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論語答問 (四庫全書本)/全覽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石鼓論語答問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石鼓論語答問
  提要
  等謹案石鼔論語答問三巻宋戴溪撰溪有續呂氏家塾讀詩記已著録是書舊本有寶慶元年許復道序稱淳熙丙午丁未間溪領石鼔書院山長與湘中諸生集所聞而為此書朱子嘗一見之以為近道陳振孫書録解題所載與序相符其書詮釋義理持論醇正而考據間有疎舛如解緇衣羔裘節先加明衣親身次加中衣冬則次加裘裘上加裼衣裼衣之上加朝服其説本于崔靈恩不為無據然詩羔裘篇孔疏謂玉藻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又云以帛裏布非禮也鄭注云冕服中衣用素朝服中衣用布若皮弁之下即以錦衣為裼即是以帛裏布故知中衣在裼衣之上其文甚明溪葢未之深考又解吉月必朝服而朝節謂玉藻天子𤣥端而朝日於東門之外不必依鄭注改端為冕葢稱端者通冠冕言之其説亦通樂記端冕而聼古樂鄭注端為𤣥衣孔疏端為𤣥冕凡冕服皆其制正幅故稱端也然玉藻天子𤣥端而朝日於東門之外與下文𤣥端而居對舉見異故朝日𤣥冕即不得通稱𤣥端此鄭所以决冕之誤為端溪亦失考也然訓詁義理説經者向别兩家各有所長未可偏廢溪能研究經意闡發㣲言于學者不為無補正不必以名物典故相繩矣乾隆五十四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石鼓論語答問卷上
  宋 戴溪 撰
  學而第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人之學問内外相為消長故無所得於中者必有求於外求而得則喜不得則怒此相應之理也若隠然自得既悦且樂宜乎其不愠也葢玩味義理愈久愈出自是一般好意思來解謂當其可之謂時非也此時只是嘗嘗玩習令意思不間斷有朋自逺方來來解以為人見吾學力之至皆不憚逺而歸之所以樂却非也如此是要人知已若要人知已便樂則人不知已如何不愠兼人知已如何㑹樂樂自是胷次中事油然生於其中要勉强不得人便富貴之極亦只是自喜如何㑹樂惟是性分中方始言得樂字孟子所謂王天下不與存焉者是也有朋自逺方來者是得天下之賢者相與共學彼此相發明有不容言之妙此其為樂也至矣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夫孝弟與作亂相去極懸絶人若未能孝弟何至便作亂有子乃合而言之若非見得人心親𭃄何以有此語夫大聲疾語者必非孝子順孫而孝弟之人必下氣怡色古人以好勇鬭狠為不孝謂為孝子者在醜夷不爭葢人若孝弟其聲氣容色自别若不孝不弟必好陵其上之人好陵其上之人則忿爭之心不容但已便有作亂之理葢世間自有一般人好與人爭競此其剛强忿戾生於中而不能自制人若有剛强忿戾之心則事事不委曲如何不會犯上禮記論為人子者交游僚友國人宗族莫不稱其善葢人纔孝弟發見於外自然不同人人都以為好一不容於父母兄弟便不容於宗族鄉黨去為亂臣賊子者有之矣有子自其心術之微者言之而極其禍福之至也君子日夜所以經營者只此一事譬如下種譬如築基百行萬善悉從此出故有子為之言曰君子所務者本本立則道自生何者為本孝弟者仁之本仁者道之本也未有道不本於仁仁不本於孝弟者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言令色只是處心不誠實人若不誠萬事皆壊不必説仁便是覺便是剛之類仁也者萬善之總名也人若誠實雖未為學終是不同若資質既薄便難與為善小則害身大則害人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人之學問若㸃檢不到一日之間多損少益不忠不信則於已有損不習則於已無益古之學者常自警察只就不好處㸃檢一毫不盡其情者皆不忠不信也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千乗之國不易治也聖人説得極易只是自盡者已不擾民生事便可為也孟子論王道亦如此葢聖人之論大抵簡易明白夫而字與以字不同猶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相似惟敬事故能信事若不敬於其初必率畧不可行如何信得節用而愛人若不節用不免擾民如何愛得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近有新説云則以學文者以學而文之也此説害理只上面便是學如何更以學去文之也只依舊説夫文質兩字少不得𣗥子成説文猶質也為子貢所病但躬行當在先學文當在後學者要知次第耳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人皆謂聖人之門所從事者德行而已而文學葢不與焉不知聖人之門不曽廢文學其教門弟子亦曰博學於文又曰則以學文德行之外亦有學文之科何嘗廢文學也子夏言賢賢事父母事君交朋友之外雖曰未學則是猶有學也但子夏反本之論故云爾子夏在聖門居文學之科乃能言及此是其所學過人逺矣易色竭力致身言而有信此皆就吾身上用功非面外著力也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外先莊重内先忠信既有所本矣然後可以資益於人㸃檢於已此其為學之次第已若外面輕忽裏面不誠實如何問别人身上求益人亦如我何況滿身都是過更就何處㸃檢人須先有根本了始可以遷善改過朋友亦只是𭃄磋琢磨増益其所未至爾或謂無友不如已者若勝已者不肯與我友如之何葢上焉者求友於不勝已則不可若下焉者求友於勝已何不可之有夫子曰商也好與賢已者處賜也好與不若已者處孟子亦曰今之諸侯皆好臣其所教不好臣其所受教葢樂與不如已者友亦人之常情也
  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
  喪祭之禮薄則倍死忘先者衆矣易曰敦艮吉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終也欲民之厚當從人倫始人倫之至切緊者莫重乎喪祭此人心不可磨滅者也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聖人之德髙明廣大所謂川流敦化者子貢不言也止曰温良恭儉讓此五者謙厚之極至與物為親如春風和氣人皆親之不待君子而後識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殁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曽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雖能也由此推之當時諸侯卿大夫輕變易其先君之政者多矣夫子兩言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葢有所見而云非為匹夫單人發此論也周易蠱卦下至初六上至六五雖貴賤不同而為幹父之蠱則一大抵剛健者患其有變更之失柔弱者又患其無幹蠱之才故毎貴於得中也或云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若秦二世不能改始皇之暴漢昭帝能改武帝之失則二世為賢於昭帝也葢不然聖人固曰無改於父之道若非道則固當改矣禮記曰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葢孝子之事親承志諭道之意存没如一日也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知禮記所言禮節民心樂和民聲又曰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葢和自是樂之事今有子論禮乃連和與節説若不是見禮樂實是一理如何説得如此親切葢天地之間只是有自然之和聖人有禮樂亦只是達此和氣便行於天地之間爾故有子言之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此為美豈可一日無此和也然而小大並由無所差别亦有時而不可行也葢只知和之為和而不知和之有節則亦不可以行矣故和而節者禮之所從始也猶中庸言親親之仁尊賢之義而繼之曰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孟子亦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而繼之曰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親與近不同葢親是親切處近只是密爾於此因近可以至親也有子之意以為信當出於義恭當出於禮若信不出於義則世之小人得不義之言以求一切之信恭不出於禮則脅肩諂笑以足恭為禮矣然使人之為信者盡合於義為恭者盡合於禮夫豈不善而人未必盡若此自近義而不失親於義者自近禮而不失其親於禮者是亦可宗也夫子曰恭近禮儉近仁信近情敬遜以行此雖有過其不甚矣夫有子此意葢得之夫子也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大抵人心無兩用便是聖賢出來撫民物亦不遑寢食一意為民然後天下蒙福葢此有所重彼有所輕不能兩立也人莫切於其身之奉養至於有所不恤則他事更無可累者聖人亦只以此觀人如顔子亦只説簞食瓢飲居陋巷不改其樂子貢已下便不及此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是至微小事聖人却用此稱子路此亦人之所難能也今人一飽之外更無他念向上求飽生出無限奢侈求安更有無限不好事如此則一生只求了此兩件更無工夫幹别事故學者先要去此心此釋氏所謂麤縁也然後方有工夫理㑹學問飲食居處都記不得但一心向前做取合做底事連言語亦不暇説就有道之人是正此學其人如此可謂好學之切至者矣顔子一生只如此用工夫爾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是得一箇正好平過却未是有學問謂之無過則可爾至於貧而樂富而好禮却是有學問是進上一路然亦不可謂之盡善所謂是道也何足以臧之義故子貢因此遂得學問之義云向上有工夫在其所得乃在所問之外夫子因此却又説子貢可語詩又在子貢所答之外師弟子之間展轉相發明如此所以見聖人之善教人而門弟子之善學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人不知我在我不害其為賢我不知人在我則不賢矣此固君子之所患也
  為政第二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中宫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或名天極或名北極或名北辰或名太一衆星皆動獨北辰不動王者恭已正南靣似之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此一章是聖人論刪詩本㫖葢詩有三千餘篇今聖人刪去十只存一不知聖人因甚刪去許多因甚却留許多聖人説此三百篇一言斷之曰思無邪只是他發心處元無邪僻咏歌嗟歎譏刺諷諌本只是美意故録之其他所刪之篇亦有義理不合如所謂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之類是也亦有全篇之義不足取而一兩句可採者間見於他書而全篇刪去是也除此外則所刪之詩其問往往思慮未免有邪僻者人皆云先王之澤在冺故民所思無邪發而為詩皆正若如此説則三千篇詩皆當留聖人何故刪去先王之澤既衰當時列國自為風俗民生其間安能一一盡得如先王之時一時塗歌巷語豈無邪僻古今人情皆然也然而有一事今毛詩中亦有自敘述其嬉戲之樂諧謔之辭而聖人取焉夫安知其非邪哉然察其本心則有所為而云而非其思之本邪則取之此非聖人而何足以知之若只見其事如此便斷以邪正則常人皆能之不待聖人之刪也東坡亦言今小雅之詩稱道文武成康之盛德此誰知其為幽厲之詩者葢察其辭有幽憂不樂之意是以繫之幽厲而無疑也察此意者非聖人其誰能之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此章不是言治之本末先後不可紊只是將兩件事來比並爾其今之為政者那事不要整齊只得百姓整齊便事事整齊矣故為政之初便須用出牓曉諭人云某事合當如此若不如此便須有罪此所謂道之以政齊之以刑也今有一法不用出牓曉諭别自有道理曉諭得人亦不用治某罪用某罰别自有道理整齊得人須知夫道與齊兩字同而功用各别則人君自然捨彼取此民免而無恥一時雖整齊下來事事有民到得無恥何事不可做但未敢做爾若有恥且格既格後上面工夫大段做得何事不可為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人皆言聖人天縱之聖不假學力所謂生知之者也夫聖人誠是生知然亦須用行聖人所以異於人者只是合下見處便與人不同及至行時用功又與人不同故其成功時遂與人不同若生知學雖曰不同至其行處用功一般則其到處亦必一般葢誠明之學自有次第便是聖人亦須用學譬如天生物相似雖是極好之物亦須從開花結蘂乃至成熟自有時節要快不得王者化天下亦是如此薫陶漸漬合用許多時節但知是下種時與他人不同爾自志學時趨向工夫便别立與不惑只是身分上工夫到得知天命方始論到參天地贊化育事向上去遂與天地為一矣自别人説便是大而化之與聖而不可知聖人自説只是從心所欲不踰矩自在於本分爾天生聖人亦須用許大工夫方到極至處此顔子早死夫子所以痛恨而歸之於天也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憂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曽是以為孝乎
  孟懿子是孟僖子之子向時孟僖子病不能相禮故其將卒命其子學禮於夫子今孟懿子來問孝聖人告之曰無違其意言無違父之遺訓則足以為孝矣不知孟懿子領聖人之意了不再問為復懵然而去不能再問也聖人懼其不曉也故退以告樊遲曰生事以禮死葬以禮祭以禮此三箇禮字是迺父之遺訓能行此禮便是無違無違便是孝也父母唯其疾之憂當時卿大夫溺於富貴不自愛其身者豈特孟武伯一人但既來問孝則是知世間有孝一字亦可教也故聖人因其身分上救之若子游子夏便不同但就他學問未到處増益他向上一節爾自他人觀之善養亦難然學者不當止此養可能也孝為難孝可能也敬為難如此則養不足謂之孝孝之上更有敬字是大有資級也犬馬皆能有養謂之有養是犬馬亦有以養之也色難是察於幾微處非有視無形聽無聲之功不足以知此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古人以為教然後知困葢知困便㑹長進學者工夫全在問辨上前輩以為一番疑一番進益疑便問問必辨審問明辨便彼此相發明進德之階也若聖人與門弟子功用却不如此起予助我之説是聖人誘進門弟子之機非教學相長之義也顔子只是受得聖人言語言下便領退時却自用工夫所謂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正是言下用功處也聖人看得顔子親切曰回也不愚又曰回也非助我也皆甚喜之辭也非特喜顔子葢又自喜其得所授也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注家説人焉廋哉然觀人始終安所匿其情此一句病若是人匿其情被我察得出如此却是聖人専教人察人隠匿使人無所逃不是聖人觀人之意葢此三句統説觀人善惡皆在其中若是好人亦何曽匿情坦然明白教天下人自看覷著爾所謂人焉廋哉者言人之善惡不逃我所見爾豈曰人不能匿其情哉孟子亦是此意也至難之事無如知人若知人天下便可治此豈是小事若論知人之法無以過此三者却與孟子所説不同孟子之説却猶有測度向上人方識得若夫子之説則不論髙卑只如此有得仔細便見得人葢難處是觀與視與察三字上若此三字上有一字鹵莽看得不親切便見不得便有錯處要去三字上見得聖人忠厚之意方好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温故而知新却可以為師葢記問有限義理無窮記問雖多而義理不明雖萬卷而無益若温故而能新雖一言而有補矣知記問之不足以為師而後知温故之可以為師一説温故而知新能自得師矣古人有經師人師之説此説亦有意
  子曰君子不器
  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禮記亦曰大道不器君子之於道由粗以入精故曰君子不器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此一段兩説一云先行是一句以行為先其言然後從之一云此説事君之義也先行其言是一句如孟子所謂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是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來解云君子與小人相去本無幾特小人動輒反之此固是然少精微君子與小人正在相近處相反所謂名相近也實相逺也比與周羣與黨矜與争和與同泰與驕其相近處纔毫釐之間論其相反乃有霄壤之逺此君子所以察於毫釐之際也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今人不能博學便有説約之意終日危坐有所思索曰我將以為道也故才智之士得以訕笑之其病在於不學也古人論學與思嘗並説更欠一不得便見聖人亦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然學而不思則學自是學我自是我並無交陟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已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神之極也此説得思極好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當夫子時異端未熾聖人先有是説可見得聖人深見逺識直至後世與異端相為勝負所謂擈之而愈盛者不逃此二句却全與孟子功用不同一則是時勢不得二則是力量不及此事只要自家分明人心有所主宰自然不轉移却無口舌爭勝之理只以後世一事言之喪祭之禮薄仁人孝子無以塞其意故浮屠之説出而乗之仁人孝子始借此以塞其不滿之意其咎在於此道之不明也
  子曰由誨汝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子路却不是懷隠情於事師之間亦不是自安自恕之人此人剛心勇氣事事要知事事要做只看死生鬼神之間便是事事要知未之能行惟恐有聞便是事事要做既是事事要知及至不知處不免强探力取測度億中自以為已知矣世間事如何一一强要知得古人以致知為學問之首致知在格物若不向窮理上用功如何事事自知夫子曰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由此言之以不知為知不特子路一人除非聖人便是生知若以下更有學知亦有困而知之者不知而欲强知是無時而可知也若自以為不知求所以知之則有時而知之矣此聖人誨子路致知之道也
  子張學干禄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大率人多言多過多做多失然而有合行合言處只要得十分審細多聞闕疑多見闕殆已是仔細揀擇了其既闕之餘又戒謹以言之戒謹以行之可謂仔細之至者矣然而又未敢保其無過直曰寡尤寡悔信矣夫人無過之難也易曰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人如何便到無悔尤地但寡尤悔已自大段淳謹篤實言行無偽然而子張學干禄聖人却如此答之葢未能無過自是有咎安有得禄之理其得者自是僥倖若無過咎雖未便得禄然亦有可得之理所謂禄在其中亦未可言必有也孟子所謂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者非謂人爵從天爵也從之為言任之也詩言干禄豈弟古人亦嘗有此説故子張以是為急學耳與樊遲請學稼同意却不是泛然問也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錯如苟錯諸地之錯謂舉正直而錯之羣枉之上以明示百姓則民服矣人君之服民只有兩事修已用人而已故又曰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詳觀所解似未精純季康子非是竊權於巳欲民之歸季氏世執國柄民歸之久矣大抵權臣竊民不是威力便是姑息久之必自解散季氏之民已散於陪臣矣季康子亦知上世之所以得民者非其道也故慨然有感於中敬忠勸三字亦不是尋常泛問葢季康子問弟子好學與冉求仲由大臣事其於聖門畧知尊嚮矣大抵要斯民尊君親上改過遷善當於人心上用功欲用功於人心者當於自已身上上用功此簡易長久之道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為字猶中庸人不可為道並為凡建立條教號令賞罰之類皆為政也為此言者亦是當時卿大夫若季孟陽虎輩非學者問聖人事也却不知修身齊家時其為政也勤矣非無所為也亦非不為也但異乎人之為之爾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人在天地間羣必爭爭必亂所可恃者信而已人而無信是利則奪有便則逝雖一日亦住不得一步亦行不得故夫子又曰民無信不立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唐書鄭䖍傳稱鄭相如言孔子稱繼周者百世可知僕亦能知之其論説後來禍福如響乃知後世人如此説子張此一句葢不特後人如此説子張之意其問亦如此所謂十世可知者泛然問及不指他事便是要問及後來事爾夫知來之事聖人於易拳拳言之然豈是教學者事此如子路問事鬼神并死相似然聖人却答他不知不得葢彼所問不指名何事所謂十世可知者不知前十世後十世又不知是治亂是興衰是變更不可指一名以為名也故聖人因其所問而教之其意以為今所可知者只是禮若論禮之損益前十世如夏商可知也後十世如繼周者亦可知也所謂夏禮吾能言之之類是也典章文物因革損益是儒者合講底事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大抵説言患在牽强附合若此兩段合當相連説但來解説得支離意不出非其鬼而祭之品也則非其鬼者固不當祭也然人亦有所憚於此所謂有其舉之莫敢廢是也惟勇於義者能斷然不疑若知其義之當為而依違不决是無勇也此兩段是聖人有所為言之也
