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樂律典/第04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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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彙編 樂律典 第三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經濟彙編 第四十卷
經濟彙編 樂律典 第四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樂律典

 第四十卷目錄

 樂律總部藝文一

  樂論          後漢黃憲

  樂志序           晉書

  聲無哀樂論         嵇康

  樂論            阮籍

  樂志序           魏書

  賀新樂表        北周庾信

  音樂志序          隋書

樂律典第四十卷

樂律總部藝文一[编辑]

《樂論》
後漢·黃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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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王享徵君于南宮,陳六佾之舞。魯王問曰:「今日之 宴,得無欣乎?」徵君謝曰:「可以娛臣之耳矣。」徵君乃命 樂工舞于階,其儀蹌蹌,其羽揚揚。魯君曰:「《韶》舞何加 焉。」徵君謝曰:「可以娛臣之目矣。夫樂至于娛心而後 和,和而後化,干羽格苗,鳳凰儀《韶》,淫魚聽瑟,孟嘗泣 琴,豈耳目所能感哉?今王以耳目之樂為心娛,臣是 以不敢隱也。」魯王曰:「敢問娛心之樂?」徵君避席而對 曰:「駿哉,王之問也!夫王人者,營政三年而作禮,積德 十年而作樂。樂也者,禮之極也,形于舞蹈而合乎性, 和于上下而合乎治,雍容而合乎德,無言而合乎化, 使歌者忘其聲,舞者忘其態,觀者忘其揖讓,和而不 淫,怡而不縱,故禮極而樂隆。是故郊社之樂,所以和 神祇也;宗廟之樂,所以和昭穆也;宴饗之樂,所以和 諸侯而洽賓旅也。和之以心,暢之以八音,如春陽之 鼓萌糵,時雨之沐萬物,此之謂娛心之樂。」魯王曰:「善。」

《樂志序》
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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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性靈之表,不知所以發於詠歌;感動之端,不知所 以關於手足。生於心者謂之道,成於形者謂之用。譬 諸天地,其猶影響,百獸率舞,而況於人乎!美其和平, 而哀其喪亂,以茲援律,乃播其聲焉。農瑟羲琴,倕鐘 和磬,達靈成性,象物昭功。由此言之,其來自遠。殷氏 不綱,遺風餘孽,淫奏既興,雅章奔散,《英莖》之制,蓋已 微矣。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周始二南,風兼六 代。昔黃帝作《雲門》,堯作《咸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殷 作《大濩》,周作《大武》,所謂因前王之禮,設俯仰之容,和 順積中,英華發外。書稱命夔典樂,教胄子,則《周官》所 謂奏大呂,歌黃鐘,天貺來下,人祇動色,抑揚周監,以 弘雅音。及褒艷興災,平王逢亂,禮廢親疏,樂沈河海。 是以延陵季子聞歌《小雅》曰:「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 王之遺風焉。而列壤稱孤,各興吟詠,魏文侯聆古樂 而恐臥,晉平公聽新聲而忘食。先王之道,漸以陵夷, 八方殊風,九州異則,秦氏并吞,遂專刑憲。至於絃歌 詩頌,干戚旄羽,投諸煙火,掃地無遺。漢祖提劍寰中, 削平天下,文匪躬於德化,武有心於制作,太后擯儒 家之道,大臣排賈氏之言,搢紳先生所以長歎,而子 政、仲舒猶不能已也。炎漢中興,明皇帝即位,表圭景 而陳清廟,樹槐陰而疏璧流。祀光武於明堂,以配上 帝;召桓榮於太學,袒而割牲。濟濟焉,皇皇焉,有足觀 者。自斯厥後,禮樂彌殷。永平三年,官之司樂,改名大 予,式揚典禮,旁求圖讖,道鄰《雅》《頌》,事邇《中和》。其有五 方之樂者,則所謂「大樂九變」,天神可得而禮也。其有 宗廟之樂者,則所謂「肅雍和鳴,先祖是聽」者也。其有 社稷之樂者,則所謂「琴瑟擊鼓,以迓田祖」者也。其有 《辟雍》之樂者,則所謂「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者也。其有 《黃門》之樂者,則所謂「宴樂群臣,蹲蹲舞我」者也。其有 短簫之樂者,則所謂「王師大捷,令軍中凱歌」者也。魏 武挾天子而令諸侯,思一戎而匡九服,時逢吞滅,憲 章咸盪。及削平劉表,始獲杜夔,揚鼙、摠干,式遵前記。 三祖紛綸,咸工篇什,聲歌雖有損益,愛翫在乎雕章。 是以王粲等各造新詩,抽其藻思,吟詠神靈,贊揚來 饗。武皇帝採漢、魏之遺範,覽景文之垂則,鼎鼐維新, 前音不改。泰始九年,光祿大夫荀勗始作古尺,以調 聲韻,仍以張華等所制高文,陳諸下管。永嘉之亂,伶 官既減,曲臺宣榭,咸變污萊。雖復象舞歌工,自胡歸 晉,至於「狐竹之管,雲和之瑟,空桑之琴,泗濱之磬」,其 能備者,百不一焉。

