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考工典/第119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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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彙編 考工典 第一百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經濟彙編 第一百十九卷
經濟彙編 考工典 第一百二十卷


考證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考工典

 第一百十九卷目錄

 園林部藝文一

  梁王兔園賦        漢枚乘

  遊後園賦         齊謝脁

  學梁王兔園賦       梁江淹

  戒子崧書          徐勉

  小園賦         北周庾信

  九成宮東臺山池賦     唐王勃

  遊冀州韓家園序       前人

  晦日藥園詩序        楊炯

  春夜宴諸從弟桃園序     李白

  遊李校書花藥園序      于邵

  平泉記          李德裕

  中園賦          宋晏殊

  海陵許氏南園記      歐陽修

  真州東園記         前人

  李秀才東園亭記       前人

  獨樂園記         司馬光

  靈壁張氏園亭記       蘇軾

  洛陽李氏園池詩記      蘇轍

  題洛陽名園記後       李廌

  樂圃記          朱長文

  水月圖後賦         方岳

  南園賦           楊簡

考工典第一百十九卷

園林部藝文一[编辑]

《梁王兔園賦》
漢·枚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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脩竹檀欒,夾池水,旋兔園,並馳道,臨廣衍。故行於崑 崙之墾芴兮,有似乎西山。西山隑隑,激揚塵埃,蛇龍 奏,林木薄。遊風踊焉,虛谷應焉,紛紛紜紜,騰踊亂雲, 枝葉翬散,柯條糾紛。谿谷沙石,涸,波沸日。車駸駸兮 連連,轔《轔音》發緒兮菲菲。誾誾擾獸,鶤雞蝭蛙,鶬鶊 密切,別鳥相繼哀鳴,若乃附巢比翼之傳於列樹也。 攦攦若飛雪之重弗麗也,西望西山,山鵲野鳩,白鷺 霜鶻,鸇鶚,鷂鵰,守狗,戴勝,翡翠鴝鵒,枝巢穴藏,被塘 臨谷,聲音相聞,啄尾離屬,翱翔群熙,交頸接翼,闟而 未至,徐飛翋。往來霞水,散漫沒合疾疾,紛紛若塵 埃之間白雲,窮之乎莫殫,究之乎無端。於是晚春早 夏,邯鄲襄國易涿之麗人,及燕汾之遊子,相與雜遝 而往款焉。車接軫而馳逐,輪錯轂而接服,騰躍之意 未發,嬉遊之歡方洽,心相扶奪,氣怒不竭。羽蓋繇起, 被以紅抹,濛濛然若雨委雪。高冠扁焉,長劍閒焉,左 挾彈,右執鞭。日移樂衰,遊觀西園,復其所次,顧錫從 者,從容安步,鬥雞走馬,俯仰釣射,烹熬炮炙,極歡到 莫,樂而不捨。逮及春郊,採桑之婦,褂裼錯紆,連袖方 路,芳溫往來,便娟盼顧。已而歌曰:「春陽生兮萋萋,不 才子兮心哀。見佳容兮不能歸,桑萎蠶飢,悵望奈何!」

《遊後園賦》
齊·謝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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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芳兮選木,幽蘭兮翠竹,上蕪蕪以蔭景,下田田兮 被谷,左蕙畹兮彌望,右芝原兮寫目,山霞起而削成, 水積明以經復」,於是敞風閨之藹藹,聳雲館之岧岧, 周步簷以升降,對玉堂之泬寥,追夏德之方暮,望秋 清之始飈,藉宴私而遊衍,時寤語而逍遙,爾乃日棲 榆柳,霞照夕陽,孤蟬以散,去鳥成行,惠氣湛兮帷殿 肅,清陰起兮池館涼。陳象設兮佩玉瑱,紛蘭藉兮咀 桂漿。仰微塵兮美無度,奉英軌兮式如璋。藉高文兮 清譚,預含毫兮握芳。則觀海兮為富,乃《游聖》兮知方。

《學梁王兔園賦》有序
梁·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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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重古輕今者。僕曰:「何為其然哉?無知音則已矣。聊為《古賦》,以奮枚叔之製焉。」

碧山倚巘崎兮象海水碣石,朝日晨霞兮赩紅壁,仰 望泬寥兮數千尺。《嵺》。汨淈成岫谽,呀窟竇哮 嗃。確,「紫蕪丹駮,苔點綺縟,若斷若續,如此者百有 十處。奔水激集,瀴溟潔渠,潏湟吐吸,跳波走浪」,濺沫 而相及。漾長驚,澆灌遠注,無時息焉。青樹玉葉,彌 望成林。亦有輪囷磥硊,一枝百頃,萬葉共陰,縹草丹 蘅,江蘺蔓荊,酷郁交布,原滿隰平。於是金塘湎演,綠 竹被坂,繚繞青翠,近而復遠。白砂如積雪者焉,碧石 如圓玦者焉,水鳥《鴐鵝》,鳿雛鴈。上飛衡陽,下宿沅 漢。十十五五,忽合而復散。乃有綺雲之館,赬霞之臺, 其樂足以棄國釋位,遺死忘歸也。若夫墨翟商瞿之 倫,學兼師術,才參道真。方駕連軫,于沼之濱。乃射宿 餌,魴前繳,鷫鷞青黏,黃粱臛鱉胾羹,臑㹠柘漿,窮嬉 極娛,雲翱兮煙翔。左覽蒼梧,右睨鄧林,崩石梧岸,崱 屴藏陰。逮至山頂,丹壁四平,靈木夾道,神草列生,俯 瞰太一,下視流星,既投冠而棄劍,亦抗魄而盪靈,於 是大夫之徒,稱詩而歸,春陽始映,朱華未希,卒逢邯 鄲之女,蕙色玉質,命知其麗,攢連映日,綺裳下見,錦衣上出,雖復守禮,令人意失。遂謠曰:「碧玉作碗銀為 盤,一刻一鏤化雙鸞。」乃報歌曰:「美人不見紫錦衾,黃 泉應至何所禁?」妃因別曰:「見上客兮心歷亂,送短詩 兮懷長歎。中人望兮蠶既饑,躞蹀暮兮思夜半。」

