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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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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八 水心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九
宋 葉適 撰 景烏程劉氏嘉業堂藏明正統戊辰刊本

水心先生文集卷二十九

 雜著

   書常希古長州政事録後

故贈諌議大夫常公安民紹聖𥘉任御史所排治姦

人甚多獨言蔡京黨與巳就必亂國家最爲先見後

竟入黨籍以窮死宰長洲邑人尤愛之至以俚語目

爲生佛自言待保正以古比長閭胥不任吏以全吏

用刑如醫之愈疾不妄投藥可謂方略先成於心非

復隨丗寛猛之偏術也是時長洲訟牒二千青苗常

平尤峻西師屢買衣襖蓋縣之難治乆矣豈獨今爲

然士挾苟簡因循以馭之則其厭俗之日衰而卒無

善政亦何怪焉常公以節聞天下不以吏能自名也

然必録者官無不盡之職而治民者古人所以示爲

善之信也今之爲善士者皆言不能爲縣爲縣者必

不能爲善士此又非也余得此録於公之孫衿因記

其末

   題潘彦庶羣書辨正

潘彦庶少有五色筆本州亟薦送使只用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巧

乆當取危第官職惟意所擇爾顧乃輕鄙舉子學出

經入史於衆人思慮不到處下議論空寫卷子上竟

莫遇精識宜其棄擲也今逺去漢陽僅作數十弓手

頭領彼以舉子學典州奉使者方當低回受役手板

顚倒色如暗塵始悔前所爲矣悲哉余愧非精識其

羣書辨正寂寥十數簡謂古人之書必待巳而決頗

亦疑之至分别商鞅諸葛亮張華姚崇等知古大臣

體䇿南北形勢國是所歸中今日利害之實然後信

其的確有用地竒士也彦庶行矣漢沔之間草𣗳萋

迷後蘇前禰棄擲甚衆丗終無精識乎徐載以歸益

盡力於古人奚悔焉

   題謝道士混元皇席實録後

丗儒固病老子之徒矜大老氏今謝懐英此書矜大

尤甚欲自使其徒尊誦之可爾懐英故爲士人將以

示其爲土者則可乎余觀司馬遷老子𫝊言孔子歎

服老子隱而著書莫知所終言老子二百嵗又以太

史儋即老子又言老子子孫至漢有仕䆠者盖其隱

顯不常變化難名自周以來記之矣何必道士也天

地定位也人物定形也夀夭貴賤可約而推也愛悪

苦樂可押而齊也此世論也人之爲天地天地之爲

人統氣御形而謂之道者非丗論也學者存之而巳

   題薛常州論語小學後

一人之身衆人之身也一身之家天下之家也一士

之學萬丗共由之學也不以其身麗衆人之身必自

成其身其身成而能合乎衆人之身矣(⿱艹石)夫私其身

者非也不以其家累天下之家必自治其家其家治

而能合乎天下之家矣(⿱艹石)夫私其家者非也不以其

學諉萬丗共由之學必自善其學其學善而能合乎

萬丗共由之學矣(⿱艹石)夫私其學者非也師雖有傳説

雖有本然而學者必自善自善則聦明有開也義理

有辨也德行有新也推之乎萬丗所共由不異矣謂

必用一說一本者以學爲諉者也不一說不一本而

不至乎其所共由者以學爲私者也常州先生薛氏

著論語小學教授留君刻於學官某謹書其後

   進故事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

(⿱艹石)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爲君難爲臣不易如知爲君

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䘮邦有諸

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艹石)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