《聲無哀樂論》
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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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秦客問於東野主人曰:「聞之前論曰:『治世之音安 以樂,亡國之音哀以思』。夫治亂在政,而音聲應之。故 哀思之情,表於金石;安樂之象,形於管絃也。又仲尼聞《韶》,識虞舜之德;季札聽絃,知眾國之風。斯已然之 事,先賢所不疑也。今子獨以為聲無哀樂,其理何居? 若有嘉訊,今請聞其說。」主人應之曰:「斯義久滯,莫肯」 拯救,故念歷世濫於名實,今蒙《啟道》,將言其一隅焉。 夫天地合德,萬物貴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為 五色,發為五音。音聲之作,其猶臭味,在於天地之間, 其善與不善,雖遭遇濁亂,其體自若而不變也。豈以 愛憎易操,哀樂改度哉。及宮商集化,聲音克諧,此人 心至願,情欲之所鍾。古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極,因 其所用,每為之節,使哀不至傷,樂不至淫,斯其大較 也。然《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 因茲而言,玉帛非禮敬之實,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 以明之?夫殊方異俗,歌哭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 而歡,或聽歌而感,然而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一之 情,而發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哉?然聲音和比, 感人之最深者也。「勞者歌其事,樂者舞其功。」夫內有 悲痛之心,則激切哀言,言比成詩,聲比成音,雜而詠 之,聚而聽之,心動於和聲,情感於苦言,嗟歎未絕而 泣涕流漣矣。夫哀心藏於苦心之內,遇和聲而後發, 和聲無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無象 之和聲,其所覺悟,惟哀而已,豈復知吹萬不同,而使 其自已哉?風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國史明政教之 得失,審《國風》之盛衰,吟詠情性,以諷其上,故曰:「亡國 之音,哀以思也。」夫喜、怒、哀、樂、愛、憎、慚、懼,凡此八者,生 民所以接物傳情,區別有屬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 甘苦為稱,今以甲賢而心愛,以乙愚而情憎,則愛憎 宜屬我,而賢愚宜屬彼也。可以我愛而謂之「愛人,我 憎而謂之憎人,所喜則謂之喜味,所怒則謂之怒味 哉?」由此言之,則內外殊用,彼我異名,聲音自當以善 惡為主,則無關於哀樂;哀樂自當以情感,則無係於 聲音。名實俱去,則畫然可見矣。且季子在魯,採《詩》觀 《禮》,以別《風》《雅》,豈徒任聲以決臧否哉!又仲尼聞《韶》,歎 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聲以知虞舜之德,然後歎 美耶?今麤明其一端,亦可思過半矣。《秦客難》曰:「八方 異俗,歌哭萬殊,然其哀樂之情,不得不見也。」夫心動 於中而聲出於心,雖託之以他音,寄之於餘聲,善聽 察者,要自覺之,不使得過也。昔伯牙理琴而鍾子知 其所志,隸「人擊磬而子產識其心哀,魯人晨哭而顏 淵審其生離。」夫數子者,豈復假智於常音,借驗於曲 度哉?心戚者則形為之動,情悲者則聲為之哀,此自 然相應,不可得逃,惟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 聲眾為難,不能者不以聲寡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 聽而謂之聲無可察之理,見方俗之多變,而謂聲音 無哀樂也。又云:「賢不宜言愛,愚不宜言憎」,然則有賢 然後愛生,有愚然後憎成,但不當共其名耳。哀樂之 作,亦有由而然,此為聲使我哀,音使我樂也。苟哀樂 由聲,更為有實,何得名實俱去耶?又云:「季子採詩觀 禮,以別《風》《雅》,仲尼歎《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 歟!且師襄奉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師涓進曲,而子 野識亡國之音,寧復講《詩》而後下言,習《禮》然後立評 哉?斯皆神妙獨見,不待留聞積日,而已綜其吉凶矣。 是以前史以為美談。今子以區區之近知,齊所見而 為限,無乃誣前賢之識微,負夫子之妙察耶?」主人答 曰:「《難》云:雖歌哭萬殊,善聽察者要自覺之。不假智於 常音,不借驗於」曲度,鍾子之徒云云是也。此為心悲 者雖談笑鼓舞,情歡者雖拊膺咨嗟,猶不能御外形 以自匿。誑察者於疑似也。以為就令聲音之無常,猶 謂當有哀樂耳。又曰:「季子聽聲,以知眾國之風;師襄 奉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為文王之功 德與風俗之盛衰,皆可象之於聲音。聲之輕重,可移 於後世,襄涓之巧能得之於將來。若然者,三皇五帝 可不絕於今日,何獨數事哉?若此果然也,則文王之 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數,不可雜以他變。操以餘 聲也,則向所謂「聲音之無常,鍾子之觸類」,於是乎躓 矣。若聲音無鍾子觸類,其果然耶?則仲尼之識微,季 札之善聽,固亦誣矣。此皆俗儒妄記,欲神其事而追 為耳。欲令天下惑聲音之道,不言理自盡此,而惟使 神妙難知,恨不遇奇聽於當時。慕古人而自歎,所以 大罔後生也。夫推類辨物,當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 定然後借古義以明之耳。今未得之於心,而多恃前 言以為談證,自此以往,恐巧歷不能紀。又《難》云:「哀樂 之作,猶愛憎之由。賢愚。」此為聲使我哀,而音使我樂, 苟哀樂由聲,更為有實矣。