《戒子崧書》
徐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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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世清廉,故常居貧素,至於產業之事,所未嘗言, 非直不經營而已。薄躬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祿,可 謂備之。每念叨竊若斯,豈由才致?仰藉先門風範,及 以福慶,故臻此爾。古人所以清白遺子孫,不亦厚乎? 又云:「遺子黃金滿。」「不如一經。」詳求此言,信非徒語。 吾雖不敏,實有本志,庶得遵奉斯義,不敢墜失。所以 顯貴以來,將三十載,門人故舊,承薦便宜,或使創闢 田園,或勸興立邸店,又或舳艫運致,亦令貨殖聚斂。 若此眾事,皆距而不納。非謂拔葵去織,且欲省息紛 紜。中年聊于東田開營小園者,非存播藝以要利,政 欲穿池種樹,少寄情賞。又以郊際閒曠,終可為宅,儻 獲懸車致事,實欲歌哭于斯慧日、十住等,既應營昏, 又須住止,吾清明門宅,無相容處。所以爾者,亦復有 以前割西邊施宣武寺,既失西廂,不復方幅,意亦謂 此逆旅舍耳,何事須華?常恨時人,謂是我宅。古往今 來,豪富繼踵,高門甲第,連闥洞房。宛其死矣,定是誰 室?但「不能不為培塿之山,聚石移果,雜以花卉,以娛 休沐,用託性靈,隨便架立,不在廣大,唯功德處小以 為好。所以內中逼促,無復房宇。近營東邊兒孫二宅, 乃藉十住南還之資,其中所須,猶為不少。」既牽挽不 至,又不可中塗而輟,郊間之園,遂不辦保。貨與韋黯, 乃獲百金,成就兩宅,已消其半。尋園價所「得,何以至 此?由吾經始歷年,粗已成立。桃李茂密,桐竹成陰,塍 陌交通,渠畎相屬。華樓迥榭,頗有臨眺之美;孤峰叢 薄,不無糾紛之興。瀆中並饒菰蔣,湖裏殊富芰蓮,雖 云人外,城闕密邇」,韋生欲之,亦雅有情趣。追述此事, 非有𠫤心,蓋是筆意所至耳。憶謝靈運《山家》詩云:「中 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此園,有之二十載矣,今為 天地物,物之與我,相校幾何哉!此吾所餘,今以分汝, 營小田舍,親累既多,理亦須此。且釋氏之教,以財物 謂之外命,儒典亦稱「何以聚人曰財。」況汝曹常情,安 得忘此。聞汝所買姑孰田地,甚為潟鹵,彌復可安。所 以如此,非物競故也。雖事異寢丘,聊可髣髴。孔子曰: 「居家理治」,可移於官。既已營之,宜使成立。進退兩亡, 更貽恥笑。若有所收獲,汝可自分贍,內外大小,宜令 得所。非吾所知,又復應沾之諸女耳。汝既居長,故有 此及。凡為人長,殊復不易。常使中外諧緝,人無間言, 先物後己,然後可貴。老生云:「後其身而身先。」若能爾 者,更招巨利。汝當自勗,見賢思齊,不宜忽略,以「棄日 也。棄日乃是棄身,身名美惡,豈不大哉?可不慎歟!」今 之所敕,略言此意,正謂為家已來,不事資產,既立墅 舍,似乖舊業,陳其始末,無愧懷抱。兼吾年時朽暮,心 力稍殫,牽課奉公,略不克舉,其中餘暇,裁可自休。或 復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良辰美景,文案間隙,負杖躡 屩,逍遙陋館,臨池觀魚,披林聽鳥,濁酒一杯,彈琴一 曲,求數刻之暫樂,庶居常以待,終不宜復勞家間細 務。汝交關既定,此書又行,凡所資須,付給如別。自茲 以後,吾不復言及田事,汝亦勿復與吾言之。假使堯 水湯旱,吾豈知如何?若其滿庾盈箱,爾之幸遇,如斯 之事,並無俟令吾知也。《記》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 述人之事。」今且望汝全吾此志,則無所恨矣。

《小園賦》
         北周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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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一枝之上,巢父得安巢之所;一壺之中,壺公有 容身之地。況乎管寧藜床,雖穿而可坐;嵇康鍛竈,既 暖而堪眠。豈必連闥洞房,南陽樊重之第;綠墀青瑣, 西漢王根之宅。余有數畝弊廬,寂寞人外,聊以擬伏 臘,聊以避風霜。雖復晏嬰近市,不求朝夕之利;潘岳 面城,且適閒居之樂。況乃黃鶴戒露,非有意於輪軒; 「爰居避風,本無情於鐘鼓。陸機則兄弟同居,韓康則 舅甥不別,蝸角蚊睫,又足相容者也。爾乃窟室徘徊, 聊同鑿坏,桐間露落,柳下風來,琴號珠柱,書名玉杯, 有棠梨而無館,足酸棗而非臺。猶得敧側八九丈,縱 橫數十步,榆柳三兩行,梨桃百餘樹,撥蒙密兮見窗, 行攲斜兮得路,蟬有翳兮不驚,雉無」羅兮何懼。草樹 混淆,枝格相交。山為簣覆,地有堂坳。藏狸並窟,乳鵲 重巢。連珠細菌,長柄寒匏。可以療饑,可以棲遲。㩻䧢 兮狹室,穿漏兮茅茨。簷直倚而妨帽,戶平行而礙眉。 坐帳無鶴,支床有龜。鳥多閒暇,花隨四時。心則歷陵 枯木,髮則睢陽亂絲。非夏日而可畏,異秋天而可悲。 一寸二寸之魚,三竿兩竿之竹,雲氣蔭於叢蓍,金精 養於秋菊。棗酸梨酢桃。「李薁,落葉半床,狂花滿屋, 名為埜人之家,是謂愚公之谷,試偃息于茂陰,迺久 羨於抽簪,雖有門而長閉,實無水而恆沉,三春負鉏 相識,五月披裘見尋,問葛洪之藥性,訪京房之卜林, 草無忘憂之意,花無長樂之心,鳥何事而逐酒,魚何 情而聽琴?」加以寒暑異令,乖違德性,崔駰以不樂損年,吳質以長愁養病,鎮宅神以薶石,厭山精而照鏡。 屢動莊舄之吟,幾行魏顆之命。薄晚閑閨,老幼相攜, 蓬頭王霸之子,椎髻梁鴻之妻。燋麥兩甕,寒菜一畦, 風騷騷而樹急,天慘慘而雲低。聚空倉而雀噪,驚懶 婦而蟬嘶。昔草濫於吹噓,藉文言之慶。餘門有通德, 家承賜書,或陪元武之觀,時參鳳凰之墟。觀受釐於 宣室,賦垂楊於直廬。遂乃山崩川竭,冰碎瓦裂。大盜 潛移,長離永滅。推直轡於三危,碎平途於九折。荊軻 有寒水之悲,蘇武有秋風之別。關山則風月悽愴,隴 水則肝腸斷絕。龜言此地之寒,鶴訝今年之雪。百靈 兮倏忽,精華兮已晚。不雪鴈門之踦,先念鴻陸之遠。 非淮海兮可變,非金丹兮能轉。不暴骨於龍門,「終低 頭於馬坂。」諒天造兮昧昧,嗟生民兮渾渾。