乎爲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

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䘮邦乎

 臣聞魯爲因舊之國定公非開治之君然其所問

 猶欲求邦之所以廢興且以一言爲㫁志如此其

 切詞如此其急者蓋當是時王道雖衰而未息其

 君臣相與議論尚能參稽於義理之𥘉而未盡埋

 没於事爲之末故也自禹承舜曰后克艱厥后臣

 克艱厥臣政乃乂𥠖民敏徳伊尹訓太甲曰有言

 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

 是則君臣各知難而任責人主必捨巳而求是乃

 從古致治之本原春秋以來幾失之矣臣嘗因孔

 子之對而論之夫推興喪者治之理而順樂易者

 人之情然而克艱乃致易之原也受逆乃得順之

 門也人情見羙而心好即安而意恱常欲以易求

 易而不知其難以順求順而不知其逆也故因一

 易造百難因一順生衆逆輕則疑阻横生怨謗滿

 前重則矛㦸森起殺戮相⿰糹⿱𢆶匹 -- 繼展轉讎疾靡所定止

 而身與家國從之烏得其順且易哉治道有二内

 理也外事也事著而有方故任之欲難難則行行

 則勤勤則業廣積日累月而無事不㪯非致易乎

 理㣲而無形故察之欲逆逆則止止則思思則理

 明心融意浹而群疑氷釋非致順乎外業廣内理

 明治天下不能加毫末矣此爲君難所以爲一言

 而興邦而唯其言莫予違所以爲一言而䘮邦

 臣觀三代以前君臣共治無一事不難無一語不

 逆如疆田疇如作室屋如利器用無一苟且以就

 墮媮者及其功業光羙垂布簡冊順易孰大焉後

 之君臣或有所更嘗有所容受不必盡合遂稱治

 丗然其去古人則巳逺矣况於怱所難趨所易安

 所順捨所逆以酖毒爲甘羙而寢積薪之火者可

 不畏孔子之言哉

   胡壑名說

思曰睿睿作聖案字篇壑古文睿字也由思得睿由

睿得聖古人常道也而近丗學者諱之以爲作聖當

自𫎇蓋疑睿之流於薄也信如古文從壑則不流矣

胡泰然子自十餘𡻕敏讀能文詞思致超越學而不

倦未知其止也余爲名古文壑而字彦思率其常防

其薄也

   字禦録

右劉教授永嘉守禦録錢君徳載刻於州斈往嵗王

師北伐德載與劉平國援此諗其守謀增陴浚隍預

儲擬以待非常旣虜復請和事亦巳然君之志不可

誣也今遂刋布其書甚善不惟郡人當安不忘危且

使無寓人修牆屋猶知任拒守之責而况於保障扞

禦之臣乎

   題桑丗昌蘭亭愽議後

字書自蘭亭出上下數千載無復倫擬而定武石遂

爲今丗大議論桑君此書信足以垂名矣君事事精

習詩尤工其即事云翠添隣塹竹紅照屋山花盖着

色𦘕也

   題𦘕婆湏宻女

舊𫝊程正叔見秦少游問天知否天還知道和天也

痩是斈士作耶上穹尊嚴安得易而侮之薄徒舉以

爲𥬇如此等風致流播丗間可謂厄矣且華嚴諸書

乃異域之放言婆須宻女豈有聲色之實好而遽以

此裁量友朋乎志意想識盡墮虚假然則元祐之斈

雖不爲群邪所攻其所操存亦不足頼矣此蘇黄之

流弊當戒而不當法也

   答髙宗丞

錢塘示余石刻脱又公紀曽孫子潤大宗正丞十一

字問乆不報始參預樓公大防書此銘謂姪其從姑

者女姪非男子也又改宋州爲南都越州爲鎭東軍

余以爲適以完新爲一新按左氏姪從姑子圉與焉

㑹于祝其實夾谷與樓公所改義不合古文簡質臣

名予我通一稱爾不窮窮然自别也章懐太子以治

爲化柳子厚以治爲理至韓退之則本名不諱况嫌

名耶大宗丞求余初藁因併録異同以遺之

   題歐公書梅聖俞河豚詩後

余嘗戯語郷人河豚雖毒而人能啖之毒又甚矣梅

聖俞勤勤憂人以豢河豚致死乃謂籠虵蝦蟇爲無

苦其爲人計固厚然二物獨何罪乎因仲止𭔃此刻

謾題以當一𥬇乆别安隱