夫五色有好醜,五聲有善 惡,此物之自然也。至於愛與不愛,人情之變,統物之 理,惟止於此。然皆無豫於內,待物而成耳。至夫哀樂, 自以事會,先遘於心,但因和聲,以自顯發。故《前論》已 明其無常,今復假此談以正名號耳。不謂哀樂發於 聲音,如愛憎之生於賢愚也。然和聲之感人心,亦猶 酒醴之發人情也。酒以甘苦為主,而醉者以喜怒為 用,其見歡戚為聲發,而謂聲有哀樂不可見喜怒為 酒使,而謂酒有喜怒之理也。《秦客難》曰:「夫觀氣採色天下之通用也。心變於內而色應於外,較然可見,故 吾子不疑。」夫聲音,氣之激者也。心應感而動,聲從變 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隆殺,同見役於一身,何獨於聲 便當疑耶?夫喜怒章於色診,哀樂亦宜形於聲音,聲 音自當有哀樂,但闇者不能識之。至鍾子之徒,雖遭 無常之聲,則穎然獨見矣。今矇瞽面牆而不悟,離婁 照秋毫於百尋,以此言之,則明闇殊能矣。不可守咫 尺之度而疑離婁之察;執「中庸之聽,而猜鍾子之聰, 皆謂古人為妄記也。」主人答曰:「《難》云:心應感而動,聲 從變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隆殺,哀樂之情,必形於聲 音。鍾子之徒,雖遭無常之聲,則穎然獨見矣。必若所 言,則濁質之飽,首陽之饑,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 之含怒,不占之怖駭,千變百態,使各發一詠之歌,同 啟數彈之」微,則鍾子之徒,各審其情矣。爾為聽聲者, 不以寡眾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為異同,出一身者, 期於識之也。設使從下,則子野之徒,亦當復操律鳴 管,以考其音,知《南風》之盛衰,別《雅》《鄭》之淫正也。夫食 辛之與甚噱,薰目之與哀泣,同用出淚,使狄牙嘗之, 必不言樂,淚甜而哀淚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汗, 踧笮便出,無主於哀樂,猶簁酒之囊漉,雖笮具不同, 而酒味不變也。聲俱一體之所出,何獨當含哀樂之 理也?且夫《咸池》六莖,《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樂,所以 動天地,感鬼神。今必云聲音莫不象其體而傳其心, 此必為至樂,不可託之於瞽史,必須聖人理其絃管 爾,乃雅音得全也。舜命夔擊石「拊石,八音克諧,神人 以和。」以此言之,至樂雖待聖人而作,不必聖人自執 也。何者?音聲有自然之和,而無係於人情,克諧之音, 成於金石,至和之聲,得於管絃也。夫纖毫自有形可 察,故《離瞽》以明闇異功耳。若以水濟水,孰異之哉?《秦 客難》曰:雖眾喻有隱,足招攻難,然其大理當有所就。 若葛盧聞牛鳴,「知其三子為犧;師曠吹律,知南風不 競,楚師必敗;羊舌母聽聞兒啼,而審其喪家。凡此數 事,皆效於上世,是以咸見錄載。推此而言,則盛衰吉 凶,莫不存乎聲音矣。今若復謂之誣罔,則前言往記, 皆為棄物,無用之也。以言通論,未之或安。若能明其 所以,顯其所由,設二論俱濟,願重聞之。」主人答曰:「吾 謂能反三隅者,得意而言,是以前論略而未詳。今復 煩循環之難,敢不自一竭耶?夫魯牛能知犧曆之喪 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經年,訴怨葛盧,此為心與人 同,異於獸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類,無道 相通,若謂鳴獸皆能有言,葛盧受性獨曉之。」此為稱 其語而論其事,猶譯傳異言耳,不為考聲音而知其 情,則非所以為難也。若謂知者為當觸物而達,無所 不知。今且先議其所易者,請問聖人卒入異域,當知 其所言否乎?難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願 借子之難,以立鑒識之域。或當與關接,識其言耶?將 吹律鳴管,校其音耶?觀氣採色,知其心耶?此為知心 自由氣色。雖自不言,猶將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 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於馬,而誤言鹿 察者,固當由鹿以弘馬也。此為心不係於所言,言或 不足以證心也。若當關接而知言,此為孺子學言於 所師,然後知之,則何貴於聰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 之物,五方殊俗,同事異號,舉一名以為標識耳。夫聖 人窮理,謂自然可尋,無微不照。理蔽則雖近不見,故 異域之言,不得強通。推此以往,葛盧之不知牛鳴,得 不信乎?又《難》云:「師曠吹律,知南風不競,楚多死聲。」此 又吾之所疑也。請問師曠吹律之時,楚國之風耶?則 相去千里,聲不足達。若正識楚國,來入律中耶?則楚 南有吳、越,北有梁、宋。苟不見其原,奚以識之哉?凡陰 陽憤激,然後成風,氣之相感,觸地而發,何得發《楚庭》 來入晉乎?且又律呂分四時之氣耳,時至而氣動,律 應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為用也。上生下生, 所以均五聲之和,敘剛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聲, 雖冬吹中呂,其音自滿而無損也。今以晉人之氣,吹 無《韶》之律,楚風安得來入其中,與為盈縮耶?風無形 聲,與律不通,則校理之地,無取於風律,不其然乎?豈 獨師曠多識博物,自有以知勝敗之形,欲固眾心,而 託以神微,若伯常騫之許景公壽哉!又《難》云:羊舌母 聽聞兒啼而審其喪家,復請問何由知之,為神心獨 悟,闇語而當耶?嘗聞兒啼若此其大,而惡今之啼聲, 似昔之啼聲,故知其喪家耶。若神心獨悟,闇語之當, 非理之所得也。雖曰聽啼,無取驗於兒聲矣。若以嘗 聞之聲為惡,故知今啼當惡,此為以甲聲為度,以校 乙之啼也。夫聲之於音,猶形之於心也,有形同而情 乖,貌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聖人齊心等德,而形狀 不同也。苟心同而形異,則何言乎觀形而知心哉?且 口之激氣為聲,何異於籟籥納氣而鳴耶?啼聲之善 惡,不由兒口吉凶,猶琴瑟之清濁,不在操者之工拙 也。