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閨媛典/第36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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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閨媛典

 第三百六十三卷目錄

 閨恨部列傳三

  宋二

  董元廣女     殿司將官女

  厲氏       陸務觀前妻唐氏妾附

  王彥齡妻舒氏

  元

  真真       吳氏女

  盧孝妻祝月英   段功妻阿

  劉翠翠

閨媛典第三百六十三卷

閨恨部列傳三[编辑]

宋二[编辑]

董元廣女[编辑]

按《董漢州女傳》:「董賓卿,字仲臣,饒州德興人。娶於同 縣祝氏。紹興初,為涇州守,卒於官。其家不能遽歸,暫 寓蜀道。長子元廣亦娶於祝。既除服,調房州竹山令。 妻生三女而死。元廣再娶一武人之室,秩滿,挈家東 下,與蜀客呂使君方舟偕行,日夕往返,相與如骨肉。 繼室微有姿色,性頗蕩。元廣到臨安亦死。呂陽示高」 義,攜其孥復西,遂據以為外婦,蓄之郫縣,而三女不 知存亡矣。祝次騫以兩世宗姻之故,痛惻不去心,屢 囑鄉人制帥王恭簡公訪求之,杳不聞問。乾道初,祝 知嘉州,就除利州路運使,正與呂為代,惡其人不俟 合符,先期解部。去歲在丙戌,其子震亨東老攝四川 總屬,受檄來成都,塗經左綿,吳侯仲廣待制為綿守, 開宴延之,倡優畢集,一妓立於戶掾旁,姿態恬雅,不 類流輩。東老汪目詢隊魁曰:「彼何人?」曰:「官人喜之耶?」 曰:「不然,吾以其不似汝曹,故疑異而問耳。」魁曰:「是薛 倩也。」未暇應。吳適舉杯相屬,辭以不能飲責隊魁,必 使勸釂。魁笑曰:「若欲總𠏉飲盡,非薛倩不可。」吳亦解 顏曰:「素識其人乎?」曰:「前者未嘗到大同,何由與此曹 款接?但見其標格,如野鶴在雞群,度非箇中人,所以 扣諸其長,無他意也。」吳即令司席,因密諗之曰:「汝定 不是風塵中物,安得在此?」始猶羞澀不語,久乃言:「我 本好人家兒女,父祖皆作官,不幸失身辱境,只是前 生業債,今世責償,夫復何言。」東老矍然有感曰:「汝祖 父非漢州知州、竹山知縣乎?」倩驚曰:「吾官如何得知?」 東老曰:「汝母姓祝乎?乃吾姑也。吾聞汝母子流落尋 覓,每年不謂邂逅於此,又歷道所從來,乃知昨為繼 母鬻於薛媼,得錢七十千,今在籍歲餘矣。」語竟,不覺 墮淚。一座傾駭,爭致問。東老曰:「其話甚長,茲未可以 立談盡,他日當言之。」酒罷,歸館舍。翌日,倩偕母來,吳 守亦至,因備述本末,丐為除籍。吳曰:「此易事爾,竟何 如?」曰:「正有望於公。其人於震亨為表妹,必嫁之,當以 此行。所得諸臺及諸郡餉贐,為資送費,今且託之於 伶人。」吳笑曰:「天下義事,豈應一人獨擅,吾當以二千 萬錢助之。」東老遂往成都,越一月復還。合所得為五 千萬,悉付備具。吳喜曰:「已為擇一佳婿,即嫁之矣。」婿 姓史,失其名,次年預鄉薦,又物色其兄弟所在,運使 皆賙以生理,漢州之後,賴以不絕。

殿司將官女[编辑]

按《葦航紀談》:「行都崇新門外鹿花寺,乃殿帥楊存中, 郡王特建,以處北地流僧。一歲元宵,側近營婦連夜 入寺觀燈,有殿司將官妻同一女往觀,乃為數僧引 入房中,置酒盛饌,逼令醉,遂留宿於幽室,遽殺母而 留女,女不敢哀。及半年,三僧盡出,其房窗外乃是野 地,女因窺窗,見一卒在地打草,呼近窗下,備語前事, 『可急往某寨某將家報知,速來取我』。」卒如言往報,將 官即告楊帥,帥令人告報本寺云:「來日郡王自齋,合 寺僧行人力,本府自遣廚子排齋。」至是坐定,每二卒 擒下一僧,合寺僧行人力盡縛。又令百餘卒破其寺, 果得此女。見父號慟,遂綁三人主首,送所屬依法施 行,而毀其寺,逐去諸髡。

厲氏[编辑]