   題荆公詩後

或言蘇公書荆公髙下數家村詩疑武陵源句爲不

工且云也是别無好韻審爾則欲𪧐媿桑門當又疑矣

   題石月硯屏後

歐陽文忠公石月硯屏余見於陳文恵公裔孫忠懿

家云公昔所贈也歐公愛玩不自持至謂兩曜分爲

三蘇子羙梅聖俞又各爲說羙惡相攻反令此石受

垢良可歎爾物之真者丗不必貴常貴其似然相似

之品亦多蓋其偶然又皆人所共見不甚異也月中

有樹丗莫能見特相傳爾石暈正圓白中𣷉樹文因

其可見𧰼所莫見雖難言之(⿱艹石)相傳爲不謬則以石

似月有足異者矣况經諸公辨愽之論垂二百年乎

陳君宜寳藏也嘉定癸酉

   書龍川集後

余旣爲同甫序龍川文而太守丘侯眞長刻於州學

敖授侯君敞推官趙君崇嵓皆佐其役費同甫雖以

上一人賜第不及至官而卒於是二十年矣遺藁未

輯愈乆將墜眞長不惟収䘏舊故存其家聲可以託

生死厲薄俗至於趯然以其文字廢興任爲巳事僚

友一時志同義合相與扶立俊豪魁特之緒使流風

餘論猶能表見於後人蓋知古太守職業者也同甫

集有春秋屬辭三卷放今丗經義破題乃昔人連珠

急就之比而𭔃意尤深逺又有長短句四卷毎一章

就輒自歎曰平生經濟之懐略巳陳矣余所謂微言

多此𩔖也(⿱艹石)其他文海㴠澤聚天霽風止無狂浪𭧂

流而回漩起洑縈映妙巧極天下之竒險固人所共

知不待余言也

   題陳秀伯碑隂

余旣銘陳君昻重言曰昂母休氏同縣林坳里人生

十八年歸先人林氏富陳氏貧父祖同宦斈道里常

千餘母從姑窮舎中揷槿自蔽歎曰是可長處乎盡

傾賫裝悉買田始治屋今礪碕東山西奥三村多遺

疇焉余固疑陳君無所合於丗何遽至給足而夫人

能以枝葉芘夲根克私成公信天下賢女子也有儒

業無儒効衣食併日門單户寒故昔人以爲誤悔之

乆矣自君髙及昻爲儒累累效無寸尺誤豈少耶母

棄昂時未三十尔然而上伸舅姑之飬下𨺚子孫之

託皆夫人力也不可以無傳因書𢌿昻使刻於銘側

嘉定八年正月  日

   趙汝駉爲台州屬縣簿建屋以藏户版余爲

   名曰孔先而著其詞

非籍不有惟籍乃守先聖所正後學敢謬臨海之邑

龠米寸帛必信必實以作民極嘉定八年二月

   題二劉文集後

按周愽士集元豐時永嘉同逰太學者蒋元中沈彬

老劉元承劉元禮許少伊戴明仲趙彦昭張子充所

謂不滿十人而皆經行修明爲四方斈者敬服者也

紹興末州始祠周公及二劉公於斈號三先生余觀

自古堯舜舊都魯衞故國莫不因前代師友之教流

風相接使其後生有所考信今永嘉徒以僻逺下州

見聞最晚而九人者乃能違志開道蔚爲之前豈非

俊豪先斍之士也哉然百餘年間緒言遺論稍巳墜

失而吾儕淺陋不及識知者多矣幸其猶有存者豈

可不爲之勤重玩繹之歟

   題張君所注佛書

黄巖張士特示余注心經金剛圎斍楞嚴四十二章

及標題節注經律紏異等皆備昔余在荆州無吏責

讀浮屠書盡數千卷於其義𩔖粗(⿱艹石)該渉今觀張君

貫穿出入證㑹反復悉從舊文不以私意爲之說

至於要言微𧼈人所難知往往迎刃冰解則多自得

之矣按四十二章質略淺俗是時天竺未測漢事採

摘大意頗用華言以復命非浮屠氏本書也夫西戎

僻阻無有禮義忠信之教彼浮屠者直以人身喜怒

哀樂之開披析解剥别其眞妄䆒其終始爲聖狂賢

不肖之分蓋丗外竒偉愽之論也與中國之學皎

然殊異豈可同哉丗之儒者不知其淺深猥欲強為

攘斥然反以中國之斈佐佑異端而曰吾能自信不

惑者其於道鮮矣余既爲張君題所注佛書併記一

事蜀人范東叔自云在斈省時晨朝必誦楞嚴陳君

舉與隣省問念佛爲誰東叔拱而後對君舉戯曰吾

以爲老卒所課爾東淑因言誦此書三十年矣余間

請東叔楞嚴要義安在東叔沉思乆之曰如鷄候鳴

顧瞻東方巳有精色此是逼撲到緊切處也余聞而

歎息夫不讀者固不能知而讀者之知止於如此嗚

呼安得以張君所注語之乎

   題陳中書 孝廟聖政序藁