心能辨理善談,而不能令籟籥調和,猶瞽者能善 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器不假妙瞽而良,籥 不因慧心而調,然則心之與聲,明為二物。二物之誠然則求誠者不留觀於形貌,揆心者不借聽於聲音 也。察者欲因聲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晉母未得之於 老成,而專信昨日之聲,以證今日之啼,豈不誤中於 前世好奇者從而稱之哉!《秦客難》曰:「吾聞敗者不羞 走,所以全也。」吾心未厭而言難,復更從其餘。今平和 之人,聽箏笛琵琶則形躁而志越;聞琴瑟之音,則聽 靜而心閒。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則情隨之變。奏秦 聲則歎羨而慷慨,理《齊》《楚》則情一而思專,肆狡弄則 歡放而欲愜。心。為聲變,若此其眾,苟躁靜由聲,則何 為限其哀樂,而但云至和之聲,無所不感,託大同於 聲音,歸眾變於人情,得無知彼不明此哉?」主人答曰: 「《難》云:『琵琶箏笛,令人躁越』。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隨之 變,此情所以使人常感也。琵琶箏笛,間促而聲高,變 眾而節數。以高聲御數節,故更形躁而志越。猶鈴鐸 警耳,鐘鼓駭心,故聞鼓鼙之音,思將帥之臣。蓋以聲 音有大小,故動人有猛靜也。琴瑟之體,聞遼而音埤, 變希而聲清』。」以埤音御希變,不虛心靜聽,則不盡清 和之極,是以靜聽而心閒也。夫曲用不同,亦猶殊器 之音耳。齊楚之曲多重,故情一;變妙,故思專。姣弄之 音,挹眾聲之美,會五音之和。其體贍而用博,故心侈 於眾理;五音會,故歡放而欲愜。然皆以單複高埤善 惡為體,而人情以躁靜而容端,此為聲音之體,盡於 舒疾,情之應聲,亦止以躁靜耳。夫曲用每殊,而情之 處變,猶滋味異美,而「口輒識之也。五味萬殊,而大同 於美;曲變雖眾,亦大同於和。」美有甘,和有樂。然隨曲 之情,盡於和域,應美之口,絕於甘境,安得哀樂於其 間哉?然人情不同,自師所解,則發其所懷。若言平和, 哀樂正等,則無所先發,故終得躁靜。若有所發,則是 有主於內,不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靜者,聲之功也; 哀樂者,情之主也。不可見聲有躁靜之應,因謂哀樂 皆由聲音也。且聲音雖有猛靜,猛靜各有一和,和之 所感,莫不自發。何以明之?夫會賓盈堂,酒酣奏琴,或 忻然而歡,或慘爾而泣,非進哀於彼,導樂於此也。其 音無變於昔,而歡慼並用,斯非吹萬不同耶?夫惟無 主於喜怒,無主於哀樂,故歡慼俱見。若資偏固之音, 含一致之聲,其所發明,各當其分,則焉能兼御群理, 總發眾情耶?由是言之,聲音以平和為體,而感物無 常;心志以所俟為主,應感而發。然則聲之與心,殊塗 異軌,不相經緯,焉得染太和於歡慼,綴虛名於哀樂 哉?《秦客難》曰:《論》云:「猛靜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 不自發。是以酒酣奏琴,而歡慼並用。此言偏并之情 先積於內,故懷歡者值哀音而發,內慼者遇樂聲而 感也。夫音聲自當有一定之哀樂,但聲化遲緩,不可 倉卒,不能對易,偏重之情觸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 而應耳。雖二情俱見,則何損於聲音有定理耶?」主人 答曰:「《難》云:哀樂自有定聲,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 懷慼者遇」樂聲而哀耳。即如所言,聲有定分。假使《鹿 鳴》重奏,是樂聲也,而令慼者遇之,雖聲化遲緩,但當 不能使變令歡耳,何得更以哀耶?猶一爝之火,雖未 能溫一室,不宜復增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樂非 增哀之具也。理絃高堂,而歡慼並用者,真主和之。發 滯導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盡耳。《難》云「偏重之」情,觸 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而應耳。夫言哀者,或見几杖 而泣,或睹輿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顯而 形潛。其所以會之,皆自有由,不為觸地而生哀,當席 而淚出也。今見几杖以致感,聽和聲而流涕者,斯非 和之所感,莫不自發也。《秦客難》曰:論云:「酒酣奏琴,而 歡慼並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發耳。今且 隱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歡則慼,不慼則歡, 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慼之傷,笑是歡之用。蓋聞 《齊》《楚》之曲者,惟睹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見笑噱之貌。 此必《齊》《楚》之曲,以哀為體,故其所感皆應其度量,豈 徒以多重而少變,則致情一而思專耶?若誠能致泣, 則聲音之有哀樂,斷可知矣。」主人答曰:「雖人情感於 哀樂,哀樂各有移人,又哀樂之極,不必同致也。夫小 哀容壞,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懽顏悅,至樂心愉,樂 之理也。何以明之?夫至親安豫,則恬若自然,所自得 也。及在危急,僅然後濟,則抃不及儛。由此言之,儛之 不若向之自得,豈不然哉?至夫笑噱雖出於懽情,然 自然應聲之具也。此為樂之應聲,以自得為主;哀之 應感,以垂涕為故。垂涕則形動而可覺,自得則神合 而無憂。是以觀其異而不識其同,別其外而未察其 內耳。然笑噱之不顯於聲音,豈獨齊楚之曲耶?今不 求樂於自得之域,而以無笑噱,謂齊楚體哀,豈不知 哀而不識樂乎?」秦客問曰:「仲尼有言,『移風易俗,莫善 於樂』。即如所論,凡百哀樂,皆不在聲。即移風易俗,果 以何物耶?又古人慎靡靡之風,抑惂耳之聲,故曰:『放 鄭聲,遠佞人』。然則鄭衛之音,擊鳴球以協神人。敢問 《鄭》《雅》之體,隆弊所極,風俗移易,奚由而濟?幸重聞之, 以悟所疑。」主人應之曰:「夫言移風易俗者,必承衰弊