《九成宮東臺山池賦》有序
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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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宮東臺,地接閒曠,面山臨水。爾其松峰桂壑,紅泉碧磴,金石千聲,雲霞萬色。侍郎張公,雅思沉鬱,永懷梓匠,式侔仙造,聿構靈廛,曲流成止水之源,拳石儼于霄之狀。雖流波覆簣,俯藉人機;而布葉攢花,妙同天會。」 僕因暇日,濫奉清埃,敢抽南畝之才,聊敘東山之事云爾。

「若夫金臺妙境,玉署仙居。酌丹墀之曉暇,候青禁之 宵餘。驛沖情於月道,飛峻賞於煙墟。指山楹而思逸, 懷水鏡而神虛。既而仰瞻赬嶠,傍窺黛壑,複嶂煙迴, 攢溪霧錯。偉沉用之兼濟,想神功之可作。規疊巘於 盤龍,引飛泉於挂鶴。覆簣而縈巖,磴浮芥而環洲崿。 採拳石於瑤濱,搴纖珠於綺薄。萍徙楚江之蔕,花轉」 崑墟之萼。岫蘊玉而鴻驚,浦涵珠而星落。美仁智之 同歸,信高深之縱托。爾其危岑漏景,曲渚棲寒,傾松 偃鶴,清篠吟鸞。被蘭丘而結佩,照蓮服而披冠,激坳 堂於別漵,引膚寸於危巒。若乃嶺分雞秀,波連鳳液, 花鳥縈紅,蘋魚漾碧。綠衣元衽,赬鱗翠額。在林藪而 同驩,望江湖而齊適。每至景沉西崿,月下東濱,峰深 夜久,潭靜秋新。荷抽水蓋,薜引山茵,雪芝獻液,露菊 傾津。嗣「南商之逸興,有東海之遐賓。保林泉而肆賞, 混簪紱而同塵。何濯纓之有地,如攀桂之無因。」

《遊冀州韓家園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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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溝水北,石鼓山東。星辰當畢昴之墟,風俗是唐虞 之國。雖接燕分晉,稱天子之舊都;而向街當衢,有高 人之甲第。祥風塞戶,瑞氣沖庭,芳樽滿而綠水春,朗 月閑而素琴荐。家僮掃地,蕭條仲舉之園;長者盈門, 廓落東平之室。梧桐生霧,楊柳搖風,眺望而林泉有 餘,奔走而煙霞足用。神龍起伏,俱調鼎鑊之鳴;滋鳳 「雌雄並入笙竽之奏。高情壯思,有抑揚天地之心;雄 筆奇才,有鼓怒風雲之氣。南庭興晚,東徑陰生。石髓 拆而隱士歸,玉山崩而野人醉。僉為文在我卜,翰苑 當仁。」王羲之之《蘭亭》,五百餘年,直至今人之賞。石季 倫之梓澤,二十四友,始得吾徒之遊。陶陶然,落落然, 則《大唐調露》之元年獻歲正月也。

《晦日藥園詩序》
楊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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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禮之為貴,用周旋揖讓之儀;天下皆知樂 之為盛,節金石絲簧之變。」是則忠信之薄,飾容貌於 矜莊;風俗之微,陶性靈於歌舞。殊不知達人君子,遺 形骸於得喪之機,心照神交,混榮辱於是非之境。非 若諸公者,大夫之相知也。以為煙霞可賞,歲月難留, 遂欲極千載之交歡,窮百年之樂事,莫不如珪如璋, 令聞令望,濟濟鏘鏘,同會於文場者也。於時丁丑之 年,孟春之晦,歲陰入於星紀,斗柄臨於析木。衣冠雜 沓,出城闕而盤游;車馬駢闐,俯河濱而帳飲。乃有神 州福地,上藥中園。左太沖所云「當衢向術」,潘安仁以 為「面郊後市。」九莖仙草,搖八卦之祥風;四照靈葩,泫 三危之寶露。豈直帝神農旋赤鞭而「驅毒,崔文子擁 朱幡以救人」,山圖採之而得道,嫦娥竊之而奔月,若 斯而已哉!加以回溪漱石,茂林修竹,澹風日之逶迤, 妙山泉之體勢。然後芳杜若,藉芝蘭,高論參元,飛觴 舉白,凡我良友,同聲相應。心冥寵辱,推富貴於皇天; 事一窮通,任運隨於大命。若使適情知足,則玉帛子 女,為伐性之源;達變通機,則尊官厚祿,非保全之地。 所以列坐羲皇之代,安歌帝堯之力。陽光稍晚,高興 未闌,請諸文會之游,共紀當年之事。凡厥眾作,列之 於後。