公群子師崇言公親以二藁授之使謹藏勿墜意殆

有記云時李翰林巘巳具草光宗更自命公盖公

之文得用於大典冊如此可謂儒者之盛矣余觀公

一生苦心窮力稽事驗物發言成章其可以緝熈國

經扶𥙷民病者甚衆顧偶未用也君幸益求他藁亦

謹藏勿墜㑹當有用時如晉脩范武子之法漢條賈

誼董仲舒之論然後爲盛爾

   題朱晦庵帖

謙伯别乆一日過余將爲長興縣岀朱公此紙方急

迫了劇邑乃不忘愽學審問之功他日聞其政必異

於今人也

   題陳止齋帖

右湗村石洞十詠余嘗評公不用詩家常律及其意

深義精自成宫徴而工詩者反皆退舎殆過古人矣

然惟公能之欲學者輒不近也

   題張都官送行詩後

張公送行詩及題卷後者司馬范公而下瑰瑋名士

徃徃在焉言語字畫森然眼旁歘懐其人不寐竟夕

   題張淏雲谷雜紀後

張清源篤志(⿱艹石)學出入群書援據殚洽欲於周丞相

洪内翰中間更展一席地非凢材也余素以寡陋自

媿垂盡殘年僅得親近其論日聞所未聞不亦快哉

泊宅編載張安道花書名事𢙢誤當更考正

   題蔡君進書後

蔡君两書文詞温雅所論皆田里實利害也然其病

在於本源夫巨潦汎濫流蕩漂溺至以滔天㓕木爲

患若使反壑則波浪静矣余不識君而嘉其有憂民

之心姑題于末

   題韓尚書帖

韓公子師守東陽樓公景山爲愽士以文字相從㳺

常乗月至教授𠫊五桞堂對北山蒼茫有無賓主更

賦漁樵互荅鼓角動乃歸諸司不能容韓公竟罷去

當時有識者皆恠訝謂此乃古人遺風前輩雅韻奈

何反𬒳劾也今帖所謂竒文大篇流傳人間盖不誣矣

   題端信師帖

端信大師自天台教觀兼習諸宗性義融徹詞辨𨦟

起淳熈𥘉都下禪講尚多𪧐舊名人師年少操矛入

室援據今古中其機要咸相顧歎駭曰信書厨不可

與爭也國子監主簿甄公良友意踈而說慧高下在

口師未嘗假借有捽疑詭問必𨤲析首末使傲消氣

折乃巳甄公尤畏之闔户長年人莫識靣惟教其徒

令速趨西方空寂無丗間名利語以此自終余毎病

學佛者徒守一悟而不知悟本或外示超俗而實墮

俗紛(⿱艹石)師庶幾免矣

   吕子陽老子支離說

永康吕皓子陽解老子旣成以授余周衰諸子各騁

私見爲書隳裂王道而恣於曲學聃其最甚者祥祲

所𮐃大義蔽矣固不得而強同也毎嘆六經孔孟舉

丗共習其魁俊偉特者乃或去而從老佛莊列之説

恠神虚霍相與眩亂甚至山棲絶俗木食澗飲以守

其言異哉子陽再試省司不中遂絶迹科舉當得累

恩亦棄不就有高退之節𡻕青黄散穀數千逺村窮

乏皆頼其救有任䘏之恩方少時適㑹父兄有詔獄

上䟽孝宗且納所居官天子感動立命慮𡨚枉併縁

坐得釋五十餘人有幹子之孝旣隱居無用獨教其

子殊殊亦凛絜孤立出處必以度子陽實知之父子

自爲師友有察父之明門内肅如也閭里雍如也非

所謂魁俊偉特者耶雖不觧老子亦足以發身成名

矣子陽愀然曰我性物理而進於道天地之至公也

眇眇乎身名奚有夫合性情之正而爲言者聞道也

即性情之安而爲言者近道也子陽詩歌文字多自

得意高處往往不减古人近道之言也雖不解老子

亦足以身名兩忘而進於道矣雖然山林之士𠋣幽

⿲氵身攵寒流放飯永日爲惰而巳子陽於是書贅附群

聖賢出入釋老用力甚勤譬夫愽奕愈於巳也

   和李參政

識貫事中樞紐筆開𧰼外精神傳𮗚弓力異常鈞衣

我六銖羞問 周后數莖命粒魯儒一㸃芳心啄殘

棲老付誰論謾要睡餘支枕

 某往從吕丈伯恭道歐公𥘉爲執政時言不思而

 得與既得而不患失吕丈曰至論也某云只爲不

 合有侵㝷做官職之意吕佇思乆之曰此說太高

 所論竟不决而罷今偶用內制集序中支枕字追

 憶前語併記於此

   題周子實所録

余乆居水心村落農蓑圃笠共談隴畝間有士人來

多言場屋利害破題工拙而巳周子實數過余必示

以前輩舊聞毎得一二耳目鮮醒寘於舉業叢中不

啻夜光之照敝箒也古人多識前言往行謂之畜德