之後也。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簡易之教,御無為
考證
之治,君靜於上,臣順於下,元化潛通,天人交泰,枯槁

之類,浸育靈液,六合之內,沐浴鴻流,蕩滌塵垢,群生 安逸,自求多福,默然從道,懷忠抱義,而不覺其所以 然也。和心足於內,和氣見於外,故歌以敘志,儛以宣 情,然後文之以采章,昭之以《風》《雅》,播之以八音,感之 以太」和,導其神氣,養而就之,迎其性情,致而明之,使 心與理相順,和與聲相應,合乎會通,以濟其美。故《凱 樂》之情,見於金石,含弘光大,顯於音聲也。若以往,則 萬國同風,芳榮齊茂,馥如秋蘭,不期而信,不謀而誠, 穆然相愛,猶舒錦綵而粲炳可觀也。大道之隆,莫盛 於茲,太平之業,莫顯於此。故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 樂之為體,以心為主,故無聲之樂,民之父母也。至八 音會諧,人之所悅,亦總謂之樂,然風俗移易,不在此 也。夫音聲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是以古人知情 之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之不可絕,故因其所自。 為可奉之禮,制可導之樂。口不盡味,樂不極音,揆終 始之宜,度賢愚之中,為之檢,則使遠近同風,用而不 竭,亦所以結忠信、著不遷也。故鄉校庠塾,亦隨之變, 絲竹與俎豆並存,羽毛與揖讓俱用,正言與和聲同 發。使將聽是聲也,必聞此言;將觀是容也,必崇此禮。 禮猶賓主升降,然後酬酢行焉。於是言語之節,聲音 之度,揖讓之儀,動止之數,進退相須,共為一體。君臣 用之於朝,「庶士用之於家,少而習之,長而不怠,心安 志固,從善日遷,然後臨之以敬,持之以久而不變,然 後化成。此又先王用樂之意也。故朝宴聘享,嘉樂必 存。是以國史採風俗之盛衰,寄之樂工,宣之管絃,使 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誡」,此又先王用樂之意 也。若夫鄭聲是音,聲之至妙,妙音感人,猶美色惑志, 耽槃荒酒,易以喪業。自非至人,孰能禦之?「先王恐天 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瀆其聲,絕其太和,不窮 其變。」捐窈窕之聲,使樂而不淫,猶大羹不和,不極芍 藥之味也。若流俗淺近,則聲不足悅,又非所歡也。若 上失其道,國喪其紀,男女奔隨,淫荒無度,則風以此 變,俗以好成。尚其所志,則群能肄之;樂其所習,則何 以誅之。託於和聲,配而長之。誠動於言,心感於和,風 俗一成,因而名之。然所名之聲,無甚於淫邪也。淫之 與正同乎心,《雅》《鄭》之體,亦足以觀矣。

