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文藪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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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子文藪 全覽


  御製觀皮日休集因作
  襄陽間氣自標擬隠居鹿門期不仕天隨子與相倡和二十八巻詞誠美居然進士登咸通幕府朝衙已委靡何至學士署黄巢為去聲作䜟詞翻害巳進退無據羞斯文然似斯者不少矣吁嗟末路其誠難適百里半九十里
  乾隆甲申仲夏
  讀皮日休集
  鍊意清新選字竒鹿門曽亦隠居之黄巢偽署公然受朱祐謬稱所弗辭間去聲氣誠當如是否醉吟何謂不孤斯間氣布衣醉吟先生皆日休自取之號與其及禍因文字罵賊奚如死節宜
  按皮日休與陸龜蒙為友二人風度詩詞頗堪伯仲然陸始終髙放皮則曽受黄巢偽職二人品格於斯可判矣黄巢賊也賊而從之直非人類較禇淵之事二姓尤可恥矣猶有為之諱者曰使為䜟文疑其譏已遂遇害夫為賊為䜟文豈士君子宜有之事此而憐其及禍公論何在唐史錄陸而不及皮尚可謂不孤狐筆耳
  乾隆庚寅孟夏
  右二首謹依御製詩三集恭錄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二
  皮子文藪       别集類一
  提要
  等謹案皮子文藪十巻唐皮日休撰日休字襲美襄陽人居于鹿門山自號醉翁先生登咸通八年進士官太常博士唐書稱其降于黄巢後為所害尹洙河南集有大理寺丞皮子良墓誌則稱日休避廣明之難奔錢氏子光業為吴越丞相生燦為元帥判官子良即璨之子陸游老學菴筆記亦据皮光業碑以為日休終于吳越並無䧟賊之事皆與史全異未知果誰是也是編乃其文集自序稱咸通丙戌不上第退歸州墅編次其文發箧叢萃繁如藪澤因名文藪凡二百篇宋晁公武謂其尤善箴銘今觀集中詩序論辨諸作亦多能原本經術其請孟子立學科請韓愈配饗太學二書在唐人尢為卓識不得僅以詞章目之集中詩僅一巻葢巳見松陵唱和集者不復重編亦如笠澤叢書之例耳王士禎池北偶談嘗摘其中鹿門隠書一條與元徴君書一條皆世民二字句中連用以為不避太宗之諱今考之信然然後人傳寫古書往往改易其諱字安知日休原本非世本作代民作人而今本易之耶是固未足為日休病也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二
  文藪目録      别集類一
  巻一
  賦
  霍山賦   憂賦
  河橋賦   桃花賦
  巻二
  諷悼
  九諷系述 正俗
  遇謗   見逐
  悲遊   憫邪
  端憂   紀祀
  捨慕   潔死
  悼賈   反招魂
  巻三
  雜著
  十原系述  原化
  原寳    原親
  原巳    原奕
  原用    原謗
  原刑    原兵
  原祭    補周禮九夏系文
  九夏歌九篇 春秋决疑十篇
  巻四
  碑銘讃
  文中子碑  咎繇碑
  首陽山碑  春申君碑
  劉棗強碑  汴河銘
  藍田闗銘  隋鼎銘
  三老董公讃 易商君列傳讃
  巻五
  文論頌序
  補大戴禮祭法 祀瘧癘文
  晉取陽樊論  秦穆謚繆論
  漢斬丁公論  周昌相趙論
  陵母頌   非沈約齊紀論
  正沈約評詩  補泓戰語
  獨行    法言後序
  巻六
  箴
  六箴序   心箴
  口箴    耳箴
  目箴    手箴
  足箴    動箴
  靜箴    酒箴
  食箴
  巻七
  雜著
  讀司馬法  請行周典
  相解    惑雷刑
  悲摰獸   誚莊生
  旌王宇   斥胡建
  白門表   無項託
  郢州孟亭記 通𤣥子栖賔亭記
  巻八
  雜著
  正尸祭   讀韓詩外傳
  題叔孫通傳 題後魏釋老志
  題安昌侯傳 趙女傳
  何武傳   鄙孝議上篇
  鄙孝議下篇 内辯
  巻九
  書
  移元徴君書 請韓文公配饗太學書請孟子為學科書移成均博士書
  鹿門隠書六十篇
  巻十
  詩
  三羞詩三首  七愛詩序
  房杜二相國  李太尉
  盧徴君   元魯山
  李翰林    白太傅
  正樂府十篇 卒妻悲
  橡媪歎   貪官怨
  農父謡   路臣恨
  賤貢士   頌夷臣
  惜義烏   誚虗器
  哀隴民   奉獻致政裴秘監
  秋夜有懐  喜鵲
  蚊子    鹿門夏日
  偶書    讀書
  貧居秋日   閑夜酒醒
  秋江曉望   旅舍除夜
  過福上人舊居 陪江西裴公遊延慶寺西塞山泊漁家 襄州春遊
  送從弟歸復州 皮子世録










  文藪原序
  讀皮子文其目曰藪凡藪者澤也又曰淵藪也以其事物萃集之也古國之大各有藪焉魯大野晉大陸秦陽陓宋孟諸楚雲夢呉越具區齊海隅燕昭余祁鄭圃田周焦護皆為藪也謂是地之廣故以名之也魯晉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分里之不同各名以異之焉然一天地矣予謂皮子之名藪也疑為以其文之衆作之藪也又疑為若魯晉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以其文類不同各為藪也是文之類雖不同而曰藪亦若魯秦宋楚呉越齊燕鄭周之藪雖異而摠一天地也都以文而統之是曰文藪也疑而愛之觀其首又無所序説遂盡而讀之見其藪之為意也霍山為賦之藪首陽為碑之藪隋鼎為銘之藪易商君傳為讃之藪周昌相趙為論之藪陵母為頌之藪心為箴之藪移成均博士為書之藪三羞為詩之藪藪之于文不可盡舉若九諷十原决疑雜著之類也約其名㡬尤者例而取之也謂賦下題名也大野之下國之藪焉霍山之下文之藪也孰謂皮子文藪之義不曰是乎將不曰是即不在此而在於彼也傳者得以取義焉栁開序咸通丙戌中日休射策不上第退歸州來别墅編次其文復將貢于有司發篋叢萃繁如藪澤因名其書曰文藪焉比見元次山納文編于有司侍郎楊公浚見文編歎曰上第汚元子耳斯文也不敢希楊公之歎希當時作者一知耳賦者古詩之流也傷前王太佚作憂賦慮民道難濟作河橋賦念下情不逹作霍山賦憫寒士道壅作桃花賦離騷者文之青英者傷扵宏奥今也不顯離騷作九諷文貴窮理理貴原情作十原太樂既亡至音不嗣作補周禮九夏歌雨漢庸儒賤我左氏作春秋决疑其餘碑銘讃頌論議書序皆上剥逺非下補近失非空言也較其道可在古人之後矣古風詩編之文末俾視之粗俊扵口也亦由食魚遇鯖持肉偶𦠆皮子世録著之于後亦大史公自序之意也凡二百篇為十巻覽者無誚矣皮日休序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一       唐 皮日休 撰賦
  霍山賦   憂賦
  河橋賦   桃花賦
  霍山賦并序
  臣日休以文為命士所至州縣山川未甞不求其風謡以頌以文幸上發輶軒使得採以聞六年至夀之駢邑曰霍山山故岳也邑贅于阯至之二日離邑一舍望乎嶽將頌之文也及見之則目乎戅手乎嚲心乎聳神乎瞀始欲狂其文冩其狀如丹青之不差也頌其風文其謡如金石之永播也既而其精怯然摶敵躁然械囚紛然棼絲怳然墮空浩然渉溟幽然久𤻞則知才智之劣如耄而加疾將杖而奔者於戯霍山之靈哉霍山之靈哉將閼其神而愚之邪抑有所逹而託之邪其辰既浹其精忽渝怯然而勝躁然而適紛然而靜怳然而安浩然而濟幽然而愈如壯而能决將陣而敵者扵是狂其文冩其狀其詞曰
  太始之氣有清有濁結濁為山峻清為岳其山厥臣其岳惟君惟南之鎮曰霍為尊岳之大與地角壯與天勍勢荆豫華嵩青沂兖岱如垤而秀如塊而鋭岳之髙千仞萬仞蒼蒼茫茫日月相避其光望之數百里外為天棟梁岳之尊端然御極聳然正位靜然而聼凝然而視其體當中如君之毅其屬者如駢其拇如枝其指若卑其儀若肅其位岳之氣其秀如春其清若秋其翠如雲雲不能麗其色如烟烟不能鮮若雨收氣爽丹青滿天岳之靈其神不朕其報如響若雨用淫岳能霽之若嵗用旱岳能澤之岳之徳生之育之煦之和之開蘤染卉萋萋迷迷藻繢數百里岳之形有雲騖騖其勃如怒有泉烈烈其來如决叱豐隆奔列缺轟然霹靂天地俱裂岳之異狀其勢如危或不可支若不可維或仰而呀有如吮空或俯而㧞有如攫地其曉而東有如冠日其暮而西有如孕月有水而脉有石而骨有洞而腹有崿而節或鋭而勵或斷而截或廽而馳或仾而折其經之怪之祥之詭之千種萬類繄不可得而詳記因神狂不能自主迨而寐夢一人絳衣朱冕怪貌魁形曰余祝融之相也霍山余君之故治也爾賦之誠形矣勝矣怪矣典矣然義有弗備帝俾余蒞夫古有五岳霍居其一所以五岳相邇者唐虞之帝五載一廵狩一載而徧上以覲侯下以存民侯有治者陟不治者黜民有寃者平窮者濟自唐虞以降皆燔柴于霍我帝用饗其禮至周旦策而命我與諸岳星列中國自漢之後乃易我號而歸于衡故祝融遷都命余守霍今聖天子越唐邁虞而廢廵罷狩余之封内有可陟可黜可平可濟者是聖天子無由知之爾能以文請扵職事之逹者易衡之號以歸扵我請天子復唐虞陟黜之義故爾之將賦余閼爾懐而不爾文帝曰有衡既逺有廵必勞惟霍之邇斯號可復賦者能言胡不俾傳帝俾余命爾錫爾文爾無忘也臣曰請惟神貺既覺而書嗚呼異哉
  憂賦并序
  草茅臣日休見南蠻不賔天下徴發民力將敝乃為賦以見其志詞曰
  上自太古粤有民族顓若混命愚如視肉當斯時也雖三王之道不能化五帝之澤不能沐迨乎混沌欻起覘視驝分其形也有精有神其心也有偽有真既凋其質又秀其純有智有機有仁有義有怨有懟有悲有辛居人靈府者摠屬扵神神之生也攝爽孕精胎意嬰情不迹不朕無臭無聲不居于愚不侵于嬰先物而動先人而行不注而溢不絲而縈神之居也填胸塞臆⿱冝八 -- 𡨋⿱冝八 -- 𡨋黙黙靜如寐魘將語不得其遇如噎其飲如食其輕者膌其重者殛神之行也其居幽幽其行悠悠來不可抑去不可留其情如剸其緒如抽其剛為憤其弱為羞其子為恨其孫為愁入人之心也如毒如螫如䖍如劉不綸而漁不兵而蒐其堅也龍泉不能割其痛也萆荔不能瘳入人之懷也徜徜徉徉隠隠遑遑牢然不勝悒若有亡威能制佚力可摧剛乖人之性反天之常不喪而戚不役而忙不觸而醉不馳而狂是知食鯈魚者不能巳樹萱草者不可忘儻懐如嚄烏百反音則者其人立傷入人之神也昧人之精爍人之英癡然而作如病宿酲雖有王澄之色必俛樂廣之神不清入人之首也欻從内熱鬱而上結不勞膏沐自清其髪有久而釋者則其人也冠絲簪雪入人之眉也扵悒摧頺思不自裁動如葭灰飛上眉來顰然無力自落金杯有積而未巳者雙眉之翠如一月不開入人之目也端坐日晏凝然忘倦注睫直視外象不遍雖有斧藻之繡毛嬙驪姬列扵前昏如有事入人之耳也希希夷夷俯而不思殷然滿耳其身如尸雖師曠之善聼苟入之也迅雷烈風亦不聞之入人之齒也噤其齒牙淡其含咀悲嗟既巳哆如餓虎雖有膹炙餫⿰堆其前糲不可茹入人四肢也如縶如維如勞如疲其力如桞弱不可支苟甚者消骨枯髓奪色削肌其人也立不勝衣噫嗚戯憂之甚也如斯向其入之也臣皆有之然猶未憂何寔為師既憂其身湏憂其時苟肉食者謀失而藿食者殃罹可不憂歟可不憂歟夫扵政而疲扵禄而尸王道不宣皇綱不維元惡作矣大盗乘之是臣憂也后妃之際隂教䂓矩夏徳塗山周贊文母牝雞無晨中饋有主苟竒衺而不黜乃神器之可取宫掖紊亂姦邪塵聚文信為相而私后董偃作庸而尚主其甚也漢成母以國循性周宣后將權授父是臣憂也儲右之選寔賢與良少海増潤重離益光輔導不至乃為猖狂歎戾園之思子嗟臨江之憫王斯愛是即惡乃易彰其甚者愍懐死而晋亂房陵易而隋亡是臣憂也封宗王嫡所以貴親茅土足以繼其後印綬足以餙其身至乃割域中之土宇半天下之黎民王猶未足亂以遄臻其甚者簒則王倫孫秀殺則清河萬人是臣憂也輔之而王在忠與良致叔父扵折木取太公扵釣璜寵之極也其化為權權之極也其化為強其甚者曹操以兵而上殿髙澄抑帝而勸觴是臣憂也内竪之臣乃寵乃綏竪刁亂齊之日伊戾禍宋之時西漢則中令扇迹東京則鄛卿搆基舉手天轉切齒國危其甚者陳蕃以賢而陷矣何進用忠而僇之是臣憂也賈誼愛時仕止扵國傅桓譚非䜟官止扵郡丞是臣憂也將在扵軍君命不復知魏絳之法行見條侯之令肅郭開受諫李牧就誅范雎一言武安被僇是臣憂也王臣蹇蹇言湏逆耳治亂終書善惡必紀趙盾終屈扵董狐崔杼竟書扵太史至有陳象極言以族滅李雲上書而身死是臣憂也懸官待賄命相取資崔烈作司徒之日曹嵩為太尉之時未搜巖穴莫訪茅茨秦繆既誅扵五羖桓魋將退扵仲尼是臣憂也法令如網隨而補之肺石之上落人涕洟公孫鞅恢令之法嚴延年掃墓之期是臣憂也命將興師夸力四夷既侵嶺徼又定邉陲以無用之沙漠竭有限之民資是以先王謂之荒服後嗣謂之覊縻豈可使親帥武旅躬揮戰麾故漢髙有白登之辱隋煬有鴈門之圍是臣憂也出警入蹕以示嚴肅非有事扵名山即展義扵羣牧故昭王㳺漢水以無歸宣帝幸中山而不復是臣憂也功作非宜奪民農時我簠不粢我黍阻饑傾宫既作阿房又施人既怨矣鬼其泣之是臣憂也頭㑹箕斂闗征市賦民之胥怨無所赴愬人厭進修家為積聚卜式出扵冨人𢎞羊拔扵賈竪是臣憂也外戚之貴上公是列西漢則王根為玉山東京則郭况製金穴國歩將移天澤未歇不師殷鑒尚遵覆轍是臣憂也大樂既沒淫聲是起宋都已改行人貪賄如斯陳國一時雄玉樹後庭花至死是臣憂也先之而昌後之而亡先之者堯興唐舜興虞後之者癸喪夏辛喪商故王之憂國者日旰不食士之憂位者載䞇出疆鶉居𪅏食者何汲汲孔席墨突者何遑遑故臣之憂也盡此而已矣願陛下憂之治可致樂康道可躋羲皇則天下幸甚
  河橋賦并序
  咸通癸巳嵗日休逰河觀橋之利不檝而濟美其事著河橋賦其辭曰
  西荒之外有崑崙山帝都之下豐隆在焉其表無際其髙破天河漢極北昭回相連分其坎徳遂有河源其出綿綿其流涓涓如帶是也濫觴信然始礜石以作注終裂地以成川迨乎放勛之世重華之年其水懐山其波浸天鰲怒則蹴翻五嶽鯨激則掉破百川迅澓欻而似瀑湧湍濆而若煎漬地軸以摧矣爛天輪而𡙇然草木則尾閭之外日月則沃焦之巔人民死而為介倮䖝化而為蠙有桑不績有麻不田此則乘塏望萬里之淵且夫天地之前有河生焉則盤石之神不能導而使歸海朴父之力不能疏而使為川豈非元命未降抑自上𤣥大聖未出大功未宣天之作矣抑有由焉扵是堯之心惻然惘然咨其四嶽舉爾所賢天之元命不自扵鯀鯀雖作矣其功不全果殛扵山其罪昭然天之元命降而自禹禹既作矣其功如天扵是禹之心憂然勞然股既無胈過不入門以已為下以物為先既乗橇以即檋又隨山而濬川導自積石至于龍門裂岝峉以風響斬嶄巖而晝昏破靈怪窟斷天地根分其注使不可潰修其流使不可呑然後千巖萬壑雷吼電奔抉逆流而並瀉入渤海以猶渾天下安流昏墊無憂禹功既大舜禪克脩其功也與天優優其績也與河悠悠兆庶既安九河如箭濁不可鑒𡽗不可見渦若驚風浪如狂電若此帝媯之世則其流也如絲如綫在昔典午之世也其君寔良其臣孔臧念濟者之太勞乃致功而去航子産之濟也不足比充國之奏也胡可方扵是督斤斧扵梓匠下材幹扵豫章造其舟也乃絙乃杠乃輿乃梁功既奪扵利渉力可侔扵巨防知禦黿鼉者以妖為徳聚魚鼈者以怪為祥觀其歩髙扵空履險扵深其形也若劒倚天外其狀也若龍横水心其髙也若大虹之貫天風吹不動其壯也若巨鼇之壓海浪泛不沉曙色霍開濟者相排如川失水一物時來蹄響如雨車音若雷有賢有俊有𨽻有臺有貧有窶有貨有財噫前王之道深有㫖哉在水則河橋曉濟在陸則四闗盡開水之與陸一貫而來所以大同其軌廣納其材豈梁之防乎抑聞三代之橋也不斤不斧不徒不杠以道為水以賢為梁濟民者民不病溺濟世者世不頺綱開之也通仁流義閉之也闗淫限荒夏之梁也曰湯殷之梁也曰昌周之梁也曰旦漢之梁也曰光自漢之季國竊主折為水者以降以強及隋之世為梁者唐故能濟民扵萬方同軌扵八荒是知河橋之義也可以獻扵天王
  桃花賦并序
  余常慕宋廣平之為相貞姿勁質剛態毅狀疑其鐡腸石心不解吐婉媚辭然覩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冨艷得南朝徐庾體殊不類其為人也後蘇相公味道得而稱之廣平之名遂振嗚呼以廣平之才未為是賦則蘇公果暇知其人哉將廣平困扵窮阨扵躓然強為是文邪日休扵文尚矣狀花卉體風物非有所諷輙抑而不發因感廣平之所作復為桃花賦其辭曰
  伊祁氏之作春也有艷外之艷華中之華衆木不得融為桃花厥花伊何其美實多儓肄衆芳縁飾陽和開破嫩蕚壓低柔柯其色則不淡不深若素練輕茜玉顔半𨠑若夫美景妍時春含曉滋宻如不幹素若無枝姅姅婉婉夭夭怡怡或俛者若想或閑者如癡或向者若歩或倚者如疲或温黁而可薫或婑媠而莫持或幽柔而旁午或撦冶而倒披或翹矣如望或凝然若思或奕偞而作態或窈窕而騁姿日將明兮似喜天將慘兮若悲近榆錢兮粧翠靨映楊桞兮顰愁眉輕紅拖裳動則裊香宛若鄭姬初見呉王夜景皎潔閧胡弄切然秀發又若常娥欲犇明月蝶散蜂寂當閨脉脉又若妲已未聞裂帛或開故楚艷艷春曙又若息媯含情不語或臨金塘或交綺井又若西子浣紗見影玉露厭浥妖紅墜濕又若驪姬將譖而泣或在水濵或臨江浦又若神女見鄭交甫或臨廣筵或當髙㑹又若韓娥將歌斂態㣲動輕風婆娑暖紅又若飛燕舞于掌中半霑斜吹或動或止又若文姬將賦而思丰茸旖旎互交遞倚又若麗華侍宴初醉狂風猛雨一陣紅去又若褒姒初隨周主滿地春色堦前砌側又若戚姬死扵鞠域花品之中此花最異以衆為繁以多見鄙自是物情非闗春意若氏族之斥素流品秩之卑寒士他目則目他耳則耳或以怪而稱珍或以踈而見貴或有實而花乖或有花而實悴其花可以暢君之心目其實可以充君之口腹匪乎茲花他則碌碌我欲修花品以此花為第一懼俗情之横議我曰不然為之則自我目吾目我耳吾耳妍媸决扵心取捨斷扵志豈扵草木之品獨然信為國兮如此