近丗以心通性逹爲學而見聞幾廢爲其不能畜德

也然可以畜而猶廢之狹而不充爲德之病矣當更

熟論

   王夫人𦘕象賛

摯别而有和均之德淑順而有堅貞之力以之飬生

家道興以之訓于家法成身聚五福天崇百齡爾孫

爾曽𧰼其儀刑

   題林秀才文集

林君自言賢良宏詞雜論著凢三千篇時文亦三千

篇然猶不得與黄䇿中所謂一冐子者較其工拙鬢

髪蕭然奔走未巳可嘆也昔東方朔上書亦至三千

牘漢武帝覽之輒乙其處君儻有是意乎

   題張聲之友于叢居記

仕而改室雖古人止於自崇兄弟則因其舊不假慮

矣兄弟之子又慮不及矣非其恩薄也𫝑則然矣(⿱艹石)

夫髙棟大屋凉軒燠館樓閣照映而又多設空基以

廣異日之不足如聲之之爲者盖千百不一見也然

則古人不能而聲之獨能之何其以是心具是力邪

張氏之居曰陶山山回水明葱秀蒨蔚如善𦘕者開

元以來丗有冠冕自元豐至開禧第科目者十三人

聲之嫁娶孤子女親戚朋友待以葬埋衣食甚衆爲

人恢踈談𥬇放曠江湖間其立朝治民固當丗所推

而余獨記其細行如此

   温州州學㑹拜

射郷飲酒古人最盛之禮主於公視聽齊言動故道

藝可合風俗可同也丗逺民散雖拜揖跪起各爲一

家之私閫閾異儀隣比殊用各安其習而不能一矣

今州郡不得與國擬太守盖郷大夫之任也然皆以

錢榖刑獄搏撃擒捽爲職不復肯顧教化禮樂之事

愽士師道也固宜行之哉三山陳垓教授温州歳之

𥘉吉冠蓋大集踰千人未巳余老病不果出聞其尚

德貴齒與古義恊條序曲折粲然成文人人勸酌長

㓜盡醆多閑暇自得無勉強急迫之意嗟夫王道之

始視此何逺雖進於郷射飲酒可也道藝可合也風

俗可同也在終成之爾

   題拙齋詩藁

王君大受字仲可𥘉戴肖望常疑病甚聞其父克明

豪士也隱於醫死能復生廢能復起強自載詣門視

之曰無苦乆客心動耳留薦燠館食軟膩君時甚小

父子同其起居把酒談𥬇晝夜相屬肖望欣然忘還

踰月摇大舫送至都執手珍重而别余以是竒君紹

熈四五年 光宗疾不能謁重華諫者傾朝謗者盈

市 憲聖后兄子琚最賢君因琚奏孝宗陛下惟

一子不審處利害恣國人騰口取名於家計大不便

且羣臣以父子禮故諍不敢止 陛下何不出手詔

云 皇帝體不安朕所深知卿且勿言須秋凉朕自

擇日與 皇帝相見也 孝宗喜其䇿㑹晏駕不果

用慶元𥘉徐誼以忠𬒳譴徙南安軍𫝑洶洶未巳君

謀爲薄誼罪者一日韓侂胄女歸寜忽致誼書侂胄

發凾愴然即移𡊮州方議再移使臣蔡璉妄言牽引

誼衆爲誼懼君調護從容竟得移婺州㝷歸故郡矣

於是胡紘劉德秀等多架造險阻欲㭑䧟良善人人

皇恐不自保君又請琚曰 太后誥外庭毋更論往

事卒消黨禍力十居六七其慮存國家以人材否泰

爲巳憂樂余實親見至他救過解紛功尚多有非余

所見故不得而言也士影隨響接或毀君太過余亦

不取也君文峻簡通縟而詩特工前四十年余固巳

稱之自後嵗別爲什什必愈進格愈老字愈嫩語益

近𧼈益逺冰凝水泮不可離合也蓋謀臣智士遁藏

草野能終身不耀飬其心至矣而文采晻鬱無名以

傳騷人墨客嘲弄光景徒借物吟號夸其名甚矣而

局量淺狹無道以守(⿱艹石)君憂患不干其慮而詠⿰⿱亚⿰口亅欠 -- 𰙔

造其㣲庶㡬兼之也噫笠澤煙雨之上西湖花月之

下君未嘗不留連顧賞余亦一二𭔃懐其間矣昭武

雖佳山水借君覊囚淹躓而余既七十謝丗待死無

復㑹期矣讀此藁盡拊卷遐想因以其平生大節綴

之於末

   題唐誥書

唐字於中代多作欹側枯瘦體而八法遂散然此書

有韻態尚未失痺麻散餘意也

   題陳壽老論孟紀𮐃

古聖賢之㣲言先儒所共講也然皆曰至二程而始

明凢二程所嘗講皆曰至是止矣其宻承親領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尹謝之流而張吕朱氏後時同起交闡互暢厥義大