《樂論》
阮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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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問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 善於樂』。夫禮者,男女之所以別,父子之所以成,君臣 之所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為政之具,靡先於此,故 安上治民莫善於禮也。夫金石絲竹,鐘鼓管絃之音, 干戚羽旄,進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於政?無之何損 於化?而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乎』?」阮先生曰:「善哉,子 之問也。昔者孔子著其都乎,且未舉其略也。今將為 子論其凡,而子自備詳焉。夫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 性也。合其體,得其性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昔者 聖人之作樂也,將以順天地之體,成萬物之性也。故 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陰陽八風之聲,均黃鐘中和 之律,開群生萬物之情氣。故律呂協則陰陽和,音聲 適而萬物類,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 其觀,九州一其節。奏之圜丘而天神下,奏之方澤而 地祇上。天地合其德,則萬物合其生,刑賞不用而民 自安矣。乾坤易簡,故雅樂不煩;道德平淡」,故五聲無 味。不煩則陰陽自通,無味則百物自樂。日遷善成化 而不自知,風俗移易而同於是樂,此自然之道,樂之 所始也。其後聖人不作,道德荒壞,政法不立,智慧擾 物,化廢欲行,各有風俗。故造始之教謂之風,習而行 之謂之俗。楚越之風好勇,故其俗輕死;鄭衛之風好 淫,故其俗輕蕩。輕死故有蹈火赴水之歌,輕蕩故有 《桑間、濮上》之曲,各歌其所好,各詠其所為,歌之者流 涕,聞之者歎息,背而去之,無不慷慨。懷永日之娛,抱 長夜之歎,相聚而合之,群而習之,靡靡無已。棄父子 之親,弛君臣之制,匱室家之禮,廢耕農之業,忘終身 之樂,崇淫縱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殘,漳汝之間, 其民好奔。吳有雙劍之節,趙有扶琴之客,氣發於中, 聲入於耳,手足飛揚,不覺其駭。好勇則犯上,淫放則 棄親,犯上則君臣逆,棄親則父子乖。乖逆交爭,則患 生禍起,禍起而意愈異,患生而慮不同。」故八方殊風, 九州異俗,乖離分背,莫能相通。音異氣別,曲節不齊。 故聖人立調適之音,建平和之聲,制便事之節,定順 從之容,使天下之為樂者,莫不儀焉。自上以下,降殺 有等,至於庶人,咸皆聞之。歌謠者,詠先王之德;頫仰 者,習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數者,應先王 之制。入於心,淪於氣,心氣和洽,則風俗齊一。聖人之 為進退頫仰之容也,將以屈形體,服心意,便所修,安 所事也。歌詠詩曲,將以宣和平,著不逮也。鐘鼓所以 節耳,羽旄所以制目,聽之者不傾,視之者不衰。耳目 不傾不衰,則風俗移易。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也。故 八音有本體,五聲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 自然故不可亂;大小相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雲和之瑟,孤竹之管,泗濱之磬,其物皆調和淳 均者,聲相宜也,故必有常處。以大小相君,應黃鐘之 氣,故必有常數;有常處故其器貴重;有常數故其制 不妄;貴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可得以化人;其物 係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遠物之音,故不可 妄易。《雅》《頌》有分,故人神不雜;節會有數,故曲折不亂; 周旋有度,故頫仰不惑;歌詠有主,故言語不悖。導之 以善,綏之以和,守之以衷,持之以久。散其群,比其文, 扶其夭,助其壽,使去風俗之偏習,歸聖王之大化。先 王之為樂也,將以定萬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使 其聲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聲,君不欲臣之色,上下 不爭而忠義成。夫正樂者,所以屏淫聲也,故樂廢則 淫聲作。漢哀帝不好音,罷省樂府,而不知制正禮樂, 法不修,淫聲遂起。張放、淳于長驕縱過度,丙疆、景武 富溢於世。罷樂「之後,下移踰肆,身不自好,而淫亂愈 甚者,禮不設也。刑教一體」,禮樂,外內也。刑弛則教不 獨行,禮廢則樂無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謂之禮。 人安其生,情意無哀,謂之樂。車服旌旗宮室飲食,禮 之具也。鐘磬鞞鼓琴瑟歌舞,樂之器也。禮踰其制則 尊卑乖,樂失其序則親疏亂。禮定其象,樂平其心,禮 「治其外,樂化其內,禮樂正而天下平。」昔衛人求《繁纓》 曲縣而孔子歎息,蓋惜禮壞而樂崩也。夫鐘者,聲之 主也,縣者,鐘之制也。鐘失其制,則聲失其主,主制無 常,則怪聲並出。盛衰之代相及,古今之變若一。故聖 教廢毀,則聰慧之人並造奇音。景王喜大鐘之律,平 公好《師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歎,庶人,群生踊躍, 思聞正樂。遂廢,鄭聲大興。《雅》《頌》之詩不講,而妖淫之 曲是尋。延年造傾城之歌,而孝武思嫚之色,雍門 作松柏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之音發, 愁怨偷薄之辭興,則人後有縱欲奢侈之意,人後有 內顧自奉之心。是以君子惡《大凌》之歌,憎《北里》之舞 也。昔先王制樂,非以縱耳目之觀,崇曲房之嬿也,必 通天地之氣,靜萬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 真也。故《清廟》之歌詠成功之績,《賓饗》之詩稱禮讓之 則,百姓化其善,異俗服其德,此淫聲之所以薄,正樂 之所以貴也。然禮與變俱,樂與時化,故五帝不同制, 三王各異造,非其相反,應時變也。夫百姓安服淫亂 之聲,殘壞先王之政,故後王必更作樂,各宣其功德 於天下,通其變使民不倦。然但改其名目,變造歌詠, 至於樂聲,平和自若。故黃帝詠雲門之神,少昊歌鳳 鳥之跡,咸池六英之名既變,而黃鐘之宮不改易。故 達道之化者,可與審樂;好音之聲者,不足與論律也。 舜命夔龍典樂,教胄子以中和之德也。「《詩》言志,歌永 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又 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曶以出納,五言女聽。」 夫煩手「淫聲,汨湮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聽。言正樂 通,平易簡,心澄氣清,以聞音律,出納五言也。」夔曰:「戛 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群后德 讓;下管鞀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 成,鳳凰來儀。」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 諧。」「《詩》言志,歌永言。操磬鳴琴,以聲依律。述先」王之德, 故祖考之神來格也。笙鏞以間,正樂聲希,治修無害, 故繁毓蹌蹌然也。樂有節適,九成而已,陰陽調達,和 氣均通,故遠鳥來儀也。質而不文,四海合同,故擊石 拊石,百獸率舞也。言天下治平,萬物得所,音聲不譁, 漠然未兆,故眾官皆和也。故孔子在齊聞《韶》,三月不 知肉味,言至樂使人無欲,心平氣定,不以肉為滋味 也。以此觀之,知聖人之樂,和而已矣。自西陵、《青陽》之 樂,皆取之竹。聽鳳凰之鳴,尊《長風》之象,采《大林》之 「當時之所不見,百姓之所希聞,故天下懷其德而化 其神也。夫《雅樂》周通則萬物和,質靜則聽不淫,易簡 則節制全神,靜重則服人心」,此先王造樂之意也。自 後衰末之為樂也,其物不真,其器不同,其制不信,取 於近物,同於人間,各求其好,恣意所存,閭里之聲競 高,永巷之音爭先,童兒相聚以詠富貴,芻牧負戴以 「歌賤貧」,君臣之職未廢,而一人懷萬心也。當夏后之 末,輿女萬人,衣以文繡,食以粱肉,端噪晨歌,聞之者 憂戚,天下苦其殃,百姓傷其毒。殷之季君,亦奏斯樂, 酒池肉林,夜以繼日。然咨嗟之音未絕,而敵國已收 其琴瑟矣。滿堂而飲酒,樂奏而流涕,此非皆有憂者 也,則此樂非樂也。當王居臣之時,奏新樂於廟中,聞 之者皆為之悲咽。桓帝聞楚琴,悽愴傷心,倚房而悲, 慷慨長息,曰:「善哉乎!為琴若此,一而已足矣。」順帝上 恭陵,過樊衢,聞鳥鳴而悲,泣下橫流,曰:「善哉鳥聲!」使 左右吟之,曰:「使絲聲若是,豈不樂哉!」夫是謂以悲為 樂者也。誠以悲為樂,則天下何樂之有。天下無樂而 有陰陽調和,災害不「生,亦已難矣。樂者使人精神平 和,衰氣不入,天地交泰,遠物來集,故謂之樂也。今則 流涕感動,噓唏傷氣,寒暑不適,庶物不遂,雖出絲竹, 宜謂之哀。奈何俛仰歎息,以此稱樂乎?昔季流子向