《春夜宴諸從弟桃園序》
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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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 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 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 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 月,不有佳作,何申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遊李校書花藥園序》
于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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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吹萬,以為物皆有役,我智者惟役之不殆,終而有 用,故君子盡心於藥焉,恐精華之不迨已也。」崇文館 校書郎李公寢門之外,大亭南敞。大亭之左,勝地東豁,環岸種藥,不知斯地幾十步,但睹其縹緲霞錯,蔥 蘢煙布,密葉層映,虛根不搖,珠點夕露,金燃曉光,而 後花發五色,色帶深淺,藂生一香,香有近遠,色若錦 「繡,酷如芝蘭,動皆襲人,靜則奪目。」此李公及時之適 也。至若上苗可食,下體兼採,子入菰飯,華雜蒲葅,既 甘平而性寒,又辛溫而埶熱,癖除而不為去傳,風愈 而安知及書,此李公谷中之本也。吾徒沐公馨香,愛 我藥石,皆可右坐,願為佳遊。風生白蘋,日映丹浦,披 搖靃霏,則花飛鏡中,虛涵崢嶸,而山在海底,入門而 未辨金谷,問地而不言河陽。春醞已清,園蔬可摘,飲 盡落景,勸無後時,憶戴而乘輿自來,知鍾而聽弦立 應。此李公推心之分也。《禮》曰:「發慮以憲。」語云:「從我所 好。慮以觀進,好無思邪。」而李公智周未兆,根據有益, 上符性命之理,下從耳目之玩,舉一物而庶美集,得 不謂之難哉!韓康隱名徒盡職者。羊叔相遺,吾無間 然。聊對諸人之意,用觀賦物之作。予乃僚也,敢無述 乎。

《平泉記》
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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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始平泉,追先志也。吾隨侍先太師忠公,在外十四 年,上會稽,探禹穴,歷楚澤,登巫山,遊沅湘,望衡嶠。先 公每維舟清眺,意有所感,必凄然遐想,屬目伊川嘗 賦詩曰:「龍門南嶽盡伊原,草樹人煙目所存。正是北 州梨棗熟,夢魂秋日到郊園。」吾心感是詩,有退居伊 洛之志。前守金陵,於龍門之西得喬處士故居。天寶 末,避地遠遊,為荒榛。首陽微岑,尚有薇蕨,山陽舊徑, 惟餘竹木。吾乃剪荊莽,驅狐狸,如立班生之宅,漸成 應叟之地。又得江南珍木奇石,列於庭際,平生素懷, 於此足矣。吾嘗以為出處者貴得其道,進退者貴不 失時。古來賢達,多有遺恨。至於元祖潛身於柱史,柳 惠養德於士師,漢代邴曼容,官不過六百石,終無辱 殆,邈難及矣。夫越蠡激文牛以肥遯,留侯託黃老以 辭世,亦其次焉。范雎感《蔡澤》一言,超然高謝;鄧禹見 功臣多敗,委遠名勢,又其次也。矧如吾者,刈葵無衛 足之智,處鴈有不鳴之患,雖有泉石,杳無歸期,留此 林居,貽厥後代。鬻!平泉者,非吾子孫也;以平泉一樹 一石與人者,非佳子弟也。吾百年之後,為權勢所奪, 則以先人所命,泣而告之,此吾志也。《詩》曰:「維桑與梓, 必恭敬。止。」言其父所植也。昔周人之思召伯,愛其所 憩之樹。近代薛令君於禁省中見先祖所據之石,必 泫然流涕。汝曹可不慕之?惟岸為谷,谷為陵,然後已 焉可也。