  八佾第三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前輩嘗論以足蹙路馬有誅齒路馬有誅君臣之分信嚴矣何至所謂如此葢聖人之意深矣平居無事之時習其臣子敬戒之心使見君之馬而不敢易焉等而上之君何啻如天之尊臣何啻如地之卑以此坊民民惡有犯其上者由此事觀之先王所以為是禮樂之等者皆所以習臣子敬戒之心也故亂臣賊子必先變易禮樂而後敢動於惡若季氏八佾之舞是也夫人所以不為不義者謂其不忍為也若一旦至於可忍則不復可以人道望之矣尚忍言之哉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三家者以雍徹則八佾之舞不獨季氏為然聖人獨罪季氏者季氏實為之首也夫無實之名不稱之禮小人猶受之至於舉他人之名而自有諸已非病狂者不為也身為大夫而詩曰天子穆穆非狂則病此聖人所以哀之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詳觀來辭説得甚深奥然經㫖自不如此此語聖人為季氏發也季氏僭禮壞樂已甚聖人甚傷之既而又曰禮樂亦只是有其位有其德方用得人到得不仁了亦如何用得禮樂正所謂猿狙衣周公之服但見其可笑爾僭竊已甚自取禍患禮樂具在初不縁此廢壞此聖人愛禮存樂之深意也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林放問禮之本聖人答以禮與喪兩字葢喪禮與他禮别故分别言之今禮記中於論禮外别專記喪禮極詳儉與戚却不是禮只是就其本言之葢論其所自生也元只是汙尊抔飲蕢桴土鼓就中制禮以文之元只是哭泣無時哀號擗踊就中制禮便是哭泣之數擗踊之節縁有此禮故其葬至於文反其初而觀之必有裁制損益之道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此一段上面之字極著力若只説夷狄有君却是諸夏無君矣葢夷狄有君與諸夏有君不同但夷狄之有君却不如諸夏之無君是夷狄猶有其君也此聖人傷時之極有居夷浮海之歎焉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曽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季氏僭禮聖人甚憂之非憂季氏也憂禮之壞也女弗能救者救季氏所以救禮也人不能救便以此意望之於神傷之之意深望之之意切矣春秋威公不書秋冬之意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禮記射義曰詩云發彼有的以祈爾爵祈求也求中以辭爵也酒者所以養老也所以養病也求中以辭爵者辭養也由此觀之射不中而飲者非以為罰爵也是乃所以養之也發的以求辭爵者非懼罰也謙遜卑下不敢當人之養也君子無所爭於此處觀之可也射不爭勝負而爭欲自處於謙遜卑下之地其爭乃如此此可以為君子也與揖遜而升下作一句葢既下而升飲也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此一段當細考禮記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如此則是以白喻忠信以采喻禮今子夏之論乃以素喻禮此必有説也子夏所以疑詩人之辭者亦是未曉詩人之言謂巧笑美目若此乃以素為文何也夫素非所以為文也夫子答以繪事後素證素之可以為文也周禮載畫繪之事後素功説者謂先施色後布素為其漬汙也易漬汙之語不是葢後素之意雖有綵繪之色非用素以間次之則采繢不彰論語注云以素分布其間是也彼畫繪之事當以五色為上今乃以素分布其間始成藻繪之飾甚哉素之有益於人也推其類觀之則反本之論當有所歸子夏因此遂悟得後素之義知聖人制禮之意乃是以素飾盡之意則素者為禮而文者非禮也此夫子所以喜之與葢謂其展轉發明不只就一處上見若只就一事上見得一事亦只是尋常學者所為非聖門工夫也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禮記載言偃問夫子曰夫子之極言禮也可得聞與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由此語觀之夫











  石鼓論語答問卷上
<經部,四書類,石鼓論語答問>



  欽定四庫全書
  石鼓論語答問卷中
  宋 戴溪 撰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前輩謂許由只能逃堯不能逃名若名已相随逾逃而逾至盖不由已所謂至人無名者形迹俱冺不待有其名而逃矣善乎范蔚宗之言曰泰伯伯夷未始有讓也所謂未始有讓者縁當初不曽是為讓一字做出許多事來當初泰伯伯夷只道是君父之命不可違兄弟與我一也是以去而不立胷中終不曽道讓是好事要去做此所以民無得而稱他本無讓之心安得有讓之名百姓又何縁得知且如韋元成劉愷丁鴻之徒雖未必是勉強矯拂以求名只是他胷中畢竟道是好事有心去做所以欲逃此名不可得被朝廷迫促明有貴讓時也縁此泰伯三以天下讓按史記泰伯知古公欲立季歴而亡去荆蠻斷髮文身却不曽見他三讓如漢文所謂南鄉讓天下三之類兼泰伯若在此遷延退讓至于再三百姓亦自得而稱矣明道先生曰三讓者不立一也逃去二也斷髪文身三也此説是若使泰伯當初只是不立不逃去若逃去不斷髪文身亦恐未免有顧戀意思直使斬截得恁地分明當初百姓只見得泰伯若狂惑之為者後世聖人推見至隠便見得泰伯此三事都是他讓天下處所謂三以天下讓者亦是聖人推原周家得天下之本處如王迹起於后稷之意若曰泰伯逆知文王之聖可以得天下而讓焉雖武王牧野時無是心也而况於泰伯乎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
  甚矣禮之功用甚大也聖人専將此去約人歸於中葢此有防範規矩底物有所持循遵守初學之人不可一日無此一日無此直是不可以立恭與慎與勇與直都是極好資質勞與葸可謂有害於身亂與絞可謂有害於人人有極好資質只縁無禮以節之遂至甚害如此人之為學豈可一日無禮不好資質又不曽學禮其禍豈可勝言哉此四句只是慎而無禮則葸一句難説葢慎之一字如執圭鞠躬執虚如執盈之類是也此亦自有中禮處若無禮則心志沮喪血氣潰亂亦大有害事處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聖人在家庭上用功只是要在斯民心術上理㑹大抵事事近厚方能上下相安温公曰受人恩而不負者為子必孝為臣必忠夫辜恩負義之人必非忠臣孝子而一言一語不相背負者必可以託六尺之孤聖人所以能固結民心患難不相棄者皆自其父兄子弟始若子弟不有父兄夫婦不相存朋友不相保鍥薄如此亦何有於君上葢一處壞則百處壞矣秦人立法專一離人父兄親戚之愛前輩謂古人立法勸人為善秦人立法禁人為善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甚矣此身之可畏也凡天下之物可以生之者皆可以殺之一事不謹死有遺恨古之君子愛䕶此身如璧玉葢此身非我所自有未死之前皆不足恃當事事㸃檢使無一事可恨及其啓手足也奉父母之全體還而歸之使死者有知從父母於九原至此盖不足恨也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𭧂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逺𭧂慢近信逺鄙倍有二説其一説已其一説人樂記稱致禮以治躬致樂以治心心中斯湏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湏不莊不敬則慢易之心入之矣如此説當稱在已可也中庸稱動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如此説當稱在人可也前輩亦多作在已暴慢説若參考文意却恐不是説在已何故縁斯字説不通若説動容貌斯逺得暴慢未動容貌時如何兼未曽於心術用功難為動容貌便逺得暴慢至如正顔色斯近信此語尤説不通前輩説有諸已之謂信閒常時不曽信如何正顔色便近信莫不相交涉否縁其閒有窒礙不通處遂不免去上面一字都重説了如動如正固重説得如出一字如何重説前輩將修辭説出辭氣却不知脩字與出字大段不同難為如此説曾子之意以為君子所貴乎道者為其功用甚大故也道全徳備後纔動容貌民莫不敬暴慢自逺矣纔正顔色不待號令而民之信者過半矣纔出辭氣民莫不從鄙倍自逺矣所謂大哉王言一哉王心皆逺鄙倍之類也樂記曰内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顔色弗與爭矣望其容貌而不生易慢焉故徳輝動於内而民莫不承聽理發諸外而民莫不承順其此之謂乎君子之所以用力於斯道者為其若此故也到得籩豆之事事闗宗廟尙付之有司則其他事不問可知矣曽子之意不特為孟敬子設使孟氏畧知此説此魯之幸也大抵聖賢憂民之心到死不泯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君子之心自視歉然視天下皆可師之人學問無可止之法但見人皆能而我不能人有我無人實我虚我且無有尚復與誰校耶昔者吾友不明言顔子而先儒皆以為顔子何也孔門中只有顔子可當此是以斷然歸之顔子無疑從事於斯盖十分於上面用工來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魯直云與人言而靣謾豈可寄百里之命其説命字與舊説不同舊説謂百里之民命當依此説也人之觀人亦於利害者察之耳利害輕而後可以為君子平居髙論無一事不能一旦嵗寒萬事瓦解此三節只是不負此心孟子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亦知是不負此心爾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善有力惡亦有力故學者若無力一步亦進不得前輩云曽子此數語極有力兹事事大體重學者無志於斯儘悠悠不妨若出來擔當此事日引月長非大有力量負荷不去譬如重載適逺前靣更有無限艱阻車馬堅好強力不倦終有必到之理車敝馬羸曰未中而税駕其與未出門等耳古人論學所以貴勇貴剛者為此
  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前輩論為學有次第以為㸔伊川語録不可一例㸔有初學入門處有體證處有感發處有持守處有調習處有㴠養處有觀盡處有感應處學者有得於詩則能興起善心謂其有感發處也有得於禮則能立身謂其有持守處也有得於樂則自然成就謂其有㴠養處也此論為學次第兼言學者不可専事文義精義中説此一段最詳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是恐民之智將以愚之亦不是匹夫匹婦之愚不可與知此一段自是論聖人動化之道可使民由之所謂鼓舞震蕩忽焉若神耕食鑿飲不知帝力於我何有之類是也若使民知之則是在我未免有形迹而道化之在民者亦淺矣王者皥皥所謂由也霸者驩虞所謂知也水涸魚相喣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此一段只是論人不可有忿疾之心纔有忿疾心便憤激憤激者禍亂之階也如好勇疾貧固不待説人而不仁疾之已甚雖曰疾惡然自家先懷憤疾之心一事做不成激成禍患者多矣亂字不必一一説到僭奪但是不循理為患害者皆亂也人之所以能安貧者有二其一是守道安分其一只是力不足俛首甘心若天資勇鋭力足以行其志纔有疾貧之心其胷中憤憤然不能一朝居小則椎理發冡大亦能呌呼横行譬如毒蛇蝮蝎必噬嚙草木以致其毒而後已人到得不仁已是胷中悖然了自家只有寛緩馴擾矜憐哀撫收拾懲誡之意若忿疾已甚必有不肖之心應之斯不可救也此其亂雖在人其所以致亂者實在我故曰亂也與好勇疾貧同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謝上蔡謂克已工夫未肯加吝驕封閉縮如蝸驕是不能進善吝是不能改過驕吝不除自為封閉其縮如蝸是也聖人所以為聖人者只是論徳不是論才驕吝尚存更說恁徳此其所存也無幾矣尚何觀焉自古聖人多才者無如周公故三代聖人禮樂至周公纎悉盡備更無一事欠闕周公固可謂多才藝者聖人之語及此極言多才不足恃便使才如周公驕吝尚不足觀何况么麽之人能有幾何而恃才不學鮮有不殺其身者也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昜得也
  三年學不至於穀何也只是善不昜得也古人為善直是用功如惟日不足如雞鳴而起大扺此心如救焚如拯溺如追亡人如饑渴切身只縁是不可容昜得三年學亦可謂從事於善矣若說便到於善亦未敢造次相許此敎學者强勉不倦之意又曰一日克巳復禮天下歸仁何也用功時直是一生到時只是一日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邦有道貧且賤焉耻也邦無道富且貴耻也
  篤信好學橫渠先生曰篤信若不好學亦不失為善人信人此語恐未必然篤信好學只是一事篤信而好學守死於善道如此而巳今匹夫匹婦酷信佛法誦經便是篤信好學耶貧且賤耻焉不是耻貧賤是耻不得列為君子也此一叚極言學者强力自守處言當做底事直是斬釘截鐡做到徹骨不當住去處直是褰裳疾走若将浼焉可出時便出可隠時便隠直是堅强不變如此與子路問强一叚相類且是見得徹信得及做得堅無所擬議無所計較無所顧戀到此方謂之力學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天下直是不為簞食豆羮不以其道雖餓死直是不受非其道非其義一介直是不與一介直是不取兵可去食可去信直是不可去可殺可辱直是不可使為不義學者湏是守此心到死不變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前輩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謂君子思不出其位恐未必然葢政是國家大事夫子所謂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是也葢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賤臣圖柄臣者非國之福也不任其事而與聞其謀鮮不為身禍與國家之禍者漢黨錮事可畧見矣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
  石林說亂為卒章是今離騷卒章稱亂曰大要關雎必非文王時作故史記曰周道缺詩人本之袵席關雎作是傷今思古之詩也然當時賢者雖追述其事而為之詩未必被之聲歌今毛詩如此多何曾一一用為樂章及至師摯推原關雎之義為之聲音用之鄉人用之邦國故洋洋盈耳司馬遷所謂師摯見之者甚言師摯識本末使此詩被於聲歌致鄉人邦國慣於聽聞庻幾正家而天下定之意人皆知之此亦夫子之意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人之資質不怕他魯鈍猖狂只怕他不誠實若眞箇誠實百撲不碎隨他分量皆㑹成就若不誠實一事不成萬有餘喪譬如物纔㵕漏了便傾江河在中亦不濟事不直不愿不信只是一箇不誠實狂與侗與悾是不好資質只有一㸃誠實在尚可救若連一㸃都無更說恁麽譬如病旣不好又無元氣安得不死夫子許琴張曾晳牧皮謂其狂而直進互鄉謂其侗而愿不絶鄙夫謂其悾而信也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夫以匹夫而有天下亦可謂甚異甚大之事正使君子處此亦湏畧入其心舜視有天下與耕稼陶漁時相似禹視有天下如過家門不入時相似此之謂不與夫惟不有天下是故能有天下不與猶言天下與舜禹不相涉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内之徳也巍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外之業也無者非聖人不足以知之有者衆人皆見之惟無故能有其所以致此者何也曰渾淪之間無物不有無物不備只是大後如此司馬氏謂明徳自虞舜始禮記亦曰後世雖有作者虞舜弗可及也已前輩謂譬之四時堯春也舜夏也此夫子之意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巳矣
  前輩多言三分天下有二以服事殷此夫子言文王之至徳亦有不足於武王之意然叅考此段夫子只言周之徳不指言文王安知便専説文王中間又不曽間以子曰只是連上文説武王事亦難為專指文王也按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此尚書泰誓文其時在牧野夫子論武王亂臣之説因及牧野之事明當時武王君臣之本心言周家之事亦可謂至徳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商今日牧野之事大是不得已武王之君臣可以無責矣自才難而下專説武王故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斯此也此指武王則此一段專為武王説引舜為證耳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君子為善懼其墮於一偏便被人㸃當若事事適中無偏倚處便可以闗百聖而不慙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今墨家者流以為其道出於禹以裘褐為衣送死桐棺三寸曰此禹之儉然也日夕不休以自苦為極曰此禹之勤然也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曰此禹之愛人利物然也夫克勤於邦克儉於家胼手胝足過家門不入固自有從容中道者不若是也聖人枚數其實兩言吾無間然懇切如此夫亦疑後世將有此𡚁乎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前輩謂利之害重命之理㣲仁之道大故罕言又云利不可以屢言命不可得而言仁非其人不可與之言故罕言竊意未盡精㣲聖人本欲無言凡語言皆出於不得已若於合着説所在儘説教分明若於不當説所在便一句也不説何嘗立定説道某事湏少説某事湏多説此一段只是門弟子記夫子平日教人實事夫子朝夕為學者言不出詩書禮樂日夜以此博約學者使弗畔於道至利命與仁罕嘗説乃弟子記所見云爾至繋易何嘗不説利不説命對門弟子之問何嘗不説仁一部論語孜孜説不休此所謂到合着説所在儘着説教分明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
  古者君子習御與習射故問大夫之子長曰能御㓜曰未能御夫子之聖同時知夫子者最是儀封人與達巷黨人名字皆不聞此亦是當時隠者孟子論三子智足以知聖人汙豈不是説得夫子廣大但只是説得大不曽説所以大故謂之知聖人汙今達巷黨人以博學無所成名為夫子之大此正與夫子説大哉堯之為君蕩蕩乎民無能名相似可不謂之識聖人乎自識者觀聖人見其無所成名但見其大自聖人反觀其身猶不敢以一藝自名但見其小吾何執執御執射者疑辭也不敢以一藝自名之意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大古冠布齊則緇之冠布者謂用白布為冠常所冠也至齊戒則染之為緇三代時用冠布為喪冠别有委皃章甫等其形雖殊然俱用緇布為之常服之冠也委皃等冠用漆布古者君有賜於其臣與宴饗之禮君酬賓皆降拜稽首故齊桓公云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天下事若不是十分害義禮事雖聖人亦未嘗敢以為異事到害義禮處直是流俗可畏若居今之世視几案之安器用之便必曰席地而坐汙尊而抔飲者世無是理也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伊川先生曰意者任意必者必行固者固執我者私已
  横渠先生曰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
  范曰意者已之思也動於内而係於事則有必必則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則不能正故有我三者皆出於意故意為之先
  吕曰意則無義必則無命固則無時我則無天謝曰孟子謂必有事焉而勿正正即意也必如必信必果固則所過不化我則不能大同於物右前賢説意必固我四字極親切請子細㸔就中謝上蔡説得尤精㣲范太史説毋意在先固好然前輩多云此四事毋我為主夫意必固我既毋之後更有何物正所謂寂然不動志氣如神喜怒哀樂未發萬物皆備於我也前輩以為意必固我既亡之後學者所宜盡心竊有疑焉又云毋作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竊謂聖人用功亦不造次古人於此下克字制字懲字窒字其自檢制處極嚴惟毋故能絶若不絶遇境即發矣
  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天下之事不當如是而如是者皆天也人見其人而不見其天聖人見其天而不見其人見其人故有忿怒有怨恨有計較有恐懼見其天故無忿怒無怨恨無計較無恐懼此一段是聖人見得天理透徹擔負得過斷制得堅處只怕文王既沒文不在此又怕天斵喪斯文使後死者不得與聞斯道便不奈何若世道决無滅絶之理文王之文决在聖人世亦决無人事勝天之理
  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天縱猶言天生自然而無所容心之謂也太宰以多能為聖不必責其不識聖人彼且謂聖者特多能之别名耳聖人不謂太宰不知已意閒只道我自是少賤了故偶然多能便喚多能為我之聖安敢當此何况君子亦不貴多能前輩謂子貢亦答不是又多能也一句亦道多能是好事意謂聖人先自聖了又分外多能爾如君子不多之句因可以教子貢此多學而識之語子貢所以猶未悟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古人有言曰溺者入水拯之者亦入水狂者東走逐之者亦東走愚者同死生聖人亦同死生是故聖人之空與鄙夫之空一也聖人因鄙夫之問叩其兩端無有焉返而體察吾身其空空殆同於鄙夫故曰無知也人能知此理然後知顔子屢空蓋從事焉未能所謂有若無者猶未造於無也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謝上蔡説此一段好云非必指河圖出與鳳鳥至也特借此言明王不興爾故嘗為之説曰顔淵子路死聖人觀之人事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聖人察之天理不復夢見周公聖人騐之吾身夫然後知斯道果不可行而天下之果無意於斯世也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
  古者有喪者專席而坐故齊衰不以邊坐大功不以服勤大功廢業緦不祭齊衰不以弔不以輕服而重相為也其重服也如此先王制爵禄以𠖥有徳車服以庸有功惡可慢也人有八疾皆聖人所憫瞽者無見聖人尤不敢忽
  顔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中庸以為誠則形形則著夫子曰立則見其叅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此所謂見道非聞見之見也此理至㣲至深非自有見者不知也仰之彌髙至忽焉在後顔子葢嘗用功矣而有見未定及夫加博約之功竭盡其才如有所立是又見得親切矣但竭其才只到此自此以上非才所能及也彼無所見此無所從合而為一此之謂化所謂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閒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𦵏予死於道路乎
  葉石林曰古者卿得臣其邑大夫不得臣其邑當此之時大夫惡有不僭卿者今按陳子車死於衛其妻與家大夫謀以狥𦵏家大夫所謂陪臣也又叔孫豹卒其宰家臣皆稱宰在昭公四年甚詳洩以路𦵏而盡其卿禮以此觀之卿大夫死其家臣實主其𦵏子路之意亦與請禱之意相類大意是愛聖人以姑息謂夫子嘗為大夫亦可以立家命門人為臣有如不幸而死治喪之禮與𦵏之禮皆可以從厚使門人為臣之意葢生成其為大夫死則以大夫之喪治之可也子路葢嘗自嘆曰傷哉貧也生無以為養死無以為𦵏其意以厚𦵏為報其親故今日之事亦以此為愛聖人爾不知聖人既去魯司冦且未嘗為卿於魯安有自臣其門人之理此事人莫不知已不可欺直是只欺得天爾子路亦可謂愚矣夫子所以責之深切者有如邂逅因疾而死此事不及知他日門人奉以從事如顔子死門人欲厚𦵏之夫子尚爭不得至是豈不大害義理觀夫子卒門人治喪皆極恩意此事儘好但厚𦵏聖人則决不可夫子沒後門人中子貢築室曽子不肯事有若子夏論𦵏等事皆是有得於聖人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君子所貴於學者為其有用於斯世也凡天之生物雖一草一木猶有利於人而况君子乎獨善其身事不得已懷寶迷邦天下何頼焉前輩謂子貢此語未知聖人不合説求字要之子貢亦是這般問及觀其答子禽之問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歟葢知聖人矣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後漢東夷傳序曰夷有九種曰𤱶夷于夷方夷白夷黄夷赤夷𤣥夷風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又傳曰箕子遭殷衰之運避地朝鮮即東夷也始其國俗未有聞也及施八條之約使人知禁遂至國無滛盗門不夜扄囘頑薄之俗就寛畧之法行數百千年故東夷通以柔謹為風異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暢則道義存焉仲尼懷憤以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意焉耳傳論所言九夷風俗之美此箕子之化容有之然言聖人懷憤欲居九夷則妄矣聖人此意亦只是乘桴浮海之意豈真欲居耶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班固曰周道始缺怨刺之詩起王澤既竭而詩不能作王官失業雅頌相錯孔子論而定之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然季札請觀周樂為之歌二南以至於頌皆有條理豈得謂之雅頌相錯葉石林曰雅以正變為大小頌以所作為先後者詩未刪之序也論正事之廢興而以其所陳者為小大推功徳之形容而以其可告者為先後此夫子刪詩之序也夫如是而後樂正矣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謝上蔡曰事公卿父兄勉喪事能盡事易盡道難如夫子事魯衛之君始可謂事公卿如曽閔者始可謂事父兄必誠必信勿之悔始可當大事齊聖温克始可謂不為酒困