  文藪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二      唐 皮日休 撰
  諷悼
  九諷系述   正俗
  遇謗    見逐
  悲逰    憫邪
  端憂    紀祀
  捨慕    潔死
  悼賈    反招魂
  九諷系述
  在昔屈平既放作離騷經正詭俗而為九歌辨窮愁而為九章是後詞人摭而為之皆所以嗜其麗詞撢其逸藻者也至若宋玉之九辨王褒之九懐劉向之九嘆王逸之九思其為清愁素豔幽抉古秀皆得芝蘭之芬芳鸞鳯之毛羽也然自屈原以降繼而作者皆相去數百祀足知其文難述其詞罕繼者矣大凡有文人不擇難易皆出扵毫端者乃大作者也揚雄之文邱軻乎而有廣騷也梁竦之詞班馬乎其有悼騷也又不知王逸奚罪其文不以二家之述為離騷之兩派也昔者聖賢不偶命必著書以見志况斯文之怨抑歟噫吾之道不為不明吾之命未為未偶而見志扵斯文者懼來世任臣之君因謗而去賢持禄之士以猜而逺徳故復嗣數賢之作以九為數命之曰九諷焉嗚呼百世之下復有脩離騷章句者乎則吾之文未過不為乎廣騷悼騷也
  正俗
  粤自亶之薄俗兮其風狡而且苦吾欲以直道揠其邪心兮皆逞容而莫顧前誨行兮後止髙諭仰兮下俯咸為吾之儇為愚兮並以吾之㦟為傴羌靈修之乃吾知兮先職我而為輔奈其臣之狺狺兮不知吾之所撫吾欲以明喆之性辨君臣之分兮定文物之數吾欲以正訐之道兮進忠賢而退姦豎吾欲以醇釀之化兮反當今而為往古吾欲以忖度之志兮定觚圜而反䂓矩念儓覆之在位兮若梟羊之當路内灼怛以為儔兮復何知其所愬乃指天而鬱悠兮將天奪乎國之祜永惄惄以何言兮將永知扵吾祖
  遇謗
  有肪兮㸃而謂之不潔有泉兮壅而謂之不决有茝兮𨏼而謂之不芳有軸兮鍥而謂之不轍聲咺唏以無音兮氣鬱悒而空噎既憗憗以憎懼兮又謾謾而不訣誣彭祖以為孺兮譎殤子以為耋夥衆人之難信兮撏夸者之不恱佞為痝兮何去姦為疣兮莫劀讟為轡兮莫御謗為玉兮何切彘既䑋而必烹兮木方葼兮必折心⿰⿰以似車兮思綿綿而如瓞手欲動兮似拲足將行兮如絏既不辨扵顔跖遂一貫扵堯桀吾哀生之不遲兮奚至死而惙惙念帝座之不⿰兮胡交光扵巻舌既何路以自辨兮遂沒齒而癆刺
  見逐
  靳尚之言兮美如㜲子蘭之氣兮醲扵酲既怒𥌣以相向兮遂裹足而南征面愜愜以奚色兮心而何情耳方聰兮忽睽目方視兮忽盲日方當午兮便昃天方晝兮不明欲泣兮有血將啼兮失聲望靈脩兮似失出國門兮若驚軔識怨兮亦緩駟知愁兮復鳴既徜徉兮夏水復眷戀兮南荆嗟子夙禀扵大訓兮涵漬骨之忠貞既眢者之莫余容兮向重蒼而自盟既惏仁以憑義兮遂鈲信而摫誠將真宰之不仁兮胡為役余以此生彼鸒斯以有賊兮固不能容乎鶬鶊彼茨菉之叢穢兮固不能讓乎杜衡已矣乎國無人兮莫我留將訴帝于玉京
  悲遊
  荷為裯兮芰為襬荃為䘿兮薜為褘弭吾棹兮澧之浦駐吾檝兮湘之湄悲莫悲兮新去國怨莫怨兮新相思幽篁蕭兮靜晩清漪澹兮去遲湘君欲出兮風水急帝子不來兮煙雨㣲芷既老兮深約日將暮兮紅萎朝浮乎鶻跪夕呌乎覊䳄⿰漾漾兮不止㶇悠悠兮何之日出沒兮北渚雲依俙兮九疑既無人以辨余兮又何心而怨咨退不觧其㤞𢜽兮進不知其忸怩寒蜩怨而無聲兮古木凄其寡枝嗟吾魄之不返兮千秋萬嵗湘中馳
  憫邪
  慨天道之不明兮何獨生此大佞若䝟貐之能冠兮當一國而持柄見亂臣之及詐兮信其主以不競轍已覆而又遵仡將飜而不整不思心腹之疾兮又玩膏肓之病竟客死扵咸陽兮終不作毒王之幸既養䖘以遺患兮遂倒釬而授柄將諛臣之肆禍兮豈上天之付命粤吾大以為不可兮彼以災而為慶儻靈修之魄有知兮刷吾耻扵下瞑
  端憂
  有一美人兮端憂千喑萬惄兮曽不得以少休腸結多以莫廻兮淚啼劇而不流王孫何處兮碧草極目公子不來兮清湘滿樓汀邊月色兮曉將曉浦上蘆花兮秋復秋天沉寥以似淬兮峯巉崒以如抽篔簹颯兮雨岸杜若死兮霜洲遺余程兮澧之側整余陌兮湘之幽望女嬃兮⿰歸夢懐宋玉兮荆門愁欲向天以噭咷兮寸晷不可以少留不知吾魂之所處兮永寞寞以悠悠
  紀祀
  山之巔兮水之涘桂為祠兮蘭為位執玉桴兮扣雷皷奠金𥂓兮滴浮蟻薦瓊芳兮望暮雲獻椒醑兮拜寒水祝肸饗以怪談兮巫妖冶而魅醉波閃倏兮湘君竹簫踈兮帝子日將暮兮河伯秋正深兮山鬼神之化兮何方人之艱兮至此胡不化其邪而為正兮胡不返其戾而為義胡不轉其亡而為興兮胡不易其亂而為治但血食扵下國兮罪不少禆扵有位吾將乘青螭而駕白虬兮將謁帝而訴神之累請天弧發鏃兮天棓行箠神速悔尤兮俾吾靈修而易志
  捨慕
  粤吾秉志兮潔扵瑾瑜芬而徳而芳其道兮榮扵䕷蕪將興國以見罪兮擬佐王而䝉辜彼羣小之茸茸兮如慕⿱之蟞蜉以大鵬為爵兮以康瓠為㼶以衮衣為褋兮以黎丘為墟以鄭姬為醜兮以子産為愚以鮑焦為貪兮以孔聖為誣吾將奮鱗扵太空兮奚獨慕此江湖吾將發榮扵蟠桃兮奚獨守此蒿蔞吾將蕩其魄兮驂風軔與軋車謁帝扵⿱冝八 -- 𡨋⿱冝八 -- 𡨋之天兮秉其生殺之樞將飄飄以髙逝兮亦何必懐此姦邪之故都
  潔死
  堯死兮舜滅禹殄兮湯絶似玉兮將沉如金兮永沒行以仁兮止以義生以貞兮死以潔念余曽不足以蹈聖閫兮亦慕茲而自悦湘浦兮煙深沅江兮風切顧影兮自憐撫躬兮永訣鬼慘兮天愁雨泣兮泉咽竟汨沒以奫淪兮永幽憂而怫鬱湘之山兮未盡湘之流兮不竭千秋兮愁雲萬古兮明月靈均之寃兮孰能銷其氣靈均之愁兮孰能釋其結來者之目鑒兮無致位扵牙孽
  悼賈并序
  余甞讀賈誼新書見其經濟之道真命世王佐之才也自漢氏革嬴髙祖得扵矢石不暇延儒人及為天子制缺度㢮處華而夷是時獨有叔孫生能定朝儀其制未悉唯生草其書欲以制屈諸侯推定正朔調革輿服通流貨幣天不祐漢絳灌興謗竟枉其道出傅湘沅生自以不得志哀屈平之放逐及渡沅湘沈文以弔之故其辭曰厯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懐此故都噫余釋生之意矣當戰國時屈平不用扵荆則有齊趙秦魏矣何不捨荆而相他國乎余謂平雖遭靳尚子蘭之讒不忍捨同姓之邦為他國之相冝矣然則生之見棄又甚扵平當漢時捨文帝則諸侯矣如適諸侯則新書之文抑諸侯而尊天子也捨諸侯則胡越矣則新書之文滅胡越而崇中夏也是以其心切其憤深其詞隠而麗其藻傷而雅余悲生哀平之見棄又生不能自用其道嗚呼聖賢之文與道也求知與用苟不在扵一時而在扵百世之後者乎其生之哀平歟余之悲生歟吾之道也廢與用幸未可知但不知百世之後得其文而存之者復何人也咸通癸未中南浮至沅湘復沈文以悼之其辭曰粤炎緒之嫣綿兮其國度之未彰天錫生以命理兮冀其道之益光偉吳公之知賢兮道其名扵文皇既𨌈敐以召之兮遂位之扵上庠愍耄儒之惷愚兮對天問之不臧既羣儒之譲俊兮馳其譽之煌煌嗟大漢之丕緒兮虯其賢扵汙潢上下溷而不分兮議制削扵驕王殺僇棼而不制兮斷椊胡其寇欀羌虜坌以侵華兮曽不能以抑强餌其嗜之延延兮實三代之計良念五徳之更承兮論尵結而不綱乃秉臆以興説兮數用五而色尚黄又諸侯以開國兮輸其租扵咸陽曽不得以撫民兮俾其君兮何忘請紆⿰以乘印兮各馳化扵所疆上既悦而欲大用兮遭絳灌與東陽道既擯兮何明乃出傅扵沅湘浮沅波之翕洫兮或𣻌棹以夷猶望靈均之沒所兮顮其心之怊怊臨汨羅之浩𣻌兮想懐沙之幽憂森樛蘿以蓊鬱兮時迸⿰犭宂󠄁 -- 狖以相號霧雨暗乎北渚𧍪䗤毒乎芳洲景黯沮以不明兮若天悼乎離騷香依依兮杜若韻凄凄兮篻簩山隠隠以掃空兮烟㣲㣲而淡秋嗟吾不知所感兮淚懭恨以横流當抱⿰扵渺藩兮曽無足以少休既菼亂以傷思兮又鵂鶹以動愁嗚呼哀哉世既不平頷吾道以為非兮吾復何依蘋蘭憔悴兮稂莠繁滋麟鳯匿迹兮梟獍騰威憒匠罷斧兮拙者構之離婁閉目兮瞽者揚眉子都䝉袂兮敦洽騁姿嗚呼哀哉亦先生之尤也眙其世之不可兮何不觧而去位又垂萬世之名取捨在此奚自謗扵童羖兮乃𢢀然而為累蓋伊尹三就五就之心兮冀其民之可治奈惽惽以不悟兮又被之以非議幸一人之再覺兮荅受釐之奥義既孱王以墮駕兮乃寃慟而已矣訊曰君不明兮莫我知幽都寂兮和涕歸文懸日月兮俟後聖用之大故忽兮其何足悲
  反招魂并序
  屈原作大招魂或曰景差作疑不能明宋玉作招䰟皮子以為忠放不如守介而死奚招魂為故作反招魂一篇以辨之辭曰
  承溟涬之命兮付余才而輔君君既不得乎志兮余飄飄而播遷余將蕩太空而就滅兮君又招余俾復身余詣帝以請訣兮帝俾巫陽以筮云巫陽語余以不可歸兮故作詞以招君乃下招曰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其君雄虺兮其民封狐食民之肝鬲以為其肉兮摘民之髮膚以為其衣朝刀鋸而暮鼎鑊兮上曖昧而下墨癡些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余昔為比干之魂兮干僇而余去未聞干貪生以自招兮余竟潔其所處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余昔為伍胥之魂兮胥僇而余逝未聞胥貪位以惜生兮執屬鏤而不滯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余昔為𢎞演之魂兮演自殘而余行未聞演惜命以不死兮俾其義而益明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帝命余以輔君兮亦以君之忠介今以忠而見聞兮尚盤桓而有待將自冨貴而入羈旅兮其志乃悔將戀骨肉而惜家族兮何不自裁梟食母而獍食父兮見禽獸之為生苟凶殘者眉夀兮實梟獍而同名君乎慎勿懐故都之戀歸來乎余為君存千古忠烈之榮枯