弘無留藴焉𥨸恠數十年士之詣門請益歴階覩奥

者提䇿警厲之深涵玩充溢之乆固宜各有論𫐠自

名其宗而未聞與衆出之以扶翼其教何哉豈敬其

師之所以覺我而謙於我之所以𮗜人歟天台陳𦒿

卿生晚而又獨學奚遽筆之書然𮗚其簡峻捷疾㑹

心切巳則非熟於其統要者不能入也緫括凝聚枝

源𣲖本則非愽於其倫𩔖者不能推也機鑰嚴秘門

藏户攝則非老於其家室者不能守也勾萌榮動春

華秋實則非妙於其功用者不能化也蓋數十年所

未見而一日得之余甚駭焉嗟夫余雖後死而素無

其質終不足以進此道矣使子及其時歩趨規矩於

親領宻承之間回復折旋於互暢交闡之盛不挺然

異材乎不柄授之以扶翼其教乎愧余之不足進余

昔之言也羙子之不可及余今之言也當以今之言

爲揭

   贈薛子長

讀書不知接統緒雖多無益也爲文不能関教事雖

工無益也篤行而不合於大義雖高無益也立志不

存於憂丗雖仁無益也今丗之士曰知學矣夫知學

未也知學之難可也知學之難猶未也知學之所蔽

可也薛子長徃蕪湖将行出此𥿄請書於余愧無以

答之

   錢則甫字說

錢翼丗自天台來言曰惟名先人所命而未有以字

敢請桉戴翼其丗漢詔䇿語也爲字曰則甫夫則先

王之法非戴翼其丗之謂也戴翼其身之謂也身不

能翼丗於何有六七聖人皆以身之道顯而孔子𫐠

之豈論丗哉故曰徐行長者謂之弟始於是矣周道

衰士不知以身爲本而皆以丗自名凡所爲立私智

挾汙說無不欲破壊先王之法而卑簿其身者然則

丗安從治而功何由成冝其不能反而日以仆㓕也

漢人淺陋不原古始黄老道德之意申韓法術之學

皆破壞先王之法者也而謂其欲則先王之法皆斵

䘮其丗者也而謂之戴翼其丗嗚呼可悲也巳子質

高而智明必審擇而固守之必義無利也必厚無薄

也必安無躁也必垂於永乆無苟於一時也皆所以

則先王之法而戴翼其身也丗不是之取而奚取

   題王少卿家範

王公彦洪官有淸節訓児赴官一𥿄細碎周悉子孫

遵行之皆爲廉能吏盖根本正則推於枝葉不差也

如言不可記者即是不可爲以責人之道責巳恕巳

之心恕人考罪湏判單子酒後不可嗔責人之𩔖固

前輩所嘗知其見聞有自來矣

   陳漫翁𥙊器𫐠

君始終三載一郡之士皆以爲能増廣志意長益見

聞因其賞識知名者百餘人有急政疑議宻賛顯辨

赴之(⿱艹石)飢渴至於經紀學舎資用雖簞食瓢飲家法

當然而調度宏展無所寒乏固其餘力也将觧去又

汲汲爲此噐頗以俸錢佐之噫勤矣守者幸無散亡

零落盖豆籩之事古義在焉覩物而人存猶可以寓

諸君之思也

   題陳壽老文集後

建安中徐陳應劉争飾詞藻見稱於時識者謂兩京

餘澤由七子尚存自後文體變落雖工愈下雖䴡益

靡古道不復庻㡬遂數百年元祐𥘉黄秦晁張各擅

毫墨持價而顯許之者以爲古人大全頼数君復見

及夫紛紜於紹述埋没於播迁異等不越宏詞髙弟

僅止科舉前代遺文風流泯絶又百有餘年矣文之

廢興與治消長亦豈細故哉今陳君𦒿卿之作馳驟

羣言特立新意險不流恠巧不入浮建安元祐恍焉

再覩盖未易以常情限也若夫出竒吐穎何地無材

近宗歐曽逺揖秦漢未脫模擬之習徒爲陵肆之資

所知不深自好巳甚欲周目前之用固難矣又安能

及逺乎君之爲文綿渉既多培藴亦厚幅制廣而宻

波游浩而平錯綜應㑹緯經匀等膏潤枯筆之後安

徐窘歩之末若是則薦之廟郊而王度善蔵之林藪

而幽願愜矣若又審其所從不求強同貴其所與毋

爲易得趨捨一心之信否臧百丗之公則何止於建

安元祐之文也君必勉之

   題錢夫人碑隂

銘𥘉用𠃔元壙記巳而俠君謂余承務累贈朝請大