  右謝上蔡説意語極深然聖人此一段只是人道之常如饑食渴飲相似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此聖人觀物之學天下之事日夜相代乎前矢激川流一息不停尚復固閉留滯亦可謂所過不化矣伊川先生曰言道之在如此恐未然東坡曰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此語乃佳當知川流不息而水之清明者未嘗動則知君子所存者神矣
  子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
  按史記孔子在衛衛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摇而過市孔子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於是醜之去衛適魯古之人君其待賢者入則同食出則同輿猶不敢自以為至而况與婦人同車宦者參乘乃使聖人次其後乎聖人於衛靈公有際可之仕猶如此宜乎其急於去衛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
  事之成否不問事只問人心苦人心堅固正雖下種必可成就若一念廢怠便復成實亦未可保莫道事已垂成所爭不多若掘井九仞而不及泉與未下鍬钁同故曰苟為不熟不如稊稗此學問之所以甚嚴也吾進吾止猶曰我自進自止非闗人事也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
  伊川先生曰語而敬故不惰恐未然門弟子聽受聖人之言安有怠惰不敬者亦湏歛意肅容請事斯語然退省其私未必能奉承不惰顔子拳拳服膺與三月不違仁欲罷不能者皆所謂不惰也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古今聖賢同此一止所謂有先知焉知則無先是也顔子有可與㡬之功而未造於存義之地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
  天下之物纔是美物有用者便不胡亂生且㸔當春時凡草木不種自生至於名花異卉必湏十分封植栽培方始生若人事不至難為全㸔天也苗而不秀秀而不實者嵗多有之若稊稗則不然矣人但道種子好條葉茂便放下若人事一處不到便不㑹成就今人學問亦有自胚胎壞之者亦有自半塗壞之者胚胎壞者不耘苗者也半塗壞者揠苖者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巳
  此一段人多作兩截説不是大意只謂後生固可畏渠那知後來一截不似如今恃才不學聰明不及於前時者多矣後生所以可畏者謂其年少敏鋭將次成就不可禦也若遷延到四五十别無可言者亦是常人爾何足畏之有此語是戒後生深切處韓退之曰少之與長也異觀少之時人為童子之異及其長也將責成人之禮焉成人之禮非盡於童子所能而已也此意與夫子同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説乎繹之為貴説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伊尹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此人君聽言之法也夫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巽與之言能無説乎此人臣進言之法也人臣進言之法出於此二者而已家語載孔子言曰忠臣之諌君有五義焉一曰譎諌二曰戇諌三曰降諌四曰直諌五曰諷諌惟度主而行吾從其諷諌乎葢戇諌直諌者皆所謂法語而諷諌降諌譎諌者皆所謂巽與之言也蘇明允之説特異焉以為説之術可以為諌法者五理諭之勢禁之利誘之激怒之隠諷之嗚呼譎諌至於詩降諌至於好貨好色是亦盡矣又有所謂勢禁利誘激怒之説乎凡人聽言理到之言不得不服至於欣然㑹意雖疎必親然從而不改何貴於從説而不繹滋益甚耳方其未從猶未有以服其心方其未説猶未有以感其心此非人之罪或者吾言之未盡猶有望於他日也從而不改説而不繹是將無所用吾力矣此不特進言於君為然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法語之意善道者巽與之意也
  又一説此一段教學者聽言法人以法語之言來吾安得不從以巽與之言來吾亦安有不悦既從須是改既悦須是繹不然不濟事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前輩論主忠信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江中水既入於内外水更不可入此是學者第一義胷中既有所主了然後從益友切磋講磨見得有未是處便改此是學者要切工夫過不必顯然見於事者但萌於吾心者皆當㸃檢今人多憚於改過反而思之自我作之自我止之譬之出入息也反覆守也開闔戸樞也何難之有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智者可以詐取勇者可以力取無所用吾智力者無所取前輩有言曰兵有符固可奪將有旗固可殺無形之形不可奪矣今人所以抗志不堅者只是迫於威怵於利若不惑於斯二者守死不變世不能使之亂君不能使之辱天能殺之而不能困之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詩云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維是𥚹心是以為刺蓋矜情於衣服之間此兒女子之事學者苟志扵道决不恥於惡衣惡食矣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夫子何以獨稱子路蓋古今學者同一病㢘潔自將有餘矣視富貴之人若將凂焉褰裳疾去惟恐其不速此其心猶以貧賤富貴為二物也子路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立字有功而不恥則其視敝袍與狐貉為一畧不能入其舍此夫子所以稱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與上文不相連此雄雉詩也古人有得人一話一言終身用之不盡者若此類是也若論聖人闔闢功用何啻天淵耶前輩謂懲忿則不忮窒欲則不求若克伐怨欲不行正可為難矣而况於懲忿窒欲乎然而學者不能從事於此二者無一事可成若果能去此亦無一事不可為故曰何用不藏
  子曰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
  此一段是論學者得力處人之學問尋常時亦無以異於平人到得失枝落節衆人相顧失色狼狽無措至是口耳俱敗矣從容整暇不動聲色方見學問得力處方春和時凡草木與松栢俱秀及至雪霜切身顔色不變非天下之至剛者不能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理明故不惑心靜故不憂氣定故不懼夫多疑者多惑多慮者多憂多恐者多懼其道雖三而行之則一故夫子又曰君子道者三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此一段是聖人論教之次第夫取果於自落與未熟纔旬日爭耳而色味殊别若時節未到而事欲速成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有人於此可與共學可教他涵泳義理知所鄉方然後方指與路頭又須是行矣而著方指與他歇處待得不動不惑方始可論闔闢造化耳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此與前段絶不相連全不干權事前輩多引常棣之華解此舊見前輩説云常棣自是常棣今此自是唐棣按陸機注爾雅常棣乃白棣樹也子如櫻桃四月熟正白又有赤棣樹亦似白棣華如刺榆葉而微圓子正赤如郁李而少若夫唐棣爾雅曰栘音移也與常棣兩種前輩以唐棣為常棣故言以常棣之華其華萼相接尋常華是萼承華此華萼承華華覆萼故喻兄弟相與之義偏其反而者華反覆萼也今唐棣自是唐棣則不可用此説按詩有曰何彼穠矣唐棣之華又曰騂騂角弓翩其反矣説者謂唐棣花之美者以譬王姬容色之盛角弓本不當反者縁不能調習遂致翩然而反反喻王者不能以恩懐九族使之多怨猶角弓之反也竊謂唐棣之華四句是逸詩中不合於聖人者聖人刪之曾有此語門弟子記之於此耳詩人之意以為唐棣之華本是容色甚盛今一旦偏然而反有憔悴傾側向下之意大意謂人情始美而終惡也故末云豈不爾思室是逺而人情既惡其室則邇其人甚逺故託言云我非不思直是室逺不可見爾聖人曰世無是理只怕不是真箇思量精誠之極金石可通况於逺乎此雖詩人之辭聖人取此以教學者如學者進道與世間萬事何嘗不如此只怕人無此心耳
  鄉黨第十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
  宗廟之言當在問禮之時朝廷之言當在問政之時便便言如王道便便相似非明辨也君在踧踖如也當承上文不可拆作兩去言君不在時與下大夫言可也及君在惟有敬戒而已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賔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揖所與立左右手不復俛身君在無私敬也凡兩君來朝與四方之使者大客則擯小客則受其幣而聽其辭所謂擯者姑以諸侯自相為賔禮論之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擯及行人若諸侯自行則介各從其命數謂如侯伯七命則用七人至主國大門外主人及擯出門外相接其擯人數則看主君為多寡若主君是公則擯者五人侯則擯者四人子男則擯者三人所以不從命者示謙也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若擯者五人則用三士為紹餘並一人賔主相鄉介對立主人就擯求辭於客所以求辭者謙不敢當客之來恐其以他事過此求辭之法主人先傳於其上擯上擯傳於次擯次擯傳於末擯末擯乃傳於擯之末介末介傳於上介上介傳於賔賔答主人之辭傳於上介迤邐傳至君之上擯以至於主人此所謂擯相之傳命也何也聘義曰君子於其所尊弗敢質敬之至也既傳命方始入廟門行禮若君使卿來聘禮數則殺於此矣上公之卿只用七介上公自用九介旅擯而不敢交擯旅擯者自擯便傳於介不復如此次第相傳也聘禮稱賔出大夫送于外門外再拜賔不顧注云不顧言去蓋謂賔一去不回顧也聘禮賔不顧擯者便退聖人於不顧後添此一節方為成禮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堦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自入公門至過位升堂下階復位禮數如此大抵人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兄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門示有尊也則為人臣入公門立豈可中門行豈可履閾愈近君則心愈恭體愈卑故入門過位則言似不足及其升堂則屏氣似不息及出降一等稍逺君矣故顔色怡怡復其位不是來時所過位只是復本位蓋班列之位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
  按聘禮使者行之日君揖使者進之上介立于其左接聞命賈人西面坐啓櫝取圭垂繅不起而授宰宰執圭屈繅自公左授使者使者授圭同面垂繅以受命既述命同面授上介上介授圭屈繅出授賈人衆介不從受享束帛加璧受夫人之聘璋享𤣥纁東帛加琮皆如初遂行舍于郊既至主人几筵于廟迎賔賔及廟門擯者出請命賈人東面坐啓櫝取圭垂繅不起而授上介上介不襲執圭屈繅授賔賔襲執圭擯者入吿出辭玉納賔賔入門左既升賔致命主再拜賔三退負序主側襲側獨也受玉于中堂與東楹之間賔出圭側授宰玉聘于夫人用璋如初禮及賔將歸君使卿皮弁還玉于館賔受圭授上介于阼階東鄉復還璋如初入賔既還君進使者使者執圭垂繅北面上介執璋屈繅立于其左反命宰自公左受玉受上介璋致命亦如之
  右以上是執圭禮聘義云以圭璋聘重禮也已聘而還圭璋此輕財而重禮之義也古者聘必用圭君子以玉比徳故藉圭以將意已聘而復還之不敢當盛禮故也儀禮又曰上介執圭如重授賔執圭入門躹躬焉如恐失之
  賔既授圭出擯者出請擯禓奉束帛加壁享擯者入吿出許庭實皮則攝之賔入門左揖讓如初升致命張皮公再拜受皮幣享夫人用琮如初禮將行主使大夫報享夫人亦有報享
  右以上享禮享獻也既聘而享所以厚恩也禮器云大享其王事與三牲魚腊四海九州之美味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内金示和也束帛加壁尊徳也龜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見情也丹漆絲纊竹箭與衆共財也其餘無常貨各以其國之所有則致逺物也此諸侯享天子之禮也儀禮又曰及其享發氣焉盈容衆介北面蹌焉容貌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賔既享畢擯者出請事賔告事畢注云公事畢也賔奉束帛以請覿擯者入吿出辭請禮賔賔許既賔禮畢賔覿奉束錦總乘馬二人贊入門右北面奠幣再拜稽首擯出牽馬先入賔奉幣入門以客禮見既畢上介奉束錦士介四人皆奉玉錦束請覿賔既行主使卿贈如覿幣使下大夫贈上介亦如之使士贈衆介如其覿幣
  右以上是私覿禮也公事既畢私覿於君欲交其歡敬也又有私面之禮私覿既畢賔請有事于大夫庭實設馬乘賔入致幣賔既行大夫親贈如其面幣此之謂私面郊特牲曰朝覲大夫私覿非禮也謂諸侯自相朝覲則卿大夫不當私覿耳儀禮又曰私覿俞俞焉出如舒焉
  右三事都是説聘禮凡鄉黨所載盡出儀禮與曲禮中故曰曲禮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然後行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褻服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注云一入為緅三年練以緅飾衣謹按周禮鍾氏乃云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與孔氏注論語不同正義云緅淺綘色也若以周禮論之緅在纁緇之間是近𤣥色却非淺綘之色既非淺綘之色則非是三年練以此飾衣也不知孔氏何從却以紺為齊服盛色正義乃云紺𤣥色也正義自知其非故前後異解乃云孔氏以緅為三年練服疑其以縓為緅又云説文紺青赤色也若以緅為纁緇之間乃近齊服紺為青赤之色却近練服未知孰是䙝服與䙝裘禮記亦有䙝味皆言常所服食也正義以為紅紫五方間色皆不用孟子以為惡紫之奪朱然則紅亦奪朱矣必表而出之注疏謂必加上表衣然後出之如此却是絺綌之上加衣不可謂之表也凡衣在上者為表有物加其上者為襲如襲裘者是也今云表而出之則是单衣絺綌裏必有衣也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禮記玉藻曰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君子狐青裘豹褎𤣥綃衣以禓之麛裘青豹褎絞衣以禓之羔裘豹飾緇衣以禓之狐裘黄衣以禓之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犬羊之裘不禓不文飾也裘之禓也見美也君在則禓盡飾也服之襲也充美也是故尸襲執玉龜襲無事則禓弗敢充也説禮者謂裘上有禓衣禓衣上有襲衣襲衣之上有正服今參按禮家説凡六冕及爵弁無裘先加明衣親身次加中衣冬則次加裘裘上加禓衣禓衣之上加朝服夏則中衣之上不用裘而加葛葛上加朝服即不言襲裘又禮記中亦不曾明言襲裘用何衣故吾以謂有表裘有禓裘有襲裘所謂表裘者以裘露外上不加服也禓裘者上加服但開露裘在外襲裘者即禓裘之服但掩裘在内不開露其美耳表裘最無禮故不入公門禓裘最有禮以其見美故君在則禓惟將重事與弔喪故用襲裘不敢見美故執玉龜襲主人既小歛則子游襲裘而弔也疏家云緇衣羔裘是諸侯君臣日視朝之服麛裘在國視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皆然其受外國聘享亦用之石林云麛裘亦施於親朝祭蜡黄衣狐裘謂大蜡息民之祭服也石林云狐裘亦施於燕居
  䙝裘長短右𬒮
  聖人亦不敢忘執事之勞學者其可自怠惰乎
  必有𥨊衣長一身有半
  必有𥨊衣竊意寒暑皆用之故下必字
  狐貉之厚以居
  石林曰七月詩云取彼狐狸為公子表然則何獨記於夫子蓋羔裘者朝服也狐裘燕居之服也魯大夫有以朝服弔者故弟子記𤣥冠羔裘不以弔為正當時大夫豈無有狐裘以朝如檜之所刺乎故門弟子記此為正此説是
  去喪無所不佩
  按玉藻云凡帶必有佩玉惟喪否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注禮云凡佩必有左右左佩玉象徳右佩木燧火觽之屬此事佩也孔子以象牙為環廣五寸所以然者夫子失魯司冠故謙不復佩徳佩示以無徳事也竊恐未必然君子無故玉不去身非特是象徳所以防閑此心如升車聞鸞和爾聖人安得去玉而佩象意者聖人左右佩之外添以象環記禮者載之云爾所不佩者除喪事之外無往而不佩也
  非帷裳必殺之
  衣裳之制上曰衣下曰裳不相連綴蓋襞緇為裳狀如今裙矣帷深衣之制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所謂殺者交裂而縫之也且以深裳論之其法曰縫齊倍要齊衣之下也如攝齊升堂之齊要是與衣連處裳之上也其齊倍要之數者蓋深衣十有二幅一幅濶二尺二寸以四寸為縫只有一尺六寸交裂之一頭濶尺二寸一頭濶六寸以寛頭盡向下以狹頭盡向上而合縫之此之謂殺深衣本分兩去故有十二幅又如喪制内削幅盡以狹頭向下寛頭向上如裳前四幅後四幅各自為之前後不用連此皆所謂殺也按正義云帷裳者朝祭之服也在下之裳其制正幅如帷名曰帷裳然於禮無明文又據禮疏云或殺而下者謂朝祭之服則朝祭之服固殺矣今檢雜記云其輤音菁有裧昌占反緇布裳帷素錦以為屋士席蒲以為裳輤喪車也裧車飾也裳帷所以帷車也用緇布為之 前輩嘗論此為喪車之制然按氓之詩曰淇水湯湯漸車帷裳説者曰以帷裳而障車婦人之車也言女人乘車日涉淇水漸漬其車帷之裳由是觀之非特喪車有裳雖婦人常所乘車亦有之參考前後注疏凡裳必殺此不可易也制獨車裳以正幅為之此門弟子嘗聞夫子論禮及此故耳
  羔裘𤣥冠不以弔
  檀弓載夫子曰始死羔裘𤣥冠者易之而已羔裘𤣥冠夫子不以弔蓋羔裘以朝𤣥冠以祭凡吉事向𤣥朝服亦是𤣥冠始死未成服則易去此服用深衣蓋此服可以養病而不治喪主人既成服則亦不當用羔裘𤣥冠弔之昔季桓子死魯大夫朝服而弔則當時大夫固有失此禮者矣然季武子𥨊疾蟜固不説齊衰而入見及其喪也曾㸃倚其門而歌夫固有所為而為之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玉藻曰天子𤣥端而朝日於東門之外聽朔於南門之外皮弁以日視朝遂以食卒食𤣥端而居諸侯𤣥端以祭禆冕以朝婢支反朝天子也皮弁以聽朔於太廟朝服以日視朝於内朝説者曰天子𤣥端而朝日諸侯𤣥端祭端字皆當為冕蓋天子以𤣥端燕居諸侯以𤣥端而視朝不應天子却用𤣥端朝日諸侯却用𤣥端致祭故改端為冕爾前輩又言有稱𤣥冕有稱𤣥冠者有稱𤣥端者三者不同何也稱𤣥冕者𤣥衣而𤣥冕此祭服也稱𤣥冠者𤣥衣而𤣥冠此燕服也稱𤣥端者通冠冕言之如𤣥端朝日與𤣥端以祭者謂𤣥冕也如𤣥端以居内則所謂端韠者謂𤣥冠也從此説免得改端字為冕按玉藻所言天子聽朔當用𤣥冠視朝當用皮弁諸侯聽朔當用皮弁視朝當用𤣥端視朝雖用𤣥端然𤣥端素裳者朝服也他𤣥端裳色不同者非朝服也何謂吿朔何謂視朔古者天子吿朔于明堂吿朔之禮以特牲告于帝如其帝少昊之類及神配以文王武王于時因聽治此月朔之事於明堂謂之聽朔亦謂之視朔行此禮訖復祭于諸廟謂之朝廟又謂之享廟又謂之月祭諸侯受天子之朔於太廟公羊謂受於禰廟以羊吿已乃聽朔於廟中已乃祭他廟此吿朔聽朔之禮也又按玉藻載孔子曰朝服而朝卒朔然後服之據此而言竊意諸侯聽朔於廟不敢朝廟羣臣聽朔朝廟既畢視朝於内朝始也諸侯與羣臣在朝俱服皮弁及其退而視朝釋皮弁而服朝服君臣皆然故曰朝服而卒朔然後服之魯自文公不視朝之後此禮浸廢夫子從大夫之後嘗有位於朝不敢廢此禮固不必問其君之行禮與已之退休也故曰必朝服而朝
  齊必有明衣布
  前輩多舉明水火事説明衣凡祭祀所用皆稱明取其明潔也然而朝服亦有明衣是説不可用也所謂必有明衣者齊之明衣不與常所用明衣混齊固别有明衣獨齊則衣之爾所謂衣布者以布為之衣固當用布而曰明衣布者當時必有以純為之者矣夫子嘗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古者冕皆用麻至孔子時乃去麻用純然郊冕猶用麻所以示復本也衣者古明衣用布至後世改用純齊之明衣猶用布豈不如郊冕之猶用麻乎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此兩句當作一段説不可拆總言齊事也按莊子舉顔子云回家貧不飲酒不茹葷數月矣夫子曰此祭祀之齋非心齋也由是觀之則古者祭祀之齋亦不飲酒茹葷故曰齋必變食然周禮載玉食一舉注殺牲盛饌曰舉王齋日三舉注云齋必變食豈天子之禮固與卿大夫士不同乎居必遷坐者禮記稱非致齋也非疾也不晝夜居於内則知君子平居晝處外食處内獨致齋則晝夜居於内此居必遷坐也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
  易於頤卦説謹言語節飲食蓋頤為口禍之門也其出於口者可以招禍其入於口者可以生疾故聖人於頤致戒焉厭猶屬厭之厭不以其精細而屬厭此所謂食無求飽之意也
  割不正不食
  古者割牲皆有正數肱骨三肩臂臑也股骨三肥音純古百切觳也脊骨三正脊也脡脊也横⿱兆目 -- 脊也燕有折爼所謂殽脀也割不正謂不合正數也
  不得其醬不食
  醬者臡醢齊爼之總名也其法用魚肉莝之雜以麴漬以美酒為之至如韮葅之屬亦以醯醢雜之方成其醢醬用以調和飲食其味鹹凡進食之禮以醯醬處右所謂醯醬者以醯和醬也賔每飲以肴擩人悦反染也醬而食之故公食大夫禮宰夫自東房授醯醬公設之賔三飯以湆醬注云湆汁也歠湆以肴擩醬食正饌也三飲訖徹醬食庶羞也故炙亦無醬不得其醬不食謂所食之醬各有所宜若濡雞醢醬之類謂調和也魚膾芥醬之類謂配食也注云醬饌本也又云飲食之主也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孟子曰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老者可以食肉矣禮記以為酒者所以養老疾也然則酒肉固為老疾設也聖人之御酒肉自節約若此學者可不知所戒哉觀周禮食醬與禮記内則所載聖人為是君親飲食之節詳矣獨不可以自奉爾古人相見以脯修故人多自有曲禮曰以脯修置者左朐右末
  不撤薑食不多食