  文藪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三      唐 皮日休 撰
  雜著
  十原系述   原化
  原寳     原親
  原巳     原奕
  原用     原謗
  原刑     原兵
  原祭     補周禮九夏系文
  九夏歌九篇   春秋决疑十篇
  十原系述
  文原者何也原其所自始也窮大聖之始性根古人之終義其在十原乎嗚呼誰能窮理盡性通出洞微為吾補三墳之逸篇修五典之墮䇿重為聖人之一經者哉否則吾扵文尚有歉然者乎
  原化
  或曰聖人之化出扵三皇成扵五帝定扵周孔其質也道徳仁義其文也詩書禮樂此萬代王者未有易是而能理者也至于東漢西域之教始流中夏其民也舉族生敬盡財施濟子去其父夫亡其妻蚩蚩嚚嚚慕其風蹈其梱者若百川蕩滉不可止者何哉所謂聖人之化者不曰化民乎今知化者唯西域氏而巳矣有言聖人之化者則户以為嗤豈聖人之化不及扵西域氏邪何其戾也如是曰天未厭亂不世世生聖人其道則存乎言其教則在乎文有違其言悖其教者即戾矣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故有周孔必有楊墨要在有孟子而巳矣今西域之教岳其基而溟其源亂扵楊墨也甚矣如是為士則孰有孟子哉千世之後獨有一昌黎先生露臂瞋視詬扵千百人内其言雖行其道不勝苟軒裳之士世世有昌黎先生則吾以為孟子矣譬天下之民皆桀民也苟有一堯民處之一堯民之善豈能化天下桀民之惡哉則有心扵道者乃堯民矣嗚呼今之士率邪以禦衆握亂以治天下其賢尚爾則不肖者反化之不曰難哉不曰難哉
  原寳
  或問或者曰物至貴者金玉焉人至急者粟帛焉夫一民之饑須粟以飽之一民之寒須帛以暖之未聞黄金能療饑白玉能免寒也民不反是貴而貴金玉也何哉曰金玉者古聖王之所貴也其在舜典則曰修五玉也其在春秋則曰諸侯貢金九牧禹所以鑄鼎象物玉所以飾禮金所以備貢以斯為貴貴不多乎曰舜取五玉以備禮禹鑄九金以為鼎由言其禮不為諸侯乎不為人民乎苟無粟無帛是無諸侯與人民也則五玉九金豈徒貴哉如舜不修五玉禹不鑄九金三代之祭祀不以玉貨賄不以金矣由是言之金玉者王者之用也苟為政者下其令曰金玉不藏扵民家如有藏者以盜法治之民不藏矣法旣若是民必貴粟帛弃金玉雖欲男不耕而女不織豈可得哉或者曰然
  原親
  能嗣其親不曰子乎吾觀夫今之世誨其子者必檟肌篣骨傷愛毁性以為教嗚呼孟子所謂古者易子而教誠有㫖歟不能教其子者是遺其身者也不能得其親者是捨其族者也古之佞臣愛人之貴過於其親必捨而事之公子開方是也愛人之權過乎其子必殺而循之易牙是也自兹巳降為夫强臣者將欲奪人之宗必先殺巳宗矣噫教尚不可况其殺歟或曰均是親也均是害也則周公誅管蔡石碏殺石厚叔向僇叔魚漢文流淮南可乎曰均是親也賢則能嗣㓙則能覆族均是害也周公不誅則佗人誅之石碏不殺則佗人殺之叔向不僇則佗人僇之漢文不流則佗人流之巳刑則及一人佗刑則及其族此聖賢所以惜其族也刑也者仁在其中矣殺宗王莽殺子宇是也
  原已
  能以心求道者不曰巳乎能以心為天子為諸侯為賢聖者不曰巳乎是巳之重不獨重扵人抑亦重扵道也甞試論之能辱巳者必能辱扵人能輕巳者必能輕扵人能苦巳者必能苦扵人為顔孔者非佗寳乎巳者也為盗蹠者非佗殘乎巳者也故古之士有不出户庭名重扵嵩衡道廣扵溟渤者敬扵巳而巳矣或曰所謂敬巳者不曰不能害巳乎如竪貂自宫能敬已乎鮑莊刖足能敬已乎曰均是敬也均是害也其媚與直不同也所謂敬扵巳者以道也害及已者亦以道也或曰聖人汲汲扵民至若堯如腊舜如腒其勞至矣扵已安乎曰勞者勞扵心也勞一心而安天下若禹者股無胈腫無毛其勞亦至矣勞者勞扵身也勞一身而安萬世者也古者有殺身以成仁者况勞者歟嗚呼吾觀扵今之世諂顔媮笑辱身卑巳汲汲干進如竪貂者幾希
  原奕
  問奕之原扵或人或人曰堯教丹朱征丹朱之為是信固有其道焉皮子曰夫奕之為藝也彼謀旣失我謀先之我智旣虧彼智乗之害也欲利其内必先攻外欲取其逺必先攻近詐也勝之勢不城池而金湯焉負之勢不兵甲而犇北焉勝不讓負負不讓勝争也存此免彼得彼失此如蘇秦之合從陳軫之遊說偽也若然者不害則敗不詐則亡不争則失不偽則亂是奕之必然也雖奕秋薦出必用吾言焉甞試論之夫堯之有仁義禮智信性也如生者必能用手足任耳目者矣豈區區出其纎謀小智以著其術用争勝負哉堯之世三苖不服以堯之仁苗之慢堯兵而熠之由羅人殺鵂鶹獻人烹鯤鮞者矣堯不忍加兵而以命舜舜不忍伐而敷之文徳然後有苖格焉以有苖之慢尚不加兵豈能以害詐之心争偽之智用為戰法教其子以伐國哉則奕之始作必起自戰國有害詐争偽之道當從横者流之作矣豈曰堯哉豈曰堯哉
  原用
  堯為諸侯非求為天子也摯之民用之舜為鰥民非求cq=20為天子也堯之民用之或曰摰善亦堯乎曰亦堯而已矣曰摰與堯其民俱捨之則善惡奚分邪曰摰固不仁矣堯固仁矣堯仁如是民尚慕舜况有君惡扵摰君道不如堯焉得民性哉故曰聖人不求用而民用之求用而聖人不用之曰若是則孔子奚不用魯曰用之則魯化不用之天下奚化
  原謗
  天之利下民其仁至矣未有羙扵味而民不知者便扵用而民不由者厚扵生而民不求者然而暑雨亦怨之祁寒亦怨之已不善而禍及亦怨之已不儉而貧及亦怨之是民事天其不仁至矣天尚如此况扵君乎况扵鬼神乎是其怨訾恨讟蓰倍扵天矣有帝天下君一國者可不慎歟故堯有不慈之毁舜有不孝之謗殊不知堯慈被天下而不在子舜孝及萬世乃不在扵父嗚呼堯舜大聖也民且謗之後之王天下有不為堯舜之行者則民扼其吭捽其首辱而逐之折而族之不為甚矣
  原刑
  或曰丹朱為諸侯舜為天子丹朱有過舜誅之乎商均為諸侯禹為天子商均有過禹誅之乎曰不也朱均之為國必有舜禹之吏翼而治之何容朱均得暴其民也哉苟有過必諭之諭而不可奪其政如誅之者去堯舜之嗣也焉有為人臣而去其君嗣哉或曰法家嚴而少恩周官有八議漢法有三章微八議也雖然人可免以三章而親賢必刑何哉曰聖賢在世不能無過以輕重議之可加以謗刑刑之雖周孔其可免諸
  原兵
  管子說蚩尤割廬山之金以鑄五兵說者或云蚩尤古天子則炎黄繼命其間無蚩尤之運也案史記云蚩尤與其大夫作亂如此為庶人之暴者且庶人不當有大夫日休以為蚩尤乃黄帝之諸侯葢其為人暴黄帝征而滅之如此為庶人一夫之暴不足當天子用兵也又明矣嗚呼昭然之理前賢惽之况大聖之深㫖哉
  原祭
  說者以蚩尤為五兵每有師祭當祭蚩尤譆厥亂甚矣皮子直以蚩尤為黄帝逆亂之臣五兵直作扵炎帝固始苟自蚩尤始以其亂逆且不當祀况果不自蚩尤蚩尤不道黄帝滅之又不當以不道充祀軒轅五帝之首能以武定亂以徳被後君之師祭宜以軒轅為主炎帝配之扵義為允
  補周禮九夏系文
  周禮鍾師掌金奏凡樂事以鍾皷奏九夏案鄭康成注云夏者大也樂之大者歌之九也九夏者皆詩篇名也頌之類也此歌之大者載在樂章樂崩亦從而亡是以頌不能具也嗚呼吾觀之魯頌其古也亦久矣九夏亡者吾能頌乎夫大樂旣去至音不嗣頌扵古不足以補亡頌扵今不足以入用庸可頌乎頌之亡者俾千世下鄭衛之内窈窈冥冥不獨有大巻之一章者乎
  九夏歌九篇
  王夏之歌者王出入之所奏也
  爣爣皎日欻麗于天厥明御舒如王出焉
  爣爣皎日欻入于地厥晦厥貞如王入焉
  出有龍旗入有珩珮勿驅勿馳惟慎惟戒
  出有嘉謀入有内則繄彼臣庶欽王之式
  王夏四章章四句
  肆夏之歌者尸出入之所奏也
  愔愔清廟儀儀衮服我尸出矣迎神之榖
  杳杳隂竹坎坎路鼓我尸入矣得神之祜
  肆夏二章章四句
  昭夏之歌者牲出入之所奏也
  有鬱其鬯有儼其彛九變未作金乗來之
  旣醑旣酢爰𣌾爰舞象物旣降金乗去之
  昭夏二章章四句
  納夏之歌者四方賔客來之所奏也
  麟之儀儀不縶不維樂徳而至如賔之娯
  鳯之愉愉不⿱不笯樂徳而至如賔之娯
  自筐及筥我有牢醑自筐及篚我有貨幣
  我牢不愆我貨不匱碩碩其才有樂而止
  納夏四章章四句
  章夏之歌者臣有功之所奏也
  王有虎臣錫之鈇鉞征彼不憓一撲而滅
  王有虎臣錫之圭瓚征彼不享一烘而泮
  王有掌訝遉爾疆理王有掌客饋爾饔餼
  何以樂之金石九奏何以錫之龍旗九旒
  章夏四章章四句
  齊夏之歌者夫人祭之所奏也
  𤫩𤫩衡笄翬翬榆翟自内而祭為君之則
  齊夏一章章四句
  族夏之歌者族人酌之所奏也
  洪源誰孕疏為江河大塊孰埏播為山阿
  厥流浩𣻌厥勢嵯峨今君之酌慰我實多
  族夏二章章四句
  械夏之歌者賔旣出之所奏也
  醴酒旣酌嘉賔旣厚牘之為奏
  醴酒旣竭嘉賔旣恱應為之節
  醴酒旣罄嘉賔旣醒雅為之行牘應雅三樂器也
  械夏三章章三句
  驁夏之歌者公出入之所奏也
  桓桓其珪衮衮其衣出作二伯天子是毗
  桓桓其珪衮衮其服入作三孤四人是福
  驁夏二章章四句
  春秋决疑十篇
  夫趙盾弑君莒僕殺父春秋顯書其過何則楚公子國弑其君郟敖子駟弑其君僖公齊人弑其悼公各以疾赴春秋皆書曰卒乎曰人之生也上有天地次有君父君父可弑是無天地乃生人之犬惡有識之𢎞耻亦由漢書云律母妻母之文聖人所不書是也趙盾反不討賊董狐謂為殺君莒僕以其寳來奔里革謂其弑父斯二者罪名巳彰仲尼承彰而書耳斯三逆者弑君以疾赴仲尼非可誣也據赴而書者不忍也故不忍也者耻在其中焉懲在其中焉夫春秋弑君三十六其餘之逆亦據赴而書耳
  夫趙孟以無辭伐國杞伯以夷禮來朝春秋皆貶之曰人曰子何至其罪大者為之隱其過小者必以書之曰伐國無辭專君之命也君而可專孰有其國得不貶之乎若不罪大者為之隱推亡也其罪小者必以書固存也
  夫齊荼野幕之弑事起陽生楚靈乾谿之縊禍因常壽而春秋歸罪扵陳乞公子比者不其逺乎曰野幕之弑罪歸陳乞陽生之罪可知矣乾谿之縊罪歸子比常壽之罪可知矣春秋之㫖譬酷吏决獄髠鉗之刑尚猶不捨刀鋸之戮何自而逃
  夫齊桓救衛不書狄滅晉文召王而云狩于河陽曰狄實滅衛因桓救而獲全斯不滅矣文實召王因王來而稱狩斯不召矣苟桓不能救衛文不能匡王必書狄滅衛晉人召天王河陽矣故春秋之時滅人國者多救人國者鮮仲尼旌其䘏患也背周者衆朝周者鮮仲尼旌其勤王也夫哀八年及十三年公再與呉盟皆不書八年註云不書盟耻呉夷十三年註云盟不書諸侯耻之故不錄也桓二年公及戎盟于唐則書呉實華族其道夷也以强要盟不曰夷乎戎實夷族其道華也以道好盟不曰華乎故耻而不書懲也以戎而書勸也
  夫桓二年書曰宋華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僖十年又書曰里克殺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夫君稱弑也而云及者是君臣無别也弑之者罪臣下也夫孔父以奪室見弑荀息以立君被誅是無辜之怨是以及褒之者何自臣及君也蓋貶華父與里克也俾孔父之死如與夷之死荀息之死如卓子之死及之者貴之也夫姜氏淫奔子般夭酷魯之醜也諱之可也至如公有晉𦵏為齊所止為邾所敗皆諱之者何曰周之有𦵏魯送可也如晉以盟主而臣魯諱之者諱乎以諸侯而事諸侯也諸侯有過則削地有逆則夷宗齊魯一體諱之者諱乎以諸侯而正扵諸侯也夫天下有道小國事大國邾小國也而魯諱之者諱乎以大國而敗扵小國也夫定六年鄭滅許男歸而哀元年又書許男與楚圍蔡曰鄭實滅許而後或復之當復之時其赴不至扵魯故不書耳凢國有來赴者雖小必書宋之六鶂退飛是也無來赴雖大亦闕晉之滅耿滅霍滅魏是也夫楚實滅陳後復封之狄實滅衛後復全之斯亦詩之類是也夫春秋之㫖獲君曰止誅臣曰刺殺其大夫執我行人鄭棄其師隕石宋五若斯者即古史之全文也奚在其筆削乎曰仲尼因魯史而修春秋是明不誣扵人也又曰知我者亦以春秋罪我者亦以春秋其是之謂乎若揚子之草𤣥其數則易其文則𤣥是也
  夫宋襄執滕子而誣之以得罪春秋則承赴而書何至魯之君也殺者五逐者二並闕而不書苟如是懲惡勸善何以的亂臣賊子何以知懼曰夫仲尼修春秋而依微其㫖固有俟爾苟無丘明發决其奥廓通其𤣥亦赴來而責實也非可誣也如自書其魯之殺逐者則魯人攘羊仲尼證之也