風而琴,聽之者泣下沾襟。弟子曰:『善哉!鼓琴亦已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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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季流子曰:『樂謂之善,哀謂之傷。吾謂哀傷非為善

樂也』』。」以此言之,絲竹不必為樂,歌詠不必為善也。故 墨子之非樂也。悲夫!以哀為樂者,胡亥耽哀不變,故 願為黔首;李斯隨哀不返,故思逐狡兔。嗚呼,君子可 不鑒之哉!

《樂志序》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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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初分,聲形立矣。聖者因天然之有,為人用之物, 緣喜怒之心,設哀樂之器。蕢桴葦籥,其來自久。伏羲 絃琴,神皇制瑟,垂鐘和磬,女媧之簧,隨感而作,其用 稍廣。軒轅桴阮瑜之管,定小一之律,以成咸池之羙, 次以六莖、五英,《大章》《韶》《夏》《護武》之屬,聖人所以移風 易俗也。故在《易》之豫,義明崇德。《書》云:「詩言志,歌永言。 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神人以和。」《周禮》:圜鐘為宮, 黃鐘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雷鼓雷。孤竹之管, 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奏之六變,天神可得而降矣。 函鐘為宮,太簇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靈鼓靈鞀, 孫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奏之八變,地祇可 得而禮矣。黃鐘為宮,大呂為角,太簇為徵,應鐘為羽, 路鼓路鞀,陰竹之管,龍門之琴瑟,九德之歌,九聲之 舞,奏之九變,人鬼可得而禮矣。此所以「協三才,寧萬 國也。凡音,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 者不亂,則無惉懘之音。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 其官壞,角亂則憂,其民怨,徵亂則哀,其事勤,羽亂則 危其財匱。姦聲感人,逆氣應之,逆氣成象而淫樂興 焉;正氣感人,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先王 恥其亂,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使其聲足樂而不流, 使其文足論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瘠廉肉節奏足以 感動人之善心而已,不使放心邪氣得接焉。樂在宗 廟之中,君臣上下同聽之,莫不和敬;在族長鄉里之 中,長幼同聽之,莫不和順;閨門之內,父子兄弟同聽 之,莫不和親』。」又有𩎟昧任禁之樂,以娛四裔之民,斯 蓋立樂之方也。三代之衰,邪音間起,則有爛漫靡靡 之樂興焉。周之衰也,諸侯力爭,澆偽萌生,淫慝滋甚。 競其邪,忘其正,廣其器,蔑其禮,或奏之而心疾,或撞 之不令,晉平公聞《清角》而顛隕,魏文侯聽《古雅》而眠 睡,鄭、宋、齊、衛,流宕不反,於是正樂虧矣。夫樂感於風 化,與世推移,治國之音安以樂,亡國之音哀以思,隨 時隆替,不常厥聲。延陵歷聽諸國,盛衰必舉,蓋所感 者著,所識者深也。樂之崩矣,秦始滅學,經亡義絕,莫 採其真。人重協俗,世貴順耳,則雅聲古器,幾將淪絕。 漢興,制氏但識其鏗鏘鼓舞,不傳其義,而於郊廟朝 廷皆協律新變,雜以趙代、秦、楚之曲。故王禹、宋曄上 書切諫,丙彊、《景武》顯著當時,通儒達士所共歎息矣。 後漢東平王蒼總議樂事,頗有增加,大抵循前而已。 及黃巾、董卓以後,天下喪亂,諸樂亡缺。魏武既獲杜 夔,令其考會古樂,而紫玉、左延年,終以新聲寵愛。晉 世荀勖典樂,與郭夏、宋識之徒,共加研集,謂為今古, 而阮咸譏之「金行不永,以至亡敗。」哀思之來,便為驗 矣。夫大樂與天地同和,苟非達識至精,何以體其妙 極。自漢以後,舞稱歌名,代相改易,服章之用,亦有不 同,斯則不襲之義也。

《賀新樂表》
北周·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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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天地順動,則雷出為豫;聖人成功,則風行有節。 故六德在咸池之宮,山谷可調;八風入承雲之奏,人 神不雜。我太祖文皇帝體國經野,設官分職,變魏作 周,移風正雅,衣裳而朝萬國,珪璧而會諸侯。至如經 綸圖籍,校讎煙燼,樂正無缺章,秩宗無廢典,豈但《商 頌》十篇,得諸太師之室;《虞書》五禮,取於恭王之宮。伏 惟皇帝以下武嗣興,中陽繼業,運日月之明,動淵泉 之慮。律歷著微,無煩於《太史》;陰陽晷度,躬定於天官。 故得參考八音,研精六代。封晉魏為二王,序殷周為 三恪。雖復朱干玉戚,尚識典刑;素韍纁裳,猶因雄據。 未若山雲特起,八卦成形;鳳凰於飛,九州觀德。改金 奏於八列,合天元於六舞。聲含擊石,更入登歌,調起 初鐘,還參玉管,足以感天地而通神明,康帝德而光 元象。昔者齋居元扈,為曲在於《雲門》;師度盟津,習舞 歸於《山立》。遂乃包括三名,克諧一代,作者之謂聖,天 之所啟乎?豈惟路鼓靈鞀,空桑孤竹,廣矣大矣,輪焉 奐焉。是知零陵孝廉,空傳玉管;始平太守,虛稱銅尺。 臣等並預鈞天,同觀「張樂。軒墀弘敞,欄檻眺聽,崇牙 業業,猛簴趪趪,翠鳳揚旌,靈鼉樹鼓。杳冥雲霧,蕩薄 丘陵。醴泉與甘露同飛,赤鴈與斑麟俱下。聘魯請觀, 理當見其盛德;適齊忘味,定是知其盡美。昔淵魚聽 曲,尚得聳鱗;櫪馬聞絃,猶能仰秣。臣等誠愧知音,敢 忘悅豫,若使詳其音律,是所邈然,但能記其鏗鏘,於 茲為幸。不勝慶悅之誠,謹詣朝堂奉表以聞。」