《中園賦》
宋·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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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昔公儀,身居鼎軸,念家食之憑厚,斥芳蔬之薦蔌。 粵有仲子,堅辭廩祿,率齊體於中野,灌百畦而是足。 惟二哲之高矩,藹千齡之信犢。雖顯晦之非偶,諒謨 猷而可復。豈不以崇高宅乎富貴,聲教移乎風俗。四 民謹舊德之業,百乘鄙盜臣之畜。義利貴於交戰,矛 盾蚩兮並鬻。代工而治兮戒在貪競,付物以能兮使 「其茂育。」斯有位之良訓,乃群倫之所屬。天地閉兮賢 隱,罝網張兮獸伏。怖炎火之焚石,恧東龜之毀櫝。甘 田畝以昏作,晦膏蘭而擇福。我負子戴兮終年靡勞, 夏葛冬裘兮匪躬是辱。斯遯世之攸處,詎紛華之可 瀆。眷予生兮曷為幸親逢乎盛時。進寬大冶之責,退 有上農之貲。求中道於先民,樂鴻鈞於聖期。寓垣屋 於窮僻,敞林巒於蔽虧。朝青閣以夙退,飭兩驂兮獨 歸。窈藹郊園,扶疏町畦。鮮巾組以遨遊,飭壺觴而宴 嬉。幼子蓬鬢,孺人布衣。嘯傲蘅畹,留連渚湄。或捕雀 以承蜩,或摘芳而翫蕤。食周粟以勿踐,詠堯年而不 知。琴風颯以解慍,田雨滂兮及私。爾乃壇杏蒙金,蹊 桃衒碧。李雜紅,縹柰分丹白。梨誇大谷之種,梅騁含 章之飾。烏勃旁挺,來禽外植。櫻胡品糅而形別,棠棣 名同而實析。大椑朱柿兮駢發,梬棗安榴兮間拆。榠 楂以馨烈蒙采,枳椇以甘芳見識。援蘡薁於林際,架 葡萄於沼側。況夫霜薤含潤,雲葵薦澤。芹自南楚,蒜 來西域。蘇荏抽穎,蓼荽凝液。菫薺更茂,菲葑代殖。苜 蓿襹褷,蘘荷羃䍥。鍾山之菘韭早晚,吳郡之莧茄紫 白。織女耀而瓜薦,大昴中而芋食。匏瓠在格以增衍, 蔾藿緣陰而可摘。若其愈疾,栽菊忘憂。樹萱香珍,綠 蕙媚服。崇蘭玉蕊金䔲,相思杜鵑。辛夷襲紫,芍藥含 丹。游龍出隰,芳苡生原。籬槿彫暮,宮槐合昏。四衢綺 錯,五出星聯。衰衰落蕊,纂纂初妍。護臺香而蝶亂,聚 崖蜜以蜂喧。與夫豬苓馬勃,澤溪蓀。荔芸禦凍,椒 桂含溫。萸房入佩,菰首登飧。薜荔成帷,昔邪在垣。獨 堪除渴,酸漿治煩。菖蒲感於百陰,葶藶萌於大寒。卷 施心拔而不死,虎櫐蔓生而自懸。彘首牛脣之夥,雞 腸烏喙之繁。紅鬢緗膚,丹房碧延。或《山經》之號著,或 《藥錄》之名傳。至夫松檜被徑,梧楸蔭軒。江蕉凝綠,海 柏渾圓。石安薈蔚,扶老縈纏。矗嶰筠之東美,垂溪柳 之三眠。或後凋而秀出,或總翠以相先。叢灌駢滋,翾 飛所據。驗九扈以農正,察五鳩而民聚。戴鵀興蠶織 之候,布穀起耕耘之務。當陸成而𪂿鴂云止,麰麥秀而倉庚始翥。伯勞驚於早寒,盍旦戒乎將曙。晨風不 繫而逐雀,啄木無聲而食蠹。鷮介立以擅澤,烏群嗷 而反哺。鷦匪陋於荊棘,鷃無營於鐘鼓。順時律以弄 吭,樂天和而命侶。鷰溢溢以交賀,鵲翛翛而吉語。既 罿罻之不設,在橧巢而可俯。談王道於樵子,接歡歌 於壤父。鑿坎井之凝洌,決清渠而灌注。愚抱甕以殫 力,智設槔而盡慮。咸不病於夏畦,各無憂於捽茹。懿 夫觀品彙之零茂,識元精之所存。睹百嘉之穰儉,明 四序之無愆。動植飛潛兮得宜乃悅,雨暘寒燠兮葉 度而蕃。且復喻名花於君子,興瑤草於王孫,采家臣 之秋實,歌上瑞之豐年。資旨蓄而御冬,擷眾芳而鍊 顏。至若嚴客幸臨,良辰是遘,載埽危榭,爰張宴豆。蒙 山騎火之茗,豫北釀花之酎。或秋奕以當局,或唐弓 而在彀。哨壺枉矢之設,博塞樗蒱之侑。誠一笑兮相 樂,亦千金而為壽。灑毫牘以摛思,極朋情而卜晝。送 歸鴻兮海壖,揳鳴瑟兮賓右。舞長袖兮相屬,命歡謠 兮遞奏。無取次公之狂,不遺椒舉之舊。春晼晚兮氣 佳,臨高臺兮淑華夏。恢台兮日永,蔭茂林兮修迥。涼 月皎兮鐘漏寂,朔霰飛兮玉宇敻。廓丹府以懲忿,悅 靈龜而繕性。茲所謂祛魯相之介節,略於陵之獨行。 卻園夫之利兮取彼閒適,荷王國之寵兮遂夫游泳。 禽託藪以思騖,獸安林而獲騁。徜徉乎大小之隱,放 曠乎遭隨之命。庶樂育於嘉運,契哲人之養正。

《海陵許氏南園記》
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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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許君子春,治其海陵郊居之南為小園,作「某亭 某堂於其間。許君為江淛荊淮制置發運使,其所領 六路七十六州之廣,凡賦斂之多少,山川之遠近,舟 楫之往來,均節轉徙,視江湖數千里之外如運諸掌, 能使人樂為而事集。當國家用兵之後,修前人久廢 之職,補京師匱乏之供」,為之六年,厥績大著。自國子 博士遷主客員外郎,由判官為副使。夫理繁而得其 要則簡,簡則易行而不違。惟簡與易,則其力不勞而 有餘。夫以制置七十六州之有餘,治數畝之地為園, 誠不足施其智,而於君之事亦不足書。君之美眾矣。 予特書其一節,可以示海陵之人者。君本歙人,世有 孝德。其先君司封,喪其父母,事其兄「如父,戒其妻,事 其嫂如姑。衣雖敝,兄未易衣,不敢易;食雖具,兄未食, 不敢先食。」司封之亡,一子當得官,其兄弟相讓,久之, 諸兄卒以讓君。君今遂顯於朝,以大其門。君撫兄弟 諸子猶己子,歲當上計京師,而弟之子病,君留不忍 去,其子亦不忍捨君而留,遂以俱行。君素清貧,罄其 家資,走四方以求醫,「而藥必親調,食飲必親視,至其 矢溲,亦親候其時節顏色。所疾或可理,則喜如變動, 逆節則憂戚之色不自勝。其子卒,君哭泣悲哀,行路 之人皆嗟嘆。」嗚呼!予見許氏孝弟,著於三世矣。凡海 陵之人過其園者,望其竹樹,登其臺榭,思其宗族,少 長相從,愉愉而樂於此也。愛其人,化其善,自一家而 刑一鄉,由一鄉而推之無遠邇,使許氏之子孫世久 而愈篤,則不獨化及其人,將見其園間之草木有駢 枝而連理也;禽鳥之翔集於其間者,不爭巢而棲,不 擇子而哺也。嗚呼!事患不為,與夫怠而止耳。惟力行 而不怠以止,然後知予言之可信也。

