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山集 (四庫全書本)/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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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次山集 巻九 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次山集巻九
  唐 元結 撰
  元魯縣墓表
  天寶十三載元子從兄前魯縣大夫徳秀卒元子哭之哀門人叔盈問曰夫子哭從兄也哀不亦過乎禮歟對曰汝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叔盈退謂其徒曰夫子之哭元大夫也兼師友之分亦過矣元子聞之召叔盈謂曰吾誠哀過汝所云也元大夫弱無所固壯無所専老無所存死無所餘此非人情人情所耽溺喜愛似可惡者大夫無之如戒如懼如憎如惡此其無情此非有心士君子知焉不知也吾今之哀汝知之焉而不知也嗚呼元大夫生六十餘年而卒未嘗識婦人而視錦繡不頌之何以戒荒淫侈靡之徒也哉未嘗求足而言利茍辭而便色不頌之何以戒貪猥佞媚之徒也哉未嘗主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嵗之童不頌之何以戒占田千夫室宇千柱家童百指之徒也哉未嘗皁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食不頌之何以戒綺紈梁肉之徒也哉於戲吾以元大夫徳行遺來世清獨君子方直之士也歟
  哀丘表
  乾元庚子元子理兵于有泌之南泌南至徳丁酉為陷邑乾元已亥為境上殺傷勞苦言可極耶街郭亂骨如古屠肆於是收而藏之命曰哀丘或曰次山之命哀丘也哀生人將盡而亂骨不藏者乎哀壯勇已死而名跡不顯者乎對曰非也吾哀凡人不能絶貪争毒亂之心守正和仁讓之分至令吾有哀丘之怨歟
  左黄州表
  乾元已亥贊善大夫左振出為黄州刺史下車黄人歌曰我欲逃鄉里我欲去墳墓左公今既來誰忍棄之去於戲天下兵興今七年矣河淮之北千里荒草自闗已東海濵之南屯兵百萬不勝征稅豈獨黄人能使其人忍不去者誰曰不可頌乎後一嵗黄人又歌曰吾鄉有鬼巫惑人人不知天子正尊信左公能殺之於戲近年以來以陰陽變怪將鬼神之道罔上惑下得尊重於當時者日見斯人黄之巫女亦以妖妄得䝉恩澤朝廷不敢問州縣惟其意公忿而殺之則彼可誅戮豈獨巫女如左公者誰曰不可頌乎居三年遷侍御史判金州刺史將去黄黄人多去思故為黄人作表如左氏世系左公厯官及黄之門生故吏與女巫事則南陽左公能悉記之
  吕公表
  上元二年置南都於荆州為江陵府使舊相東平吕公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分峽中湖南及武陵澧陽巴陵凡一十七州為荆南節度觀察使公理荆南三年年五十一薨於官嗚呼使公年壽之不將也天其未厭兵革不愛蒼生歟公明不盡人之私惠不取人之愛威不致人之懼令不求人之犯正不刑人之僻直不指人之恥故名不異俗跡不矯時内含端明外與常規其大雅君子全于終始者耶公所以進退其身人不知其道公所以再在台衡人不知其徳頌元化者誰預頌乎於戲公將用於人而不見其用人將得於公而公忘其所得乎結等迹參名業嘗在幕下將紀盛徳示於來世故刻金石留於此邦
  惠公禪居表
