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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經大全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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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二
  書經大全      書類
  提要
  等謹案書經大全十卷明胡廣等奉勅撰書以蔡沈集𫝊為主自延祐貢舉條格已然然元制猶兼用古注疏故王充耘書義程式得本孔𫝊立義也明太祖親驗天象知蔡𫝊不盡可據因命作書𫝊會選參考古義以糾其失頒行天下是洪武中尚不以蔡𫝊為主其専主蔡𫝊定為功令者則始自是書其說雖不似詩經大全之全鈔劉瑾詩𫝊通釋春秋大全之全鈔汪克寛胡𫝊纂疏而實亦非廣等所自纂故朱𢑴尊經義考引吳任臣之言曰書𫝊舊為六卷大全分為十卷大㫖本二陳氏二陳氏者一為陳櫟尚書集𫝊纂疏一為陳師凱書蔡𫝊旁通纂疏皆墨守蔡𫝊旁通則于名物度數考證特詳雖回䕶蔡傳之處在所不免然大致較劉氏説詩汪氏説春秋為有根柢故是書在五經大全中尚為差勝云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書說綱領
  程子曰看書須要見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
  横渠張氏曰尚書難看葢難得胸臆如此之大只欲解義則無難也書稱天應如影響其禍福果然否大抵天道不可得而見惟占之於民人所悦則天必悦之所惡則天必惡之只為人心至公也至衆也民雖至愚無知惟於私已然後昏而不明至於事不干礙處則自是公明大抵衆所向者必是理也理則天道存焉故欲知天者占之於人可也
  朱子曰古史之體可見者書春秋而已春秋編年通紀以見事之先後書則每事别記以具事之首尾意者當時史官既以編年紀事至於事之大者則又採合而别記之若二典所記上下百有餘年而武成金縢諸篇其所紀理或更嵗月或歴數年其間豈無異事葢必已具於編年之史而今不復見矣
  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說箇當然之理恐人不曉又筆之於書自書契以來二典三謨伊尹武王箕子周公孔孟都只如此可謂盡矣只就文字間求之句句皆是做得一分便是一分工夫非茫然不可測也但恐人自不子細求索之爾須是量聖人之言是説箇什麽要將何用若只讀過便休何必讀尚書初讀甚難似見於己不相干後來熟讀見堯舜禹湯文武之事皆切於己
  某嘗患尚書難讀後來先將文義分曉者讀之聱牙者且未讀如二典三謨等篇義理明白句句是實理堯之所以為君舜之所以為臣臯陶稷契伊𫝊輩所言所行最好綢繆玩味體貼向自家身上來其味自别先生問鄭可學尚書如何看曰須要考歴代之變曰世變難看唐虞三代事浩大濶逺何處測度不若求聖人之心如堯則考其所以治民舜則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湯誓湯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讀豈不見湯之心大抵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著意解者有略須解者有不可解者如仲虺之誥太甲諸篇只是熟讀義理分明何俟於解如洪範則須著意解如典謨諸篇稍雅奥亦須略解若如盤誥諸篇已難解而康誥之屬則己不可解矣
  問尚書難讀葢無許大心胸他書亦須大心胸方讀得如何程子只說尚書曰他書却有次第且如大學自格物致知以至平天下有多少節次尚書只合下便大如堯典自克明俊徳以親九族至黎民於變時雍展開是多少大分命四時成嵗便見心中包得一箇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底天方見得恁地若不得一箇大底心胸如何了得學者須是有業次且如讀堯舜典厯象日月星辰律度量衡五樂五禮之類禹貢山川洪範九疇須一一理會令透今人只做得西漢以下工夫無人就堯舜三代原頭處理會來又曰且如做舉業亦須苦心理會文字方可決科讀書若不苦心去求不成業次終不濟事