《真州東園記》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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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為州,當東南之水會,故為江、淮、兩浙、荊湖發運使 之治所。龍圖閣直學士施君正臣、侍御史許君子春 之為使也,得監察御史裏行馬君仲塗為其判官。三 子者樂其相得之歡,而因其暇日,得州之監軍廢營 以作東園,而日往遊焉。歲秋八月,子春以其職事走 京師,圖其所謂東園者,來以示予曰:「園之廣百畝,而」 流水橫其前,清池浸其右,高臺起其北。臺吾望以拂 雲之亭池,吾俯以澄虛之閣水,吾泛以畫舫之舟。敞 其中以為清讌之堂,闢其後以為射賓之圃。芙蕖芰 荷之的歷,幽蘭白芷之芬芳,與夫佳花美木,列植而 交陰,此前日之蒼煙白露而荊棘也。高甍巨桷,水光 日影,動搖而下上,其寬閑深靚,可以「荅遠響而生清 風,此前日之頹垣斷塹而荒墟也。嘉時令節,州人士 女嘯歌而管絃,此前日之晦冥風雨鼪鼯,鳥獸之嗥 音也。」吾於是信有力焉。凡《圖》之所載,蓋其一二之略 也。若乃升於高以望江山之遠近,嬉於水而逐魚鳥 之浮沉,其物象意趣,登臨之樂,覽者各自得焉。凡工 之所不能畫者,吾亦不能言也。其為我書其大概焉。 又曰:「真天下之衝也,四方之賓客往來者,吾與之共 樂於此,豈獨私吾三人者哉?然而池臺日益以新,草 樹日益以茂,四方之士無日而不來,而我三人有時 而偕去也,豈不眷眷於是哉?不為之記,則後孰知其 自我三人者始也?」予以謂三君子之材賢足以相濟, 而又協於其職,知所後先,使上下給足,而東南六路 之人無辛苦愁怨之聲;然後休其餘閒,又與四方之 賢士大夫共樂於此。是皆可嘉也,乃為之書。

《李秀才東園亭記》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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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友李公佐有亭在其居之東園,今年春,以書抵洛命修志之。《李氏世家》:「隨、隨,春秋時稱漢東大國,魯桓 之後,楚始盛,隨近之,常與為鬥國相勝敗。然怪其山 川土地,既無高深壯厚之勢,封域之廣,與鄖、蓼相介, 纔一二百里,非有古彊諸侯制度,而云大國何也?其 春秋世未嘗通中國盟會朝聘,僖二十年方見於經」, 以「伐」見《書》。哀之元年始得列諸侯,一會而罷。其後乃 希見僻居荊夷,蓋於蒲、騷、鄖、蓼小國之間,特大而已。 故於今雖名藩鎮而實下州,山澤之產無美材,土地 之貢無上物,朝廷達官大人自閩陬嶺徼出而顯者, 往往皆是。而隨近在天子千里內幾百年間未出一 士,豈其痺貧薄陋,自古然也。予少以江南就食居之, 能道其風土,地既瘠枯,民給生不舒愉,雖豐年大族 厚聚之家,未嘗有樹林池沼之樂,以為歲時休暇之 嬉。獨城南李氏為著姓,家多藏書,訓子孫以學。予為 童子,與李氏諸兒戲其家,見李氏方治東園,佳木美 草,一一手植,周視封樹,日日去來園間甚勤。李氏壽 終,公佐嗣家又構亭其間,益修先人之所為。予亦壯, 不復至其家。已而去,客漢沔,遊京師,久而乃歸。復行 城南,公佐引予登亭上,周尋童子時所見,則樹之蘗 者,抱昔之抱者,枿草之茁者,叢荄之甲者,今果矣。問 其遊兒,則有子如予童子之歲矣。相與逆數昔時,則 於今七閏矣。然忽忽如前日事,因嘆嗟徘徊不能去。 噫!予方仕宦奔走,不知再至城南,登此亭復幾閏,幸 而再至,則東園之物又幾變也。計亭之梁木其蠹,《瓦 甓》其溜,石物其泐乎?隨雖陋,非予鄉,然予之長也,豈 能忘情於隨哉?公佐好學有行,鄉里推之,與予友善。 明道二年十月十二日記。

《獨樂園記》
司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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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獨樂樂,不如與人樂樂;與少樂樂,不如與眾 樂樂。」此王公大人之樂,非貧賤者所及也。孔子曰:「飯 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顏子一簞食, 一瓢飲,不改其樂。此聖賢之樂,非愚者所及也。若夫 鷦鷯巢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各盡其分 而安之,此乃迂叟之所樂也。熙寧四年,迂叟始家洛。 六年,買田二十畝,於尊賢坊北闕以為園。其中為堂, 聚書五千卷,命之曰「讀書堂。」堂南有屋一區,引水北 流貫宇下,中央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為五派,注沼 中,狀若虎爪,自北伏流出北階,懸注庭下,狀若象鼻。 自是分而為二渠,繞庭四隅,會於西北而出,命之曰 「弄水軒。」堂北為沼,中央有島,島上植竹,圓周三丈,狀 若玉玦,攬結其杪,如漁人之廬,命之曰「釣魚庵。」沼北 橫屋六楹,厚其墉茨,以禦烈日。開戶東出,南北列軒 牖,以延涼颸。前後多植美竹,為清暑之所,命之曰「種 竹齋。」沼東治地為百有二十畦,雜蒔草藥,辨其名物 而揭之。畦北植竹,方徑丈,狀若棋局,屈其杪交相掩 以為屋。植竹於其前,夾道如步廊,皆以蔓藥覆之,四 周植木藥為藩援,命之曰「採藥圃。」圃南為六欄,芍藥、 牡丹、雜花各居其二,每種止植兩本,識其名狀而已, 不求多也。欄北為亭,命之曰「澆花亭。」洛城距山不遠, 而林薄茂密,常若不得見,乃於園中築臺,作屋其上, 以望萬安轘轉至於大室,命之曰「見山臺。」迂叟平日 多處堂中讀書,「上師聖人,下友群賢,窺仁義之原,探 禮樂之緒,自未始有形之前,暨四達無窮之外,事物 之理,舉集目前所病者,學之未至,夫又何求於人,何 待於外哉?忘倦體疲,則投竿取魚,執衽採藥,決渠灌 花操斧,剖竹灌熱,盥手臨高,縱目逍遙。」徉,唯意所 適。明月時至,清風自來,行無所牽,止無所柅,耳目肺 腸,悉為己有,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間,復有何 樂可以代此也。因合而命之曰《獨樂園》。或咎迂叟曰: 「吾聞君子所樂,必與人共之。今吾子獨取足於己,不 以及人,其可乎?」迂叟謝曰:「叟愚,何得比君子?自樂恐 不足,安能及人?況叟之所樂者,薄陋鄙野」,皆世之所 棄也,雖推以與人,人且不取,豈得彊之乎?必也有人 肯同此樂,則再拜而獻之矣,安敢專之哉?