  檀弓曰喪有疾飲酒食肉必有草木之滋焉以為薑桂之謂也蓋喪有疾不得已而飲酒食肉意在滋味必以薑桂亂之不撤薑食豈其薄滋味之謂乎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祭於公不宿肉竊意此兩句謂君賜祭肉於助祭之臣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此謂夫子受君之賜也孟子稱夫子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以此知從祭既退膰肉繼至所謂祭於公不宿肉也夫子拜君之賜必須自食之如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之類食之有餘必須三兩日間食之若出三日方始不食耳此受君之福又非他賜比也
  食不語𥨊不言
  不觀曲禮玉藻少儀無以見鄉黨當相兼看之觀曲禮所載毋搏飯毋放飯毋流歠毋咤食登城不指城上不呼將上堂聲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車上不廣欬不妄指古人於飲食言語之間其不敢輕也如此而况於聖人乎
  雖蔬食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
  古者遇食而必祭除水漿不祭外飲食脯醢之類皆祭肉必祭肺魚必祭膴大臠也瓜祭上環而食其中當其祭時以其恍惚以與神明交安得不敬蓋聖人之制祀也實有是事故有是禮非姑曰如是焉耳詩云匪且有且
  席不正不坐
  古者肆筵設席於地席濶三尺三寸有奇毎一席坐四人天子諸侯而下重數不同席不常設尊者有所往則童子奉席而從客至則為席若飲食之席則不對設非飲食之席則對席席間函丈席東鄉西鄉則以南方為上南鄉北鄉則以西方為上蓋共坐則以席端為上獨坐則以席中為尊尊者宜獨坐故常居中若有五人則長者必異席卑者侍坐於所尊必退席謂在尊者席之旁也敬毋餘席蓋侵席端而坐不使席端有餘敬之至也其升席也不自前不自上摳衣趨隅由下而升其降也自前曲禮所謂毋踖席玉藻所謂登席不由前為躐席者是也若虚坐盡向後不害玉藻所謂徒坐不盡席尺是也若食坐盡當向前玉藻所謂讀書食則齊豆去席尺是也若弟子有問當避席負牆而立為人子者坐不中席為有尊也父子不當同席男女不當同席雖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不與同席而坐有喪者當専席而坐説者曰専單也單席謂不重席也有憂者側席而坐説者曰側獨也獨席謂不舒他面席也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鄉人飲酒非鄉飲酒禮是鄰里嵗時自相聚會之禮也六十杖於鄉則杖者固六十以上矣大率相聚會少者之禮當先往後罷
  漢書地理注云魯濵洙泗之間其民涉渡幼者扶老者而代其任俗薄長老不自安而與幼者相讓故孔子嘆曰甚矣魯道之衰也洙泗之間齗齗如也禮義興行幼者扶老而老者安之逮其踧踖不安而俗薄矣此聖人之所嘆也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
  案月令季春之月曰命國難九門磔禳以畢春氣仲秋之月曰天子乃難以達秋氣季冬之月曰命有司大難旁磔出土中以送寒氣説者曰季春之難難隂氣也是月也日行厯昂昂有大陵積尸之氣氣佚則厲鬼隨而出命方相氏帥百𨽻驅疫以逐之仲秋之難難陽氣也是月宿直昴亦有大陵星名主尸氣積尸之氣故也季冬之難難隂氣也是月也日厯虚危有墳墓四句星名之氣為厲鬼將隨强隂出害人也季冬之月言大難者蓋季春惟國家之難通及諸侯仲秋惟天子之難至於季冬下及庶人故謂之大難今論語所稱鄉人儺者是季冬大儺也然則世固有厲乎昔禹鑄九鼎象物而為之備使民入山林魑魅魍魎莫能逢之君臨臣喪以巫祝桃茢祓除其不祥夫固有是理也但聖人在上鬼有所歸乃不為厲絶地天通勿使降格如斯而已禮記曰鄉人禓音傷孔子朝服立于阼存室神也大夫用朝服祭故以祭服存其神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問人於他邦不必盡用苞苴簞笥之屬凡言語皆通問也謝上蔡云若於同國則不必拜也此所謂疏數中禮今人不問逺近例言再拜
  康子餽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古者大夫有賜於士則拜受於家不在則往拜其門康子使人餽藥夫子拜受禮也正義云凡受人餽遺可食之物必先嘗而後謝之則夫子未嘗而謝之矣聖人所謹齋戰疾醫不三世不服其藥蓋重之也孟子云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注云陽虎恐夫子便答使人故矙亡而餽之玉藻云大夫親賜士士拜受又拜於其室敵者不在拜於其室以此知大夫雖不親賜士士若不在亦往拜其室敵者若是朋友亦不拜故曰朋友之餽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廏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按正義云廏焚者夫子家廐也王弼云公廐也家語云孔子為大司冦國廐焚子退朝而之火所鄉人有為火來者則拜之子貢曰敢問何也孔子曰其來亦相弔之道也吾為有司故拜之以此知是公廐不問馬弟子記所見云爾其實聖人所重在人故不暇問馬亦不是有意分别人畜帷蓋及犬馬聖人於一物亦懼傷之或云傷人乎者春秋新延廐之意非也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玉藻曰君賜車馬乘以拜賜衣服服以拜賜君未有命弗敢即乘服也酒肉之賜弗再拜所謂再拜者既拜受於家又往拜於君以此知若車馬衣服之賜非有君命弗敢即乘服若君命之即乘服以拜於君所如酒肉則遂拜受熟則先嘗之腥則熟嘗之生則畜之不復再拜於君所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
  玉藻曰若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祭先飯辯徧字嘗羞飲而俟若有嘗羞者俟君之食然後食飯飲而俟
  又曰侍食於先生異爵者後祭先飯
  説者曰祭者祭先也禮敵者共食則先祭若降等之客則後祭若臣侍君而賜之食則不祭若賜食而君以客禮待之則得祭又須君先命之祭後乃敢祭也先飯辨嘗羞者飯食也謂君未食而臣先食徧嘗羞膳此忠孝之至猶嘗藥之意也飲而俟者禮食未飱必前啜飲以利滑喉中君既未飱臣嘗羞畢啜飲以俟君飱臣乃敢飱耳若有嘗羞者謂别已有嘗羞之人則吾不得祭亦不得嘗羞但飯飲以俟君食畢然後食耳所謂侍食於先生異爵者謂先生與異爵之人皆吾所敬也故後主人所祭若敵體則主人延客先祭先飯者亦為尊者嘗食也以此侍食於君君祭先飯者是君不以客禮賜食之時當君之祭而聖人先飯辨嘗羞矣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
  夫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疾病而見君其禮如此夫子嘗行之矣力疾輿見扶掖不拜後世之禮亦有可用者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父召無諾之意言其至速也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此言常禮也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子夏問於孔子曰客至無所舍而夫子曰生於我乎館客死無所殯夫子曰於我乎殯敢問禮與仁者之心歟孔子曰吾聞諸老𥅆曰館人使若有之惡有之而不得殯乎以此知朋友死無所歸於我殯非所以為仁亦非所以為禮也赤子匍匐將入井趨而救之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亦非要譽於鄉黨朋友而然也古者見人弗能館不問其所舍既館矣則當以同室待之爾
  朋友之餽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大抵尊者之賜無有不拜受者雖物之微者必拜大夫有賜於士士不得拜於其家則往拜其門獨朋友是敵體故不必拜若拜則過乎禮矣惟祭肉則拜其先祖之賜爾
  𥨊不尸居不容
  此學者觀聖人於𥨊處之間其詳如此亦只是自然中禮故純熟如一玉藻曰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静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徳色容莊坐如尸燕居吿温温聲氣容色頭目手足皆有自然之容學者學此賢者守此聖人忘此居不容者言無事乎此也所謂燕居吿温温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人多言輕賁此非聖人之論也貴貴為其近於君也貴而冕賤而瞽聖人曷嘗二其心哉變則為之動心矣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孝子衰服之外前有衰長六寸博四寸廣袤當心左右有辟領廣四寸出於衰後有負版在背上廣出於辟領一寸言孝子哀戚無所不在也前輩云式負版者謂喪服也雖曰凶者式之然止式負版者雖緦功之類固不式也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進食之禮客必祭主人辭曰不足祭也祭者盛主人之饌辭者言非盛也客飱主人辭以疏然孔子食於季氏不辭不食肉而飱者以其待已及饌非禮也有盛饌必變色而作者謙不敢當也所謂客若降等執食興辭之類是也然御同於長者雖貳不辭偶坐不辭謂其盛饌不由已不敢辭也
  迅雷風烈必變
  玉藻曰若有疾風迅雷至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所謂變者如此昔者天大雷以風成王與羣臣盡弁以啓金縢之書葢天威非常天子當自察其天下諸侯卿大夫當自察其國家士庶人當自察其身
  升車必正立執綏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周禮保氏有祭祀之容車馬之容此所謂車馬之容也曲禮曰凡僕人之禮必授人綏若僕者降等則受不能則否綏挽而上車之索也又曰車上不廣欬不妄指立視五雋式視馬尾顧不過轂國中以策彗䘏勿驅塵不出軌皆謂其驚衆也此與城上不呼同意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此兩句是題目聖人偶見山梁之雉知時如此故不覺興嘆子路共之共讀如恭字周禮所謂共王膳羞之類是也子路所共未必是聖人所嘆之雉蓋古人士以雉為贄是以子路得有此為聖人之共蓋色斯舉矣與翔而後集聖人有見於雉如此而子路未必知徒聞聖人之嘆耳退而共之亦不必是錯會聖人之意蓋自見雉而獻猶古人食芹獻君之意耳三嗅者示不逆其意至於不食則聖人固不忍於此也
  先進第十一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先進依明道先生説先進猶前輩後進猶晚進也言前輩於禮樂如進趨揖遜之類大率朴野後生於禮樂皆楚楚可觀所謂君子猶今言士大夫也如孟子無君子莫治野人之類是也若吾輩用此只得從前輩耳此一段不是言周時文弊聖人有意救弊如此且如今世前輩做事大率近厚吾輩有所欲為亦須依倣前輩可也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
  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此是聖人檢察顔回處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此是聖人自檢察處苟非聖賢言無從違應答如響大有害理處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孝哉閔子騫此一語國人於其父母昆弟同然一辭故曰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所謂州閭鄉黨稱孝之類是也閔子之孝世言衣單事公羊載一事極好曰古者臣有大喪則君三年不呼其門已練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閔子要絰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君子葢善之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亂之作也言語以為階故禍患之來未有不出於多言者三復白圭宜乎其免於刑戮也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魯哀公季康子問弟子好學亦未必知好學之為難也聖人則不當輕以好學許人前輩有云顔回絶好學萬世之下實難其人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事當問輕重若始死未有棺歛之具則師友當有共財之義不論朋友雖鄉黨所知皆然若葬而無椁此事却可省蓋喪稱家之有亡歛手足形還葬而無椁稱其財斯之謂禮若有可以取具之資而不用是為廢禮萬一貧無以為葬至於假貸於人費力而為之則决不可葢不特喪禮凡事當如此今世又有賢者急於濟人不愛其力此誠可以為法然須從内起要須是自家父母兄弟妻子與親戚鄉黨先盡其心矣而後推其餘以及人此所謂施由親始也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
  古者聖賢出而行道必賴其徒相與輔佐之故曰無其徒弗能也天之始生聖人也又有顔淵子路羣弟子為之佐則似有意於斯世者己而顔淵子路皆死則天之無意於斯世也明矣顔淵之死非喪顔淵也喪夫子也非喪夫子也喪斯文也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聖人平日所以待子路者無一事假借之及其既死痛恨若此乃知平日警䇿之力正所以成就之將與之共斯世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
  古者親戚故舊死哭於其家有來弔者則拜之故師哭諸𥨊朋友哭諸𥨊門之外所知哭諸野妻之兄弟為父後者死哭之適室故子路死夫子哭於中庭有人弔者而夫子拜之顔淵死夫子哭之慟而不知與夫子適衛遇於一哀而出涕乃知哭死而哀非為生者縣子曰哭有二道有愛而哭之有畏而哭之古者制禮以稱情後世乃抑情以從禮所謂禮者忠信之薄其有見於末世之禮乎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門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予不得視猶子者謂其葬也不得如伯魚此則門人之故也然則夫子之言亦不行於門人乎此無他見義不明欲以申朋友之愛而不知其非義也故嘗謂顔淵死門人厚葬曾子𥨊疾曾元不欲易簀子路有姊喪而弗除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門人葬夫子三斬板而已封與子路請禱使門人為臣夫子死門人以有若似夫子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凡此類其意皆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非義如伯魚死聖人不徒行以為之椁顔淵之喪餽祥肉入彈琴而後食之其喪顔子也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皆是聖人斷制以義處門人中如曾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七日子貢反築室於塲獨居叁年然後歸可敬而不可及也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夫子何以知子路未能事人若能事人定能事鬼神何以知子路未知生若能知生定能知死不復來問矣人事不盡而曰可以事鬼神此身不自知而曰知死皆欺也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門弟子在聖人之側各隨其氣質之剛柔學問之深淺自見於容色之間蓋所謂天機自動也前輩説子樂謂夫子於羣弟子中氣象不可形容但知其和樂爾當用此説若説羣弟子侍側氣象如此而夫子樂則子路之行行聖人固憂之何樂之云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亦非夫子語是門弟子記一時之事葢行行兩字未足以盡子路氣象故終之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深言其行行之甚也
  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案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昭公欲逐季氏居于長府注云官府名九月戊戌季氏殺公之于門遂入之竊意季氏惡昭公欲改為長府有伐木削跡之意故閔子騫有此語曰仍舊貫如之何又何必改作是自彰其惡也故夫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所謂有中者謂深中季氏之失也此事甚隠惟閔子與聖人知此意故相與嘆息爾案左傳定公元年六月昭公之喪至自乾侯戊辰公即位季孫使役如闞公氏將溝焉闞者魯羣公墓所在也季孫惡昭公欲溝絶其兆域不使與先君同榮駕鵞曰生不能事死又離之以自旌也縱子忍之後必或耻之乃止季孫問於榮駕鵞曰吾欲為君諡使子孫知之對曰生弗能事死又惡之以自信焉用之乃止秋七月癸巳葬昭公於墓道南孔子之為司冦也溝而合諸墓昭公出故季平日禱于煬(「旦」改為「𠀇」)公九月立煬(「旦」改為「𠀇」)宫推此事觀之則魯之欲改為長府容有此理閔子騫之意榮駕鵞之意但榮駕鵞顯而言之閔子騫隠言之爾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按家語子路鼓瑟孔子聞之謂冉有曰甚矣由之不才也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聲以為節流入於南不歸於北由今也匹夫之徒曾無意於先王之制而習亡國之聲豈能保其七尺之體哉冉有以吿子路子路懼而自悔静思不食以至骨立夫子曰過而能改其進己矣由此觀之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者當是有殺伐之氣習為亡國之聲故夫子罪之由也升堂未入於室者是静思改過之後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
  學不至於變氣質縱有學問隨其氣質自為成就終墮於一偏子張之過子夏之不及皆是隨氣質成就如此往往門人中不特子貢以為子張勝於子夏大抵皆有此論獨聖人知其然天下事不當問其資質或生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若資質雖美不到極處與資質不美者相去幾何是所謂五十步笑百步也何况過與不及其資質亦無以大相過隨其所到等為不中耳聖人之門若子張子夏大率議論行事都相反至此雖子貢亦不免以為疑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弗敢過也子張既除喪而見與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二公所行亦皆有理皆當於聖人之意而卒不免於偏者謂其立意一定非所謂時中也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二公所言亦不叛於聖人之論只縁是執定一説以為必然故也大率子夏之論多循循然懼違規矩而子張之論大率展托開廣學者觀二子之得失可以自省矣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按左氏哀公十一年季孫欲用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卒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答而私於冉有曰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訪焉弗聽論語所載葢謂此也言周公之典具在季氏取民已富於周公而冉有助季氏用田賦孟子所謂賦倍於他日是也門人之中有小過者聖人亦優容之謂其猶是學者之過若出於聖人之門而為人聚歛是真非學者所當為其全體都是别人鳴皷而攻之何不可之有
  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愚與魯何以異愚則有所不曉魯雖曉而鈍禮記有敖辟之辟則辟者堂堂之失也吕博士曰喭者俗學也傳稱喭者俗論也今按夏諺字從言此從口不同喭與唁同謝曰喭則禦人以口給此説恐然所謂惡夫佞者謂其以口給禦人也或謂四子資質愚魯者可以入道亦未必然只看學問何如耳苟至於變氣質四者所到一也若猶未能隨其分量皆有害道處四子之中若曾子可謂能變氣質矣平生魯鈍如此一唯之對天下之敏亦無過於此矣若三子者亦大得學問之力如高柴執親之喪此人子至難也不死於衛之難不可謂愚子張書紳之事亦不甚辟子路悔過骨立亦不甚喭子路平生勇鋭至死時却從容回也其庶乎正所謂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也屢空者非謂有時而不空也回忘仁義是謂空矣回忘禮樂則又空矣此之謂屢空謂其此處用功不一二而止也賜不受命非所謂天命之命謂其不受聖人之命猶韓退之所謂籍湜輩屢指教未知能不叛去之類是也貨殖者多學而識之之意也億則屢中非方人之謂謂其以聞見之私窺測聖人之道雖時見一二而不知其大全終是億度來也夫子嘗曰賜也汝以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對曰然非歟所謂然與非歟者即所謂億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夫子嘗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有常者斯可矣今子張問善人之道蓋謂聖人之道逺而難及故思其次亦猶冉求公孫丑之意也聖人答之曰天下之事不問小大無有一蹴而至者善人之道雖曰易致不踐其迹亦不能到其深奥處若移此功用力於其上者成就豈可量哉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