  文藪卷三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文藪>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四       唐 皮日休 撰碑銘讚
  文中子碑    咎繇碑
  首陽山碑    春申君碑
  劉棗强碑    汴河銘
  藍田關銘    隋鼎銘
  新城三老董公讚 易商君列傳讚
  文中子碑
  天不能言隂隲乎民民不可縱是生聖人聖人之道徳與命符是為堯舜性與命乖是為孔顔噫仲尼之化不及扵一國而被扵天下不治扵一時而霈扵萬世非删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乎故孟子疊踵孔聖而贊其道夐乎千世而可繼孟氏者復何人哉文中子王氏諱通生于陳隋之間以亂世不仕退扵汾晉序述六經敷為中說以行教于門人夫仲尼删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先生則有禮論二十五篇續詩三百六十篇元經三十一篇易贊七十篇孟子之門人有髙弟者公孫丑萬章焉先生則有薛収李靖魏徴李勣杜如晦房𤣥齡孟子之門人鬱鬱扵亂世先生之門人赫赫于盛時較其道與孔孟豈徒然哉設先生生于孔聖世余恐不在游夏亞况七十子歟惜乎徳與命乖不及覩吾唐受命而殁苟唐得而用之貞觀之治不在扵房杜禇魏矣後先生二百五十餘嵗生曰皮日休嗜先生道業先生文因讀文中子後序尚闕于贊述想先生封隧在所因為銘曰大道不明天地淪精俟物聖教乃出先生百氏黜迹六藝騰英道符真宰用失阿衡先生門人為唐之禎差肩明哲接武名卿未逾一紀致我太平先生之功莫之與京
  咎繇碑
  噫諄諄之命必歸于徳盛者出不徒然上應運次命代苟非相者數十祀翼出扵一時者其運與命彼失此得彼得此失咸在乎諄諄之命焉奚在歸乎徳也夫帝摯之徳不盛于堯堯而得焉十六族之徳不盛于舜舜而得焉至于咎繇徳齊于舜禹道超乎稷啓禹薦于天不命而殁則諄諄之命奚歸乎嗚呼天何為哉不付咎繇之命者將欲空受天下哉未必獨死咎繇也設咎繇得天下其暮必薦益益得天下其暮之薦必有其人自咎繇之降空授之主其暴民黷天者可忍言也哉太史公曰禹封咎繇之後于英六五年春日休自淝陵之江左道出英六城下因求遺實厥祀存焉乃絓馬于古木再拜于廟庭退而碑之請樅陽小尹刋于壁銘曰
  惟天降聖不錫厥命一篇帝謨百王之鏡禹有奚遏薦之不定啓有令徳受之而正巳矣何傷明徳逾盛
  首陽山碑
  天必從道道不由天其曰人乎哉大聖應千百年之運仁發扵祥義動扵瑞上聖帝也次素王也莫不應乎天地亘乎日月動乎鬼神或有守道以介死秉志以窮生確然金石不足為其貞澹然氷玉不足為其潔非自上古聖人不以動其心况當萬世富貴之士哉斯自信乎道天地不可得而應者也嗚呼夷齊之志甞以神農虞夏形扵言由是觀之豈有意扵文武哉然跡其歸周不從諫而死彼當求西伯也而得武王也不曰得人乎旣得仁而仁不取其諫則夷齊死之宜矣太史公以其餓死責乎天嗚呼若夷齊之行可謂道不由天者乎如不得人而餓死天可責也苟夷齊以殷亂可乎而臣扵周則周召之列矣奚有首陽之阨乎若夷齊者自信其道天不可得而應者也天尚不可應况扵人乎况扵鬼神乎
  春申君碑
  士以知巳委用扵人報其用者術苟不王要在强其國尊其君也上可以霸略次可以忠烈無王術而有霸略者可以勝人國無霸略而有忠烈者亦足以勝人國春申君之道復何如哉憂荆不勝以身市竒計不曰忠乎荆太子旣去歇孤在秦其信刑待祻若自屠以當餧虎不曰烈乎然徙都扵壽春失鄧塞之固去方城之險捨江漢之利其為謀巳下矣猶死以呉為宫室以魯為封疆春申之力哉當斯時也苟任荀卿之術廣聖深道用之朞月荆可王矣卒以猜去士以謗免賢扵戲儒術之道其奥藏天地其明燭鬼神春申且不悟况李園之隂謀豈易悟哉豈易悟哉
  劉棗强碑
  歌詩之風蕩來久矣大抵䘮于南朝壊于陳叔寳然今之業是者苟不能求古扵建安即江左矣苟不能求麗扵江左即南朝矣或過為豔傷麗病者即南朝之罪人也吾唐來有是業者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讀之則神馳八極測之則心懐四溟磊磊落落真非世間語者有李太白百嵗有是業者彫金篆玉牢竒籠怪百鍜為字千鍊成句雖不在躅太白亦後來之佳作也有與李賀同時有劉棗强焉先生姓劉氏名言史不詳其鄉里所有歌詩千首其美麗恢贍自賀外世莫得比王武俊之節制鎮兾也先生造之武俊性雄徤頗好詞藝一見先生遂加異敬將署之賔位先生辭免武俊善騎射載先生以貳乗逞其藝扵野武俊先騎驚雙鴨起扵蒲稗間武俊控弦弦不再發雙鴨聫斃扵地武俊歡甚命先生曰某之伎如是先生之詞如是可謂文武之㑹矣何不立一言以讚邪先生由是馬上草射鴨歌以示武俊議者以為禰正平鸚鵡賦之類也武俊益重先生由是奏請官先生詔授棗强縣令先生辭疾不就世重之曰劉棗强亦如范萊蕪之類焉故相國隴西公夷簡之節度漢南也少與先生游且思以見命列將以襄之髹器千事賂武俊以請先生武俊許之先生由是為漢南相府賔冠隴西公日與之為笔宴其獻酬之歌詩大播于當時隴西公從事或曰以某下走之才誠不足汚辱重地劉棗强至衆必以公賔劉扵幕吏之上何散之如是公曰愚非惜幕間一足地不容劉也然視其狀有不足稱者諸公視某與劉分豈有間然哉反為之惜其壽爾後不得巳問先生所欲為先生曰司功掾甚閑或可承闕相國由是掾之雖居官曹宴見與從事儀埒後從事又曰劉棗强縱不容在賔署承乏扵掾曹詘矣奚不䟽整其秩相國不得巳而表奏焉詔下之日先生不恙而卒相國哀之慟曰果然正掾曹煞吾愛客𦵏之有加等墳去襄陽郭五里曰栁子關後先生數十嵗日休始以鄙文稱于襄陽襄陽邑人劉永高士也甞述先生之道業甞咏先生之歌詩且歎曰襄之人只知有孟浩然墓不知有先生墓恐百嵗之後埋滅而不聞與荆棘凡骨溷吾子之文吾當刋焉日休曰存旣摭實録之何愧嗚呼先生之官卑不稱其徳宜加私謚然棗强之號世巳美矣故不加焉是為劉棗强碑銘曰
  巳矣先生禄不厚矣彼蒼不誠位旣過扵趙壹兮才又逾扵禰衡旣當時之有道兮非殁世而無名嗚呼襄陽之西墳高三尺而不樹者先生之故塋
  汴河銘
  夫垂後以徳者當時逸而後時美垂後以功者當時勞而後時利若然者守道之主唯恐徳不美後時逸扵已民也夸力之主唯恐功不及當時勞扵巳民也故天下也不逸不足守不勞不可去致其利害生扵賢愚之主自古然耶則隋之䟽淇汴鑿太行在隋之民不勝其害也在唐之民不勝其利也今自九河外復有淇汴北通涿郡之漁商南運江都之轉輸其為利也博哉不勞一夫之荷畚一卒之鑿險而先功巍巍得非天假暴隋成我大利哉尚恐國家有淇汴太行之役因獻纎誡是為汴河銘
  惟河濔濔循禹之軌厥有暴隋鑿通津泗晝泣疲民夜哭溺鬼似赭流川如松貫地龍舟未故江都已弑陳迹空存逝波不上在隋則害在唐則利嗚呼聖王守此而巳
  藍田關銘
  六年皮子副諸侯貢士之薦入京程至藍田關覩山形關勢廻抱于天秀欲染眸危將驚魄噫將造物者心是而加力邪不然者何壯觀若斯之盛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信矣哉若為天下之樞機萬世之閫閾者非兹關而莫守也因陳其規是為藍田關銘天鋪唐業地造唐關千巖作鏁萬嶂為栓難圖其形莫狀其秀雙扉未開天地如斗軋然晝啓人流如濟似畫秦圖鋪扵馬底嶮不可侵唯王之心矧夫兹關獨可規臨
  隋鼎銘
  隋氏有鼎其器非古以詐為金以賊為鑄以虐火煎四海以毒氣蒸九土天假唐力杠之仁地以澤撲虐火以徳銷毒氣旣折其足又齧其耳噫戲聖王無畜兹器
  新城三老董公讚并序
  在漢之取天下也三傑而巳矣蕭何苦民力以給兵韓信殺民命以騁戰功留侯設詭策以離秦項當其時未聞仁義說于君者而董公乃諭之以䘮義帝至使天下宗漢者為其䘮義帝也夫漢祖以曹參雖有攻城野戰之功不如蕭何也信矣焉至于苦民力殺民命設詭䇿反不若董公之功也哉如高祖為天子以公為師友行其道扵時其利可知矣公之道巳行扵漢而不覩封賞之禮又當時史氏無一字以襃者因為讚以旌之項氏狂攘賊我懐王天命未的孰存與亡皤皤董公一言漢昌一人弑君天下皆傷一人哭君天下皆䘮項由是弱漢由是强扶義而征可知軒黄唱仁而戰可知武湯用于天道折彼雄鋩繄公之道與漢而光
  易商君列傳讚并序
  商君者用扵孝公制其法而秦給御其謀而魏敗封邑未居轘刑以及嗚呼商君之匡秦雖不必盡是然亦至矣太史貶之過實非以欺公子卬刑公孫䖍拒杜摰之說者乎然有一是亦足救斯非也余悲商君忠而受刑因重述其行事以讚曰
  商君之于孝公也一二見孝公不悟其說非皇王之道行之難不及其身者乎斯公之罪也在商君有心扵是道不亦多乎當商君一二說孝公行之商君必為阿衡矣嗚呼卒以竒令特用自䝉扵僇悲夫












  文藪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五      唐 皮日休 撰
  文論頌序
  補大戴禮祭法文 祀瘧癘文
  晉文公取陽樊論 秦穆謚繆論
  漢斬丁公論   周昌相趙論
  陵母頌    非沈約齊紀論
  正沈約評詩   補泓戰語
  獨行     法言後序
  補大戴禮祭法文
  祭法曰法施扵人則祀之咎繇作帝謨為士師其道參乎舜禹不曰法施扵人乎何祀典之闕哉祭法曰能禦大災則祀之堯舜之世山林蕃鳥獸暴益作虞也山林疎鳥獸鮮人民安不曰能禦大災乎何祀典之闕哉祭法曰以勞定國則祀之昔者周公輔武以寧殷亂佐成而立周業制禮樂立明堂不曰以勞定國乎何祀典之闕哉如以咎繇伯益之功小于舜禹不在祀典則契為司徒而民成咎繇也冥勤其官而水死伯益也如以聖人制禮自有七廟不合列在祀典則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周公也如皆以功烈列扵民者則吾之先師仲尼邁徳扵百王垂化扵萬世孰不若契為司徒冥勤其官也哉日休懼聖人之文將亂而墜敢叅補而附之文曰咎繇能平其法以位終益能立其功以讓禹政周公以文化仲尼以徳成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祀瘧癘文
  昔夏后氏鑄鼎象物使民知神姦或魑魅之外魍魎之餘匿天命竊帝威不見形于鼎上者自夏后氏去繼為禍扵人間被之者始若處氷鑑復若落炎井眩瞀熒惑視之累形聽音重聲骨節殆重如山已傾始或醒時奪人之情䘮人之精兀若木偶昏如宿酲噫或飲食不節哀樂失所病于人者上則湯劑次則礦艾愈矣凡在是病者人也又非天也湯劑不可理礦艾不可攻嗚呼癘之能禍人是必有知也旣有知奚不効神為聰明正直不加祟扵君子焉遂為文祀而逐之曰
  癘乎癘乎有事君不盡節事親不盡孝出為叛臣入為逆子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有專禄恃威僣物行機上弄國權下戲民命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有賣交取禄諂交結族一言不善禍發如鏃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美曼之色媚扵君側巧笑未足巳亡于國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柔佞之言惑于君前委順未足國歩移焉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四星之位奉于紫宸蕭墻禍起帝座䝉塵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見災幸久聞禍樂成含羞冐貴忍垢貪榮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癘乎癘乎爾目不盲爾耳不聾如向來所陳奚不禍扵其躬仁者必有厄義者必有窮見仁義而勿癘遇姦佞而肆凶非唯去乎物患抑亦代乎天功癘乎癘乎苟依吾言而若是吾將逹爾扵帝聦
  晉文公取陽樊論
  三代之賞臣下以爵不以位不以器迨夫後世君弱臣侈撥去古法能立一功者先伺君地焉能立一勲者先窺君器焉猶是扵晉有三桓扵齊有田常扵楚有白公是賞過有僣生焉甚者奪主從來尚矣且姬之列侯守其本封勝其主爵錫之以鈇龯分之以鍾彛休慼其民生殺扵國其貴巳極矣遇天下無事則行其徳化奉其貢軄居則待乎廵狩行則赴扵㑹同遇天下有事則申之以鐘鼓行之以征伐上以定王室下以正諸侯真侯伯之軄業也是常節也苟周天子有賜宜以徳讓之豈當更受其地也苟讓不獲聽受之者其爵可也其器可也且天子之地方千里則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旣侵天子之甸由削枝者必反乎榦剸肉者必至乎骨何者勢使之然也如晉文旣定襄王于郟鄏王勞之以地陽人不服晉侯圍之乃辱其宗祊苦其人民虐其甥舅嗚呼晉文其亦不仁矣是晉文雖有入天子之功而有凌天子之威也當王之賜宜讓曰臣重耳以眇眇之徳處專征之任遇翟㓂肆虐天王少違宗廟臣敢興下國之師殺兇臣定王室乃臣之常也不足賞也苟天王特念小伐不寘諸刑列唐叔之祚獲臣有奉為賞厚矣苟以畿内之地為臣之邑是上濫其賜下僣其受也雖天王之薦寵臣其若宗廟之靈百姓之心後世之罪何而晉文曽不是讓又請隧焉豈内輕衰周之凌遅外恃諸侯之强盛而為邪殊不知周王之尚守乎典禮也且王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萬里焉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且王之所賜田皆在周甸也王明知在甸内與乎晉者是力不能制晉也如力足制晉肯以規方千里之内地與夫諸侯哉是王之語晉侯以規方千里者譏其受地也文公不悟卒而受之嗚呼文公之霸也有召君之譏請隧之僣不為甚矣甚者在陽樊也
  秦穆諡繆論
  聖人務安民不先置不仁以見其仁焉不先用不徳以見其徳焉苟如是是見危者巳墜而欲援觀鬭者將死而方救噫其亦不仁矣以高辛之仁化用一摯摯之不善天下之民捕堯以為君以唐堯之仁化用一鮌鮌之不績天下之民譟禹以為功夫如是摯之與鮌是高辛唐堯誠用之也非先置也推其誠而用之人民尚陪之如是况先置者邪當晉獻孋姬之亂後奚齊卓子之死餘重耳在翟夷吾居秦以秦穆之力制翟而安晉其能必矣夫重耳之賢也天下知之又其從者足以相人國如先立之必能誅亂公子去暴大夫翼徳扵成周宣化扵汾晉而穆公乃取公子摯之言乃先置夷吾是為惠公公之入也背内外之賂誅本立之臣烝先父之室故生民興誦死者無報卒身獲于秦而子殺扵晉嗚呼致是也非晉人之罪秦人之罪也夫摯立八年不善而去鮌用三載弗績而誅况晉惠公之在位作宗廟之蠧蝎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五年其為害也大矣今之學者以秦穆為繆尚疑其謚得斯文也可以謚繆為定
  漢斬丁公論
  忠之為稱也蓋欲委身以事主不以猜悞貳其心不以辯說貳其心不以疑懼貳其心者也上有過諍扵公不揚名扵私豈猜悞之足入乎上有忌愈乎進不愈乎退豈辯說之足入乎上有間懼乎心不懼乎事豈疑懼之足入乎夫苟禄恡生而仕者上有過言未息而懼乎誅諫未再而去乎位自以得古人三諫不從之義然幸其生貪其禄是猜悞而貳其心也上有忌必姦于心機媚于聲氣不思巳之不聦而謂上之受謗不思道有未可而謂辯之足從必從辯而去是辯說貳其心者也上有間必佞彼愛取乎厚也必謟彼倖求其捨也有愛不可佞倖不可諂即苟而巳矣是疑懼貳其心者也嗚呼劉項之作也淮隂不以猜悞而去項乎淮南不以疑懼而去項乎曲逆不以辯說而去項乎去彼而就此果謂忠乎果謂不忠乎是利則存不利則亡者也則丁公臨敵捨敵無殺誠惻隱之仁者豈有猜悞辯說疑懼者耶有利則存不利則亡者耶與其不忠則彼三侯者未可免鼎鑊之誅刀鋸之刑也是高祖斬之果不為當噫漢之初立未為無人丁公就刑未聞有一言而戾者將固之命也悲夫
  周昌相趙論
  夫剛柔之分在乎性得失之機繫乎用苟剛暴則勝柔柔久則勝剛物之常理也或用之以剛處柔以柔處剛其機必得矣如以剛處剛以柔處柔其機必失矣周昌之性剛也吕后之性剛也漢祖以百嵗後以趙王如意為憂故輟昌相趙嗚呼漢高之意非逞志扵一時納慮扵一諫而相昌乎不然何其用之失也如以昌之剛足固趙國則趙之兵甲能當漢乎是不可一也如以昌之剛足固趙王吕氏之徴王特一郵夫之力耳不可二也如以昌之節足以存趙不過乎死死則趙王旣徴耳是不可三也卒使百嵗之後如意寃僇周昌憤死惜哉漢祖未崩前以周勃統南軍以昌領北軍以陳平為謀主則吕后之令産禄之謀不能當臨大難而不廻秉大節而不墜者也苟使握軍政執相權昌能之其奈乎誤用
  陵母頌
  孔父稱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夫女子之忠貞義烈或聞于一時小人之姦詐暴亂不忘扵一息使千百女子如小人姦詐暴亂者有矣使千百小人如女子忠貞義烈者未之有也則安國侯之母也不以項强而劉弱俾子事項不以子背君而别事而有忿色對暴君而抗大節捨其生而踐死地嗚呼春秋書解楊致晉君之命漢史稱周苛拒項籍之爵方諸陵母誠未為忠何者男子少服教壯行義忠義貞烈雖死不辱鼎鑊在前而不懼鑕笮被體而無怨乃男子之常事也至夫女子少隱帷薄壯執箕箒豈甞熟扵忠貞義烈哉是女子之有是者由百物之有瑞者矣豈易為哉豈易為哉
  非沈約齊紀論
  沈約作齊紀論云太廟四時之祭各以平生所嗜饗之漢明帝夢光烈皇后明旦車駕至廟躬拂帷幄親易粉澤前史以為美談此亦先代之舊典也日休曰薦饗之儀籩豆之數聖人之制定矣苟非通如周孔不相㳂襲者謂時有人乎無其人制之謂乎非也宜矣修其書不正而反贊之謂乎妄也又宜矣夫屈到嗜艾屈建薦之為乎合禮曾晳嗜羊棗曾子不食之謂乎不忍一隅之國禮文不備宜哉約以方之漢明大孝過矣
  正沈約評詩
  周詩曰駟騵彭彭注曰駟馬白腹曰騵議者言上周下殷沈約又云騵者葢三家之色相勝又示周殷相代也日休曰天之命也必以二徳則文王自信矣何為不受殷禪哉詩曰文王受命作周又曰文王有明徳俾其率天下之義師取一隅之凶主南面扵殷其能昭昭矣然非人事不可也天時未可也豈不可謂殷之賢人尚衆兾匡紂而易政也豈能以駟騵之色示乎代殷哉嗚呼禪代之事符于天命必不可以駟騵之色勝之也謂堯之運為火歟則車服一當從其色則堯不當乗白馬冠黄収衣純衣也故聖人繼運以徳受禪以仁如以馬之色示于代殷則吾以聖人用于左道矣或曰若然者奚著曰毛公悞箋沈約過釋
  補泓戰語
  宋襄公伐鄭楚伐宋而救鄭與楚㑹泓戰旣濟未陣司馬子魚請擊之公不以戰卒敗而退公羊氏以為文王之戰亦不過此日休補其文曰聖人制民患其力不可禁也設法以刑之患刑之不可止也用武以兵之兵之旣出也民秉之為格殺執之為攻殘故聖人施金鼓以節之用羽旄以飾之為蒐狩以教之自三代以降春秋之時禮樂之征弛掩襲之𡚁廣窮其力者譬角觝者争其勝負並驅者競其先後胡為仁讓哉文王聖人之至也雖以徳化未聞不兵而獲者然則伐犬夷征密須敗耆國伐崇侯虎襄公始戰齊而納孝公次及于泓則云不禽二毛不以阻隘夫聖人之愛民也班白不提挈又云一夫不獲其所豈能區區扵死地决其勝扵人命哉較其戰也文王不為也噫公羊氏違邱明之㫖為文王之戰亦不過扵此罪也
  獨行
  士有潔其處介其止扵世者行以古聖人止以古聖人不顧今之是非不随衆之毁譽雖必不合扵禄利適乎道而巳矣要以今是我之非我非今之是彼知扵我者聞毁適足譽不知我者聞譽適足毁昩然不顧其是非毁譽者用之嗚呼士之道得不顧其是非毁譽者用之則天下之治不啻半扵淳古矣今之所譽者處以古聖人以今逹者聞是則進聞非則退有愛者聞毁而疎之有不合者聞譽而洽之故道不加扵世業鮮異扵衆則其人貿貿扵禄利嗤嗤扵朝廷望天下之治不啻扵淳古也難矣哉
  法言後序
  法言孝至之篇曰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者說者以為揚子遜偽新之美又以為稱其居攝之前云嗚呼日月豈卒能遜莽乎未若無阿衡之稱也噫旣有其文不能無其論吾得之矣在美新之文乎則雄之道扵兹疵也










