州。師諱貞邃,韶州湞昌縣人也。

師有時把團子,向面前云:「諸佛菩薩,及入理聖人,皆從這裏出。」卻折破拋下,拍開胸云:「作摩生?」問:「如何是古佛心?」云:「山河大地。」問:「如何是納僧切急處?」云:「不過於此。」問:「室內呈喪時如何?」師云:「好個問頭。」

學人禮拜,師云:「苦痛蒼天。」學人云:「此時學人重揲和尚,如何?」云:「明日來,向你道。」學人云:「苦痛蒼天。」師便打之。問:「古人拈槌豎拂,此理如何?」「啞。」

又僧過夏問師:「某甲新入叢林,在此間過夏,未曾蒙和尚指教,亦須往問。」遂至和尚所,述其意,則被師攔胸托出云:「某甲自住此山,未曾瞎卻一個師僧眼。」

問:「如何是一路涅槃門?」師彈指一下,卻展手。「如何領會?」云:「不是秋月不明,子自橫行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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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五代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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