  論篤者謂議論之的確者也今人泛然為論則是非曲直特未定也若論到的實處是非曲直一毫不差不待辨而明矣的實之論是與君子是與色莊識者必有以知之矣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前輩謂一番疑是學者一番進此語極好聖人之門造化人才處正在此善學者於此察之則思過半矣聞斯行諸不必謂聞道但事事如此大抵事當先聞於父兄然舜有不吿而娶之事此之謂時中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大抵處死當有道處患難之際豈有敢死之義順受其正而已若君父在患難義苟當死奮身不顧敢死可也今匡人之圍雖與夫子同處患難而夫子無恙是義不當死也回也又安敢違義而敢死乎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歟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天下之大逆苟非窮㓙極惡之人皆自知免冉有子路孔門之高弟何至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竊謂此言為季子然發也夫季子然者季孫意如之子意如親逐昭公死于外是可為也孰不可為也聖人此言深折姦心而破其膽所謂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也然由求二子豈為無罪八佾之舞泰山之祭伐顓㬰用田賦此篡弑之漸也二子不能力爭而左右之此其意以謂是小事耳不足致死力夫豈知聖人事事不放過者是乃所以遏絶亂源也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此一段多引子皮使尹何為邑事證是固然矣然其間又有説人多言高柴愚恐不可從政然吾視季羔為衛之士師刖人之足俄而衛有蒯瞶之亂走至郭門刖者守門而脱之季羔問曰吾親刖子之足今吾在難此正報怨之時而逃我三者何故哉刖者曰曩者君治臣以法令先人後臣欲臣之免也愀然不樂見君顔色臣又知之以此觀之則子羔固善從政者此一事固在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後然推此類考之子羔亦不可謂之愚也竊謂費季氏之邑為費宰固季氏所親信之臣也以子路之果冉有之藝猶䧟溺於季氏若使子羔而為季氏宰使不從季氏則必得罪於季氏矣故曰賊夫人之子子路不悟此意直與夫子論學夫讀書固未必便是學然不讀書直於社稷人民上學莫誤人否聖人之意子路已失之故不暇與之論是非曲直曰是故惡夫佞者謂其不聽人説話一向用口給禦人且是教訓不入也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㸃爾何如皷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巳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此一段見得古之學者平居志向在此他日施設亦在此如虞廷諸公明刑明禮皆専掌一職終身不易却不比後之學者事事不學待出來仕宦事事要做臨末事事都敗可見得古之學者不敢自欺量度自家才質各有用於世分毫不敢過説又見得孔門中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莫不皆在然不曾用此為大事且道秦漢以來有一人如子路當千乘之寄介于强國之間又承饑饉喪亂之後兩三年間可使有勇又復知義可是人才功業在聖門中更看不見聖人聞此亦付之一笑而已聖人所以哂子路者不是道他做不得所以與曾㸃者亦不是道他便做得聖人之意深逺學者不能測也天下事固是擔當在我然事亦有不可必者子路如何便道我必能如此看他意思便有將智力刼持之意且如冉求公西赤亦是説輔佐諸侯事業何以言之安有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諸侯之國者宗廟會同而非諸侯之事者但二子不敢分明説着不比子路便説千乘之國將諸侯事業便擔當在身上大是不委曲也又如曾㸃所言前輩謂便是堯舜氣象固是如此然亦不必太深言之聖人所以喟然者正是有感於其心未暇論曾㸃也道之不行便是得如子路諸子各行其志亦無復以利澤生民退而與二三子自樂其樂亦復不得已之意此聖人所以喟然也其實諸子優劣亦難専用此看聖人亦不就上面責他觀亦各言其志一句聖人忠恕之意亦可見觀曾㸃異乎三子者之撰與三子之言何如意思都與聖人别
  顔淵第十二
  顔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巳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人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學者始乎禮成乎禮何謂始乎禮夫子所謂約我以禮非禮勿視聴言動是也何謂成乎禮夫子所謂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孟子所謂動容周旋中禮者是也葢學者初於何下手禮乃其入門也及其成也他何所見只有動容周旋中禮而已克己復禮只此便是為仁故曰克已復禮為仁克已不是一日工夫到得復禮却是一日夫克已復禮所以為仁者向時私欲未克則此身方為吾累何况於物到得一日克盡復歸於禮昭徹無礙别無一物但見天下都在仁中此身與萬物皆在泰和之中故曰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此親切極盡之辭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此克巳之要道也外此聖人教人無它道矣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張范陽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連上説謂傲慢不敬彼已皆有所不堪故不敢以不敬加諸人此説亦新然亦不用太奇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不必説己怨只是人怨無已怨易無人怨難若能用力於此律已甚嚴與人甚恕暴慢之氣不設於身體則心平氣和與物無忤持此道也在彼無惡在此無射所謂篤恭而天下平也出門如見大賔而下視克已復禮在邦無怨而下視天下歸仁雖功用有淺深然其用功於克己則一而已矣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仁者其言也訒猶孟子所謂浩然之氣難言也司馬牛不識此意指其言也訒為求仁之方故夫子答之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所謂言之者指仁言之也然則夫子何以不答司馬牛之問仁前輩謂司馬牛多言而躁即此語乃是教之入門也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君子不憂不懼所對亦如前謂君子能不憂不懼非謂自不憂不懼求為君子司馬牛依舊不識此意却不知内省不疚大段用功來是恁次第人也張范陽謂司馬牛雖能憂其兄之將亂未能内省不疚所謂不疚者直是區處得君父兄弟之間皆無病乃好徒然憂懼濟恁事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今參考左氏傳司馬牛之兄弟往往皆不賢而魋特甚耳不特魋一人也司馬牛之憂不是為魋慮也迺見兄弟如此憂禍及焉使向氏絶祀于宋身死族滅者非兄弟之故耶子夏寛譬之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果使向氏因魋絶祀而身死滅絶是固天命也雖憂何益果天命不至此則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伯棼之亂而子文不乏祀叔虎之惡而叔向不及禍又何憂焉但行吾敬與物無忤政復違之他邦以辟其亂四海之内固有知我者矣昔季友適陳以辟慶父之亂君子美之而又何憂焉事到難區處時若見得分明以順境行之亦不至撓亂其心徒然憂惱無益也然子夏亦只是説得喪明之事可見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己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逺也已矣子張異時以聞為達今日安知不以察為明故夫子以逺吿之所以再言者葢謂一兩番不行未足以見其明久久無隙可行是真不行矣此所謂逺也不行非是説了不行是不敢來説葢人有此意不敢行己絶之於冥冥中矣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聖人只作兩件事説子貢却作三件事問聖人大意以為足食足兵信行於中故曰民信之矣蓋聖人之制井地以足食丘賦以足兵外此一毫不敢過也如此則上下相信患難不相背負子貢之意大要以為若到急迫不得已處只得權冝濟事如前輩所謂諸道以兵興加賦為辭又權暫籍民為兵事則信似可去聖人以為决不可去者却不是迂濶乃是親切事機若使上下相信死生不相背便是兵不足亦無大害古人固有一旅中興者又如食不足亦怎柰何𢬵著一死却無後患遺禍若使上下不相信兵食雖足反為亂資是不能一朝居也何况守信之人正雖食不足亦未有必死之理觀莊王圍宋華元吿急事有信而無食亦未必死也
  𣗥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𣗥子成之意未必不善但説得不圓且如夫子之説禮與其奢也寧儉亦有此意但不如𣗥子成之實也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謂下君子兩字誤子若只説人亦質而己矣固未甚害但不合實説君子却不得蓋既説君子則不當獨説質也若説文與質相似是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也其可乎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説者謂有若對哀公事與所問無交涉當年饑闕用之時乃泛論平世之法真似迂濶者不知此乃至親切之對也但哀公以年饑之故憂國有若以年饑之故先憂民爾夫憂民正是憂國也蓋先王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此乃捄荒急切之政若㓙嵗不薄征民力無從出只得流移或去為盜賊古所謂饑饉喪亂者正如此當此時國用於何取足却不知一時薄征民畧可以自安必不流移嵗月之間禾麥既登則國用取足是豈非所謂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之説乎學者讀此不當認有若意錯以為論平世之法有若豈不知魯賦已重一旦其君有年饑之問而對以平世不切之談乎蓋曰目今如欲捄饑且減作十一之賦可少延以待其後固未暇論平世也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祇以異
  古之人舉詩只取其意不論其事誠不以富亦祇以異此我行其野詩也聖人取以為辨惑之説亦取其意也葢人之所以惑者是有所蔽也外間道理極分明中間溺於私情不能自克徒然擾擾真所謂惑也且如愛其人而欲之生明日惡之而欲其死世豈有是理好惡亂其外而内惑矣人之生死豈不在天與人君乎而我欲制其短長之命是誠不可能也徒為紛紛祇益繆爾人能於此辨惑暸然甚明則惑不待解而破矣誠不以富亦祇以異者猶諺所謂羣鳥噪人不死祇益可憎耳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齊自莊公之亂又陳氏久専國政無君臣之分久矣景公之夫人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諸子鬻姒之子荼嬖景公不立太子將卒使高國立荼寘羣公子于萊明年陳僖子立公子陽生而殺荼齊自此亂竟亡於陳氏是景公之時君臣父子之道皆失故聖人之對及此當是時齊之君臣無上下皆知陳氏之簒齊但其事已成就視俛黙咨嗟嘆息付之無可柰何而已景公與晏子坐于路𥨊公嘆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徳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惟禮可以已之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景公晏子之對問與此一段相似此其心分明知陳氏將有齊國而無如之何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此意甚可哀也然則陳氏之事終不可弭乎易曰屯其膏小正吉大正㓙伊川曰當屯其膏之時而欲大正則㓙如魯昭公高貴鄉公是也當是時景公晏子自顧其徳不足以弭亂只得容忍無為速禍之計故胷中甚分明而外面行不得也然則如之何而可也非有夫子墮三都之徳是皆為魯昭公高貴鄉公之事也昔景公欲用孔子以尼溪之田封之晏子沮之曰儒者滑稽而不可執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揖遜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嗚呼晏子知禮之可以巳齊亂而不知夫子之可以行禮也使景公畧知用夫子則陳氏之亂不動聲色而齊可無事今晏子之言及此是亡齊者非陳氏也晏子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折獄與聽訟不同何謂折獄葢治獄之官輕重出入各有私見而獄不能决徐以一言定其可否莫敢不聽此之謂折獄非聽訟之謂也書所謂非佞折獄惟良折獄是也子路無宿諾是其平日未嘗欺人故一言而人莫不信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此一段不是為子路發所謂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者只是一事蓋聽而辨其曲直是服其言未服其心也必使之感悔自訟釋讐解怨不争而去是所謂無訟也此事闗於所學其得失在已非由人也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晉荀息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正不濟則以死繼之苟知此理人人皆可以為忠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苟知此理人人皆可以為政大學曰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人患不能自盡其心爾何事不可為子張之失正在此蓋務外飾者必有驕惰之情久而必厭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解見雍也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今人多言見人做事須成就教他成亦是好事固是如此然亦須是分别善惡若果是美事豈可不成就之若是不好事其意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非義方鋭意不顧豈可不百方勸諌寧使人有沮壊成事之名而不可使吾有負此心之責若小人則反是見不好事往往與己意合力勸成之若美事未必合其意沮格不行者多矣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此一段見聖人功用妙處隂有以轉季康子之心而使不忌季氏在魯無復君臣之禮魯之臣子其不正者孰有大於季氏蓋魯之巨盜也觀聖人子帥以正與苟子不欲兩語若委重於季康子之意然觀其意雖春秋之嚴不過是也昔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夫魯之亂正是君臣侵權犯分無復常職若使卿大夫各有司存則三威退聽於家三軍不作八佾不舞泰山不旅田賦不用魯之君臣豈不大治今使康子一旦有感於聖人之言反而求之吾身感悔震懼其功用當何如此聖人之㫖意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
  老子曰民常不畏死柰何以死懼之善哉言乎今天下之人日夜趨於死亡姦民日蹈陷穽何嘗真畏死乎民不畏死而欲以死懼之雖堯舜不能也季康子論政立意在殺以為若殺無道可以就有道却不知就有道則可以止無道若殺無道以就有道世無是理也聖人不暇與之論是非直就康子身上教之子為政焉用殺之語婉而有直體雖使天下之惡人聞之猶當革心易慮蓋康子方執魯權使其狼戾殺人亦魯國之巨害聖人一言可以使之感悔知過所謂仁人之言其利溥也季康子視三家與其父兄中差可語故聖人隨其資質多方勸誘之如論語所載季康子兩問政患盜問使民敬忠以勸門弟子好學左氏載用田賦事季康子使冉有訪諸仲尼孔子在衛季康子以幣召之聖人自衛反魯觀此則季康子亦畧知有聖人矣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達非明達之達乃是達于蒐狩達于道路之達聞與達所以異者達是自我推之聞是自他人知之爾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三句只是一箇誠實事事自㸃檢不敢自侈大以欺人能如此看在何處皆有以先施之若聞不聞則在人固不可必也彼聞則不然直以智力取聲名今人所以不敢欺人者正是赧然有所不安於其中若公然以色取仁𪦈然行之而不愧則亦何遽不足以欺世盜名哉慮以下人是一事言以身下人固難非賢者豈宜輕以身下之亦雖少入思慮可也察言而觀色是自㸃檢也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徳脩慝辨惑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脩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善哉問只是問得親切却不比泛然之問真有意改過遷善也先事後得只是事合當做且做向前去不必計較得失做來做去却自然會廣大禮人不答吾當反敬見人不賢吾當自省自㸃檢恐不及何暇問他人之惡此可謂自脩矣人之所甚愛者親也其次身也一朝之忿遂至不顧是其所為如醉如狂可不謂之大惑乎人若能於此處察之則凡所謂惑者亦可哀矣辨惑若此庶幾知天下之惑無大於此者他惑其有瘳乎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
  横渠以為舉直錯諸枉兼答仁智説得甚深切恐經意未然蓋樊遲自謂子夏言鄉者吾見於夫子而問知不曾説仁若説子夏謂不仁者逺是兼説仁智然樊遲問仁子夏不知也蓋愛人謂之仁知人謂之智此學者所共知也樊遲有何未達而疑之蓋樊遲所以未達者知人之説也如仲弓所謂焉知賢才而舉之齊王所謂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之類也聖人之意以為人不易知如何人人知得但舉直錯諸枉便是為知人之法也樊遲又理會未得舉直錯枉了如何會使枉者直子夏推原此道以為帝王之治天下亦不過此道故曰富哉言乎舜只是舉一臯陶湯只是舉一伊尹不仁自逺豈非所謂枉者直乎舉帝王己行證夫子之言則樊遲之問釋然矣
  子貢問友子曰忠吿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然則何取於朋友士有爭友則身不離於令名今而曰不可則止是懐不盡於朋友也或者曰以全交也嗚呼所謂全交者不竭人之歡不盡人之忠耳有過而不能爭是足以為全交乎夫朋友有相死之義不可則止獨不可再三乎故吾以謂此聖人論擇交法也昔子夏之門人論交於子張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二子論交皆有所偏聖人之論則不然不盡納亦不遽絶人相與之初未相知心一見語契固不在論或意以為不可亦未可遽絶忠吿善道果不可則止不必與之友矣毋自辱焉與毋友不如己意相似辱如禮記所謂辱與彌牟之弟游之辱非危辱之辱也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君子以文會友所謂粲然有文以相接是也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蓋不如是則幾於䙝而不可久矣以友輔仁者凡為是威儀於外是所以輔養其内也








  石鼓論語答問卷中
<經部,四書類,石鼓論語答問>



  欽定四庫全書
  石鼓論語答問卷下
  宋 戴溪 撰
  子路第十三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先之勞之不出一事葢不先施而徒曰勞之是所謂小恵未徧民弗從也然事亦須先識體子路為蒲宰使其民修溝瀆以民之勞煩苦也人與之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止之曰汝以民為餓也何不白於君發倉廪以賑之而私以爾食餽之是汝明君之無恵而見巳之徳美矣子路之意固將以勞民也而其失若此是得聖人之言而未得其所以言也他日治蒲既三年矣孔子過之曰吾見其政矣入其境田疇甚易草萊甚辟溝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盡力也入其境墻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寛故其民不擾也若此可謂先之勞之之功矣三年之久而其政始成非不倦何以及此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前輩説先有司以為季氏之亂正由大夫侵權分守皆亂今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告以先有司使魯之君臣各有司存則三家不治自服此夫子欲墮三都與正名於衛之意也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葢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前輩謂夫子為政於衛欲先正名必須教輒避位以遜其父則君臣父子之名正矣夫輒至於發兵拒父積年未定欲待夫子為政固將求安其位也而教之避位是宜子路以為迂也考之史記稱孔子自楚反衛是歳魯哀公六年也是時衛君輒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以為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衛衛君欲得孔子為政故子路來問以探夫子之意所以冉有子貢相語有夫子為衛君之説亦是見夫子自楚復衛意者欲仕於衛君乎由此觀之輒之有待於夫子其意可知矣夫子亦安能以一見之間使輒避位以遜其父乎故吾以為學者當識聖人之意子路設問以探聖人欲仕之意聖人不敢明白其不可葢居是邑不非其大夫豈敢明言其不足仕乎葢必也正名之意言必先正名而後可仕今衛之名不正甚矣彼既不肯正名是决不可仕也子路知聖人之意故有有是哉之語大有驚愕之意問道管他此等事作甚如今更説此事來可見迂闊且自為政何必問他名正與不正聖人聞他此説意者説道子路可是鄙野更不㑹説教委曲㣲辭之中義理自明如子路此言幾於戇矣大抵君子於理㑹未得處亦須仔細思量如何直截如此子路道正名是閑慢事不知名不正則開口便説不得如何行得既行不得更説甚禮樂夫事成則禮樂興猶充實而有輝光也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此一段前輩論已詳盡大意道樊遲所見甚卑淺意間道人君偃然在上不耕而食不蠶而衣則吾心有所不安百姓將有所不服欲得君民並耕出入阡陌與百姓同其勞苦庻幾享之而無愧此亦可謂慮事甚宻矣其如所見太卑若使天下之民敬服其上莫敢不用情如子弟力耕以供父母則天下之農皆願耕於其野矣耕稼之事自是老圃之職何足以累君子之心禮記曰后稷天下之為烈也豈一手一足哉為君子者正患無禮無義無信斯民外服事其上而中實欺之則一旦渙然觧散却有可慮之理若使禮義修明信服民心享天下之備奉正是當然耳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扵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此一段是聖人教人讀書法書不在多誦正乃謂有得耳所謂有得者非謂有得於經也正是因經有得於心耳夫誦詩可以從政出使是豈政事言語盡在詩乎亦是感發吾心耳古人多先學詩學者讀詩最是識人情物理胸中真有所興起不至於滯礙不通自然出而可用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其身正其極至於篤恭而天下平不勉而敬不言而信其身不正其極至於用刑而不勝况出令乎管仲下令如流水之原此霸者功用也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按史記夫子自楚反衛當魯哀公七年衛出公五年也孔子曰魯衛之政兄弟是言為哀公出公發也魯嘗逐君衛方争國君臣父子之間若此亦無以大相過矣聖人之言及此葢亦有所感嘆云爾雖然夫子嘗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則魯之風俗幾於道矣聖人之言及此何也葢人之受病雖同而元氣之厚薄繫其所稟受元氣之厚者受病雖深當易愈耳昔者仲孫湫省難於魯正當慶父子般之亂可謂禮義滅絶甚矣仲孫湫歸言於齊侯曰魯秉周禮未可取也謂君臣簒奪之際為秉周禮之國葢必有見於政事之外矣此夫子魯一變至於道之意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左氏列公子荆與史鰌蘧伯玉同稱君子則其為人可知矣人之不善居室有二其一曰貪不知足其二曰驕而易盈公子荆則異於是曰合曰完曰美此之謂知足曰苟此之謂不盈夫富而不驕者鮮謂其易盈也富者怨之府謂其不知足也人能知此二者可以為保家之主矣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庻矣哉冉有曰既庻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國患於無民故户口蕃盛者為治之基也後世之君括户以求民為賦役地也聖人欲富民後人欲富國其事正戾故休養生息者所以庻之也勸課農桑者所以富之也申明禮義者所以教之也不如是不足以為人上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此聖人感嘆憂天下至深切之意也聖人用功雖曰綏之斯來動之斯和然亦是年歳間方得大體齊整若欲事事物物無纎毫未盡處為王道之大成亦須是積習之功如化工生物發育條暢在旬浃之間亦須厯夏秋方能成實善人為邦譬如平和之藥無速化之功積久藥力既行則宿疾自消若夫舉一世之民躋之仁夀之域使昆蟲草木咸歸於仁此非日夜漸漬滲漉之功未易至此譬如天地之間甘露醴泉竒草異木非至和之氣磅礡鬱結何以生此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為政甚易只須正巳便是正人為政甚難不先正人却先正己政者正也不正不足以謂之政