  文藪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六      唐 皮日休 撰
  
  六箴序     心箴
  口箴     耳箴
  目箴     手箴
  足箴     動箴
  静箴     酒箴并序
  食箴并序
  六箴序
  皮子甞謂心為巳帝耳目為輔相四支為諸侯巳帝苟不徳則輔相叛諸侯亂古之人失天下䘮家國者良由是也帝身且不徳能帝天下乎能主家國乎因為心口耳目手足箴書之于紳安不忘危慎不忘節窮不忘操貴不忘道行古人之事有如符節者其在六箴乎
  心箴
  大化之精孕之曰人大純之靈形之曰心心由是君身由是臣中旣齟齬外乃紛綸耳厭聞義目惡覩仁手持亂柄足踐禍門舜為天子舜不得尊其不尊者與心為臣紂為天子紂乃得尊其得尊者與心為君天子之外復有尊者乃舜之心將舜之身天子之外復有卑者乃紂之心將紂之身危乎惕哉臣之諫君輔相不明諸侯不賔君為穢壤臣為賊塵未及于斯良可自勤嗚呼吾君無忽兹文
  口箴
  古銘金人謂無多言忽有所發不可不論旣有所論復謂多言中庸之士由兹保身吾謂斯銘未足以珍出為忠臣言則及君入為孝子言則及親非君與親則宜黙云謗訕之言出如奫淪一息之波流于無垠猜毁之言出如鈞天鈞天之樂聞于無聞佞媚之言出如絲棼一入于人治亂不分間諜之言出如鷹鸇鷹鸇之迅一舉凌天無嗜于酒酒能亂國無嗜于味味能敗徳以道為飲以文為食成吾之名繄乃勉力
  耳箴
  聽扵無聽黙黙𤣥性聞扵無聞洋洋化源勿恃己善不服人仁勿矜巳藝不敬人文勿躭鄭聲其亂乃神勿信美談其殛乃身聽悞多害聽妄多敗近賢則聦近愚則聵堯居九重聽在民耳故得大舜授彼神器勿聽他富熒惑乃志勿聞他貴隳壊乃義慎正今非慎明古是捨是何適古樂而巳
  目箴
  愧爾暸然為吾所視高覩古人有如隣里勿分秋毫分于邦理勿視邦祲視于人紀惟書有色艶于西子惟文有華秀于百卉見彼之倨汚甚塗炭見彼之賢綿甚葛藟勿顧厲階紊吾大志勿視怨府損吾高義入吾明者何人而巳古之忠臣古之孝子上立大業中光信史苟不善是⿰蝝之類
  手箴
  惟爾之指屈伸由巳勿執亂權勿樹賊子勿秉非道勿持非理勿擠孤危勿授姦宄慎握吾操俾直扵矢慎伏吾心俾平如砥剪惡如草颺姦如粃為而不矜作而不恃智如公倕勿為小巧機如偃師勿為竒伎身高道端毫直國史敬之戒之俟為天吏
  足箴
  惟爾跰跰為吾所先居必宅地行必依賢勿踐亂階勿履利門勿蹈怨府勿躡禍源鳯皇乃禽不棲凡木騶虞乃獸不踐生物唯爾棲踐保兹無忽
  動箴
  動生扵欲行生扵為欲則不妄為則不疑吾道未䘮于何不之勿生季世有爵必危勿居亂國有禄必尸住無市怨去無取嗤迹無顯露名無求知聲無取猜譽無致疑坦道如砥履過蒺藜四海如家去劇縶維日慎一日言兹在兹
  静箴
  冥冥黙黙惟道之域處不違仁居無悖德勿欺孩孺衣冠失則勿慢皂𨽻語言成隙深山雖樂豺狼爾殛深林雖安虺蜴爾螫居不必野唯性之寂止不必廣唯心之適勿慠乎名要于聘帛勿矯于節取乎禄食躬雖日安若敵鋒鏑味雖以甘若含氷蘖成吾高風唯静之力
  酒箴并序
  皮子性嗜酒雖行止窮㤗非酒不能適居襄陽之鹿門山以山稅之餘繼日而釀終年荒醉自戲曰醉士居襄陽之洞湖以舶䑿載醇酎一甔徃來湖上遇興將酌因自諧曰醉民於戲吾性至荒而嗜扵此其亦為聖哲之罪人也又自戲曰醉士自諧曰醉民將天地至廣不能容醉士醉民哉又何必厠絲竹之筵粉黛之座也襄陽元侯聞醉士醉民之稱也訂皮子曰子躭飲之性扵喧静豈異耶皮子曰酒之道豈止扵充口腹樂悲歡而巳哉甚則化上為淫溺化下為酗禍是以聖人節之以酬酢諭之以誥訓然尚有上為滛溺所化化為亡國下為酗禍所化化為殺身且不見前世之飲禍耶路鄷舒有五罪其一嗜酒為晉所殺慶封易内而躭飲則國朝遷鄭伯窟室而躭飲終犇扵駟氏之甲欒髙嗜酒而信内卒敗扵陳鮑氏衛侯飲于籍圃卒為大夫所惡嗚呼吾不賢者性實嗜酒尚懼為鄷舒之僇過此吾不為也又焉能俾喧為静乎俾静為喧乎不為静中淫溺乎不為酗禍之波乎旣淫溺酗禍作扵心得不為慶封乎鄭伯乎欒髙乎蓋中性不能自節因箴以自符箴曰
  酒之所樂樂其全真寧能我醉不醉扵人
  食箴并序
  皮子少且賤至扵食自甘粢糲而巳未甞食扵鄉里食扵親戚食扵州鄙有鄧邑大夫饗皮子之名曾未相贄具厚羞以賔之皮子辭大夫許之曰子自甘粢糲則可矣扵鄉里親戚州鄙何有皮子曰一㮎之食至鮮矣苟專其味必不能自抑旣不能自抑日須豐其羞旣日須豐其羞則貧也不能無不足因是妄求苟欲之心生窮貪極嗜之名生且大夫不見前世之味禍乎故羊斟不及華元受其謀黿羮不均子家肆其禍熊蹯不熟殺宰夫而趙穿弑雙雞易鶩饋子雅而慶舍死嗚呼吾不仁者乎誠頼其用所欲不可求所嗜不可得方自甘粢糲而巳使我生扵鍾鼎之家膏粱之門日縱異嗜年成竒欲未必不為御者之犇華元也子家之伐靈公也晉靈之殺宰夫也蒲盧癸之殺慶舍也此猶之禽獸欲争食而死者矣故食扵天子者則死其天下食扵諸侯者則死其國食扵大夫者則死其邑食扵士者則死其家又焉能以鄉里親戚州鄙為讓乎大夫曰善自惟食之性不能自節亦猶酒之性也復箴以自符箴曰
  寧能我食不食扵人復食扵人是食其身



  文藪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七      唐 皮日休 撰
  雜著
  讀司馬法   請行周典
  相解     惑雷刑
  悲摯獸    誚莊生
  旌王宇    斥胡建
  白門表    無項託
  郢州孟亭記   通𤣥子栖賔亭記
  讀司馬法
  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唐虞尚仁天下之民從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漢魏尚權驅赤子扵利刃之下争寸土扵百戰之内由士為諸侯由諸侯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戰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由是編之為術六韜也術愈精而殺人愈多法益切而害物益甚嗚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類不敢惜死者上懼乎刑次貪乎賞民之扵君由子也何異乎父欲殺其子先紿以威後啗以利哉孟子曰我善為陣我善為戰大罪也使後之士于民有是者雖不得土吾以為猶土焉
  請行周典
  周禮載師之職曰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軄事者出夫家之征日休曰征稅者非以率民而奉君亦將以厲民而成其業也今之宅樹花卉猶恐不奇减征賦惟恐不至苟樹桑者必門嗤户笑有能以不毛而稅者哉如曰必也居不樹桑雖勢家亦出里布則途無踝丐之民矣今之田貧者不足扵耕耨轉而輸扵冨者冨者利廣占不利廣耕如曰必也田不耕者雖勢家亦出屋粟則途無餒斃之民矣今之民善者少不肖者多苟無世守之業必鬬雞走狗格簺擊鞠以取飡扵㳺閑太史公曰刺繡文不如倚市門是也如曰必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則世無㳺惰之民矣此三者民之最急者也有國有家者可不務乎周公聖人也周典聖人之制也未有依聖制而天下不治者執事者以為如何
  相解
  今之相工言人相者必曰某相類龍某相類鳳某相類牛馬某至公侯某至卿相是其相類禽獸則富貴也噫立形扵天地分性扵萬物其貴者不過人乎人有真人形而賤貧類禽獸而富貴哉將今之人言其貌類禽獸則喜真人形則怒言其行類禽獸則怒真人心則喜天以鳳為禽耶鳯則仁義之禽也以騶虞為獸耶則騶虞仁義之獸也今之人也仁義能符是哉是行又不若於禽獸也冝矣或曰相者有乎哉曰上善出扵性大惡亦出扵性中庸之人善惡在其化者也上善出扵性若文王在母不憂重耳弱不好弄是也大惡亦出扵性若商臣之蜂目豺聲必殺其父叔魚之虎目豕心以賄死是也中庸之人善惡在其化者若大舜設化而有苗格仲尼垂諭而子路服是也是從善而化者也若齊桓管仲輔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是從惡而化者也故舜相扵堯而天下平禹相扵舜而大災弭咎繇相禹斯謂相見者見人知其賢愚見國知其治亂亦相也或曰賢愚者見行事而知也敢問聖人之相人知其有位哉曰堯之扵舜任之以天下知其有位也舜之扵四凶投之扵四裔知其無位也曰苟若是聖人之能相人也是必賢者得其位不肖者不立朝三苗九黎焉得以侯飛亷惡来焉得以爵曰有是者其君不能相也將其國之是滅豈暇相人而用哉是則三苗九黎未聞不滅飛亷惡来未聞不誅嗚呼聖人之相人也不差忽微不失累黍言其善必善其惡必惡言其勝任必勝任今之人不以是術行其區區求子卿唐舉之術居其窮處其困不思以道達不能以徳進言其有位必飜然自負坐白屋有公侯之姿食藜羮有卿相之色盖不能自相其心者或有士居窮處困望一金之助已有沒齒之難有誕妄之人自稱精子卿唐舉之術取其金則易扵反掌矣有能以聖賢之道自相其心哉嗚呼舉世從之吾獨戾也其不勝眀矣
  惑雷刑
  彭澤縣鄉曰黄花有農尸曰逢氏田甚廣已牛不能備耕嘗僦他牛以兼其力逢氏之猾惡為一鄉之師焉得他牛則晝役夕歸箠耕于烈景笞耨于晦晐未嘗一息容其殆忽一日猝雷發山逢氏震死日休曰逢氏之猾惡天假雷刑絶其命信矣夫生民之基不過乎稼穡之功皆不為是畜之力哉則天之保牛齊乎民命也冝矣今逢氏苦其力天則震死如燕趙無頼少年椎之以私享烹之以市貨法不可戢刑不可威則天之保牛皆不降于雷刑哉則逢氏之死吾不知是天地也
  悲摯獸
  匯澤之場農夫持弓矢行其稼穡之側有苕頃為農夫息其傍未久苕花紛然不吹而飛若有物娭視之虎也跳踉哮㘚視其狀若有所獲負不勝其喜之態也農夫謂虎見已將遇食而喜者乃挺矢匿形伺其重娭發貫其腋雷然而踣及視之枕死麕而斃矣意者謂獲其麕將食而娭將娭而害日休曰噫古之士獲一名受一位如已不足于名位而已豈有喜扵富貴娭扵權勢哉然反是者獲一名不勝其驕也受一位不勝其傲也驕傲未足扵心而刑禍已滅其属其不勝任與夫獲死麕者㡬希悲夫吾以名位為死麕以刑禍為農夫庶乎免扵今世矣
  誚莊生
  莊生免范蠡之子死至矣夫范蠡子復取其金則怒乃言扵椘王死之嗚呼夫交者以義合至死不離也以利合者全扵利前者鮮矣况利死之後哉則莊生謂畢事而歸金其言信矣至其取金則復言而死之焉有夫歸金之心也哉是莊生與范蠡果曰利合也或曰莊生非利金而渝言是范蠡之子利金而渝言也曰夫赦者椘之嘗法也范蠡不謂乎赦為椘之嘗法以其兄自合不死非莊生之力也故取夫金是愚豎之纎鄙也何足責哉如莊生與范蠡義合則取金之信以易乎人命也哉是果曰利合兼不全扵利前者也
  旌王宇
  王莽竊弄漢柄擅斥帝族當其時有名臣名士身被漢禄者闔朝皆然也莫不廻忠作佞變直為邪曽不敢一忤莽色以平帝得親乎外氏者也而宇乃以為謀事泄受禍日休旌之曰若宇之道真忠烈之士哉不以其父得天下為利以反道為慮不以已將為天子之子為貴以愆咎為戒嗚呼宇之道大不負天地幽不慙鬼神貞不愧金石眀不讓日月扵臣子之義備矣而班氏忘讃皮子旌之悲夫
  斥胡建
  古者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若穰苴之斬莊賈孫武之僇宫嬪魏絳之辱楊千是也如建者為軍正丞設御史有奸在建職當以狀聞自有天子之刑名如擅斬者乃一夫之暴賊上吏者也以辱國威國威者軍刑者也夫軍正之職當申眀其法于軍帥亦不可擅行誅殺也正且不可况又丞哉嗚呼漢不以是僇建以正其罪反以詔命賞之嘻妄矣過直近乎暴物過訐近乎擅命有之不戢在家為賊子在國為亂臣其建之謂矣
  白門表
  三年秋徐卒無狀叛兵逐其帥不再日剽公私財析盡異時卒有不平者至是皆門坑之監戎者以聞上赫然大怒命大將職正其罪卒有首叛者前後累刼其將曰銀刀至是命皆僇之無赦將至先令徐禆將曰銀刀族無老幼強者斬之弱者幽之及徐之枝邑𣲖聚捕銀刀族且盡或僇而梟者或拲而送者不浃日其族不餘或有詐弱懼僇皆論幽扵牢迨六七百人且俟大將命業兵之居無何上愍徐卒盡死中或有不干其謀者偕僇降内䝿人扵徐詔曰銀刀族詔至未死者貫之六七百人分属數郡未至属所途亡為盗四年夏盜推其率鼓而徐入火里舍將縣令誅制使係虜民輜而掠貨徐守閉中城竟不命偏將禦之盜得志徐去四年秋進士皮日休之白門道逢徐民之耄者泣曰翁世冨扵徐子孫嗣其業祈二百年前日以徐卒亂翁之資已竭扵兵刼矣獨存者居第而已為殘燼翁以為天子命將盡殺之且銀刀族無三千人耳遇聖天子在上四境無征伐重糧其属厚衣其身有餔兒啜孫至死手不執干戈體不被鎧甲者上扵徐卒厚矣今乃忘上恩叛主帥逐天子命將殘天子兆民如此逆之甚也上又活其半今反盜而冦徐前日翁之亡獨賄與産耳今子孫為賊𨽻妻女為賊室餘骸殘齒溘然無取嗚呼皇天仁扵數百人反不仁扵一郡豈得言者過耶且兵者聖人不能免其征仁帝不能無其伐是以逆者必殺順者必生所以示天下不私也往年數萬之卒逐天子命將自樹其便者國家以不忍盡殺因聽之皆賊而不貢兵而不從死而輙代名為列藩實一州之主也故春秋譏世卿得專公祿者以春秋小國尚貶而不空况今聖天子在上百執事稱職萬方雀息以無虞四夷駿奔而入貢哉前日徐卒幸活而為盜扵民特苦國家無辱或不盡僇而赦之則自樹其便者日休曰翁其力之賢者耶吾知夫今之食其食者未必有翁之是心也幸以文貢而未得入上言列固不合陳便冝事然以翁之説為表庶天子召直言極諫者得以遺之
  無項託
  符朗著符子言項託詆訿夫子之意者以吾道將不勝扵黄老嗚呼孔子門唯稱少故仲尼曰顔氏之子其殆庶㡬乎又曰賢哉囘也嘆其道與已促固不足夫蔽之也如託之年與回少逺矣託之智與回又逺矣豈仲尼不稱之扵其時耶夫四科之外有七十子七十子外有三千之徒其人也有一善仲尼未嘗不稱之豈扵項氏獨掩其賢哉必不然也嗚呼項氏之有無亦如乎莊周稱盜跖漁父也墨子之稱墨尿姢嬋也豈足然哉豈足然哉
  郢州孟亭記
  眀皇世章句風大得建安體論者推李翰林杜工部為之尤介其間能不愧者惟吾鄉之孟先生也先生之作遇思入詠不拘奇抉異令齷齪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興若公輸氏當巧而不巧者也北齊美蕭慤有芙蓉露下落楊桞月中疎先生則有微雲淡河漢疎雨滴梧桐樂府美王融日霽沙嶼眀風動甘泉濁先生則有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謝眺之詩句精者有露濕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先生則有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此與古人争勝于亳釐也他稱是者衆不可悉類嗚呼先生之道復何言耶謂乎貧則天爵于身謂乎死則不朽扵文為士之道亦以至矣先生襄陽人也日休襄陽人也既慕其名亦覩其貎盖仲尼思文王則嗜昌歜七十子思仲尼則師有若吾扵先生見之矣說者曰王右丞筆先生于郢之亭每有觀之志四年滎陽鄭公誠刺是州余将抵江南艤舟而詣之果以文見貴則先生之貌縱視矣先是亭之名取先生之諱公曰焉有賢者之名為趨厮走養朝夕言扵刺史前耶命易之以先生姓日休時在宴因曰春秋書紀季公子友仲孫湫字者貴之也故書名曰貶書字曰貴况以賢者名署于亭乎君子是以知公樂善之深也百祀之弊一朝而去則民之弊也去之可知矣見善不書非聖人之志宴空豆撤立而為文咸通四年四月三日記
  通𤣥子栖賔亭記
  距彭澤東十里有山邃源奥處號曰冨陽丈士李中白隠焉五年冬别中白嵗且翅再自淝陵之江左因訪于是至其門驂不暇𦁛而目爽神王怳怳然迨若入于異境矣愬别若外不復㳺一詞且樂其得也木秀于芝泉甘于𥹋霽峰倚空如碧毫掃粉障色正鮮温鳴溪潨潨源内橐籥鞲出琉璃液石有怪者髐然闖然若将為人者禽有翼者嘐嘐然若将天馴耶每空齋寥寥寒月方午松竹交韻其正聲雅音笙師之吹竽邠人之皷籥不能過也况延白雲為升堂之侣結清風為入室之賔其為趣則生而未覩矣中白所尚皆古以時不合已故隠是境将至老嗚呼世有用君子之道隠者乎有則是境不足留吾中白也昔余與中白有俱隠湘衡之志中白以時不合已果償本心余以尋求計吏不諧夙念今至是境語及名利則芒刺生背矣夫賓之来也不逾于邑謂彭澤縣邑距是十里至是者不為易矣其延之旦不晡乎晡不夕乎則俟賔之所果不可低庳扵是鉅其寢西向百歩則築賔亭焉兩其室而一其厦且曰賔將病暑吾則蔽其簷賔將病寒吾則奥其牖自竟是功則鱻薧之饋罍樽之費縱倍扵前矣其功始扵咸通二年秋八月後五年五月中白館余扵是且禱其記而名之者累月讓不獲因曰古者有髙隠殊逸未被爵命敬之者以其徳業號而稱之𤣥徳𤣥晏是也夫學髙行逺謂之通志深道大謂之𤣥男子通稱謂之子請以通𤣥為其號請以栖賔為亭名噫知我者不謂我為佞友矣五年五月朔日記