按《談藪》:「曹詠侍郎妻碩人厲氏,餘姚大族女,始嫁四 明曹秀才,與夫不相得,仳離而歸,乃適詠時尚武弁, 不數年,以秦會之婣黨易文階,驟擢至徽猷閣,守鄞。 元夕張燈,州治大合樂宴飲,曹秀才攜家來觀,見碩 人服用精麗,左右供侍,備極尊嚴,謂其母曰:『渠乃合 在此中居,享如此富貴,吾家豈能留』?歎息久之,詠日」 益顯,為戶部侍郎,尹京,會之殂,詠貶新州而亡。碩人 領二子取喪歸葬。二子復不肖,家貧蕩析,至不能給朝晡。趙德老觀文,亦厲氏婿,碩人從父妹也,憐其老 且無聊,抬置四明里第,養之終身。碩人閒出訪親舊, 過故夫曹秀才家,門庭整潔,花竹蓊茂,顧侍婢曰:「我 當時能自安於此,豈有今日。」因泣下數行。二十年間, 夫妻更相悔羨。世態翻覆,不可料如此。

陸務觀前妻唐氏妾附[编辑]

按《齊東野語》:陸務觀初娶唐氏,閎之女也。於其母夫 人為姑姪,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其姑。既出而未忍絕 之,則為別館,時時往焉。姑知而掩之,雖先知挈去,然 事不得隱,竟絕之。亦人倫之變也。唐後改適。同郡宗 子士程,嘗以春日出遊,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 唐遣致酒餚,陸悵然久之,為賦《釵頭鳳》一詞,題園壁 間云:「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 薄。一腔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 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 莫莫!」時紹興乙亥歲也。

按《詞話》,放翁娶唐氏女,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姑。陸出 之後,改適同郡趙士程。春日出游,相遇於禹跡寺南 之沈園。唐語其夫,為致酒餚,陸悵然賦《釵頭鳳》詞,唐 亦和之。未幾怏怏卒。放翁復過沈園,賦詩云:「落日城 頭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見 驚鴻照影來。」

又按《詞話》,陸放翁娶婦,琴瑟甚和,而不當母夫人意, 遂至解褵。然猶餽遺殷勤。嘗貯酒贈陸,陸謝以詞,有 「東風惡,歡情薄」之句。婦亦答詞云:「世情薄,人情惡。雨 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傳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千秋索。角聲寒,夜 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未幾以愁怨死。又 放翁嘗過一驛,見題壁一詩云:「玉階蟋蟀鬧清夜,金 井梧桐辭故枝。一枕凄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 詢之,知是驛卒女,遂納為妾。未半載,夫人逐之,妾賦 《生查子》詞云:「只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深院有芭蕉, 陣陣黃昏雨。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 依舊留愁住。」遂別。夫愛妻見逐於母,愛妾復見逐於 妻。放翁家室之間,何多不幸。歟!

王彥齡妻舒氏[编辑]

按《詞話》:王齊叟字彥齡,任俠有聲,愛唱《望江南》詞。娶 舒氏女,亦工篇章。以使酒忤翁,逐之,竟致離絕。而夫 婦之好,元無乖戾。舒在父母家,一日行池上,懷其夫, 作《點絳唇》曲云:「獨自臨流,興來強把闌杆憑。舊愁新 恨,耗卻年時興。鷺散魚潛,煙斂風初定。波心靜。照人 如鏡,少箇人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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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编辑]

按《篔谷筆談》:姚文公為承旨時,一日玉堂燕集,聲伎 畢奏,有真真者操南音。公疑而問之,泣對曰:「妾建寧 人,西山裔也。父司筦庫於濟寧,坐盜用縣官財,賣妾 以償,遂流落倡家。」公憫之,遣使白丞相三寶,奴為落 籍,且謂翰林屬官王杕曰:「汝無妻,以此姬配汝,吾即 其父也。」貲裝皆出於公。杕字杕華,後官至翰林待制。

吳氏女[编辑]