  沂樊水二百餘里有湧溪入溪八九里有蛇山之陽是惠公禪居禪師以無情待人之有情以有為全已之無欲各因其性分莫不與善知人困窮喻使耕織因人災患勸守仁信故閭里相化恥為弋釣日勤種植不五六年沮澤有溝塍荒臯有阡陌桑果竹園如伊洛間所以愛禪師者無全行無全道豈能及此鄉人欲増修塔廟託禪師以求福禪師亦隨人之意而制造焉直門臨溪廣堂背山庭列雙臺修廊夏寒松竹蒼蒼周流清泉岑嶺複抱衆山回旋斯亦曠絶之殊境矣吾以所疑咨於禪師禪師曰我恐人忘善以事誘人及人將善固不以事為累吾以所惑咨於禪師禪師曰公若以惑相問我亦惑於問焉公若無惑我復何對於戲吾漫浪者也焉能盡禪師之意乎縣大夫孟彦深王文淵識名顯當世必能盡禪師之意故命之作贊贊曰
  聖者忘跡達人化心惠公之妙無得而尋如山出雲如水涵月惠公得之演用不竭無情之化可洽羣黎將引天下同於湧溪
  夏侯岳州表
  癸夘嵗岳州刺史夏侯公殁于私家門人弟子愛思不忘願旌遺徳將顯來世㑹予詔許優閒家于樊上故為公作表庚子中公鎮岳州予時為尚書郎在荆南幕府嘗因亷問到公之州其時天下兵興已六七年矣人疲州小比太平時力役百倍公能清正寛恕靜以理之故其人安和而服說為當時法則及公罷歸州里公家與吾相鄰見公在州里與山野童孺與當道辭色均若語是非得喪語夭夀哀樂戀意澹然吾是知道勝於内者物莫能撓徳充於外者事不能誘公之所至其獨有乎於戲公既夀而貴保家全歸於今之世誰不榮羨於公之世嗣與公官則本縣大夫李公狀著之矣
  舜祠表
  有唐乙已嵗使持節道州諸軍事守道州刺史元結以虞舜葬於蒼梧之九疑之山在我封内是故申明前詔立祠于州西之山南已而刻石為表於戲孔氏作虞書明大舜徳及生人之至則大舜於生人宜以類乎天地生人奉大舜宜萬世而不厭考大舜南巡之年時巳一百一十二嵗矣自中國至蒼梧亦㡬有萬里蒼梧山谷深險可懼帝竟入而不回至今山下之人不知帝居之宫帝葬之陵嗚呼在有虞氏之世人民可奪其君耶人民於大舜能忘而不思耶何為來而不歸何故死於空山吾實惑而作表來者遊於此邦登乎九疑誰能不惑也歟
  崔潭州表
  乙已嵗潭州刺史崔灌去官州人衡州司功㕘軍鄭浰為鄉人某等請余為崔公作表公前在澧州謠頌之聲達于朝廷褒異之詔與人為程及領此州在今日能使孤老寡弱無悲憂單貧困窮安其鄉富豪強家無利害賈人就食之類各得其業職役供給不匱人而當於有司若非清亷而信正直而仁則不能至於觀察御史中丞孟公奏課又第一㑹國家以犬戎為虞未即徵拜使蒼生正暍於歇反而去其庥廕使蒼生正渇而敝其清源時艱道逺州人等不得詣闕寃訴且欲刻石立表以彰盛徳嗚呼刺史有土官也千里之内品刑之屬不亦多乎豈可令凶豎暴類貪夫奸黨以貨權家而至此官如崔公有者豈獨真刺史耳鄭浰之為豈茍媚其君而私於州里耶蓋懼清亷正直之道弱於時俗君子遺愛之心不顯來世故采其意而已矣
  張處士表
  永泰丙午中處士張秀卒於戲吾嘗驗古人將老死巖谷逺跡時世者不必其心皆好山林若非介直方正與時世不合必識髙行逺獨與時世不合不然則剛褊傲逸與時世不合彼若遭逢不容則身不足以為禍將家族以隨之至於傷汚毁辱何足說者故使之矯然絶世逃其不容直為逸民竟為退士枕石飲水終身而已當時之君欲以禄位招之有土之官欲以厚禮處之彼驚懼抗絶而去時之見能如此所以尤髙尚焉嗚呼處士與時不合者耶而未能矯然絶世遭以禮法相簡不見容悲夫
  菊圃記
  舂陵俗不種菊前時自逺致之植於前庭牆下及再來也菊已無矣徘徊舊圃嗟嘆久之誰不知菊也芳華可賞在藥品是良藥為蔬菜是佳蔬縱須地趍走猶宜徙植修養尚忍蹂踐至盡不愛惜乎於戲賢士君子自植其身不可不慎擇所處一旦遭人不愛重如此菊也悲傷奈何於是更為之圃重畦植之其地近讌息之堂吏人不此奔走近登望之亭旌麾不此行列縱參歌妓菊非可惡之草使有酒徒菊為助興之物為之作記以託後人并録藥經列於記後
  廣宴亭記