  尚書前五篇大概易曉後如甘誓𦙍征伊訓太甲咸有一徳説命此皆易曉亦好此是孔氏壁中所藏之書又曰看尚書漸漸覺得曉不得便是有長進若從頭尾解得便是亂道髙宗肜日是最不可曉者西伯戡黎是稍稍不可曉者太甲大故亂道故伊尹之言緊切髙宗稍稍聰明故說命之言細腻又曰讀尚書有一箇法半截曉得半截曉不得曉得底看曉不得底且闕之不可强通强通則穿鑿
  語徳粹云尚書亦有難看者昨日嘗語子上滕請問先生復言大略如昨日之説又云如㣲子洛誥等篇讀至此且認微子與父師少師哀商之淪喪已將如何其他皆然若其文義知他當時言語如何自有不能曉矣
  問書當如何看先生曰且看易曉處其他不可曉者不要强說縱說得出恐未必是當時本意近時解書者甚衆往往皆是穿鑿如吕伯恭亦未免此也
  尚書中盤庚五誥之類實是難曉若要添減字硬說將去儘得然只是穿鑿恐終無益耳
  書中易曉處直易曉其不可曉處且闕之如盤庚之類非特不可曉便曉得亦要何用如周誥等篇周公不過説周所以合代商之意是他當時說話其間多有不可解者亦且觀其大意所在而已書中不可曉處先儒既如此解且只得從他説但此一段如此訓詁說得通至别一段如此訓詁便說不通不知如何
  周公不知其人如何其言聱牙難曉如書中周公之言便難讀立政君奭之篇是也最好者惟無逸一書中間用字亦有譸張為幻之語至若周官蔡仲等篇却是官様文字必出於當時有司潤色之文非純周公語也
  尚書只是虚心平氣闕其所疑隨力量看教浹洽便自有得力處不須預為計較必求赫赫之功也道夫請先生點尚書以幸後學先生曰某今無工夫道夫曰先生於書既無解若更不點則句讀不分後人承舛聴訛卒不足以見帝王之淵懿曰公豈可如此說安知後來無人道夫再三請之先生曰書亦難點如大誥語句甚長今人却都碎讀了所以曉不得某嘗欲作書說竟不曾成如制度之屬秖以疏文為本若其他未穏處更與挑剔令分明便得
  尚書頃嘗讀之苦其難而不能竟也註䟽程張之外蘇氏說亦有可觀但終是不純粹林少穎說召誥以前亦詳備聞新安有吳才老禆𫝊頗有發明却未曽見試并考之諸家雖或淺近要亦不無小補但在詳擇之耳不可以篇帙浩汗而遽憚其煩也
  荆公不解洛誥但云其間煞有不可强通處今姑擇其可曉者釋之今人多說荆公穿鑿他却有此好處若後來人解書則又却須要盡解
  元祐說命無逸講義及晁以道葛子平程泰之吳仁傑數書先附去可便參訂序次當以注疏為先疏節其要者以後只以時世為先後可也西山間有發明經㫖處固當附本文之下其統論即附篇末也記得其數條理會點句及正多方多士兩篇可并攷之
  或問諸家書解誰者最好莫是東坡書為上否曰然東坡書解看得文勢好又筆力過人發明得分外精神問但似失之簡曰也有只消如此解者向在鵝湖見伯恭欲解書云且自後面解起今解至洛誥有印本是也其文甚閙熱某嘗問伯恭書有難通處否伯恭初云亦無甚難通處數日間却云果有難通處今只是强解將去耳
  書說未有分付處因思向日諭及尚書文義貫通猶是第二義直須見得二帝三王之心而通其所可通毋强通其所難通即此數語便已㕘到七八分千萬便撥置此來議定綱領早與下手為佳諸說此間亦有之但蘇氏傷於簡林氏傷於繁王氏傷於鑿吕氏傷於巧然其間儘有好處如制度之屬祇以疏文為本若其間有未穏處更與挑剔令分明耳
  婺源滕氏和叔曰書之大意一中字而已允執厥中書所以始咸中有慶書所以終以此一字讀此一書迎刃而解矣
  程氏去華曰前輩謂讀書要識聖賢氣象某謂讀尚書亦當識唐虞三代氣象唐虞君臣交相儆戒夏商以後則多臣戒君耳禹臯陶戒君儆於未然辭亦不費夏商以後則事形而後正救之如太甲髙宗肜日旅獒等篇且反覆詳至不憚辭費矣觀啓與有扈戰于甘野以天子之尊統六師與一强諸侯對敵前此未聞也湯之伐夏自湯誓湯誥外未嘗數桀之惡且有慙徳武王伐紂則有泰誓牧誓武成凡五篇歴歴陳布惟恐紂惡不白己心不明略無回䕶意矣伊尹諫太甲不從而放之前此無是也使無尹之志則去鬻拳無幾然太甲天資力量逺過成王太甲悔悟尹遂可以告歸周公則讒疑交起雖風雷彰徳之餘宅中圖大之後不敢去國且切切挽召公以同心輔佐用力何其艱也堯以大物授舜舜以大物授禹此豈細事而天下帖然無異辭盤庚以圯于耿而遷國本欲安利萬民而臣民讙譁至勤三篇訓諭而僅濟然盤庚猶可也周之區處商民自大誥以後畢命以前藥石之飲食之一以為龍蛇一以為赤子更三紀之久君臣共以為國家至大至重之事幸而訖於無虞視堯舜區處苗頑又何甚暇而甚勞也精一執中無俟皇極之煩言欽恤明刑何至吕刑之滕口降是而魯秦二誓見取於經而王迹熄霸圖兆矣世變有隆汙風俗有厚薄固應如此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讀書者其毋苟乎哉








  書經大全原序