夫錢氏積封太宜人孫曰坡孫迪功郎溧水縣主簿

彜孫朋孫称孫思孫孫女壻曰郷貢進士黄芾承務

郎鎮江府𭔃樁庫陳纘巳卒曰周㓜學丘𫎇正未嫁

曰某曽孫男曽孫女皆三人盖壙記後事夫爵列之

極孫曾之次有家者甚重而余文巳就不可復益矣

異日刻盍附其隂

   陳子淵等字說

老子稱淵𠔃似萬物之宗老氏之學以自下爲高淵

𠔃所以似物宗也故字宗曰子淵大學曰欲齊其家

先脩其身齊家人之所急修身人之所緩不修其身

未有能齊其家而人不自知徒病其難而莫𫉬其效

也故字家曰子修詩曰基命宥宻⿰糹⿱𢆶匹 -- 繼之單厥心肆其

靖之宻而靖物之所歸而命之所由定也故字密曰

子靖荘周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善矣然未䆒其

義宥者寛以待人也在者嚴以察已也故字宥曰子在

   題劉潜夫南嶽詩藁

徃歳徐道暉諸人擺落近丗詩律歛情約性因挾出

竒合於唐人夸所未有皆自號四靈云於時劉潜夬

年甚少刻琢精麗語特驚俗不甘爲鴈行比也今四

靈䘮其三矣家鉅淪没紛唱迭吟無復第叙而潜夫

思益新句愈工渉歴老練布置闊逺建大将旗鼓非

子孰當昔謝顯道謂陶冶塵思模冩物態曾不如顔

謝徐庾留連光景之詩此論既行而詩因以廢矣悲

夫潜夫以謝公所薄者自鍳而進於古人不巳叄雅

頌軼風騷可也何必四靈哉

   題周簡之文集

頗記十五六長老詰何業以近作獻則笑曰此外學

也吾憐汝窮不自活幾稍進於時文爾夫外學乃𦤺

窮之道也余愧詩即棄去然時文亦不能精也故自

余輩行累數十百人皆得大名登𩔰仕而終不以文

稱比歳詞人文士角立傑出盛哉盛哉一日垂出門

周君簡之遺余書及雜詩文立讀駭異因同登明逺

樓徧示坐客無不改𮗚屬目所謂角立傑出者也然

外學既工而時文又精所以難也今之公卿好文詞

者甚衆子飬不足仕未偶挾二能而求遂其所欲将

無不可

   題永豐趙直閣廟節義録

余讀趙公節義録至曽𫎇言公宰永豐專以誠信待

人而云煩苛之令軍興調發旁午一介尺檄不以⿰扌⿳丆⺝⿱冖友-- 擾

民百姓愛之如父母雖古循吏不能加𫎇永豊人也

所記當無不實周公謂其叙載訛樸士章草直據所

見不論歳月爾然則公平暇日既能以子弟之道遇

其民惟𢙢傷之故㓂攘卒起爲之自将前死不復顧

計盖義在一邑不私有其身而然也(⿱艹石)丗之爲長吏

者方無事時以威詐籠脅取民如不及有難必委而

先遁無足恠矣夫令之存於民也深則民之報於令

也逺是冝廟食如社與邑相爲無窮而隂幽動魄猶

足以芘其一方不可得而泯也

   跋劉克遜詩

著作正字及退翁兄弟道𧨏文學皆賢卿大夫天下

高譽之不以詩名也克荘始創爲詩字一偶對一聯

必警切深穩人人詠重克遜繼出與克荘相上下然

其閑淡寂寞獨自成家怪偉伏平易之中趣味在言

語之外两謝二陸不足多也自有生人而能言之𩔖

詩其首矣古今之体不同其詩一也孔子誨人詩無

庸自作必取中於古畏其志之流不矩於教也後人

詩必自作作必竒妙殊衆使憂其材之鄙不矩於教

也水爲沅湘不專以清必逹於海玉爲珪璋不專以

好必薦於郊廟二君知此則詩雖極工而教自行上

規父祖下率諸季德藝兼成而家益大矣方左龯其

友也當亦以是語之

   題姚令威西溪集

𥘉完顔亮來宼舉朝上下無不䘮膽直云虜百萬何

可當惟有退走爾獨姚公令威抗論沮止謂今八月

歳入翼明年七月入軫又其行在巳巳者東南屏蔽

也又推筭太一熒惑所次皆賊必滅之兆未幾亮果

自斃江淮復安余嘗嘆國不可無智士不智於當智

於天方是時姚公䇿我能必勝者智於天也公著書