按鄭禧《春夢錄》:城之西有吳氏女,生長儒家,才色俱 麗,琴棋詩書,靡不究通,大夫士類稱之。其父早世,治 命宜以為儒家室,女亦自負不凡。余今年客於洪府, 一日媒嫗來言,女家久擇婿,難其人。洪仲明公子戲 欲與余求之,余辭云「已娶。」不期媒嫗欲求余詩詞,達 於女氏,余戲賦《木蘭花慢》一闋。一日,女和前詞,附媒 嫗至,乃曰:「吳氏之族,見此詞,喜稱文士之美。但母氏 謂官人已娶,不可。然女獨憐余之才,賡唱迭和。復命 乳母來觀,且述女意,喜欲雖居二室,亦不辭也。囑余 託相知之深者,求啟母意歸余。然余在城之日淺,相 知者少,謾囑意山長吳槐坡者往說其母,終亦不從。 有周氏子,懼余之成事,挾財以媚母」,氏。母乃從周,遂 納其定禮。女號泣曰:「父臨終,命歸儒生,周子不學無 術,但能琵琶耳,我誓不從。」周氏因佯狂,擲冠於地,母 怒毆之,女發憤成疾,病且篤,母乃大悔,懼逆其意,即 以定禮付媒嫗以歸於周。然女病竟無起色。因以書 遺余曰:「妾之病,實為郎也。若生不救,抱恨於地下,料 郎之情,豈能忘乎?」臨終又泣,謂其青衣名梅蕊者曰: 「我愛鄭郎,生也為鄭,死也為鄭。我死之後,汝可以鄭 詩詞書翰,密藏棺中,以成我意。」未幾果卒。嗚呼!文君 之於相如,自昔所難,而況夫婦之間,多才相配,世之 尤難者乎!夫以女子之才如是,而憐余之才又如是, 齊眉相好,唱和百年,豈非天下之至樂者乎?而況其 家本豐殖,復有貲財者哉?乃厄母命之不從,發憤成 疾,抱恨而死。嗟夫!紅顏勝人多薄命,亙古如斯,而況 才色之兼全者乎?驚綵雲之易失,痛黃壤之相遺,亦 徒重余之臨風悒怏耳,恨何言哉!抑余非悅於色也, 愛其才也,感其心也。今錄往來詞翰於後,覽者亦必 昭余之悽愴也。丁巳歲二月念六日,余寄《木蘭花慢》 云:「倚平生豪氣,沖星斗,渺雲煙。記楚水湘山,吳雲越月,頻入詩篇。菱花皎潔,劍光零亂,算幾番沉醉樂生 前。種仙人瑤草,故家五色雲邊,芙蓉金闕正需賢。詔 下,九重天念,滿腹琅玕盈襟。書傳人正韶年,蟾宮近 傳芳信,姮娥嬌艷待詩仙。領取天香第一,縱橫禮樂 三千。」翼日,女氏和云:「愛風流俊雅,看筆下,掃雲煙。正 困倚書窗,慵拈針線,懶詠書篇。紅葉未知誰繫,慢躊 躇、無語小闌前。燕子知人有意,雙雙飛度花邊。殷勤 一笑問英賢。夫乃婦之天。恐薛媛圖形,楚材興念,喚 醒當年。纍纍滿枝梅子,料今生、無分共坡仙。贏得鮫 綃帕上,啼痕萬萬千千。」二月念九日,女密令乳母來 觀。三月一日,再賦前腔云:「望垂楊,裊翠簾,試捲小紅 樓。想瓊珮敲霜,鸞妝沁粉,越樣風流。吟懷自憐豪健, 洒雲牋、醉裡度春秋。有唱還應有和,纖纖玉映銀鉤。 犀心一點暗相投。好事莫悠悠。便有約尋芳,蜂媒纔 到,蝶使重遊。梅花故園憔悴,揖東風、讓與古梢頭。況 是梅花無語,杏花好好相留。」女氏再和云:「看紅箋寫 恨,人醉倚夕陽樓。故里梅花,纔傳春信,先認儒流。此 生料應緣淺,綺窗下、雨怨共雲愁。如今杏花嬌艷,珠 簾嬾上銀鉤。絲蘿喬樹欲依投。此景兩悠悠。恐鶯老 花殘,翠消紅減,辜負春遊。蜂媒問人情思,無緣應只 低頭。夢斷東風路遠,柔情猶為遲留。」余觀所和兩詞, 其才情標致,豈易得哉。此余所以深不能忘也。再賦 詩三首云:「銀牋為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斂翠蛾。」「須信 梅花貪結子,東風著意杏花多。」「翠袖籠香倚畫樓,柔 情猶為我遲留。何時共箇鴛鴦字,吟到東風淚欲流。」 「兩才相遇古來難,重寫芳情仔細看。莫待後時空自 悔,不如開取舞雙鸞。」吳氏和云:「慈親未識意如何?不 肯令君畫翠蛾。自是杏花開較晚,梅花占得舊情多。」 「殘紅片片入書樓,獨倚危闌覺久留。可惜才高招不 得,紅絲雙係別風流。」「今生緣分料應難,接得新詩不 忍看。謾說胸襟有才思,卻無韓壽與《紅鸞》。」詩尾又繫 數語云:「屢蒙佳什,珍藏篋笥。福淺緣慳,不成好事。母 命伯言,不期違背。一片真情,番成虛意。勤讀詩書,好」 圖名利,故里梅花,依然夫婿。數語贈君,盈盈垂淚。余 復為《儷語,以寄遺恨,因達于女氏》云:「切以詩書相遇, 罕見于夫婦之間;詞翰先投,乃求于聲臭之表。字含 玉潤,韻染蘭香。