  漢孔安國先聖十二世孫曰古者伏羲氏之王去聲天下也始畫八卦乾坎艮震巽離坤兑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陸氏曰伏羲風姓以木徳王去聲即太皥也書契刻木而書其側以紀事也易繫辭云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文文字也籍書籍也禓氏易𫝊曰☰☷古之天地字也曷由知之由坎離知之偃之為☵☲立之為水火若雷風山澤之事亦然故漢書坤字作巛八字立而聲畫不可勝窮矣豈待鳥跡哉後世草書天字作□即☰也 新安胡氏曰黄帝時始有字則黄帝以前皆無字也今則有之者文籍既生之後而作也
  伏羲神農黄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音專朂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至于夏商周之書雖設教不倫雅誥奥義其歸一揆是故歴代寳之以為大訓
  陸氏曰神農炎帝也姜姓以火徳王去聲下並同黄帝軒轅也姬姓以土徳王一號有熊氏墳大也少昊金天氏名摰音至己姓黄帝之子以金徳王顓頊高陽氏姬姓黄帝之孫以水徳王高辛帝嚳音谷也黄帝之曾孫姬姓以木徳王唐帝堯也姓伊耆氏帝嚳之子初為唐侯後為天子都陶故號陶唐氏以火徳王虞帝舜也姓姚氏國號有虞顓頊六世孫以土徳王夏禹有天下之號也以金徳王商湯有天下之號也亦號殷以水徳王周文王武王有天下之號也以木徳王揆度唐入聲問三皇所説甚多當以何者為是朱子曰無處理會當且依孔安國之説五峯以為天皇地皇人皇而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為五帝却無顓頊高辛之數要之也不可便如此説又曰只依孔安國之説然五峯以羲農黄唐虞作五帝云據易繫辭當如此要之不必如此 黄氏鼎曰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左氏亦謂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則三皇有書明矣而孔子則云包羲氏始畫八卦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是包羲以前且未有字安得有書如此則三墳為伏羲神農黄帝之書安國之説近是自伏羲至堯舜八聖人者固皆主宰天下之帝也而以其道之大則羲農黄又謂之三皇其實一也少昊以下為君莫盛於堯舜故書惟取二典堯舜以前立法蓋始於伏羲故易兼言五聖而黄帝亦曰帝皇之與帝初非本有定名而不可通稱也王氏曰君天下之號有三皇言大帝言諦王言公不過以殊徽號而非有所優劣也惟邵子經世乃有皇帝王霸之分然亦以論其世耳朱子曰當且依孔安國斯言盡之矣
  八卦之説謂之八索音色求其義也九州之志謂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風氣所宜皆聚此書也春秋左氏傳曰楚左史倚相去聲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即謂上世帝王遺書也
  陸氏曰索求也倚相楚靈王時史官也唐孔氏曰丘索不知在何代故直總言帝王
  先君孔子生於周末覩史籍之煩文懼覽之者不一遂乃定禮樂明舊章刪詩為三百篇約史記而修春秋讚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討論墳典斷音煅自唐虞以下訖于周芟音衫夷煩亂剪截浮辭舉其宏綱撮其機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謨訓誥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𢎞至道示人主以軌範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舉而行三千之徒並受其義