  文藪巻七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文藪>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卷八      唐 皮日休 撰
  雜著
  正尸祭    讀韓詩外傳
  題叔孫通傳  題後魏釋老志
  題安昌侯傳  趙女傳
  何武傳    鄙孝議上篇
  鄙孝議下篇  内辯
  正尸祭
  聖人知生足其事事之知死不足其思制之生象其死窮其思也尸象其生極其敬也夫禮者足以守不以加加則弊足以加不以闕闕則怠足以闕不以廢廢則亂故祀享立尸于廟王則迎有拜有酳尸有酢所以立象生之敬也今視唐禮皇帝神降而拜象乎妥尸受福于神象乎酢尸嗚呼唐有天下化乎三百年其禮典赫然可以蠛漢蠓魏豈不能守周孔禮制哉故曰不以加加則弊禮無𠤷盥之文漢魏以来加之是也以加不以闕者周官射人祭祀則賛射牲王親射也自漢魏以来惟以毛血為薦是也足以闕不以廢古者屈到嗜艾屈建薦之謂乎非禮梁氏祀以蔬食是也嗚呼讀漢魏及梁書代無其人忍使其禮弊怠廢闕相接至此耶豈天使之然俟吾唐之人補其逸典哉是宗廟祭尸不當廢也已
  讀韓詩外傳
  韓詩外傳曰韶用干戚非至樂也舜兼二女非達禮也封黄帝之子十九非法義也往田號泣未盡命也日休曰甚哉韓詩之文悖夫大教夫堯舜之世但務以道化天下天下嘻嘻如一家室其化雖至其制未備豈可罪以越禮哉如以韶用干戚非至樂則顓頊之八風髙辛之六筮不可作矣如以舜兼二女非達禮也則堯之世其禮未定不當責也又冝矣以封黄帝之子非法義也則丹朱商君無封邑是庶人也傳曰賢者子孫必有土又曰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夫賢者與公侯其子孫尚不廢况有熊氏道冠扵五帝化施于千世哉如以往田號泣未盡命也則舜之孝道匪天也其誰知之不號泣則吾恐舜之命不及于堯用嗚呼韓氏之書抑百家崇吾道至矣夫是者吾將闕然
  題叔孫通傳
  古之所謂禮不相襲樂不相㳂者何哉非乎彼聖人也此聖人也不相襲者角其功利之深淺爾不相㳂者眀其文武之優劣爾故三王迭作五帝更制夏殷易置文武逓述其禮文昭昭然若兩曜争眀百川之注潰者矣然猶周公刋之仲尼正之以周公之才之美謂後世無其人乎乃有仲尼仲尼之後迄今望其道如顔閔文如㳺夏者鮮矣况聖人哉是後之制禮作樂冝取周書孔筞為標凖也漢氏受命禮壊文毁時無聖人苟措其儀立其禮不㳂襲扵聖制者妄也夫國之大祭不過乎郊祀宗廟也漢之既命其郊止扵五畤之祀者禮不曰兆五帝之郊者乎止扵昭靈之園者禮不曰天子七廟者乎而叔孫生不為之正郊祀立宗廟去秦時之非制議昭靈之非禮汲汲扵朝㑹之儀俾漢天子為髙祖身不得郊見享不及七廟噫生其制物刋厥式非不標凖扵聖人乎將以漢新去水火方弭兵械為改作乎將不眀壇墠之位禘祫之儀者乎若然者湯伐桀周伐紂其制可知也嗚呼不眀扵古制樂通扵時變君子不由也其叔孫生之謂矣
  題後魏釋老志
  魏収為後魏書大夸西域氏之教以為漢獲休屠王金人乃釋氏之漸也秦始皇聚天下兵鑄金人十二扵咸陽漢復置之豈可復為釋氏哉夫仲尼脩春秋君有僣乎號者皆削爵為子况戎狄之道不能少抑其説耶孟子曰能以言拒楊墨者逺矣不能以言抑者収也亦聖徒之罪人矣謂史必直歟則春秋為賢者諱之為尊者諱之筆削與奪在手則収之為是媚扵偽齊之君耶不然何不經之如是
  題安昌侯傳
  安昌侯禹見時變異若上體不安常擇日潔齊露蓍扵星宿正衣冠筮得吉卦則獻其占如有不吉禹為感慟日休讀漢史至是未嘗不為之動心因書曰夫宰相之節以已道輔上天地平則致扵君夷狄服則致扵君風教行則致扵君苟天地有災則歸扵已兵戈屢動則歸扵已此真大宰輔之軄也禹也為漢名相居師傅之尊處輔導之位見災異屢發上不能匡扵君下不能稱其軄孜孜扵卜筮為事斯不足以為賢相之業也嗚呼當漢帝之重禹禹之有言如師訓門人未有門人可違師之㫖也依違在位竟無所發誠伊周之罪人也大凡國有災異⿰穰占筮之事自有司存古人大祝之官為宰相者當提大政之綱振百司之領握天下之樞而已不空以處斯位也以直論之近乎佞以誠論之近乎偽為宰相其名儒之恥耶嗚呼漢之尊禹崇師道也禹若此者即非崇師道之過矣
  趙女傳
  趙氏女山陽之鹽山人其父貿鹽出其息不納有司賦官捕得法當死簿伏就刑有日矣趙氏女求見鹽鐡官泣愬于庭曰某七嵗而母亡蒙父私盜官利衣食某身為生厚矣今父罪根露某當隨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請隨坐之法官清河崔據義之因為减死論趙氏大泣曰某之身前則父所育今則官所賜願去髪學釋氏以報官徳自以女子之言難信因出利刃扵懐立截其耳以盟必然崔益義之竟全其父命趙氏侍父刑疾愈因請歸浮屠氏舍日休曰古者救危拯禍必先示信至夫家全國完則隨而乖其盟如趙氏一乳臭女子耳繼死請父命孝也自刑以盟言信也秉孝植信髙蹈扵世潔乎瑾瑜不足為其貞芬乎茝蘭不足為其秀與夫古之救危拯禍者逺矣今之士見難不立其節見安不償其信者其趙女之刑人乎噫後之脩女史者幸無㤀邪
  何武傳
  何武者壽之驍卒也故為歩卒将戍隣霍岳岳生名荈有負其販者多強暴民民不便必愬扵將武之至矣責其強暴者盡擒而械之俟簿圎將申夀守請殺之強暴之黨懼且死乃誣愬武于夀守且曰不順守命擅生殺于外夀之守嚴悍不可犯苟聞不便扵民雖劇寮貴吏得皆辱殺之至是聞武罪如乳虎遇觸怒蝮遭傷其將害也可知乃命勁卒將命拲武至府武已知理可申不奈守嚴悍必當受枉乃樂而俟死矣至則守怒而責武以其過武善媚對又肢體魁然乃投石狀枉之事守雅愛是類翻然釋之黜其軄一級武曰吾今日不歸地下真守之賜也請得以命報居未久夀之指邑曰樅陽野冦四起其邑將危武請扵守曰此真畢命之秋守壯之復其故軄奉命為貳將領偏師自間道入樅陽不意伏盜發扵叢翳間兵盡駭逃武獨鬭死日休曰武之受謗不當其刑况其死乎如非武心者縱免死其心不能無憤也况感分用命哉嗚呼古之事上遇謗當軄遭辱苟其君免之必以憤報破家亡國者可勝道哉春秋弑君三十六其中未必不由是而致者也武一卒也獨有是心嗚呼今之士事上當軄苟遇謗遭辱無是心者吾又不知武一卒也
  鄙孝議上篇
  有天地来言乎孝者大曰舜小曰參舜承順父母之道無不為也雖俾食于䙝噐寢于厠竇猶将順之况夫脩廪浚井哉然猶避乎大杖世雖嘗以小杖為順則舜脩廪可也浚井可也設死于大杖誰養瞽叟哉參承順父母之道無不至也鋤𤓰傷根曾晳杖之㡬至于死是以仲尼不以為孝也何哉有參則晳安無參則晳孤參順鋤𤓰之罪設死于杖誰養夫晳哉夫以二孝之不受重責恐夫糜骨節隳肢體有辱于先人也豈有操其刃剸已肉以為孝哉夫人之身者父母之遺體也剸已之肉由父母之肉也言一不順色一不怡情尚以為不孝况剸父母之肉哉故樂正子春傷足不下堂漢景不吮孝文之癕二賢卒成大孝猶傷足不下堂吮癕有難色何者傷已之足傷父母之足也吮父之癕吮已之㿈也傷之者不敬吮之者過媟是以聖賢不為也今之愚民謂已肉可以愈父母之病必剸而飼之大者邀縣官之賞小者市鄉黨之譽訛風習習扇成厥俗通儒不以言執政不以禁昔墨氏摩頂至踵斷指存脛謂之兼愛今之愚民如是其兼愛邪設使虞舜糜骨節曽參隳肢體樂正子春傷足不憂漢景吮癕無難今之有是者吾猶以為不可况無是理哉或執事者嚴令以禁之則天下之民保其身皆父母之身也欲民為不孝也難矣哉
  鄙孝議下篇
  人之心也仁者孝有餘兇者暴不足故聖人之制禮非所以懲其不足抑亦戒其有餘由是節之以哀戚定之以封域制之以斬衰仁者之䘮滿其哀也不足扵心而不能有餘扵禮兇者之䘮滿其怠也有餘扵心而不能不足扵禮此由民之心必有嗜欲必知飢渴自開闢而至于今未能改也魯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爾責扵人終無已夫三年之䘮亦以久矣又孔子既合葬扵防曰吾聞之古也墓而不墳今丘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識矣扵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門人後雨甚至孔子問焉曰爾来何遲也曰防墓崩孔子不應三以其三言之自以非禮不聞也孔子泫然流涕曰吾聞之古不修墓以三年之䘮天下之通制也古不脩墓聖人之格言也以朝祥而暮歌聖人尚不笑之以經雨而防墓崩聖人尚泣而怪之况廬之扵其側朝夕而哭哉故合葬扵防孔子先反者尚修虞事也今之愚民既葬不掩謂乎不忍也既掩不虞謂乎廬墓也傷者必過毁甚者必越禮上者要天子之旌表次者受諸侯之褒賛自漢魏以降厥風逾甚愚民蚩蚩過毁者謂得儀越禮者謂大孝姦者慿之以避征徭偽者扇之以収名譽所在之州鄙礱石峩然問所從来曰有至孝也廬墓三年孝感至瑞郡守聞扵天子天子為之旌表焉嗚呼夫古之廬墓至畜妻子扵宅兆之前其波流弊至今褻嫚焉有守正者雖大孝不録為非者雖小道必旌則聖人之制後何法焉或曰子貢居扵夫子墓側六年乃去非廬墓之自邪曰子貢之罪大矣口受聖人之言身違聖人之禮嘻甚矣夫子曰事師無犯無隠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䘮三年又曰師吾哭諸寢是師之䘮也心䘮止扵三年哭泣至扵寢室未有倍其年而哭扵墓者斯子貢之罪也今執事者見愚民之有是者冝責而不貢鄙而不旌則民必依禮而行矣苟若是則隳教之風息毁制之道壅傳曰辛有適伊川見被髪而祭扵野者今之有是被髪而哭扵野者㡬何不為戎之扵宅兆乎有心扵是道者得斯説而存之禁之可也令之可也
  内辯
  日休自布衣受九江之薦與計偕寓止永崇里居浃旬有来𠉀者曰子㡬退于有司㡬孰于執事其譽與名曄曄于京師矣致是也者孰自曰偶與計偕者曽未識咸陽城闕所贄者未及卿相之門所趍者未入勢利之地其譽與名反不知其自矣曰聞子受今小司徒河東公知素矣公當時之望溟渤扵文塲嵩華扵朝右子之上第不足慿他門曰公之為前達接後進今人之中古人也愚欲自知其道干之以其文以名臣之威絀賤士之禮其為知大矣所謂干之以其道知之亦以其道遇其人則宣之扵口不遇其人則貯之扵心非妄傳媚說者也或者不懌而退居一日又有来者曰喋喋之人謂子頼其知欲一舉扵有司信哉曰於戲聖天子之世文教如膏雨儒風如扶搖草茅之士得以達市井之子可以進名塲大闢豁若廣路千百人各負累能時執事各立用譽如日休之才處扵塲中若放鯤鮞扵東溟逐麞麛扵五嶽以小入大以微混衆其汩汨沒沒昭然可知矣豈能一舉扵有司哉或練窮物態曉盡時機一二十舉扵有司儻處之下列行其道也上可以布大知下可以存祿利而已矣曰若能者謗歟子冝黙處梁上第防其萌曰大聖者不過周孔然猶管蔡謗扵前叔孫毁扵後何由處勢而然亦由登髙者必望臨深者必窺矣詩曰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夫四國且亂况一士哉雖然敢不防其萌嗚呼防而免者人歟防而不免者天歟