  冉子退朝子曰何宴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
  此一段前輩論得極切當大意以為夫子此語不是論政事小大意專在季氏也昔夫子正取假之名於季氏葢君臣禮廢已久諛謟成俗雖君子在習俗中浸滛不覺語言亦不識輕重如冉子有政之類是也葢冉有不曽仕於公朝今之退朝者是退季氏之朝也謂季氏家事為政是當時習俗之辭不以為怪也聖人不欲直言其非為之隠其辭以警悟冉有之意曰往往今日所議者事也若是政關國家利害雖不吾用吾亦須見説隠然國家之義行於其間使冉有感悟聖人之言他日旅泰山伐顓㬰之事皆有以處矣此聖人之㣲意也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䘮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䘮邦乎
  一言可以興邦者謂人君出一言之善便可以興邦如宋景熒惑退之類是也聖人以為一言之發不可若此然而出言之善惡其幾㣲之際廢興所關甚可畏也葢一言之善惡未便可以興䘮然自此一言而推之前面大段利害興廢之原葢幾於此幾之為言㣲也古人之所甚戒謂其隠然而實彰也且如人之言曰為君難此一語未便可興邦然才知為君之難事事不敢輕易邦有可興之理若只説道要人順己此説既出拒人於千里之外如隋煬帝所謂朕性不喜人諌邦豈無可䘮之理哉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悦逺者來
  按家語子貢問於孔子曰昔者齊景公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節財魯君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諭臣葉公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悦近而来逺詩曰亂離瘼矣奚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為亂者也葢荆之地廣而都狭都狭則近者離散地廣則徒務逺畧夫國内空虚而四封之地廣則楚之為政可知矣故夫子答之以近悦而逺自來之道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凡事不要速成事若欲速必不免苟簡滅裂前面便行不得又不要求小小近效事若欲近效必不免經營目前真切大事都無暇及古人舉事為是綢繆委曲者非惡其速也惡其不行也見小利不顧者非惡其利也惡其為害也此患不特為政人人有此病學者當味此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隠子為父隠直在其中矣
  夫理直為直理曲為曲此最易曉而葉公之言及此可謂天下之大愚矣此一事證父者不足責葉公大可責也韓退之以為刲股以救其父在有司尤當誅之以為傷風敗俗若證父攘羊有司當殺無赦今葉公專楚國之政而持論及此則楚國之風俗可知矣嗚呼此固申韓刑名之所由使乎滅絶天倫而一聴於法天下之不亡者特幸爾古之聖人其法制也為是議親之辟非枉法以自私是乃所以行法也葢立法不問親疎至於掣肘不可行則法有時而廢委曲通人情以與天下議之則法行而民服矣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明道先生以為徹上徹下語觀此語與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相似此三語學者時暫亦有此心但不常存耳當尊長之前亦須恭為君父執事亦須敬與親故亦須忠才到可以鹵莽處有時亦不免自恕雖之夷狄不可棄也便有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之意夫子以為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可行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以此知天下之理有人心者則一而已矣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大抵聖人教人皆是因人之才成就之史記載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强晉而霸越此事固不可信然以辯聞恐亦未免有權以濟事處如史記所載雖曰足以存魯其實亦非士君子之事所謂不辱君命者承命而行有死無二而已若曰反覆變詐此蘇張之事是行已而無耻也可以為士乎夫士至於行已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有用於國若夫退修於家宗族稱孝鄉黨稱弟此亦可謂純篤退修自潔之士至於苦節自守介而不通抑亦可謂一節之士矣今之從政者何如前輩謂居其邑不非其大夫故夫子自謂斗筲之人辟而不言此意故好竊意子貢所問今之從政不是問當今大夫前面問士而後面問從政是問今士人中亦有去從政者不知如何聖人以為斗筲之人謂士之從政者是斗筲之人所謂為貧而仕急升斗之祿如乗田委吏之類耳何足以數於從政之列所謂噫者嘆士之不見用於時而今之從政者類非士也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所以不得中行而與者正是人多狂狷也猶中庸所謂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然不可以其不中而遂棄之不得中行而與必須取狂狷可也易曰中行獨復以從道也若中行者自可以復不待引而歸於中也惟中也養不中故狂狷之士思得聖人而為之依歸葢氣質之偏皆可勉而為善惟陰柔模糊無所指名者天下之大姦也此聖人所以惡於鄉原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人而無常不特不可為善止他事亦做不得其曰不可作巫醫者舉有利害者言也夫子曰亡而為有虚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常矣人而至此其身且不知所在何以為人巫醫雖賤技然死生禍福與人相關若使無常之人為之其害人多矣不恒其徳或承之羞連下文如唐棣之華偏其反而子曰未之思也相類大抵易之書以占而後見吉凶若不常其徳其羞辱必至不待占卜已無可説矣如左傳所謂在周易師之臨是未嘗占而言吉凶亦以其事而知之也故曰善易者不占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君子忘已故和而不同小人有己故同而不和論到極底君子不同有同之理平居議事不為苟同他日患難不相背負者必今日不苟同之人也小人比昵為一他日有利害便相背故今日之立異者即前日苟同之人其間固有相視如仇讎者何望其同乎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此一段是論觀人之法非學者自修之辭也鄉人皆好之則其為人必和易同俗鄉人皆惡之則其為人必狷介自髙然要未見他親切善惡若鄉人之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則善惡分明可知矣故君子自修所至而人化之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庻幾夙夜以永終譽難以好惡言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説也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前輩有言人雖甚愚責人必明人雖甚明恕己必昏小人但知有己不復知有人若君子則能通彼己葢君子律已甚嚴一言笑不可妄得似若難事若使人却知人長短小人待己甚薄事事可以取悦其意似若易事若使人都不通人情事事責辦少不如意則譴責隨之葢忠厚與刻薄之異也觀聖人此言則君子之腹心小人之情狀盡在此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泰則處己閒暇不汲汲於奉人驕則對人傲慢自己却不閒暇泰者無求驕者有挾泰者甚安驕者甚殆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來觧以為剛毅木訥非有知覺者不能此其所以違仁不逺大是體貼得仁非説書之法也此其四字只是資質好篤實無偽耳何與於知覺巧言令色其質薄剛毅木訥其質厚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聖人大是教得人親切説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又恐子路混為一處故申言之曰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來觧以為子路行行其於朋友兄弟不能無失却不是子路平生忍事不得只是好面質人觀其在夫子前屡曾如此朋友相切磋固是美事然亦須識合委曲處方得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善人疑若不能即戎然積其教民之功使民歡欣恩愛知有君父雖赴水火可也况於即戎乎夫民讓事樂和愛親哀䘮而後可用當其教民豈曰即戎積之既久民愛其上何事不可為哉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此一段東坡説得已是春秋書以字極有工鄭棄其師與此棄同
  憲問第十四
  憲問耻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耻也
  夫子之門原憲最貧葢耻仕於亂世也夫子懼其以仕為耻故告之以此邦有道貧且賤焉是亦耻也觀子貢與原憲論貧病事則憲有得於夫子之言矣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勝已之私克之美也忮克忌忍克之害也四者不行猶未絶其本謂之用力則可謂之仁則未也夫克伐怨欲不行猶有以用其力意必固我既絶無所用吾力矣故曰克已復禮為仁雖克已而未至於復禮未可以為仁也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
  士而懐居百事不成已非士人矣齷齪淺陋苟且委靡皆懐居之故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
  聖人以言孫為逺害之道乎曰非也天下之事殺其身有益於國君子為之若無益於國而輕用其身是淺丈夫而已矣危行言孫為不仕者言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徳與言仁與勇自是兩事縁中心純實發見於外自然相應徳人之言可愛可敬真是有和氣襲人之意仁人之勇從容守義不急不迫自然有不可犯之威此是必然無可疑之理葢不如是則非徳也非仁也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
  擬人不以其倫此聖人所以不答也君子㢤若人尚徳哉若人其言㣲而婉取瑟而歌之意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安有不仁之理邂逅誤見其意以善為之而或䧟於不仁者有之若小人用心全别仁從何而有譬如種稻却時有荑稗若種荑稗雖欲一粒粟不可得也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勞字當從平聲來觧以為勞勉之勞非是既謂之愛須勞他不然則非以為愛也
  子曰為命禆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潤色之
  夫子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此亦是難事春秋時用此為國子產所以能相鄭者辭命之功也然當時亦非子產一人之力同時諸公皆有助焉聖人喜鄭之多賢若曰欲為辭命使禆諶草創世叔討論子羽修飾子產潤色必可觀者矣合衆長而泛言之非專言鄭事也
  或問子產子曰恵人也問子西曰彼哉彼哉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
  前輩嘗説春秋有三子西此所問者是楚子西何以言之謂其所問者皆執政也楚子西何足齒於聖人之門聖人不欲明言其非彼哉彼哉之辭謂所問者何子西也管仲是一時人物與子產功用全别然子產恵人却有君子意思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貧而無怨是切於身已一若忍受得與外面事難易全不同故爵祿可辭而白刄難蹈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雍容風雅與理繁治劇之才不同二者不可偏廢為人上者審擇其人才而用之耳用違其才則人才無一可用用稱其才人才無一不可用人多言古時人才多不知古人善用人才耳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智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謂成人矣
  合此四人所長有才智而澹然無欲君子之可用者也况文之以禮樂則學問益可觀矣若此可以為成人矣下面曰字是子路説非夫子再言也蓋子路平日於聖人之前多是要任意自説所謂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此皆子路所長平生見處在此故以為僅足耳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賈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其然豈其然乎説者以為此夫子不許公叔文子之辭非也夫子初疑或人之非故以問公明賈公明賈之答與聖人意合故聖人喜之曰元來如此豈是如此耶上一句其然説公明賈之言下一句其然説或人以告之非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君子曰以地正國謂之叛焉可也據地以求後安得謂之不要君哉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
  齊威晉文之事惟讀春秋究見二公本末方知聖人之言譎正為二公圖伯言也齊威用二三十年之功晉文公乃成功於二三年之間譎正之辨也召陵正城濮譎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説春秋者曰信其信仁其仁衣裳之㑹十有一未嘗有㰱血之盟也信厚也兵車之㑹四未嘗有大戰也愛民也所謂仁其仁者即如其仁是也如其所成就是亦管仲之仁也大抵有功於生民者皆可以言仁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公伐齊納糾書糾不書子不當立也故古人以子糾為威公之弟若大義不當立而死之是狥私恩也匹夫匹婦狥一飯之恩殺身以為報者有之矣非義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自其大者言之純亦不已與天同功自其細者言之卑躬損已孜孜學問皆自是而可進矣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䘮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䘮
  齊威公内行不修有管仲可以霸衛靈公無道得人亦可以不亡然則修身齊家與治國平天下有異乎曰霸於其身者不能禁亂於既死國雖不䘮而蒯瞶與輒之事國幾亡矣此君子之所甚畏也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言至於不怍其内功深矣此其所以難也
  陳成子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
  非天子不言討若哀公從夫子之言必且奉王命以問齊罪如𦙌侯承王命徂征是也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若谷永之諫所謂欺其君而犯之也子路勇於必為决不至於欺君然已有所不知而强其君之必從是亦欺也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同此一事也君子向上儘通徹小人向下亦通徹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
  來觧以治國平天下為為人非也何幸得人要治國平天下葢為人之學不如此只是要人説好故有人則作無人則輟耳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應對得極好不惟蘧伯玉能進徳使人亦能以進徳矣或曰蘧伯玉欲寡過而使人於夫子故夫子不與之曰此非使人之所與知也其説鑿
  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來觧説位亦心但不必如此説只是承上文不在其位之位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也既不失職亦不越職則其官治矣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過其行
  來解以為欲人之過行者非也耻言之過於行耳所謂言浮於行者是也故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中庸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由天下之所同得故曰天下之達徳由君子之所能行故曰君子道者三雖然所以行之者一也故子貢曰夫子自道也一曰夫子自道若此耳彼學者之論夫子不然也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此聖人以其身為子貢訓也若一日三省吾身者必無工夫方人矣為善惟恐其不足救過惟恐其不給雖聖人猶以為不寝不食也何暇論人哉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夫以言中為不幸則賜之賢其賜之不幸也或曰夫我則不暇指子貢言也但知方人而自己則不暇問其説亦新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患不能則進矣此君子之所憂也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人之所以有逆詐億不信之心者欲察物之情不使為人所欺以此為賢耳夫以不誠待人處心已薄於人無損於已有虧謂之賢可乎
  㣲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栖栖者與無乃為佞乎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夫子厯聘列國頗似栖栖當時辟世之士皆以聖人為非夫佞以求用非也固守所見無意於世執其一偏自以為是其害道亦多矣夫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非固也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徳也
  今稱良馬者多言其能行故有言千里馬者不知此特力耳良馬之所以可稱者却不在此當論其德可也溫良淳和急難不相離有君子之義焉
  或曰以徳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徳以直報怨以徳報徳報怨不可有心報徳雖有心可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下學而上達猶所謂升聞於上也故曰知我者其天乎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夫子以顏淵死為天䘮予子路死為天祝予葢門人弟子得行道者是亦斯道廢興之所係也事關天命非人力所能為也
  子曰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世亂而遯聖人亦以為賢若長沮桀溺之徒是也但比之聖人不可同日而語耳辟地若違之一邦是也形於色而後去則已非矣况形於言乎
  子曰作者七人矣
  來觧兩説皆通然作者兩字恐非隠者所能當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是也土焉者無證故序書㫁自唐虞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在晨門則知其不可在聖人則但見其尚可為耳故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巳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末之難矣説者甚多葢荷蕢之言傷於太急㫁然便為此辭似少商量故曰果哉末之難矣聖人恨不得與之往反共論也
  子張曰書云髙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聴於冢宰三年觀子張此問知當時自天子至於諸侯不行三年之䘮久矣觀左傳魯昭公有三年之䘮而國不廢蒐孟子載滕文公定為三年之䘮百官父兄皆不欲可㮣見矣三年不言古之人君皆然髙宗因恭黙思道之中夢帝賚予良弼作説命三篇故髙宗不言之事得載於後世耳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
  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葢百姓極易使上無禮下無學惟見其難耳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夫如是使之赴水火可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已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此三事無淺深但聖人因子路之言太輕故推廣言之耳敬便能安人安人便是安百姓其本原功用如此
  原壤夷俟子曰㓜而不遜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