悵故里之梅花,纔傳春信;比芳園之 杏蕊,無奈風僝。復令乳母來觀,預遣女媒通好。謂先 君已定,猶遺在耳之言;矧才子如斯,不忝齊眉之願。 倘得百年而諧老,雖居二室而不辭。妙語難忘,芳心 可掬。既窈窕之慨然許鄭,何聖善之必欲從周?事既 相違,分亦何淺。幕底阻牽於紅線,石上空磨於玉簪。 誰令慵暴之男,強投鴈幣;痛失文章之婿,怒擲蟬冠。 脈脈春愁,盈盈妝淚。念欲挾文君而夜遁,終不忍為。 竟辜杜牧之春遊,實成深恨。猶勸詩書之勤讀,極知 恩愛之愈深。嗟伉儷之無緣,徒唱酬之相與。此日落 花愁裡去,遙想芳塵;它時折桂月中歸,必貽後悔。茲 憑四六,用表再三。願深思賢父之言,庶免抱終身之 歎。難期面敘,幸冀心融。」又續以詩云:「畫梁雙燕舞輕 塵,只見新詩不見人。夜夜相思飛蝶夢,東風著意杏 花春。風流才思古難全,若得相逢不偶然。有約綠楊 門下過,珠簾半捲露嬋娟。」吳氏《答書》云:「伏以鍾天地 之秀氣,偉矣儒人;含閨閤之芳情,孤哉幼女。兩才相 遇,方圖結於紅絲;一語敗盟,又空成於畫餅。詩詞寄 恨,蜂蝶傳情。先人之遺訓昭昭,曾已告母;慈母之嚴 命切切,乃不諒人。鄭郎將故里之梅花憔悴,周子戀 芳園之杏蕊嬌羞。齊眉之好已休,眾口之辭不息。龜 占未吉,鴈幣輒修。經史不得聞,琵琶奚足聽。鴛鴦枕 上,夜夜相思;蝴蝶夢中,時時歡會。深沉院宇,無路可 求;寂寞簾櫳,有緣終遇。雖後死幼玉,也尋柳氏,奈今 生文君,未識相如。勒此申酬,伏祈丙照。」復和前詩二 首云:「才高豈肯困泥塵,鴈塔名香第一人。卻笑此生 緣分淺,可憐辜負兩青春。」「琴棋書畫藝皆全,一段風 流出自然。院宇深沉簾不捲,想君難得見嬋娟。」是日, 吳氏又寄繡領呈其《工夫精巧》,云:「此是十年工夫所 繡者。」余復作詩云:「領中垂繡蹙雙鸞,幼小工夫此最 難。日久羅襦香欲褪,多情拆寄鄭郎看。」「落花時序易 消魂,忍看雲牋沁粉痕。近日厭厭香玉瘦,可憐和淚 倚重門。」「繡線慵拈夢乍醒,風流誰畫柳眉青。琵琶聲 裡昭君怨,莫向它時不忍聽。」「嫩柳嬌依道韞家,東風 何事苦驚鴉。流鶯欲去頻回首,盡日愁腸惱落花。」吳 氏答書云:「某早忽然洪嬭至,欲遣一書,奈家事冗多, 竟弗克報。午間再辱雲牋披味,恍如會晤。中間」此事 苦為母氏所阻,乃故佯狂數日。周子稍緩其事,但兩 受凌辱,氣憤成疾,不離枕席,恐天不假年,抱恨而死, 亦為君耳。如天從人願,因緣有在,此事尚可成就。中 間多感十一安人恩意,如三五日病可卻至洪府相 謝,亦可以見。興言至此,悲涕漣漣。「先生千金之軀,不 可因妾致疾,但以堅心為念,好事亦不在匆忙。衷腸 非筆可盡,切祈尊照。」又詩二絕云:「淚珠滴滴濕香羅, 病裡香肌瘦減多。怪得夜來春夢淺,不知今日定如何?」「青衣扶起鬢雲偏,病裡情懷最可憐。已自懕懕無 氣力,強抬纖手寫雲牋。」吳氏《臨終答書》云:「哀哉!古人 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乾』。誠哉是言也。 一自女媒通好」之後,妒情之輩,登妾門者,其說不一。 有云先生貧者,有云《子多》者,有云妻妒者。妾聞之若 風過耳,但以真心相守,而母與伯以妾才藝俱全,不 可為人,次妻周子,又挾財以媚母氏,遂以一書為定。 妾泣涕不已,兩被母責,以致成病,而相思之情,又何 可勝言。念欲相奔,百計不可,而此病愈危。昨日兩奉 佳音,且喜且泣,母氏今已作噬臍之悔。但妾魂飛靡 定,神亂不常,雖師巫醫卜,無所不至,而病略不減。先 生自宜將息,更無以妾為念。以郎之才,不患無美色 之妻;以妾之命,真恐不見有才之郎。若此生不救,抱 恨於地下,料郎之情,豈能忘乎?然妾之死,無身後之 累。郎若成疾,則故里梅花,青青梅子,「將倚之誰乎?倘 得病除,必得相見。」臨終哽咽,不知所處。吳氏既沒,余 以文寄祭云:「嗚呼!崑山玉樹,閬苑瓊葩。豈人間之凡 植,敻獨冠於仙花。儲芳絕艷,吐日春華。祥雲為蓋,皓 月為家。俄驟驚為怪雨,瘞遺綵於塵沙。悲玉鸞而自 惜,愁翠鳳而空嗟。嗚呼哀哉!玉容如在,瑤珮何之?生 也何待,死也何為?染」芙蓉以為色,裁錦繡以為詩。琴 彈綠綺兮冰雪為絲,畫鉛粉澤兮煙霞為姿。牙籤縹 帙兮融融奧旨,紋楸玉子兮了了元機。