  樊水東盡其南乃樊山北鮮津吏欲於鮮上而為候舍漫叟家於樊上不醉則閒乃相其地形驗之圖記故實為宴遊之處縣大夫馬公登之歎曰謝公贈伏武昌詩云樊山開廣宴非此地耶吾欲因而修之命曰廣宴亭何如漫叟頌之曰古人將修廢遺尤異之事為君子之道於戲天下有廢遺尤異之事如此亭者誰能修而旌之天將厭悔往乎使公方壯而有是心也當裁蓄簡扎待為之頌故作此廣宴記
  殊亭記
  癸卯中扶風馬向兼理武昌以明信嚴㫁惠正為理故政不待時而成於戲若明而不信嚴而不㫁惠而不正雖欲理身終不自理况於人哉公能令人理使身多暇招我畏暑且為凉亭亭臨大江復出山上佳木相蔭常多清風巡回極望目不厭逺吾見公才殊政殊迹殊為此亭又殊因命之曰殊亭斵石刻記立于亭側庶㡬來者無所惑焉
  右溪記
  道州城西百餘步有小溪南流數十步合營溪水抵兩岸悉皆怪石歌嵌盤屈不可名狀清流觸石洄懸激注休木異竹埀陰相蔭此溪若在山野則宜逸民退士之所遊處在人間可為都邑之勝境靜者之林亭而置州已來無人賞愛徘徊溪上為之悵然乃疏鑿蕪穢俾為亭宇植松與桂兼之香草以禆形勝為溪在州右遂命之曰右溪刻銘石上彰示來者
  刺史㕔記
  天下太平方千里之内生植齒類刺史乃存亡休慼之係天下兵興方千里之内能保黎庶能攘患難在刺史爾凡刺史若無文武才略若不清亷肅下若不明惠公直則一州生類皆受災害於戲自至此州見井邑丘墟生人㡬盡試問其故不覺涕下前輩刺史或有貪猥惽弱不分是非但以衣服飲食為事數年之間蒼生蒙以私欲侵奪兼之公家驅迫非姦惡強富殆無存者問之耆老前後刺史能恤養貧弱専守法令有徐公履道李公廙而已遍問諸公善或不及徐李惡有不堪說者故為此記與刺史作戒自置州已來諸公改授遷絀年月則舊記存焉
  茅閣記
  乙已平昌孟公鎮湖南將二嵗矣以威惠理戎旅以簡易肅州縣刑政之下則無撓人故居方多閒時與賔客嘗欲因亭引望以紓逺懐偶愛古木數株重覆城上遂作茅閣蔭其清陰長風寥寥入我軒檻扇和爽氣滿於閣中世傳衡陽暑濕鬱蒸休息於此何為不然今天下之人正苦大熱誰似茅閣蔭而庥之於戲賢人君子為蒼生之庥蔭不如是耶諸公歌詠以長之俾茅閣之什得系嗣於風雅者矣
  九疑圖記
  九疑山方二千餘里四州各近一隅世稱九峰相似望而疑之謂之九疑亦云舜登九峰疑禹而悲從臣有作九悲之歌因謂之九疑九峰殊極髙大逺望皆可見也彼如嵩華之峻崎衡岱之方廣在九峰之下磊磊然如布碁石者可以百數中峰之下水無魚鱉林無鳥獸如蟬蠅之類聴之亦無往往見大谷長川平田深淵杉松百圍榕栝並之青莎白沙洞穴丹崖寒泉飛流異竹雜華回映之處似藏人家實有九水出於中山四水流灌於南海五水北注合為洞庭若度其髙卑比洞庭南海之岸直上可二三百里不知海内之山如九疑者㡬焉或曰若然者兹山何不列於五嶽對曰五帝之前封疆尚隘衡山作嶽已出荒服今九疑之南萬里臣妾國門東望不見涯際西行㡬里未盡邊陲當合以九疑為南嶽以崑崙為西嶽衡陽之輩聴逸者占為山封君表作園囿耳但苦當世議者拘限常情牽引古製不能有所改剏也如何故圖九峰略載山谷傳於好事以旌異之如山中之往跡峰洞之名稱為人所傳說者並隨方題記庶㡬觀者易之時永泰丙午中也
  寒亭記在江華縣
  永泰丙午中巡屬縣至江華縣大夫瞿令問咨曰縣南水石相映望之可愛相傳不可登臨俾求之得洞穴而入棧險以通之始得構茅亭於石上及亭成也所以階檻憑空下臨長江軒楹雲端上齊絶顛若旦暮景氣煙靄異色蒼蒼石墉含映水木欲名斯亭狀類不得敢請名之表示來世於是于亭上為商之曰今大暑登之疑天時將寒炎烝之地而清凉可安不合命之曰寒亭歟乃為寒亭作記刻之亭背


  次山集巻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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