  前輩謂原壤有西晉之風登木之歌是亦阮籍飲酒食肉之意也聖人懼其禍之將至此也故夷俟一事責之甚嚴以杖叩其脛因其夷俟而數其罪三也門人記之猶指其掌之義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歟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若有願學之心雖難言如互鄉亦可教若有自足之意雖將命如闕黨亦不足以進於學矣人只觀其志向更不當問其能否能者易敗而有志者不可禦也
  衛靈公第十五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
  按左傳孔文子之照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簠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文子遽止之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與此事頗相類不知是二事復是一事也孔子在衛有際可之仕葢亦有意在衛及其問陳全體不識聖人無可説者故明日遂行所謂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也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路平生有力能不耻於衣敝縕𫀆而不能不慍見於絶糧之際學問不足也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聖人不貴於多學歟曰博學詳説聖賢之事也然必有以貫之則博而有要人但見聖人之博學多識而不知聖人之有要也隠然一貫之理黙通於博學之中也此其博學也與人異矣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
  此一句不是説子路只是告子路耳由字當如由誨汝知之乎之由㸃作一句子曰中庸之為徳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豈惟鮮能久只知者亦鮮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巳正南面而已矣
  無為而治舜之徳也其實人君治天下本亦無可為者恭巳正南面初無一事可為也惟舜能安於無為而已矣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子張問行與問達一般只是向外尋求要行要達却不曾反己聖人使求之言行若言行誠實㸔置之何地皆可行若不誠實不行於妻子况州里乎然是行也亦須積得純熟自見得親切方能有行求功於旦暮而歸過於忠信篤敬之無益則非矣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懐之
  來觧史魚蘧伯玉於夫子亦太過矣蘧伯玉只是善卷舒尋常不為人所忌故邦無道可以卷而懐之史魚尸諫一事至死亦只是此一直是亦可謂君子之直矣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多言不如静黙之功然當其人而不言其失所亦多矣所貴於知者謂其不失機也失機而悔後無及矣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噐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問仁與問為仁不同為仁則必資於友朋之助如工人之利器然至於拙工則又非器之所及也
  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滛佞人殆
  為邦固自有道聖人不言其道而直言夫治定功成制禮作樂為萬世之章程此其待顏子可知矣鄭聲佞人特去其害治者而已矣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人之逺慮頗似迂闊然而無逺慮者必有近憂則所謂逺慮者乃親切至近之慮也
  子曰巳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
  此兩語聖人為衛靈公南子設也然而世之通病不逃於聖人此兩言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指人情至切𦂳者言也内自省則病稍瘳矣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桞下恵之賢而不與立也不知其賢而不用猶可説也知人之賢而惡其與己並也是不以國家百姓為念者也其亦不仁甚矣非所當有而有之謂竊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
  若躬自厚而不責於人則無怨矣不但逺也大抵自利者多怨求人者亦多怨能自怨艾則於人無怨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不曰如之何如之何當作一句人亦須是遇事三思與人仔細商量有臨事而懼好謀而成之意然後可若不能如此率情任意雖聖人亦無如之何也己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此為羣居設也無切磋之益而有好發人隠伏之心則其勢不可以相安是真難以共處也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聖人常言主忠信今乃曰義以為質信以成之來觧以為次第先後非也此一段不是論先後之序只是説為君子者當如此一事少不得孟子論仁義禮知不説信葢人無信一事做不成猶五行之無土也故曰義以為質義為質了須是有禮以行之有孫以出之有信以成之方得為君子不是説道禮行孫出了方以信成之也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患不知人求為可知病無能都是自己上用力若知患知求知病則其用功事深矣非為他人設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
  與病無能同人之有疾疢者必思所以去之此其真情也然則君子亦求名與曰名非可以求而得自修而名隨之病其名不稱則知所以自修矣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然則聖人取諸人以為善非與曰非此之謂也君子每事求己惟見己之未至故能自反小人每事求人惟見人之莫我與也故常多怨求己者求則得之求人者求則失之求己者常見己之過求人者常見人之過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羣而不黨
  矜似異羣似同矜而不争則雖異而同羣而不黨則雖同而異小人務自矜持便有争勝之意相與羣居便有合黨之患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此君子聴言之法以言舉人則失之輕以人廢言則失之苛但當因言而審察之耳言雖是而人則非亦不舉人人雖非而言則是亦不廢言惟其是而已矣
  子貢問曰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天下之事惟通彼己者能不損己以益人此理可以長久行之而不變若未免以人己二其心則必有齟齬而不可行者非特人病之揆之吾心必有不可行者矣事只是心安者便行得長逺此一段可以兩字著力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毁人是不美事聖人固無之然有心於譽人亦非聖人之公也斯民在三代之時所以能直道而行者只是順行此理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葢三代之時君子與小人同此一道也此一段所以兩字著力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亾矣夫前輩常説有馬者借人乗之此乃闕文也不言何人之馬借何人乗之葢相傳妄自增加也觀聖人作春秋可見矣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是似是而非如惡鄭聲亂雅樂之亂來説未善也此只説自己多言敗徳况巧言乎故巧言能亂人徳小不忍起而便為之能亂大謀亂則百事不成矣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
  人情多於參差處致察至於衆人所雷同處亦不復加意君子却不當如此於衆人所不察之中當致宻察之功葢非特觀此一段必字着意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道自人出非由外至者也葢人能充擴此道使天下共由之此人之能𢎞道也若人者萬善俱備無有虧遺不足之處道豈能𢎞人哉此一段能字著意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不能改方是真過若不幸而過過而能改非過也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寝以思無益不如學也來觧不是學與思相因闕一不可然一面苦思不學則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雖聖人亦不能徒思也學在前思在後故博學審問然後慎思論語亦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先學後思思方有益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君子謀道不謀食葢食非人之所能謀也且如耕穫以謀食可謀得所求矣然歳安能常豐未免餒在其中謀道者固不謀食然學亦有祿在其中未可謂之不得食也葢道者君子之所當憂而貧者非君子之所當憂也富不可求貧不可去雖憂無益也聖人教學者親切之言及此可謂詳盡矣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來説不是却太深了又説居官臨民亦太小了有國有天下者當識此理智慮周防得到固足以來之然强把持不住須是守以仁秦隋之君是知及之也七制仁義公恕統天下是能以仁守之也至於下兩節又非七制所能及也使民瞻其顏色望其容貌而不敢生慢易焉此臨之以莊之功也雖然猶未也動之以禮使民由於禮而不知所謂動之斯和則盡善矣此三代聖王之事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一段在可不可上著力若不可小知則小知是不好底事與不可以為滕薛大夫事不同葢大受是受人大底事如託國託孤事關利害之類若小小私昵真是不管强教他與聞其事不得小人反此小小私昵亦能出力為人才到利害便相背負葢謂其不可大受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孟子曰民非水火不生活故水火人之所恃以為生也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若夫子所謂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者是也民之於仁急切如此然人因蹈水火而死者有之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所謂無殺身以成仁者也此兩句人多説不同或云水火有蹈死底道理仁無蹈而死者此亦易曉不待聖人説又有人説水火蹈之終其身未有蹈仁終身至死而後己者也此亦病人人皆是終身蹈水火聖人却不應説吾見兩字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當仁便向前做雖師不讓也其勇於必為可知矣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來觧以諒為信信與諒不同匹夫匹婦之為諒葢不顧義理之是非但守其言之必信此之謂諒其於正大之義相去霄壤矣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古者人君不輕以祿與人所謂位定然後祿之又曰以功詔祿者是也君子亦不敢輕受其君之祿如孟子所謂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事君者量事而後食務先敬其事度在已無愧事而後敢受祿於君
  子曰有教無類
  聖人只有教人之心無分别人之心才有教則人人皆可學却無彼此今人多言某非士類不可教自恨教者無以教人耳苟有教何類之有只患月不出不患不徧照也只患雨不降不患其不徧澤也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不相為謀則其背戾而不合所謂左右背劔者也君子於此亦聴其自耳非可强合也東坡曰彼且不吾信如吾之不彼信也
  子曰辭達而已矣
  君子無意於為辭求以達其意而已矣辭達則止不求工也然而見理不明者其辭必不達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
  來觧以為誠亦不必如此實説只是道理合如此瞽之無相倀倀然無所之故瞽必有相今既來見便合與他説所謂見瞽者必作過之必趨亦只是道理當然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將伐顓㬰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㬰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冉有曰今夫顓㬰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葢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
  顓臾任宿須句皆風姓也實司大皡與有濟之祀僖公之母成風故僖公嘗封須句則風姓之親魯親之舊矣顓㬰之伐季孫蔑公室也既説近費便是要廣費地此其真情也聖人却不甚責子路葢輔成季氏之惡者大抵多是冉有故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又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聖人逆知三桓之子孫㣲矣故曰季孫之憂在蕭墻之内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不自諸侯出况政在大夫政不在大夫矣况庻人得以議政縁諸侯侵禮樂征伐故大夫竊政大夫竊政故庻人議政上下相承之理也故下之事上卑之事尊乃所以安乎其位也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㣲矣
  自公子遂殺適立庻而後公室之權去自昭公出居乾侯而季氏之僣極矣聖人當定公之時故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祿先去公室而後政始逮大夫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僻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取友之道以剛為上而多聞次之若便僻善柔便佞皆非剛者也益如人加長而不自知損如火消膏而人不見益難而損易如薰蕕然十年尚猶有臭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逰樂宴樂損矣
  大學曰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然亦觀其正與不正耳有所好樂則念慮不忘於心久而與之俱化其最善者好自謹飭與賢者遊而喜稱道人之善知為善之可慕久久必當有益若怠惰不學好自縱恣久而不改其損大矣驕樂傲也佚遊慢也宴樂安也皆恣情縱欲之病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
  此一段讀曲禮即見得少事長者其難如此孔門中如子路之率爾固不可然問焉而不言則不用情亦非事長之義也若夫未見顏色而言則妄人而已矣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前輩已謂血氣之善有限學問之善無窮葢學問不充血氣用事雖有善者亦只是血氣為之况血氣之不善者乎學問之功全在變化氣質血氣隨少長而盛衰此心戒懼一日則好一日君子有三戒不敢自恃如此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子曰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故畏者進徳之階也人惟無所畏也而後動於惡故小人為不善者必先慢天忽人不有聖賢之論然後得以自便其欲王氏曰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此所謂無忌憚者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未嘗學問觸事面墻窮途而反尚可謂學既學而知猶可次於生知之列直至於困頓不學民方為下於此知天下無不可學之人學無不可知之理學者不當自棄君子不當棄人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聴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古人以視聴言貌思為五事聖人以思分於視聴言貌之中其理相為用也今人何嘗不思但思慮擾擾要𦂳者不曽思只是邪妄耳内而處已外而接物那一件少思慮得君子念念不忘於善故事事物物皆經思慮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今人所以多悞者只緣鹵莽過了若加思慮無有不當者然而君子之思非擾擾然無所至止也内有所主中扃不惑則事變雖萬殊而此思則一學問之功以思為主聖人言之詳矣所謂不思無思者是又聖人之事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前輩嘗説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是不好事葢見善則不向前見惡則時一染指焉人類多如此若夫退然自處理㑹自巳事各據其所可行者以自達於聖人之道如此底人己自難得今人只是推善不做嘗試於為惡者爾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此一段是連上文齊景公聞夫子君君臣臣之言而知其善聞晏子之言而知禮之可以為人國然卒不能用其言柔弱無立甘心於亂亡豈非所謂見善如不及者乎伯夷叔齊所謂隠居以求志行義以達道乎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
  聖人之教子先養其氣質待其可以受教也然後因其質而徐教之不先時而躐等也學詩學禮乃平日為門人言者還以告其子夫子嘗謂伯魚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此學詩之訓也伯魚之母亡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嘻甚也伯魚聞之遂不哭此學禮之訓也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此章是先王之禮弟子附見於此葢亦嘗聞聖人之言云爾夫人與君得並稱君夫人稱小君此其於國之臣子有君道也所以相内治也如之何其以易為之春秋之時夫人不成其為小君矣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其相敬如此寧復有如春秋夫人之事哉宋左師受妾棄寶馬之賜改命曰君夫人而後受之大臣之稱若此邦人何觀焉聖人安得不嘆息於斯
  陽貨第十七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懐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歳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此不是聖人明哲保身乃是聖人從容中道處歸豚之意陽虎設詐行權以屈聖人之從已如此也聖人黙折之往来唯諾之間使小人不得以致怨肆毒所謂從容中道者與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相近二字至哉聖人之言也渾然天成無所偏倚三字之説廢矣後雖有辨者無所致其詰矣哉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此一章是連上文聖人懼人之不曉也故又再言之惟其習相逺故上智與下愚不移其初只是同行一人向東一人向西便有萬里懸隔終身不相及矣然則為中人者可不審所習哉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戯之爾
  聞弦歌之聲不是子游弦歌是邑之人弦歌也故子游以學道為對一似今之州縣先教化所在各有書堂弦誦之聲洋洋盈耳夫子欣然有當於其心故喜而戯之耳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己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按公山不狃率費人以攻中山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不狃奔齊如此則是公山不狃之招聖人是有悔畔之意也故聖人欲從而勸教之及其不往則始命樂頎等下伐之夫子時為司冦也若是子路則决然不可往非有磨不磷湼不緇之徳則不可往非有綏來動和之功則往亦無益聖人闔闢造化之功子路宜乎驚怪而不曉也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恵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恵則足以使人
  此五者處已甚嚴待人甚恕大抵聖門之論仁分而言之則仁義禮智各為一徳合而言之則仁總萬善而為之長凡天下之善皆仁也不必曰此仁便是公彼仁便是覺也克己不必專説己愛人不必專説人未有克已而不愛人未有愛人而不能克己者也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緇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觀夫子者當於見南子欲從公山弗擾及佛肸召處觀之此是聖人大功大用與造化相似處去聖人一間便做不得葢不如是不足以為聖人親於身為不善君子不入此只是初學自守者便能及此子路可謂不識聖人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繫而不食言其不為人所食無用於世也人亦須有用於天下方可以扶立世道乾坤亦只是用若安坐而無所用是亦匏𤓰而已矣
  子曰由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來説以仁知六者為質不是此只説好耳仁知信直勇剛此六者最是好底徳愚蕩賊絞亂狂此六者最是不好底事只縁不學故雖好仁好信亦只為善何况所好者非善耶大抵人不學問與學而不窮其精㣲徒知美名之可慕而不究其實其意皆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非者多矣此則學者之所畏也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人情至美也逺近相取情偽相感則亦有時而不美故聖人必有以通人情使得以自述其情性寫其歡欣之意而嘆其愁思不樂之狀夫是以宣其鬰滯而樂其和美則不肖之心不生矣後之學者豈不當學此通乎詩則明乎人情識乎物理可以感發善心察觀世變可以羣居不亂雖有怨誹而不至於已甚上而君臣父子之間有人情之所難處者皆委曲中道下而鳥獸草木之名與時消息物理變化亦可畧見矣學詩之功至此顧不大哉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靣而立也與