閨房之秀,誰 其似之?謝家柳絮,詎足方斯余也,惜年冉冉,負志奇 奇。投鯨竿兮學海之驚濤,透翠衣兮詞苑之葳蕤。鷁 風孤退,鵬雲自垂。楚山古木,湘水蕪祠。泣娥英兮愁 牽翠「衣,弔靈均兮空抱瓊芝。悠悠徒返,渺渺遐思。抱 英懷之未擢,忽窈窕之相知。始之以女媒而通好,申 之以乳母而傳書。是耶非耶?物理茫茫。色可得而有 兮,才孰儷而孤芳。形不可得而見兮,心殷殷而愈彰。 迨夫女夢之初覺,余亦攬涕而成章。胡言路阻,莫奠 壺觴。千古萬古,遺恨空傷。」又《悼亡吟》二首云:「特寫青 牋幾往來,佳人何自苦憐才?傷心春與花俱盡,啼殺 流鶯喚不回。相見愁無奈,相思自有緣。死生俱夢幻, 來往只詩篇。玉珮驚流水,瑤琴愴斷絃。傷心數行淚, 盡日落花前。」余召箕仙卜問,得一詞云:「緣慘雙鸞,香 魂猶是多迷戀。芳心密語在身邊。如見詩人面,又是 柔腸未斷。奈天不從人願,瓊銷玉減,夢魂空有,幾多 愁怨。」四月朔,余再調《木蘭花慢》云:「任東風老去,吹不 斷,淚盈盈。記春淺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來助 與詩人興,更落花、無定挽春情。芳草猶迷舞蝶,綠楊 空誤流鶯。元霜著意搗初成。回首失雲英。但如醉如 痴,如狂如舞,如夢如驚。香魂至今迷戀,問真仙、消息 最分明。後夜相逢何處,清風明月蓬瀛。」是日再召箕 仙,一道童降筆詞云:「今日瑤池大會,群仙不肯來臨。 真華傳語鄭郎君,記得相嘲妒行。好箇《木蘭花慢》,休 題相契分明。君還要問,那香魂正在,仙宮聽命。」吳氏 之母,痛憶之甚,亦死一子年長不慧,移居鄉村,此真 可惜哉!余又作哀文云:「嗚呼茫茫九泉,愛莫起之。靈 之容忽有遠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靈之心其可忘 乎?蛜蝛在堂,蠨蛸在戶,靈之家蕩然矣。天長地久,恨 無絕期,靈之恨其可絕乎?使靈之至此者,誰之咎歟? 母氏之無明見,伯氏之無理言也。當是時,二老果無 允余之意,姑舒徐數日而異圖,擇婿誰得而間之?矧! 先君之治命,若見之昭昭者乎?龜占未吉,雁幣輒修, 其靈之死,在此而不在彼也。靈之容,固不可得而見 之矣。靈之恨,靈之心與余相悲怏者,果無幽冥之隔 也耶?余嘗過靈之家,但見門掩夕暉兮,草沿階而春 色;憐人疑為我而來兮,空彷彿乎靈之魂獨在也。吾 意靈飄霞佩於太清兮,擬群仙於瑤池,逶迤而不忍 去兮,欲與余而「追隨。余因知靈之同心兮,雖同往而 何辭。忽返魂乎故鄉兮,念眾雛之無依。《靈書》勉余以 自愛兮,何既死而忽遺?繄母氏之念而死兮,諒雖悔 而曷追。余于義未可以死兮,則亦付修短之有期。」嗚 呼!疇昔之夜,忽有擁余髻而泣者,非靈也耶?恍一夢 之驚覺,空伏枕而漣漪。愴余懷之鬱結,重抑憤之哀 詞,「母知天知,有知無知,吾獨自知爾。」嗚呼哀哉!友人 共閱此女詞情事跡可傷,作詩悼之云:「結髮因緣豈 偶然,如何契闊便登僊。可憐一點真才思,辜負韶華 二十年。」「磊落襟懷亞淑真,琴棋書畫更超倫。惜哉周 鄭番成怨,底不當初早嫁人。女子文章天下少,男兒 才學豈應無。滿懷空有詩書料,負個卿卿旦夕呼。不 見佳人亦可傷,傷他非命為才郎。杏花夢斷春風曉, 空把新詩寫數行。」黃子侑敏讀之《有感》云:「春樓珠箔 捲東風,幾度偷彈淚粉紅。艷質豈期黃壤隔,香魂應 逐綵雲空。解將遺事留身後,盡忘前言在耳中。杏蕊 梅花俱一夢,悠悠深恨鎖幽宮。」汪庭材子才云:「犀心 兔穎屢通津,未識嫦娥一面新。興盡故園梅已謝,情 留別塢杏初春。將身輕許志雖失,在耳不忘言可遵。」 「生死幽冥千古恨,臨風披閱為傷神。」徐子文天賚和 黃韻云:「杏花初破怯春風,未識芳心一點紅。詞翰往來傳意密,死生夢幻轉頭空。素知分淺鴛幃裡,預許 名魁雁塔中。杳杳幽魂何處覓,真華消息報仙宮。」先 生沈君清《和黃汪韻》云:「落花一掃夜來風,枉駕相思 寄斷紅。梅信日聞魚水遠,杏香還逐燕泥空。情懷琴 瑟千春恨,怨入琶琵一夢中。門掩滿庭詩思遠,令人 惆悵館娃宮。」「仙境何由一問津,但吟佳句覺清新。不 知中道夢中夢,如坐上陽春復春。空想綵鸞緣有分, 可憐司馬意難遵。白頭老去吟猶苦,羨爾」忘形似有 神。