二百卷古今同異無不該括豈獨智於天哉惜其盛

壮不預采録晚始召對殿中忽感風眩而死悲夫余

不及識公而與其子僅從偓同僚從孫鎔以公西溪

集叢語遺余其古樂府流麗哀思頗雜近体詩長短

皆絶去尖巧乃全造古律盖加於作者一等矣至以

易肥遯爲飛遁引注說文不(⿱艹石)是𢗊以辯孟子不若

是恝尤非余寡見淺聞所能到也夫欲折𠂻天下之

義理必盡攷詳天下之事物而後不謬余既不學又

不得見如公者而師之徒掩卷追想於百年之外爾

   題潘刑曺𭅺帖

𥘉王倫歸自北朱弁洪皓皆附家門至虜盖有意就

和也朝廷因命潘公致堯亟往於是二聖始得聞高

宗中興慮迎送以禮徃反不越期既而韓宵胄胡松

年再聘遂與李永壽王詡偕來矣當其時以天下之

大𭔃𠇮於一使諸公無不起徒歩至執政侍從者潘

公之孫𫝊監天冨鹽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爲余言公使還得刑曺𭅺竟

以此終獨不盡用何哉𫝊善於鹽事玉環人甚愛之

而明辨果决識情僞論議常透底裏使有知君者或

⿰糹⿱𢆶匹 -- 繼其祖焉

   題沈朝議得何清源帖

徃在荆渚有蜀客繋舟出數十大卷皆本朝名卿相

書也良以得縱𮗚爲幸如清源何公書今始一見爾

沈公自罷宋州僉幕終身不復仕静退無求之澤冝

庇其後人哉

   題掃心圗

以爲無可掃則掃之者妄矣以爲有可掃則是掃安

従起人心惟危道心惟㣲其精其一其永勿失

   題薛仁静墓

薛景石之弟名山字仁静死嘉定七年二月二十一日

葬九年四月二日墓地曰丁亥横山君常讀周易行

携坐挾終身不釋人與語多不答或徑起莫測其意

   題黄巖蔡冲之墓誌後

君之賢余蚤得於其兄愽士略具忠翊墓中今又讀

㢤道所誌君墓益信然幾道叙君能捐󠄂所有以與人

甚詳而言君能自⿰至支 -- 𦤺其所有則略今其巳驗之法固

在使滂兄弟㪯而行之冨復如君則捐󠄂所有以惠郷

黨不爲難矣不然則自所有将不足而安能及人滂

尚勉之

   跋義役

保正長法不承引帖催二稅今州縣以例相驅訶繋鞭

撻遂使差役不行士民同苦至預醵錢給費逆次第

其先後以應期㑹名曰義役然則有司失義甚矣余

嘗問爲保正者曰費必數百千保長者曰必百餘千

不幸遇意外事費輙兼倍少不破家蕩産民之患役

甚於㓂讎余嘗疑之官人以牧養百姓爲職當㓗身

馭吏除民疾苦且追則有期約日以集使賄必行應

追者任之可也民疾有産視稅而輸使賦必重應輸

者任之可也保正長㑹㝡督促而已何用自費数百

千及百餘千甚或兼倍以至破家蕩産乎且此錢合

而計之歳以千百巨萬既不歸公上官人知自愛又

不敢取誰則有此余欲以其言爲妄然余行江淮閩

浙洞庭之南北盖無不爲此言者矣嗚呼此有司之

所宜陳者也余沗爲吏不得爲令佐自試其術以破

余疑而不能意殊𢡖然因孫君義役書成輒題於後

以告其得爲者

   題瑞安宰董煟出蘇黄二帖後

畏敗群之民掣循吏之肘爲監司帥守者通惠也山

谷此帖𨚫當使上官見之或能爲君𦔳乎蘇書與董

氏親書皆君家舊物源流逺矣淵明薄宦窮愁蘇公

謫居安命法正應爾君以材名受舉治劇縣方當忍

事愛民終成羙績𢙢輕懐此意他日隨機感觸将動

浩然之思不可不先慮也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Page:Sibu Congkan1238-葉適-水心先生文集-8-8.djvu/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