  文藪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九      唐 皮日休 撰
  
  移元徴君書  請韓文公配饗太學書請孟子為學科書 移成均博士書
  鹿門隱書六十篇
  移元徴君書
  徴君足下行竒操峻捨明天子賢宰相退隱于陵陽踞見青山傲視白雲得䘮不可揺其心榮辱不能動其志挃拲冠冕泥滓禄位甚善甚善苟與足下同道者必汲汲自退名惟恐聞行惟恐顯老死為山谷人矣或名欲遺千載利欲及當今者聞足下之道可以不進其說耶日休聞古之聖賢無不欲有意於民也苟或退者是時弊不可正主惽不可曉進則禍退則安斯或隱矣有是者世不可知其名俗不能得其尚懼來世聖人責乎無意於民也此謂之道隱其次者行不端於巳名不聞於人欲乎仕則懼禍欲乎退則思進必為怪行以動俗詼言以矯物上則邀天子再三之命下則取列侯殷勤之禮甚有百世之風次有當時之譽此之謂名隱其次者行有過僻志有深傲飾身不由乎禮樂行已不在乎是非入其室者惟清風穿其牖者惟明月木石然麋鹿然期夫道家之用以全彼生此之謂性隐然而道隐者賢人也名隐者小人也性隱者野人也有夫堯舜救世湯禹拯亂之心者視道隐之人由夫樵蘇之民耳况名與性哉今天下雖無事河湟有黠虜之患嶺徼有逋蠻之虞主上焦心灼思晏詢夜謀宰相戰慄於巖廊百執事犇走於朝右然尚未復貞觀開元之大治有致君於唐虞躋民於仁夀者其人則鮮其求則勤𤣥纁之聘屢降於山林少微之星但明於霄漢此真足下之所髙視也嗚呼斯時也山林之間宜倒衣以接禮重跡以應命赴明天子千年之運成大丈夫萬世之業勲銘於鍾鼎徳著於油素可不盛哉夫主上知足下之道乆矣加以郡守薦之宰相譽之雖錫命屢煩而髙風轉固接物日簡入山益深且足下將為道隱乎則道隱者世不可知其名俗不能得其尚足下之名尚也丹青於世矣豈謂道隱哉將為名隐哉則名隱者以怪行動俗以詼言矯物足下之道伸之而伊䕫屈之而夷齊豈謂名隱哉將為性隱乎則性隱者飾身不由乎禮樂行已不在乎是非足下須薦名於有司客位於侯伯豈謂性隱乎然三隐者足下皆出其表復何為而髙卧哉如終卧陵陽而不起是廢乎古人之道者也仲尼曰素隐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之為也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也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乎夫前三者聖人之所不為足下之學楊墨乎申韓乎何其悖於道也如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則舜不為髙蹈也舜不為真隐也足下其亦有意乎如納僕之言翻然而起醒然而用朝廷必處足下於大諫次用足下於宰輔其在大諫也以直氣吹日月之翳以正道立天地之根先黜陟於朝廷次按察於侯國其在宰輔也外以道寧四夷内以法提百揆俾天地反妖為瑞使隂陽易愆為穰然後以𤣥莬樂浪為持節之州崐崘崦嵫作駐驆之地又不知房杜姚宋何人也果行是道罄南山之竹不足以書足下之功窮百谷之波不足以注足下之善以足下之風可以知僕之志以僕之道可以發足下之文故不逺千里授書於御者用以吐僕臆中之竒貯也僕之取捨自有方寸異時無望於足下發函之後但起無疑不宣日休再拜
  請韓文公配饗太學書
  於戲聖人之道不過乎用用於生前則一時可知也用於死後則百世可知也故孔子之封賞自漢至隋其爵不過乎公侯至于吾唐乃筞王號七十子之爵命自漢至隋或卿大夫至于吾唐乃封公侯曾參之孝道動天地感鬼神自漢至隋不過乎諸子至于吾唐乃旌入十哲噫天地乆否忽泰則平日月乆昏忽開則明雷震乆息忽震則驚雲霧乆鬱忽廓則清仲尼之道否於周秦而昏於漢魏息於晉宋而鬱於陳隋遇於吾唐萬世之憤一朝而釋儻死者可作其志可知也今有人身行聖人之道口吐聖人之言行如顔閔文若游夏死不得配食於夫子之側愚又不知尊先聖之道也夫孟子荀卿翼傳孔道以至於文中子文中子之末降及貞觀開元其傳者醨其繼者淺或引刑名以為文或援縱横以為理或作詞賦以為雅文中之道曠百祀而得室授者唯昌黎文公之文蹴楊墨於不毛之地蹂釋老於無人之境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夫今之文千百士之作釋其巻觀其詞無不禆造化補時政繄公之力也公之文曰僕自度若世無孔子僕不當在弟子之列設使公生孔子之世公未必不在四科焉國家以二十賢者代用其書垂於國胄並配饗於孔聖廟堂者其為典禮也大矣美矣苟以代用其書不能以釋聖人之辭箋聖人之義哉况有身行其道口傳其文吾唐以來一人而已不得在二十一賢之列則未巳乎典禮為備伏請命有司定其配饗之位則自兹已後天下以文化未必不由夫是也
  請孟子為學科書
  聖人之道不過乎經經之降者不過乎史史之降者不過乎子子不異乎道者孟子也捨是子者必戾乎經史又率于子者則聖人之盗也夫孟子之文粲若經傳天惜其道不燼於秦自漢氏得之常置博士以專其學故其文繼乎六藝光乎百氏真聖人之微㫖也若然者何其道曄曄於前其書汲汲於後得非道拘乎正文極乎奥有好邪者憚正而不舉嗜淺者鄙奥而無稱耶葢仲尼愛文王嗜昌歜以取味後之人將愛仲尼者其嗜在孟子矣嗚呼古之士以湯武為逆取者其不讀孟子乎以楊墨為逹智者其不讀孟子乎由是觀之孟子功利於人亦不輕矣今有司除茂才明經外其次有熟莊周列子書者亦登于科其誘善也雖深而懸科也未正夫莊列之文荒唐之文也讀之可以為方外之士習之可以為鴻荒之民有能汲汲以救時補敎為志哉伏請命有司去莊列之書以孟子為主有能精通其義者其科選視明經苟若是也不謝漢之博士矣既遂之如儒道不行聖化無補則可刑其言者
  移成均博士書
  夫居位而愧道者上則荒其業下則偷其言業而可荒文弊也言而可偷訓薄也故聖人懼是𥧲移其化上自天子下至子男必立庠以化之設序以教之猶歉然不足士有業髙訓深必詘禮以延之越爵以貴之俾庠聲序音玲瓏於珩珮鏘訇於金石此聖人之至治也今國家立成均之業其禮盛於周其品廣於漢其詘禮越爵又甚於世而未免乎愧道者何哉夫聖人之為文也為經約乎史賛易近乎象詩書止乎刪禮樂止乎定春秋止乎修然六籍儀形乎千萬世百王更命迭號莫不由是大也其幽幽於鬼神其妙妙於𤣥造後之人苟不能行胡郎决句釋者猶萬物但被𤣥造之化者耶故萬物但化而已不知𤣥造之源也夫六藝之於人文何異於是故詩得毛公書得伏生易得楊何禮得二戴周官得鄭康成摫其微言鈲其大義幽者明於日月奥者廓於天地然則今之講習之功與决釋之功不啻半矣其文得不弊乎其訓得不薄乎嗚呼西域氏之教其徒日以講習决釋其法為事吾之視大學又足為西域氏之羞矣足下出文閫生學世業精前古言髙當今洸洸乎洋洋乎為諸生之蓍龜作後來之綿蕝得不思居其位者不愧其道處於職者不墮其業乎否則市大易負乗之譏招詩人伐檀之刺矣奚不日誠其屬月勵其徒年持六籍日决百氏俾諸生於聖决也洞知大曉猶駕車者必知康莊操舟者必知河海既若是矣執其業者精者進而隋者退公者得而私者失非惟大發於儒風抑亦不苟於禄位足下之道被於太學也其利可知矣果行是說則太華之石峨峨於成均之門者吾不頌於他人矣足下聴之無忽日休再拜
  鹿門隱書六十篇并序
  醉士隱於鹿門不醉則游不游則息息於道思其所未至息於文慙其所未周故復草隱書焉嗚呼古聖王能旌夫山谷民之善者意在斯乎
  或曰仲尼思春秋紀災異近乎怪言虎賁之勇近乎力行衰國之政近乎亂立祠祭之禮近乎神將聖人之道多岐而難通也奚有不語之義也曰夫山鳴鬼哭天裂地拆怪甚也聖人謂一君之暴災延天地故諱耳然後世之君猶有窮凶以召災極暴以示異者矣夫桀紂之君握鈎伸銕撫梁易柱手格熊羆走及虎兕力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尚力以虐物貪勇而喪生然後世之君猶有喜角觝而忘政受拔拒而過賢者寒浞竊室子頑通母亂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為虵豕民為淫蜮然後世之君猶有易内以亂國通室以亂邦者夏啓畜乗龍周穆讌瑶池神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樂後世之君猶有黷封禪以求生恣祠禮以祈欲者嗚呼聖人發一言為當世師行一行為來世軌豈容易而傳哉當仲尼之時苟語怪力亂神也吾恐後世之君怪者不在於妖祥而在於政教也力者不在於角觝而在於侵凌也亂者不在於袵席而在於天下也神者不在於機鬼而在於宗廟也若然者其道也豈多岐哉
  民性多暴聖人導之以其仁民性多逆聖人導之以其義民性多縱聖人導之以其禮民性多愚聖人導之以其智民性多妄聖人導之以其信若然者聖人導之以天下賢人導之於國衆人導之於家後之人反導為取反取為奪故取天下以仁得天下而不仁矣取國以義得國而不義矣取名位以禮得名位而不禮矣取權勢以智得權勢而不智矣取朋友以信得朋友而不信矣堯舜導而得也非取也得之而仁殷周取而得也得之亦仁吾謂自巨君孟德已後行仁義禮智者皆奪而得者也悲夫
  文學之於人也譬乎藥善服有濟不善服反為害或曰聖人見一善必汲汲慕之夫丹朱商均雖曰不肖豈便毒於豺虎哉何其嗣之逺也且善足以保身不足以保天下噫丹朱商均苟非堯舜之子一身且不保况天下哉
  毁人者自毁之譽人者自譽之夫毀人者人亦毁之不曰自毁乎譽人者人亦譽之不曰自譽乎
  或曰神農牛首蜚仲鳥身信乎哉曰非形也象也夫梟羊䝟貐尚猶類人况聖賢也哉
  或曰夏禹為黄熊信乎哉曰非也感也夫簡狄吞鳥卵而生契姜嫄履大迹而産稷是也當禹之母夢熊而生耳不然者禹誠是熊吾以聖人為罔象也
  或曰孟子云予何人也舜何人也是聖人皆可修而至乎曰聖人天也非修而至者也夫知道然後能修能修然後能聖且堯為唐侯二十而德盛舜為鰥民二十以孝聞焉在乎修哉后稷之戲必以蓺殖仲尼之戲必以爼豆焉在乎修哉蓋修而至者顔子也孟軻也若聖人者天資也非修而至也
  窮山人盡行也大江人盡渉也然而不幸者有遇虎兕之暴蛟龍之患者矣豈以是而止者哉夫途有遇是患而死者繼其踵者惟恐其行之不速也今之士為名與勢苟刑禍及流竄至是監刀鋸者必名人司流竄者必勢士繼其踵者惟恐其位之不逺也嗚呼名與勢然也吾患其内虎兕乎蛟龍乎是天不為人幸也非人也其或披林逐虎兕入水嬰蛟龍遇其患也是人不為天幸也非天也若是以遇禍則終身所為心之駔儈焉君子不為其所不為小人為其所不為
  可以威而不威可以殺而不殺難也
  潔者不觀其窮觀其富也慎者不觀其危觀其勢也苟當窮能潔當危能慎戒也非真也
  古之官人也以天下為己累故已憂之今之官人也以巳為天下累故人憂之今道有赤子將為牛馬所踐見之者無問賢不肖皆惕惕然皆欲驅牛馬以活之至夫國有弱君室有色婦有謀其國欲其室者惟恨其君與夫不罹赤子之禍也噫是復何心哉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伊尹五就湯五就桀皮子採廉於伯夷廉於天下不為隘矣擇和於下惠和於天下不為不恭矣取志於伊尹志於天下不為不大矣天有造化聖人以教化禆之地有生育聖人以養育禆之四時有信聖人以誠信禆之兩曜有明聖人以文明禆之噫禆於天地者何獨聖人雖禽獸昆虫雲物亦不能自順其化麟鳯禆於祥瑞也蛟龍禆於潤澤也昆虫禆於地氣也雲物禆於天𠉀也而况於聖人乎况於鬼神乎故紆大君之組綬食生人之膏血苟不仁而位是不禆於禄食也况能禆於天地乎吾乃知是禽獸昆虫雲物不竊於天地之覆幬也
  舟之有柂猶人之有道也柂不安也舟之行匪柂不進是不安而安也人之行也猶舟之有柂匪道不行是不行而行也夫秦失柂於項項遺柂於漢是聖人之道不安其所安小人之道安其所不安也
  伊尹之道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吾得志弗為也與之以道取之以道天下可也况一介哉伊尹之道近乎執吾去執而取廉者也伯夷弗仕非君弗治非民治則進亂則退吾得志弗為也不仕非君孰行其道不治非民孰急天下以非君乎湯不當事桀文王不當事紂也以非民乎桀民不赴殷紂士不歸周矣故伯夷之道過乎髙吾去髙而取介者也
  柳下惠何事非君何使非民與惡人言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吾得志弗為也夫蚍蜉豈過人而有禮哉民之下者亦若是而已柳下惠之道過乎溷吾去溷而取辯者也
  於戲黄巻之内聖賢者皆在焉慕而不可及愛而不可必鬱鬱於厲夫至乎是者為心乎為身乎心則勞身則憊嗚呼道果不在於自用
  古之奢也吾不奢古之儉也吾不儉適管晏之中或可矣噫古之奢也僣今之奢也濫古之儉也性今之儉也名
  學而廢者不若不學而廢者學而廢者恃學而有驕驕必辱不學而廢者愧已而自卑卑則全勇多於人謂之暴才多於德謂之妖
  小善亂德小才耗道
  以有善而不進以有才而修孔門之徒耻也
  古之隱也志在其中今之隱也爵在其中
  吏不與姦罔期而姦罔自至賈豎不與不仁期而不仁自至嗚呼吏非被重刑不知姦罔之䘮已賈豎非遭極禍不知不仁之害躬也夫易化而善者齊民也唯吏與賈豎難哉
  人之肆其志者其如後患何
  聖人能與人道不能與人志
  嗚呼才望顯於時者殆哉一君子愛之百小人妬之一愛固不勝於百妬其為進也難
  不以堯舜之心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為臣者具臣也
  造父善御不能御駑駘公輸善匠不能匠散木吾知夫不教之民也豈易御而易匠者哉陽貨者仲尼之駑駘也牙卿者仲尼之散木也
  或曰子之道有以邁千人子之貌固不足加於衆噫何哉曰亦何異哉伊臯亦人耳孔顔亦人耳
  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憚也
  知道而不行知賢而不舉甚乎穿窬也夫盗也者不能盡一室如不行道足以䘮身不舉賢足以亡國
  金貝珠璣非能言而利物者也至夫有國者寳之甚乎賢惜之過乎聖如失道而有亂國且輸人况夫金貝珠璣哉
  聖人行道而守法賢人行法而守道衆人侮道而貨法古之决獄得民情也哀今之决獄得民情也喜哀之者哀其化之不行喜之者喜其賞之必至周公為天子下白屋之士今觀於一命之士接白屋之士斯禮遂亡悲夫
  幸君之急而見懲糺已之讐而為直因躬不好者而為廉因人不樂者以為正大人不由也
  聖人之道猶坦途諸子之道猶斜逕坦途無不之也斜逕亦無不之也然適坦途者有津梁之斜逕者苦荆棘三王之世民知生而不知化五帝之世民知化而不知德
  毁人者失其直譽人者失其實近於鄉原之人哉憚勢而交人勢劣而交道息希利而友人利薄而友道退明君善全臣者不狎哲士善全友者不暱
  或曰我善治苑囿我善視禽獸我善用兵我善聚賦古之謂賊民今之所謂賊臣
  虸蚄能害稼不能害人姦邪善害人害稼者有時而稔是不害也雖有祝鮀之佞宋朝之美其害人也可勝道哉
  或問君子之道何如則可以常行矣曰去四蔽用四正則可以常行矣曰何以言之見賢不能親聞義不能伏當亂不能正當利不能節此之謂四蔽道不正不言禮不正不行文不正不修人不正不見此之謂四正鵷鸞不常見君子慕焉鸎鳩常見小人捕焉噫君子之出處亦猶夫鵷鸞而已矣
  不位而尊者曰道不貨而富者曰文噫吾將謂得時乎尊而驕者不為矣吾將謂失時乎富而安者吾為矣或曰將處乎世如何則可以免乎謗曰去六邪用四尊則可矣曰何以言曰諫未深而謗君交未至而責友居未安而罪國家不儉而罪歲道不髙而凌貴志不定而羡富此之謂六邪也自尊其道堯舜不得而卑也自尊其親天下不得而詘也自尊其已孩孺不得而娛也自尊其志刀鋸不得而威也此之謂四尊也
  愛雖至而不媟讐巳危而不擠勢方盛而知足利正中而識已豈小人之能哉
  以儉而獲罪猶逺乎奢以退而遇謗尚愈乎進弓箕之家生子而捨乎弓箕陶旊之家生子而捨乎陶旊噫吾之道猶弓箕陶旊乎
  自漢至今民産半入乎公者其唯桑宏羊孔僅乎衛青霍去病乎設遇聖天子吾知乎桑孔不過乎賈竪衛霍不過乎士伍
  古之殺人也怒今之殺人也笑
  古之用賢也為國今之用賢也為家
  古之酗醟也為酒今之酗醟也為人
  古之置吏也將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將以為盗
  或曰楊墨有道乎曰噫錢格簺皆有道也何啻乎楊墨哉吾知夫今之人嗜楊墨之道者其一夫之族耳