按真子《述後序》:「昔孔子繫《周易》,其辭有曰:『言行,君子 之樞機也。樞機之發,吉凶榮辱之主也』。是以子張問 行,孔子則以言忠信、行篤敬者答之;其學干祿也,孔 子又以言寡尤、行寡悔者告之。蓋一言一行寔乃君 子立身之大節,可不慎與?今衛陽鄭天趣讀聖人之 書,將以為祿仕也。其未遇時,嘗館于洪氏舍而城之」 西,吳氏女與之有文學之好。天趣乃以其往來詩詞 書翰,編為《春夢錄》,以示于人,且自為之序。言其女之 心,甘為二室痴小女子,不能持其志,而輕身以許人, 固多有之矣。天趣以為得之如俯拾地芥,吁!其愚之 不可及也。今觀其《初達女詞》,則有「嫦娥嬌艷待詩僊」 之語,寔所以挑之也。而女氏以薛媛圖形,寄南楚材 事而和之,有云:「料今生無分共坡僊。」亦可謂止乎禮 義者矣。鄭子當於此時灰心可也。乃復懷睠睠,既有 「梅花故園憔悴,杏花好好相留」之詞,反不如聞早舞 雙鸞之句,心跡顯然,而謂之樂而不淫可乎?女答之, 則曰:「恐君難得見嬋娟。」蓋已有截之之意矣。於是天 趣復有儷語以貽之者,夫婦之稱,齊眉之好。又曰:「念 欲挾文君而夜遁,終不忍為。」既念之矣,其心果不忍 為之乎,特欲為之而不能耳。且如此女動心拂性,亂 其所為,違母之命,持不嫁凡子之說,以至殞其軀而 弗悔,實天趣導之也,其罪容可隱乎?且《序》又曰:「況其 家本豊殖而有資財者乎?」吁!此一言足以見其貪戀 之心「而惑之甚者也。」又曰:「余非悅其色也,愛其才也; 非徒愛其才也,感其心也。」愚獨以為非徒愛其才也, 寔貪其財也;非徒感其心也,寔慕其色也?《文中子》曰: 一夫一婦,庶人之職也。今天趣有妻在室,有子在抱, 而猶寓人門館,苟慕妻子,則何以少艾為?而況鍾於 情,形於言,言之不足,又從而詠嘆之者乎?聽其言也, 則有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之心,欲其言不寡尤也, 難矣。言之忠信者如是乎?觀其行也,蓋欲淫於新昏 而棄其舊室也。要其行不寡悔也難矣。行之篤敬者 奚取焉?吳氏母之不從正也,其女之思,可哀也哉!女 子之情,固不足取,惜乎天趣!學而優,則仕者也。顧其 言行若斯,士君子立身之大節已虧,宜乎不容於堯 舜之世。《詩》云:「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 德。」鄭子、吳姬皆有之矣。噫《春夢》一錄,非所以為榮寔? 所以為辱迨?其前程之讖,未知果天趣之筆否?若果 天趣之筆,余不得而助其悽愴也。遂復為儷語以斷 其後。雖曰刺時,亦自難之也。非徒能言之,亦允蹈之 也。蓋聞有德者先須正己,無瑕者可以戮人。事宜變 通,時有可否。爰觀鄭子錯愛吳姬,才美雖可誇,名教 未足數。廣文先生《官獨冷》,斐然成章;深閨少女嬌復 痴,喜而不寐。有唱還應有和,多才又遇多能。公子得 之於辭婚,既慎其始;佳人自嗟於薄命,鮮克有終。胡 為戀杏蕊之嬌羞,而欲棄梅花之憔悴。雙鸞早舞,豈 能樂爾妻孥;一雁傳書,安可便為夫婦?毋乃養小而 失大,未免棄舊而憐新。為之也難,言之非怍。彼美人 之多情無定,寧不動心;而先君之治命是遵,亦有立 志。嬋娟難見珠簾,故嬾上於銀鉤;信禮不持羅襦,乃 拆寄於繡領。苟甘心於二室,寔屈己於偏房。不以正 兮,豈能葉於琴瑟;斯為下矣,空寄怨於琵琶,祗自辱 焉,未之思耳。然女子之嫁也,故母氏而命之。若曰無 緣,或云非偶。周鄭等耳,亦何親而何疏?秦晉輔之,當 別卜而別選;章臺柳乃肯攀折,遂負倉庚之好音;《洛 陽花》是處芬芳,竟與鴛鴦而同夢。既失自生之慈愛, 空能守死之遺言。女不爽而死無名,士罔極而貳其 行。暗求鳳也,鄭亦不能無罪焉,強委禽焉,周當分受 其責也。傷中道人倫之廢,嘆前程事業可知;慕文章 而論其財,斯人之過也;哀窈窕不淫其色,夫我乃行 之。昔幼卿結髮以求親,月如有約;若倩女離魂而覓 婿,雲本無心。夫居鰥者尚不忍為,而得偶者何須多 愛?縱橫禮樂三千字,因此作虛名;寂寞金釵十二行, 付之於分定。雖故獲乘軒之寵鶴,然終愧釣渭之非 熊。歎龍虎榜之方登,奈鳳凰池之遽奪。若是彼夫之 愚得,似非君子之所為。春事悠悠,總是綠楊風後絮; 秋陽皜皜,依然丹桂月中花。常擬閑人事貴人,空嗟 好事成虛事。古既有《春秋》之作,今何無月旦之評。饒 舌以言餂,寧甘得罪於鄭;如心而為恕。幸然行歸於 周;倘或反身而誠,庶幾克己復禮。彼丈夫也,吾何畏 彼哉?舜何人哉?有為者亦若是。不揣小子之狂簡,聊 布箴規;尚賴達人之大觀,特加斥正