《音樂志序》
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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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音,本乎太始,而生於人心,隨物感動,播於形氣。形 氣既著,協於律呂,宮商克諧,名之為樂。樂者,樂也。聖 人因百姓樂己之德,正之以六律,文之以五聲,詠之 以九歌,舞之以八佾,實升平之冠帶,王化之源本。《記曰:「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夫人者,兩儀之播氣,而性 情之所起也。恣其流湎,往而不歸。是以五帝作樂,三 王制禮,標舉人倫,削平淫放。其用之也,動天地,感鬼 神,格祖考,諧邦國,樹風成化,象德昭功,啟萬物之情, 通天下之志。若夫升降有則,宮商垂範,禮踰其制則 尊卑乖,樂失其序則親疏亂,禮定其象,樂平其心,外 敬內和,合情飾貌,猶陰陽以成化,若日月以為明也。 《記》曰:「大夫無故不撤懸,士無故不撤」琴瑟。聖人造樂, 導迎和氣,惡情屏退,善心興起。伊耆有葦籥之音,伏 犧有網罟之詠,葛天八闋,神農五絃,事與功偕,其來 已尚。黃帝樂曰《咸池》,帝嚳曰《六英》,帝顓頊曰《五莖》,帝 堯曰《大章》,帝舜曰《簫韶》,禹曰《大夏》,殷湯曰《濩》,武王曰 《武》,周公曰勺。教之以風賦,弘之以孝友,大禮與天地 同節,大樂與天地同和,禮意風猷,樂情膏潤。《傳》曰:「如 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成康化,致升平,刑厝而不用也。」 古者天子聽政,公卿獻詩,秦人有作,罕聞斯道。漢高 祖時,叔孫通爰定篇章,用祀宗廟。唐山夫人能楚聲, 又造《房中之樂》。武帝裁音律之響,定郊丘之祭。頗雜 謳謠,非全雅什。漢明帝時,樂有四品,一曰《大予樂》,郊 廟上陵之所用焉,則《易》所謂「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 上帝,以配祖考」者也。二曰《雅頌樂》,辟雍饗射之所用 焉,則《孝經》所謂「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者也;三曰《黃門 鼓吹樂》,天子宴群臣之所用焉,則《詩》所謂「坎坎鼓我, 蹲蹲儛我」者也。其四曰《短簫鐃歌樂》,軍中之所用焉, 黃帝時岐伯所造,以建武揚德,風敵勵兵,則《周官》所 謂「王師犬捷,則令凱歌」者也。又採百官詩頌以為登 歌。十月吉辰,始用蒸祭。董卓之亂,正聲咸蕩。漢雅樂 郎杜夔,能曉樂事,八音七始,靡不兼該。魏武平荊州, 得夔,使其刊定雅律。魏有先代古樂,自夔始也。自此 迄晉,用相因循。永嘉之寇,盡淪異域。於是樂人南奔, 穆皇羅鐘磬;苻堅北敗,孝武獲登歌。晉代不綱,魏圖 將霸,道武克中山,太武平統萬,或得其宮懸,或收其 古樂。於時經營是迫,雅器斯寢。孝文頗為詩歌,以勖 在位,謠俗流傳,布諸音律。大臣馳騁漢、魏,旁羅宋、齊, 功成奮豫,代有制作,莫不各揚廟舞,自造郊歌,宣暢 功德,輝光當世,而移風易俗,寖以陵夷。梁武帝本自 諸生,博通前載,未及下車,意先《風》雅。爰詔凡百,各陳 所聞。帝又自糾擿前違,裁成一代。周太祖發跡關隴, 躬安戎狄。群臣請功成之樂,式遵周舊,依三材而命 管,成六典而揮文。而下武之聲,豈姬人之唱,登歌之 奏,葉鮮卑之音,情動於中,亦人心不能已也。昔仲尼 返魯,風雅斯正,所謂有其藝而無其時。高祖受命惟 新,八州同貫,制氏全出於羌人,迎神猶帶於邊曲。及 顏何驟請,頗涉雅音,而繼想《聞》《韶》,去之彌遠。若夫《二 南》斯理,八風揚節,順序旁通,妖淫屏棄,宮徵流唱,翱 翔率舞,弘仁義之道,安性命之真,君子益厚,小人無 悔,非大樂之懿,其孰能與於此者哉?是以舜詠南風 而虞帝昌,紂歌北鄙而殷王滅。大樂不紊,則王政在 焉。故錄其不相因襲,以備於志。《周官》大司樂一千三 百三十九人,漢郊廟及武樂三百八十人。煬帝矜奢, 頗玩淫曲。御史大夫裴蘊揣知帝情,奏括周、齊、梁、陳 樂工子弟及人間善聲調者凡三百餘人,並付太樂, 倡優獶雜,咸來萃止。其哀管新聲,淫弦巧奏,皆出鄴 城之下,高齊之舊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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