  來觧以為道不可進猶正墻面而立此説不通道不進如何説正墻面所謂正墻面者謂其無所見也古人學詩增長人見識甚多故古人多因詩以正義理周南召南三百篇之祖亦不必實説人倫之本也為猶治也猶為禮為樂之意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夫子於論語止言禮不在玉帛樂不在鐘鼓耳至於禮記説禮樂極親切推而至於孝悌之行治心治躬之學無聲之樂無體之禮其深矣哉孟子得之直論其實以為出於事親從兄可謂深切著明矣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盗也與孟子嘗論人能充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穿窬與義逺矣毫釐之間相絶如此信乎為學之難君子致謹於精㣲之際如此也孟子又言士未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是皆穿窬之類也其分别於義利之際精㣲而嚴直聖門論學大抵如此聖人以色厲内荏比於穿窬可不畏哉外雖剛强中實歉然是有愧於中也外欺人而内自愧惴惴然惟恐人之知己也是豈非穿窬之類哉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此章孟子論之葢詳矣稂莠苖之賊鄭聲樂之賊謂其同類而近也疑似不明誤天下後世不少此吾夫子之所甚惡而少正卯所以誅也夫子不攻異端而惡鄉原聖人之意㣲矣原髙也深也
  子曰道聴而塗説徳之棄也
  學不窮本何以進徳道聴塗説猶今諺所謂東畔聴得西畔去説更不究見本末由来便以為是如此雖聖人亦不能教也此之謂自棄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東坡云李斯憂蒙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𣏌憂懐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其心本生於患失其禍乃至於䘮邦善哉斯言能推明聖人之意矣其始止是鄙夫其終乃是亂臣賊子爵祿之心重便生出無限事誤國誤家豈其本心哉一念之差而已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亾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古人雖病處亦好今人連病亦無古人就病處却醫得今人之病不可救矣肆與蕩不同肆是放言髙論蕩則不檢束矣廉是有廉隅如今人言善自矜持是也若忿戾則傲俍已甚氣象全别矣此皆小人自託於美名以掩其欺者也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此一段與孟子所説不同孟子是説疑似之亂真也故惡之夫子直言其所以惡之之意耳所謂君子亦有惡是也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此見得聖人以天自處聖人嘗曰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使聖人得見諸行事必有造化宻移之功不言而化矣退而載諸空言平日與門弟子講論與繫易象作春秋皆言也猶懼天下後世求聖人於言語之末而莫知其本也故又有予欲無言之嘆子貢異日有不可得聞之説是得聖人之意矣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夫子闞亡而見陽貨與取瑟而歌使孺悲聞之之事見得聖人待小人之道無絶小人之法而又有感悟小人之機其闔闢造化非學者所及也
  宰我問三年之䘮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糓既没新糓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䘮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汝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通䘮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甚矣宰予之不仁也習於世俗之薄而反諸其心尤甚焉自以為禮樂之廢壊重於其親之亡也使予嘗讀蓼莪之詩必不忍發此語矣十哲之數既入曽子當去宰予學者無以宰我為聖門之徒汚吾聖人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博奕之過止在博奕無所用心之過雖滔天可也學者不可使此身逐日無安頓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盗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聖人以勇配仁知葢勇即義也子路見勇而不見義故聖人不言勇而言義夫大而為亂小而為盗皆勇之為禍也君子豈可以尚勇乎此聖人教子路切至如此也齊宣王好勇孟子誘而進之故曰王請無好小舅子路尚勇夫子辭而闢之故曰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聖賢教人之意深矣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遜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聖人之所惡者惡其為害於人子貢之所惡者惡其自欺於已其廣狹不同如此聖人之喜怒前輩以為如鑑然妍醜自見無所容心若子貢之惡則見人之過而有忿疾之心矣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逺之則怨聖人察於人情之際亦㣲矣上而宦官宫妾下而家人臧𫉬皆是物也逺之不可近之不可則亦難乎其為養也不求諸家而求諸身得其所以養矣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來觧以為年至四十此其不惑之時也説書不當如此四十而不惑此自是夫子當時事如何立定限制便云四十是不惑時夫子四十不惑孟子四十不動心此自是孔孟為學成就如此豈比夫三十壯有室四十强而仕為人人一定之説乎四十而見惡焉猶云四十五十而無聞焉取其大約言也此聖人待人忠厚之意年至四十春秋已髙經歴世變已多猶未免見惡於人此所謂困而不學民斯為下者也嘆息之而已矣
  㣲子第十八
  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前輩嘗説商三仁若比干死箕子囚皆無可觧説者㣲子此事最費觧説故㣲子特作一書自説其去之之因葢二人可諌㣲子當嫌疑可立之際故不敢説退而存商之祀所謂自靖人自獻於先王三人各行其志無愧於先哲王此其所以為仁也一經夫子之言三人之名遂定不然後世必以㣲子之去為非矣桞子厚説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圖存國無其人誰與興理此固人事之或然者箕子隠忍而不去亦有志於斯此亦説得箕子好
  桞下恵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人皆謂桞下恵和觀直道事人之語桞下恵不和矣不容於人至於三黜其亦不可謂介矣故伯夷非隘桞下惠亦非不恭葢不如是不足以為聖賢孟子推言其末流之弊耳伯夷叔齊栁下恵三人一經夫子稱道再經孟子助之其名遂定不然楊子云所謂東國之詘臣西山之餓夫也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來觧説禮貌薄不是葢以季孟之間待夫子是大段禮貌厚了聖人豈縁此去齊景公待孔子不是當面説乃是商量待夫子之禮如此夫子亦不是當面説吾老不能用乃聞此語而説耳葢齊景公雖尊聖人而不能用其言以季孟之間待夫子只是要商量相待底禮數非聖人之意也安得而不行故去齊接浙而行言其速也猶齊宣以萬鍾留孟子意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齊人歸魯侵疆設計以傾聖人季桓子三日不朝心術巳壊齊人之計行矣故夫子遂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然以膰肉不至而行此孟子所謂㣲罪也去就止速何其從容中道如此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巳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
  鳳兮鳳兮何徳之衰不是説夫子盖説時節不好如鳳鳥不至之類是也嘆鳳鳥之莫聞而君徳之莫致也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猶云時尚可為也既而曰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言今不可復為其從政事者增益其危亂而已矣觀接輿此言亦不是無意於世者故夫子下欲與之言然竟趨避而去如此等言語不可謂之不是只是欠講磨之功若與之往復論辨必須悟獨見之非惜乎不得與之言此聖人之所恨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避人之士也豈若從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若此等人不可謂之不賢正縁講究不明故所見有差别彼為無道不可與易聖人以為無道正吾所當易若有道則無用乎易也其差處正在此辟人者言見其人之不善則從而去之是為辟也人不與人為羣乃欲與鳥獸為羣不特待人太薄待已亦太薄矣荷蓧丈人為許行之學者也然能留子路宿見其二子其於人情不已處即天理之不可冺滅者也聖人以為可教故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何其畏人若此哉子路從聖人既久亦知大倫之義本出於一一處欠闕則他處皆非今知有長㓜而不知有君臣此之謂不能充其類道之不行已固知之矣然不仕却不得直是無君臣之義而後可故君子之欲仕也行吾君臣之義而已至於用與否則在君而吾之義已盡矣此所謂講究精㣲不偏不倚如此雖然子路一日而見三隠者世之賢者伏於巖穴之中不得聖人為之依歸者何世蔑有堯舜在上皆賢哲之臣也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恵少連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栁下恵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按禮記云大連小連善居䘮盖當時賢者也桞下恵身中清潔已自髙不為世所汙廢中權則逃遁自匿不為時所忌由無可無不可五字觀之一節自喜與敦化之功逺矣
  太師摰適齊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皷方叔入於河播鼗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按注家云魯哀公時禮樂廢樂人皆去葢不應魯哀公時所有樂人同時皆去哀公雖削弱國事亦不應如此謬前輩説師摰自是周厲王時人由此一事觀之周衰樂廢樂官逃散乎四方聖人惜之故弟子追記於此耳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前輩以為施者陳其罪而戮之之謂也左傳曰施生戮死可也又曰施刑侯而尸雍侯與叔魚於市是也不施其親猶公族致刑於甸人之意此四事皆是寛厚之意所謂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者可見於此矣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此尊尊也
  周有八士伯達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周之八士如八元八凱然其事不載於尚書故後之人無考焉聖人作春秋士不書石尚書者貴其知禮也然則三代之時士不為大夫者其事業不𩔰亦多矣
  子張第十九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䘮思哀其可已矣
  來觧以為士能見危致命見得思義故以此心而承祭自然思敬以此心而臨䘮自然思哀不是此自是四事非是連上文利害是君子用力處䘮祭是君子盡心處人能檢㸃此四者亦可以為士矣其可已矣猶事親若曽子可也之可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來觧説上兩句云不足以有容不足以有守説下兩句云無所輕重於世若如此説恐無交涉盖執徳不𢎞則其人無所依據信道不篤則其心無所主張如此等人盖無常之人夫子所謂㒺之生也幸而免者也子張外飾之人而為論確實如此可謂進徳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兩人趨向不同故議論亦異然論交之際其説皆通人之所以有交友者貴其有益也若不可與者汎然受之何益於我非所謂毋有不如已者之義也子張之説亦不可謂不廣大然非學者事此聖人教人不倦之功也若學者當學子夏至於子張之論非爾所及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子夏之學流為莊周其原盖出於此盖此語有病聖人立論决不如此 先聖之道凡小道皆異端也豈懼其致逺而泥乃有所不為哉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學問無止法善學者當有日益之功日計之不足歳計之有餘則善矣来觧以為致其知而不已保其有而不失此語㣲有病若每日要求知其所未有每月又保其所有此大段擾擾矣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聞此求知之病也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子路終身誦之此保其所有之病也能溫故知新可以語此矣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學篤志切問近思為學之道盡於此此之謂明向上則有力行一事非是此四者可以謂之仁仁在其中猶學也祿在其中之謂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東坡嘗説學以致道甚深然却不與上文相連不用深説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為學亦須致道只須如此説言人各有本業須做到成就處方是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人患不知其過才知便悔才悔便改今若文過則是已知過了知而文之則必不悔既不悔則必不改此其所以為小人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聴其言也厲此章語亦有病所謂子溫而厲者温中有厲不是聴其言方知其厲君子有三變隨物賦形從容中道何啻萬變本於此一而已鄉黨一篇可見望之儼然即之也温便是子溫而厲此章多是子夏言乃其門人私記如此病處甚多與聖人之言全别大率説得極辛苦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欲信人先從自信起自信甚難所謂有諸已者是也至於使人信已是使他人之心如我之心也不是自信得熟何以及此那件事不是信了方做得成故學問先從信起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徳一也有大徳小徳何也即其全體而論之故謂之大徳由其一節言之故謂之小徳譬如仕止久速各從其可所謂出入焉者也然從心所欲不踰矩凡其所行曷嘗出於規矩之外哉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來觧以為下學上達之意非也子夏意不如此子夏之意以為學者當有次第葢學者等級不同善教者亦須量其人而授之君子之道孰當光傳孰是後倦若是後倦之人則不當先傳與之此其等級次第不可亂也譬如草木有區以為之别矣是豈可相欺也除是聖人合下便理㑹得故有始有卒不至於後倦者惟聖人而後能耳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前輩説仕與學一也仕而優便是學學而優便是仕盖仕而優非學何以致此學而優則出從仕豈復有二道哉
  子游曰䘮致乎哀而止
  來觧以為過則傷生不及則傷恩故一止於哀此語非也此盖子游反本之論也周衰之時䘮不如古禮多而哀少矣故夫子甞曰䘮與其易也寧戚子路亦曰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子游之意亦如此䘮極乎哀而止他事皆末也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曽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不仁與未仁不同不仁是心術之病此小人之事未仁是學術之病學者容有之子張在聖門不得謂之不仁但仁之為道逺非篤實力行人未易至子張飾外不務實如何並為仁得此二子之所恨也子張有好髙之病無宻察之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䘮乎此一語孟子嘗言之曰親䘮固所自盡也致之為言盡也自盡其心而已人那件事不當自盡其心但人罕能自盡於其親䘮處觀之則天理形見不可冺滅矣樂正子春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用吾情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仲孫速也按襄公十九年八月孟獻子卒襄公二十三年八月孟莊子卒孟荘子為政才四年耳中間不見其事想此四年之中一遵其父之舊此正合夫子所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是也當春秋之時世家大夫驟變其父之政者多矣故聖人喜之如此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乆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善哉曾子之言也有司聞此有愧於斯民多矣古者司政典獄之臣雖上得其道民䧟於罪猶有哀矜訓教反已自責之意若上失其道是教民於罪也不能自責而反以責民已羞愧矣况矜已自喜求工法律之外乎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言不善者必歸於桀紂然則紂之不善其初豈若是然哉朋而和之者衆矣是故趨向之初不可以不謹一入於下流則天下之為惡者皆歸之䧟溺日深而不能自出也故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君子有公過無私過事勢之適然固有不能免者亦有出於倉卒不熟之際檢㸃不及者故其過也人皆見之及人言以為不可或反諸吾心而不安則𩔰然與天下共改之何有於我哉夫人心之至明者不可亡也譬之日月之食也外物昏之明未嘗亡也及其復明則向之明者果安從來哉知乎此可以言進徳矣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嘗師之有
  太宰嘗問於子貢子貢以為夫子天縱之將聖今答衛公孫朝之問又曰夫子焉不學盖天縱見聖人資稟苟非學亦何以成就聖人之學與衆人同文武之道𩔰然在此人皆可學但恨人不能學耳衛公孫朝謂聖人之學必有非人所可知者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仭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宰我子貢有若三子孟子以為知足以知聖人然則子貢所言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是亦知夫子之淺者耳况叔孫武叔乎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世衰道㣲雖三家之子孫皆不及其祖父如孟武伯季康子之徒雖不能知聖人皆能尊敬之叔孫婼在春秋中亦略可喜若季孫斯叔孫州仇之徒不及其祖父益逺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㳟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謂君子不敢輕於言如此也葢一言以為知又一言不敢以為知其自畏如此陳子禽在聖門中不知所學何事問三事皆謬其一問子貢夫子求聞是邦之政其二問伯魚有異聞其三以為子貢賢於仲尼也
  堯曰第二十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一段堯舜揖遜湯武征伐之本㫖盡在是矣堯舜之揖遜天也故曰天之厯數在爾躬湯武之征伐亦天也故曰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推見堯舜湯武與天心為一處故門弟子記錄於此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䘮祭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
  此一章説武王得天下事今於武成中略見式商容閭散財發粟大賚於四海而萬姓悦服列爵分土重民五教惟食䘮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是也又有下車封舜後一事自堯曰而下至此並不言子曰又後面一節頗似不相連此是聖人論次上古之事而得夫堯舜禹湯武王得天下之本與其施設建置之方可以為萬世帝王之法自寛則得衆而下是説武王之徳緣寛便得衆信便民任敏便有功公便説觀武王武成所載可畧見矣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恵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恵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何謂尊中庸曰尊徳性而道問學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此之謂尊均之為善也尊之則髙明卑之則蹇淺此五美者尊之則為美卑之則能為惡疑似之際美惡相懸若四惡者只是目前有司常行底事聖人推此以惡名之曰虐曰暴曰賊此何等名耶又以有司配之甚矣有司之惡也其原只是自便於已而責望於人其惡遂至於此為有司者可不戒哉
  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學者先不要以得䘮禍福入其心葢此心既定定方能為學知禮所以修身知言所以接物其本之出於我者則一也此三事皆言知盖致知之學當如此














  石鼓論語答問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