盧孝妻祝月英[编辑]

按《耳談》:尤仁卿業《堪輿言》,嘗遊昌平,為宦家某卜牛 眠地以葬母,開壙已有紫漆棺而丹漆書,其前方漆 凸起,木上炯炯,蓋亦婦墓,而其夫為文誌之,仁卿尚 能記,其略云:「某里人盧孝妻祝氏,月英父某,母某,孝 始聘其姊,姊為權力者奪去,父母以英續盟。英貌莊 性慧,事舅極禮敬,女工經史音樂皆能精曉,日不廢」 書,夜必刺繡,夫婦唱隨,未嘗離捨。偶患脾瀉,而前勢 力者復欲謀奪英鷹犬之客,平起風波,英憤恚火鬱 暴死。歸孝三年,年二十一歲。驚魂兩飛,不知離合,死 不知生,生何以知死?盡力營葬,恨無再遇之期。血淚 如麻,不能止息。散衣十九件,皆英手刺花鳥。人謂畫 工不如。並其生平玩好,悉以歸冥。至「正二年某月日。 夫盧孝撰。」宦家知地。好因以母棺壘其上。

段功妻阿[编辑]

按《滇載記》:「紅巾既退,梁王深德段功,以女阿」妻之, 奏授雲南平章。功自是威望大著於西南,梁王曲意 奉之,功戀戀不肯歸國。其大理夫人高氏促之歸,既 而復往,其臣楊智、張希喬留之,不聽。既至善闡,梁人 私語梁王曰:「段平章復來,有吞金馬嚥碧雞之心矣, 盍早圖之。」梁王始啟疑於平章,密召阿主命之曰: 「親莫若父母,寶莫若社稷功。今志不滅我不已,脫無 彼,猶有他,平章不失富貴也。今付汝以孔雀膽一具, 乘便可毒殪之。」主潸然不敢受命。夜寂人定,私語平 章曰:「我父忌阿奴,願與阿奴西歸。」因出毒具示之,平 章曰:「我有功爾家,我趾自蹶傷爾父,尚嘗為我裹之, 爾何造言至此?」三諫之,終不聽。明日,邀功東寺。演梵 至通濟橋,馬逸,因令番將格殺之。主聞變,失聲哭 曰:「昨暝燭下,纔講與阿奴雲南施宗、施秀,煙花殞身, 今日果然,阿奴雖死,奴不負信黃泉也。」欲自盡梁王, 防衛萬方。主愁憤作詩曰:我家住在鴈門深,一片閒 雲到滇海。心懸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語今三載。欲隨 明月到蒼山,誤我一生路裡彩。錦被名也吐嚕。可憐也吐嚕 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歹不好也雲片波潾不,見人押 不蘆。北方起死回生草名《花顏色。改肉屏》。駱駝背也獨坐細思量,西 山鐵立霜瀟灑。鐵立松林也