《靈壁張氏園亭記》
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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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京師而東,水浮濁流,陸走黃塵,陂田蒼莽,行者倦 厭。凡八百里,始得靈壁張氏之園於汴之陽。其外修 竹森然以高,喬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餘浸,以為 陂池,取山之怪石,以為岩阜。蒲葦蓮芡,有江湖之思; 椅桐檜柏,有山林之氣;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態;華堂 夏屋,有吳蜀之巧。其深可以隱,其富可以養,果蔬可」 以飽鄰里,魚鱉筍茹可以饋四方之賓客。余自彭城 移守吳興,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肩輿叩門,見張 氏之子碩碩,求余文以記之。惟張氏世有顯人,自其 伯父殿中君與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靈壁而為此 園作「蘭皋」之亭,以養其親。其後出仕於朝,名聞一時, 推其餘力,日增治之,於今五十餘年矣。其木皆十圍, 岸谷隱然,凡園之百物,無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 之多且久也。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則忘 其身,必不仕則忘其君。譬之飲食,適於饑飽而已,然 士罕能蹈義赴節,其處者安於故而難出,其出者狃於利而忘返,於是有違親絕俗之譏,懷祿苟安之弊。 今張氏之先君,所以「為其子孫之計慮者遠且周。是 故築室藝園於汴、泗之間,舟車冠蓋之衝,凡朝夕之 奉,燕遊之樂,不求而足。使其子孫開門而出,仕則跬 步市朝之上;閉門而歸,隱則俯仰山林之下,於以養 生治性,行義求志,無適而不可。故其子孫仕者皆有 循吏良能之稱,處者皆有節士廉退之行,蓋其先君 子之」澤也。余為彭城二年,樂其土風,將去不忍,而彭 城之父老亦莫予厭也,將買田於泗水之上而老焉。 南望靈壁,雞犬之聲相聞,幅巾杖屨,歲時往來於張 氏之園,以與其子孫遊,將必有日矣。

《洛陽李氏園池詩記》
蘇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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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古帝都。其人習於漢唐衣冠之遺俗,居家治園 池,築臺榭,植草木,以為歲時遊觀之好。其山川風氣, 清明盛麗,居之可樂。平川廣衍,東西數百里,嵩高、少 室、天壇、王屋,岡巒靡迤,四顧可挹,伊、洛瀍澗,流出平 地。故其山林之勝,泉流之潔,雖其閭閻之人,與其公 侯共之。一畝之宮,上矚青山,下聽流水,奇花修竹,布」 列左右,而其貴家巨室,園囿亭觀之盛,實甲天下。若 夫李侯之園,洛陽之所一二數者也。李氏家世名將, 大父濟州,於太祖皇帝為布衣之舊,方用兵河東,百 戰百勝。烈考寧州事,章聖皇帝守雄州十有四年,繕 守備,撫士卒,精於用間,其功烈尤奇。李侯以將家子, 結髮從仕,歷踐祖父舊職,勤勞慎密,「老而不懈,實能 世其家。既得謝,居洛陽,引水植竹,求山谷之樂」,士大 夫之在洛陽者,皆喜從之遊,蓋非獨為其園也。凡將 以講聞濟寧之餘烈,而究觀祖宗用兵任將之遺意, 其方略遠矣。故自朝之公卿皆因其園而贈之以詩, 凡若干篇,仰以嘉其先人,而俯以善其子孫,則雖洛 陽之多大家世族,蓋未易以園囿相高也。熙寧甲寅, 李侯之年既八十有三矣,而視聽不衰,筋力益強,日 增,治其園而往遊焉,將列詩於石。其子遵度,官於濟 南,實從予遊。以侯命求文以記,予不得辭,遂為之書。

《題洛陽名園記後》
李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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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處天下之中,挾殽澠之阻,當秦隴之襟喉,而趙、 魏之走集,蓋四方必爭之地也。天下常無事則已,有 事則洛陽必先受兵。予故嘗曰:「洛陽之盛衰者,天下 治亂之候也。」方唐貞觀、開元之間,公卿貴戚,開館列 第於東都者,號千有餘邸。及其亂離,繼以五季之酷, 其池塘竹樹,兵車蹂踐,廢而為丘墟;高亭大榭,煙火 焚燎,化而為灰燼,與唐共滅而俱亡者無餘處矣。予 故嘗曰:「園圃之廢興,洛陽盛衰之候也。且天下之治 亂,候於洛陽之盛衰而知;洛陽之盛衰,候於園圃之 廢興而得。」則《名園記》之作,予豈徒然哉?嗚呼!公卿大 夫方進於朝,放乎以一己之私自為,而忘天下之治, 忽欲退享此樂,得乎?唐之末路是矣。