  文藪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文藪巻十      唐 皮日休 撰
  
  三羞詩三首
  其一并序
  丙戌歲日休射䇿不上東退於肥陵出都門見朝列中論犯當權者得罪南竄卯詔辰發持法吏不容一息留私室視其色若將厭禄位悔名望者皮子窺之愵然泣衂然羞故作是詩以贐之
  吾聞古君子介介勵其節入門疑儲宮撫已思鈇鉞志者若不退佞者何由逹君臣一殽膳家國共殘殺此道見於今永思心若裂王臣方謇謇佐我無玷缺如何以謀計中道生芽孽憲司遵故典分道播南越蒼惶出班行家室不容别𤣥鬂行為霜清淚立成血乗遽劇飛鳥就傳過風發嗟吾何為者叨在造士列獻文不上第歸于淮之汭蹇蹄可再犇退羽可後歇利則侶軒裳塞則友松月而於方寸内未有是愁結未為禄食士俯不愧梁糲未為冠冕人死不慙忠烈如何有是心不能叩丹闕去去負君歸南山採芝蕨
  其二并序
  日休旅次于許傳舍聞叫咷之聲動於城郭問於道民民曰蠻圍我交阯奉詔徴許兵二千征之其征再有戰皆殁其哭者許兵之屬嗚呼揚子不云夫朱崕之絶捐之之力也否則介鱗易我衣裳其是之謂耶皮子謂之内過曰吾之道不足以濟時不可以備位又手不提桴皷身不被兵械恬然自順恬然自樂吾亦為許師之罪人耳作詩以弔之
  南荒不擇吏致我交阯覆綿聯三四年流為中夏辱懦者鬭即退武者兵則黷軍庸滿天下戰將多金玉刮則齊民㿈分為猛士禄雄健許昌師忠武冠其族去為萬騎風住作一川肉昨朝殘卒回千門萬戸哭哀聲動閭里怨氣成山谷誰能聽晝鼙不忍看金鏃吾有制勝術不奈賤碌碌貯之胷臆間慙見許師屬自嗟胡為者得躡前修躅家不出軍租身不識部曲亦衣許師衣亦食許師粟方知古人道䕃我已為足念此向誰羞悠悠潁川緑
  其三并序
  丙戌歲淮右蝗旱日休寓小墅于州東下第後歸之見潁民轉徙者盈途塞陌至有父捨其子夫捐其妻行哭立丐朝去夕死嗚呼天地誠不仁耶皮子之山居椸有襲鍑有炊晏眠而夕飽朝樂而暮娯何能於潁川民而獨享是為將天地遺之耶因羞不自容作詩以唁之天子丙戌年淮右民多饑就中潁之汭轉徙何纍纍夫婦相顧亡棄却抱中兒兄弟各自散出門如大癡一金易蘆蔔一縑換鳬茈荒村墓鳥樹空屋野花籬兒童齧草根倚桑空羸羸班白死路傍枕上皆離離方知聖人教於民良在斯厲能去人愛荒能奪人慈如何司牧者有術皆在兹粤吾何為人數畝清溪湄一寫落第文一家懽復嬉朝食有麥饘晨起有布衣一身既飽暖一家無怨咨家雖有畎畝手不秉鎡基嵗雖有札瘥庖不廢晨炊何道以至是我有明公知食之以侯食衣之以侯衣歸時䘏金帛使我奉庭闈撫已愧潁民奚不進德為因兹感知巳盡日空涕洟
  七愛詩并序
  皮子之志常以真純自許每謂立大化者必有真相以房杜為真相焉定大亂者必有真將以李太尉為真將焉傲大君者必有真隱以盧徴君為真隱焉鎮澆俗者必有真吏以元魯山為真吏焉負逸氣者必有真放以李翰林為真放焉為名臣者必有真才以白太傅為真才焉嗚呼吾之道時耶行其事也在乎愛忠矣不時耶行其事也亦在乎愛忠矣苟有心歌詠者豈徒然哉
  房杜二相國𤣥齡如晦
  吾愛房與杜貧賤共聯歩脫身抛亂世䇿杖歸真主縱横幄中筭左右天下務骯髒無敵才磊落不世遇美矣名公卿魁然真宰輔黄閣三十年清風一萬古巨業照國史大勲鎮王府遂使後世民至今受陶鑄粤吾少有志敢躡前賢路苟得同其時願為執鞭豎
  李太尉
  吾愛李太尉崛起定中原驍勇十萬兵四面圍國門一戰取王畿一叱散妖氛乗輿既反正兇豎爭亡魂巍巍柱天功蕩蕩葢世勲仁於曹孟德勇過霍將軍丹劵入帑藏青史傳子孫所謂大丈夫動合驚乾坤所謂聖天子難得忠貞臣下以契魚水上以合風雲百世必一亂千年方一人吾雖翰墨子氣概敢不群願以太平頌題向甘泉春
  盧徵君
  吾愛盧徴君髙卧嵩山裏百辟未一顧三徴方蹔起坦腹對宰相㟁幘挹天子建禮門前吟金鑾殿裏醉天下皆哺糟徴君獨潔已天下皆樂聞徴君獨洗耳天下皆懷羞徴君獨多耻銀黄不妨懸赤紱不妨被而於心抱中獨作羲皇地藍轝一云返泥詔褒不已再看緱山雲重酌髙陽水放曠書裏終逍遥醉中死吾謂伊與周不若徴君貴吾謂巢與許不若徴君義髙名無階級逸迹絶涯涘萬世唐書中逸名不可比粤吾慕真隐彊以骨肉累如教不為名敢有徴君志
  元魯山徳秀
  吾愛元紫芝清介如伯夷輦母逺之官宰邑無玷疵三年魯山民豐稔不暫饑三年魯山吏清慎各自持只飲魯山泉只採魯山薇一室氷蘖苦四逺聲光飛退歸舊隱來斗酒入茅茨雞黍匪家畜琴樽常自怡盡日一菜食窮年一布衣清似匣中鏡直如琴上絲世無用賢人青山生白髭既卧黔婁衾空立陳寔碑吾無魯山道空有魯山辭所恨不相識援毫空涕垂
  李翰林
  吾愛李太白身是酒星魄口吐天上文跡作人間客磥砢千丈林澄澈萬尋碧醉中草樂府十幅筆一息召見承明廬天子親賜食醉曾吐御牀傲幾觸天澤權臣妬逸才心如斗筲窄失恩出内署海岳甘自適刺謁戴叔倫赴宴著縠屐諸侯百歩迎明君九天憶竟遭腐脇疾醉魄歸八極大鵬不可籠大椿不可植蓬壺不可見姑射不可識五岳為辭鋒四溟作胷臆惜哉千萬年此俊不可得
  白太傅居易
  吾愛白樂天逸才生自然誰謂辭翰器乃是經綸賢欻從浮豔詩作得典誥篇立身百行足為文六藝全清望逸内署直聲驚諫垣所刺必有思所臨必可傳忘形任詩酒寄傲遍林泉所望標文炳所希持化權何期遇訾毁中道多左遷天下皆汲汲樂天獨怡然天下皆悶悶樂天獨捨旃髙吟辭兩掖清嘯罷三川處世似孤鶴遺榮同脱蟬仕若不得志可為龜鏡焉
  正樂府十篇
  樂府葢古聖王採天下之詩欲以知國之利病民之休戚者也得之者命司樂氏入之於塤箎和之以管籥詩之美也聞之足以觀乎功詩之刺也聞之足以戒乎政故周禮太師之職掌敎六詩小師之職掌諷誦詩由是觀之樂府之道大矣今之所謂樂府者唯以魏晉之侈麗陳梁之浮艷謂之樂府詩真不然矣故嘗有可悲可懼者時宣於詠歌總十篇故命曰正樂府詩
  卒妻怨
  河湟戍卒去一半多不廻家有半菽食身為一囊灰官吏按其籍伍中斥其妻處處魯人髽家家祀婦哀少者任所歸老者無所携况當札瘥年米粒如瓊瑰纍纍作餓殍見之心若摧其夫死鋒刃其室委塵埃其命即用矣其賞安在哉豈無黔敖恩救此窮餓骸誰知白屋士念此翻欵欵於孩反
  橡媪歎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崗傴傴黄髪媼拾之踐晨霜移時始盈掬盡日方滿筐幾曝復幾蒸用作三冬糧山前有熟稻紫穗襲人香細穫又精舂粒粒如玉璫持之納于官私室無倉箱如何一石餘只作五斗量狡吏不畏刑貪官不避贓農時作私債農畢歸官倉自冬及於春橡實誑饑膓吾聞田成子詐仁猶自王吁嗟逢橡媼不覺淚沾裳
  貪官怨
  國家省闥吏賞之皆與位素來不知書豈能精吏理大者國宰邑小者皆尉史愚者若混沌毒者如雄虺傷哉堯舜民肉𥘵受鞭箠吾聞古聖王天下無遺士朝廷及下邑治者皆仁義國家選賢良定制兼拘忌所以用此徒令之充禄仕何不廣取人何不廣厯試下位既賢哉上位何如矣胥徒賞以財俊造悉為吏天下若不平吾當甘棄市
  農父謡
  農父寃辛苦向我述其情雖将一人農可備十人征如何江淮粟輓漕輸咸京黄河水如電一半沉與傾均輸利其事職司安敢評三川豈不農三輔豈不耕奚不車其粟用以供天兵美哉農父言何計逹王程
  路臣恨
  路臣何方來去馬真如龍行驕不動塵蒲轡金籠璁有人自天來将避荆棘叢獰呼不覺止椎下蒼黄中十夫掣鞭䇿御之如驚鴻日行六七郵瞥若鷹無踪路臣慎勿愬愬則刑爾躬軍期方似雨天命正如風七雄戰爭時賔旅猶自通如何太平世動歩却途窮
  賤貢士
  南越貢珠璣西蜀進羅綺到京未晨旦一一見天子如何賢與俊為貢賤如此所知不可求敢望前席事吾聞古聖人射宮親選士不肖盡屛跡賢能皆得位所以謂得人所以稱多士歎息幾編書時哉又何異
  頌夷臣
  夷師本學外仍善唐文字吾人本尚捨何况夷臣事所以不學者反為夷臣戲所以尸禄人反為夷臣忌吁嗟𦻏風衰何嘗不由是
  惜義鳥
  商顔多義鳥義鳥實可嗟危巢米纍纍隐在栲木花他巢若有鶵乳之如一家他巢若遭捕投之同一羅商人每秋貢所貴復如何飽以稻粱滋節以組繡華惜哉仁義禽委戲於宫娥吾聞鳯之䝿仁義亦足夸所以不遭捕葢縁生不多
  誚虚噐
  襄陽作髹器中有庫露真持以遺北敵紿云生有神每歲走其使所費如雲屯吾聞古聖王修德來逺人未聞作巧詐用欺外域君吾道尚如此敵情安足云如何漢宣帝却得呼韓臣
  哀隴民
  隴山千萬仭鸚鵡巢其巔窮危又極嶮其山猶不全蚩蚩隴之民懸度如登天空中覘其巢塗有争紛然百禽不得一十人九死焉隴川有戍卒戍卒亦不閑将命提雕籠直到金臺前彼毛不自珍彼舌不自言胡為輕人命奉此玩好端吾聞古聖王珍禽皆捨旃今此隴民属每歲啼漣漣
  雜古詩十六首
  奉獻致政裵秘監
  何允本徴士髙情動天地既無閥閲門常嫌冠冕纍宰邑著嘉政為郡留髙致移官在書府方樂鴛池貴玉季牧江西泣之不忍離捨杖随之去天下欽髙義烏㡌白絺裘籃輿竹如意黄菊陶潜酒青山謝公妓月檻詠詩情花溪釣魚戲鍾陵既方舟魏闕将結駟甘求白首閑不為蒼生起優詔加大監所以符公議既為逍遥公又作鴟夷子安車懸不出駟馬閑無事微雨渼陂舟殘日終南騎富貴盡凌雲何人能至此猜禍皆及身何復至如是賢哉此丈夫百世一人矣
  秋夜有懐
  夢裏憂身泣覺來衣尚濕骨肉煎我心不是謀生急如何欲佐主功名未成立處世既孤特傳家無承襲明朝走梁楚歩歩出門澁如何一寸心千愁萬愁入
  喜鵲
  棄羶在庭際雙鵲來揺尾欲啄怕人驚喜語晴花裏何況佞倖人微禽解如此
  蚊子
  隱隱聚若雷噆膚不知足皇天若不平㣲物敎食肉貧士無絳紗忍苦卧茅屋何事覔膏腴腹無太倉粟
  鹿門夏日
  滿院松桂隂日午却不知山人睡一覺庭鵲立未移出簷趂雲去㤀戴白接籬書眼若薄霧酒腸如漏巵身外所勞者飲食須自持何如便絶粒直使身無為
  偶書
  女媧掉繩索絙泥成下人至今頑愚者生如土偶身雲物飬吾道天爵髙我貧大笑猗氏輩為富皆不仁
  讀書
  家資是何物積帙列梁梠髙齋曉開巻獨共聖人語英賢雖異世自古心相許案頭見蠧魚猶勝凡儔侶
  貧居秋日
  亭午頭未冠端坐獨愁予貧家烟㸑稀竈底隂䖝語門小愧車馬廪空慙雀䑕盡室未寒衣機聲羡隣女
  閑夜酒醒
  醒來山月髙孤枕群書裏酒渴謾思茶山童呼不起
  秋江曉望
  萬頃湖天碧一星飛鷺白此時放懷望不厭為浮客
  旅舍除夜
  永夜誰能守羈心不放眠挑燈猶故歲聽角已新年出谷空嗟晩銜杯尚愧先晩來辭逆旅雪涕野槐天
  過雲居院𤣥福上人舊居
  重到雲居獨悄然隔牕窺影尚疑禪不逢野老來聽法猶見隣僧為引泉龕上已生新石耳壁間空帯舊茶烟南京弟子時時到泣把山花奠几筵
  陪江西裴公遊襄州延慶寺
  丹霄路上歇征輪勝地偷閑一日身不署前驅驚野鳥唯将後乗載詩人嵓邊候吏雲遮却竹下朝衣露滴新更向碧山深處問不妨猶有草茅臣
  西塞山泊漁家
  白綸巾下髮如絲静倚楓根坐釣磯中婦桑村挑葉去小兒沙市買蓑歸雨來蓴菜流船滑春後鱸魚墜釣肥西塞山前終日客隔波相羡盡依依
  襄州春遊
  信馬騰騰觸處行春風相引與詩情等閑遇事成歌詠取次衝筵隱姓名映柳認人多錯誤透花窺鳥最分明岑牟單絞何曾著莫道猖狂似禰衡
  送從弟歸復州
  羡爾優游正少年竟陵烟月似呉天車螯近㟁無妨取舴艋随風不費牽處處路傍千頃稻家家門外一渠蓮慇懃莫笑襄陽住為愛南遊縮頸鯿
  皮子世録
  皮子之先葢鄭公之苖裔賢大夫子皮之後在戰國及秦時無譜牒可考自漢至唐其英雄賢俊在位者往往有焉前漢時名容者以善為容官至大夫後漢時名廵者為太醫令三國時無聞焉晉朝名初者為襄陽太守名京者為賢處士宋朝名熈祖者與徐廣論議苻王世名審者為堅侍郎後魏世名豹子者為魏名将子道明襲爵弟喜為使持節侍中都督秦雍梁益諸軍事大将軍仇池鎮将假公如故喜以戰守之功累加勲爵後轉散騎常侍安南将軍豫州刺史卒于承宗爵喜弟雙仁冠軍将軍仇池鎮将北齊時名景和者以功大官封王名延宗者為黄門侍郎隋朝名子信者為刺史至于吾唐汨汩於民間無能以文取位唯從祖翁諱瑕叔舉進士有名以剛柔不合時受蜀聘為幕府累官至刺史從翁諱行修明經及第累官至項城令以盜不發貶州椽卒時日休之世以逺祖襄陽太守子孫因家襄陽之竟陵世世為襄陽人自有唐以來或農竟陵或隱鹿門皆不拘冠冕以至皮子嗚呼聖賢命世世不賤不足以立志地不卑不足以立名是知老子産於厲鄉仲尼生於闕里苟使李乾早胎老子豈降叔梁早𦙍仲尼不生賢既家有不足為立大功致大化振大名者其在斯乎










  文藪巻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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