劉翠翠[编辑]

按《剪燈新話》:翠翠姓劉,淮安民家女也。生而穎悟,能 詩書。父母不奪其志,就令入學。同學有金氏子,名定, 與同歲亦聰明俊雅。諸生戲之曰:「同歲者當為夫婦。」 二人亦私自許。金生贈翠翠詩曰:「十二欄干七寶臺, 春風隨處艷陽開。東園桃樹西園柳,何不移來一處 栽?」翠翠和之曰:「平生每恨祝英臺,懷抱何為不早開? 我願東君勤用意,早移花樹向陽栽。」已而翠翠年長, 不復入學。父母為其議親,輒悲泣不食。以情問之,初 不肯言,久乃曰:「西家金定兒已許之矣。若不相從,有 死而已,誓不登他門也。」父母不得已而聽之,遂卜日 結婚。凡幣帛之類,羔雁之屬,皆女家自備。迎婿入門, 二人相得之樂,雖翡翠之在赤霄,鴛「鴦之遊錦水,未 足喻也。」未一載,張士誠兄弟起兵高郵,盡陷淮東諸 郡,翠翠為其部下李將軍者所掠。至正末,士誠納款 元朝,願奉正朔,道途始通,行李無阻。生於是辭別內 外父母,願求其妻。星霜屢移,囊橐又竭,然而此心終 不少阻。草行露宿,丏乞於人,僅得達湖州。時李將軍 方貴重用事,威焰隆赫。生佇立門牆,躊躕窺伺,將進 而未能,欲言而不敢。閽者怪而問焉,生曰:「僕淮安人 也。喪亂以來,聞有一妹在於貴府,今不遠千里至此, 欲求一見,非有他也。」閽者曰:「然則汝何名姓妹年貌 若干,吾得一聞,以審虛實。」生曰:「僕姓劉名金定,妹名 翠翠,識字能文。當失去時,年始十七。以歲月計之,今 二十有四矣。」閽者曰:「府中果有劉氏者,淮安人也。年 二十餘,識字,善為詩,性又慧巧,本使寵之專房,汝言 信不虛,吾將告之於內,汝且止此以待。」遂奔走入告。 須臾,令生入見將軍坐於廳上。生再拜而起,具述其 由。將軍,武人也,信而不疑,即命內豎告翠。翠曰:「汝兄 自鄉中來此,當出見之。」翠翠承命而出,以兄妹之禮, 見於廳前,不能措一詞,悲哽而已。將軍曰:「汝既遠來, 道途疲倦,且於門下休息,吾當徐為之所。」即贈新衣 一襲,設帷帳於門西小館,令生處焉。翌日,謂生曰:「汝 妹既能識字,汝亦通書否?」生告以業儒。將軍太喜,委 以記室之任。生性既溫和,益自簡束,上下咸得其歡。 將軍大以為得人,待之甚厚。然而生之來此,本為求 訪其妻,一見之後,不可再得。閨閣深遠,內外頗嚴,欲 達一意,終無間可乘。荏苒數月,時及授衣,西風夕起, 白露為霜。生獨處空齋,終夜不寐,乃成一詩曰:「好花 移上玉欄杆,春色無緣得再看。樂處豈知愁處苦,別 時容易見時難。何年塞上重歸馬,此夜亭中獨舞鸞。 霧閣雲煙深幾許,可憐辜負月團圓。」詩成,題於片紙, 拆布衣之領而縫之,以百錢納於小豎,囑其持入,付 於吾妹,令其縫紉,將以禦寒。小豎如言,翠翠解其意, 拆衣而見詩,大加傷感,吞聲而泣。別為一詩,亦縫於衣領之內,付出還生。詩曰:一自鄉關動戰鋒,舊愁新 恨幾重重。腸雖已斷情難斷,生不相從死亦從。「長使 德言藏破鏡,終教子建賦《遊龍》。綠珠碧玉心中事,今 日誰知也到儂。」生得詩,知其以死許之,無復致望,但 愈加抑鬱,遂感沈疾。翠翠聞之,請於將軍,始得至床 前問候,而生病已亟矣。翠翠以臂扶生而起。生引首 側視,凝淚滿眶,長吁一聲,奄然死於其手。將軍憐之, 葬於道場山麓。翠翠送殯而歸。是夜得疾,不復飲藥, 展轉衾蓆,將及一月。一旦告將軍曰:「妾棄家相從,已 得八載,流離外郡,舉眼無親,止有一兄,今又死矣,病 不能起,乞埋骨兄側,使黃泉之下,庶有依託,不至作 他鄉孤鬼也。」言盡而卒。將軍不違其意,附葬於生墳 左,宛然東西二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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