《樂圃記》
朱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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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用於世,則堯吾君,虞吾民,其膏澤流乎天下, 及乎後裔,與稷、契並其名,與周、召偶其功。苟不用於 世,則或漁或築,或農或圃,勞乃形,逸乃心。友沮、溺,肩 綺季,追嚴、鄭,躡陶、白,窮通雖殊,其樂一也。故不以軒 冕肆其欲,不以山林喪其節。孔子曰:『樂天知命故不 憂』。」又稱:「顏子在陋巷,不改其樂。可謂至德也已。」予嘗 以「樂」名圃,其謂是乎?始錢氏時,廣陵王元璙者,實守 姑蘇,好治林圃。其諸從徇其所好,各因隙地而營之, 為臺為沼。今城中遺址頗有存者,吾圃亦其一也。錢 氏去國,圃為民居,更數姓矣。慶曆中,予祖母吳夫人 始購得之。先大夫與叔父或游焉,或學焉,每良辰美 景,則奉板輿以觀於此。厥後稍廣西壖以益其地,凡 廣輪逾三十畝。予嘗請營之,以為先大夫歸老之地。 熙寧之末,新築外垣,盡覆之瓦,方將結宇,而親年不 待,既孤而歸,於是遂卜居焉。月葺歲增,今更數載,雖 敝屋無華,荒庭不甃,而景趣質野,若在巖谷,此可尚 也。圃中有堂三楹,堂旁有廡,所以宅親黨也。堂之南, 又為堂三楹,命之曰「邃經」,所以講論六藝也。《邃經》之 東又有米廩,所以容歲儲也。有鶴室,所以蓄鶴也。有 蒙齋,所以教蒙童也。《邃經》之西北隅有高岡,命之曰 「見山」,岡上有琴臺,臺之西隅有詠齋,予嘗拊琴賦詩 於此,所以名云。見山岡下有池,水入於坤維,跨流為 門,水由門縈紆曲引,至於岡側。東為谿,薄於巽隅。池 中有亭曰「墨池」,予嘗集百氏妙蹟於此而展玩也。池 岸有亭曰「筆溪」,其清可以濯筆。溪旁有釣渚,其靜可 以垂綸也。釣渚與邃經堂相直焉,有三橋,度溪而南 出者,謂之「招隱。」絕池至於墨池亭者,謂之「幽興。」循岡 北走,度水至於西圃者,謂之「西磵。」西圃有草堂,草堂 之後有華嚴庵,草堂西南有土而高者,謂之「西丘。」其 木則松、檜、梧、柏、黃楊、冬青、椅、桐、檉柳之類,柯葉相蟠, 與風飄颺。高或參雲,大或合抱,或直如繩,或曲如鉤, 或蔓如附,或偃如傲,或參如鼎足,或並如釵股,或圓 如蓋,或深如幄,或如蛻虯臥,或如驚蛇走,名不可以 盡記,狀不可以殫書也。雖霜雪之所摧壓,飆霆之所擊撼,槎枒摧折,而氣象未衰。其花卉則春繁秋孤,冬 曄夏蒨,珍藤幽蘤,高下相依。蘭菊猗猗,蒹葭蒼蒼,碧 蘚覆岸,慈筠列砌,藥錄所收,雅記所名,得之不為不 多。桑柘可蠶,麻紵可緝,時果分蹊,嘉蔬滿畦,摽梅沉 李,剝瓜斷壺,以娛賓友,以酌親屬,此其所有也。予於 此圃,朝則誦羲文之《易》,孔氏之《春秋》,索《詩》《書》之精微, 明禮樂之「度數夕則泛覽群史,歷觀百氏,考古人之 是非,正前史之得失。」當其暇也,曳杖逍遙,陟高臨深, 飛翰不驚,皓鶴前引。揭厲於淺流,躊躇於平皋,種木 灌園,寒耕暑耘,雖三事之位,萬鍾之祿,不足以易吾 樂也。然吾觀群動,無一物非空者,焉用拘於此以自 贅耶?異日子春之疾,瘳尚平之累,遣將扁舟江海,浮 遊山岳,莫知其所終極。雖然,此圃者吾先光祿之所 遺,吾致力於此者久矣,豈能忘情哉?凡吾眾弟,若子 若孫,尚克守之,毋頹爾居,毋伐爾林,學於斯,食於斯, 是亦足以為樂矣。予豈能獨樂哉?昔戴顒寓居魯望, 歸隱遺跡,迄今猶存。千載後吳人猶當指此相告曰: 「此朱氏之故圃也。」元豐三年十二月朔記。

《水月圖後賦》并序
方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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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嘯翁諡其圃曰《水月,圖》而賦之,以寄秋崖方某,使掇拾其餘韻為後賦。辭曰:

有秋崖人者雲:「半間以壁臥天,四壁其皆空。翳顏竇 之寂寂,絕環轡之瓏瓏。一我之外,是人不通,其固如 此,而又何有於手攬碧海,氣摩蒼穹。」吟嘯翁聞而陋 之曰:「子獨不見吾之《水月圖》乎?餐沆瀣以淋漓,與造 物而撞舂,少焉定,則不滓以雲,不波以風。此吾心之 水月,不可得而圖者也。吾惟寫之以碧玉調,釂之以」 琉璃鍾,蘚花乎其屐齒,松吹乎其裘茸,容與綠凈,嘯 歌朣朧,則亦可以下視九垓之塵。「立千仞之峰,夫 豈但樵風之可笛,而釣煙之可篷,安得與子共橫此 筇,談間飛白,酒半潮紅,落醉墨之汗漫,鏘文響其丁 東,雲合霧滃,冰凝雪溶,然則是不可得而圖也。而圖 已具吾之胸中,子能起而從吾遊乎?亦聊以知吾興 寄之適,而筆墨之工。」秋崖人听然笑曰:「吾家蓬茆景 孰與翁?吾硯荊棘詩孰與翁?然而翁」方騎鯨魚,跨蟾 蜍,將與飛仙以遨遊,而莫之我同之。二物者豈無清 暉,誰適與容?固未必如秋崖之人兮,穿深逗密,若將 終焉。久矣,冥吾身於亡何有之鄉,等斯世於《大槐安》 之宮。

《南園賦》
楊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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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風兮凈明,林塘兮翠深。雲閒兮不動,景妙兮莫尋。 泰和融凝兮,非浮而非沉,萬化迭奏兮,豈去曩而來 今?不知吾足之所如往兮,不覺吾口之自吟。百草千 木兮,散蒼然之球琳。紛禽鳥之飛鳴兮,盡成《韶》《濩》之 音樂。油油以自生兮,孰究其所始,究其所終,微覺其 略。如萬象兮,森羅雜錯於止水之上,明鑑之中,纖洪 短修,畢陳互映兮有不可勝窮之容。而澄光瑩然兮 曾莫省其聚散,矧復判其西東。厥沉兮匪卑,厥高兮 豈窮?其驟焉輻輳兮非積,其忽焉以遁。遂至於無兮 詎空,斯妙兮可言而不可語。惟可弄明月兮歌清風, 不索自獲兮愈思愈窮。古之人何以命之曰「《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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