  程子曰所謂大道若性與天道之説聖人豈得而去上聲下並同之哉若言陰陽四時七政五行之道亦必至要之理非如後世之繁衍末術也固亦常道聖人所以不去也或者所謂羲農之書乃後人稱述當時之事失其義理如許行為神農之言及陰陽權變醫方稱黄帝之説耳此聖人所以去之也五典既皆常道又去其三蓋上古雖已有文字而制立法度為治有迹得以紀載有史官以識音志其事自堯始耳 今按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周公所録必非偽妄而春秋時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之書猶有存者若果全備孔子亦不應悉刪去之或其簡編脱落不可通曉或是孔子所見止自唐虞以下不可知耳今亦不必深究其説也問書斷自唐虞以下須是孔子意朱子曰也不可知且如三皇之書言大道有何不可便刪去五帝之書言常道少昊顓頊高辛有何不可便刪去此皆不可曉也 典謨之書恐是曾經史官潤色來如周誥等篇恐只是如今榜文曉諭俗人者方言俚語隨地隨時各自不同林少頴嘗曰如今人即日伏惟尊候萬福使古人聞之亦不知是何等説話 尚書諸命皆分曉蓋如今制誥是朝廷做底文字諸誥皆難曉蓋是與下民説話後來追録而成之 書難曉者只是當時説話自是如此當時人曉得後人乃以為難曉爾若使古人見今人俗語却理會不得也以其間頭緒多若去做文字時説不盡故只宜記其言語而已 書有兩體有極分曉者有極難曉者某恐如盤庚周誥多方多士之類是當時召之來而面命之而教告之自是當時一類説話至於旅獒畢命微子之命君陳君牙冏命之屬則是當時修其詞命所以當時百姓都曉得者有今時老師宿儒所不曉也今人之所曉者未必當時之人識其詞義也 問周誥詞語艱澀如何看曰此等是不可曉林擇之説艾軒以為方言曰只是古語如此竊意當時風俗恁地説話人便都曉得如這物事喚做甚物事今風俗不喚作這物事便曉他不得如蔡仲之命君牙等篇乃當時與卿大夫語似今翰林所作制誥之文故甚易曉如誥是與民語乃今官司行移曉諭文字有帶時語在其中者今但曉其可曉者其不可曉者則闕之可也 唐孔氏曰安國是孔子十一世孫上尊先祖故曰先君孔子周靈王時生敬王時卒故云周末職方即周禮也 董氏鼎曰陸氏以六體分正攝蓋以典謨訓誥誓命名篇者為正不以名篇而在六體之類者為攝然古之為書者隨時書事因事成言取辭之達意而已豈如後之作文者求必合體制也孔氏以六體言大槩已舉雖不以六字名篇合其類則是亦正也何以攝為至若唐孔氏以征貢歌範足為十例亦不必從善乎林氏謂讀書在求帝王之心以充修齊治平之道體例安足言哉
  及秦始皇滅先代典籍焚書坑儒天下學士逃難去聲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書于屋壁
  秦國名始皇名政并六國齊楚燕趙韓魏為天子自號始皇帝焚詩書在三十四年坑儒在三十五年顔師古曰家語云孔騰字子襄畏秦法峻急藏尚書孝經論語於夫子舊堂壁中而漢記尹敏傳去聲云孔鮒所藏二説不同未知孰是唐孔氏曰秦紀始皇三十四年因置酒於咸陽宫丞相李斯奏請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制曰可三十五年以方士盧生求仙藥不得以為誹謗諸生連相告引四百六十餘人坑之咸陽又衛宏古文竒字序云秦改古文以為篆𨽻多誹謗者秦患天下不從而召諸生至者皆拜為郎凡七百人又宻令冬月種𤓰驪山硎谷中温處瓜實乃使人上書曰冬瓜有實詔天下博士諸生説之人人各異則皆使往視之而為伏機諸生方向論難因發機填以土史記孔子世家云孔子生鯉伯魚鯉生伋子思伋生白子上白生求子家求生箕子京箕生穿子高穿生慎子順為魏相慎生鮒為陳涉博士鮒弟騰子襄為惠帝博士長沙太守騰生中中生武武生延陵及安國安國為武帝博士臨淮太守 新安陳氏曰按鮒騰兄弟爾藏書必同謀謂鮒藏可也騰藏亦可也
  漢室龍興開設學校旁求儒雅以闡大猷濟上聲南伏生年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裁二十餘篇以其上古之書謂之尚書百篇之義世莫得聞
  漢藝文志云尚書經二十九卷註云伏生所授者儒林傳去聲云伏生名勝為秦博士以秦時禁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大兵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於齊魯之間孝文時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聞伏生治之欲召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詔太常使掌故晁錯音措往受之顔師古曰衛宏定古文尚書序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陸氏曰二十餘篇即馬鄭所註二十九篇是也孔頴達曰泰誓本非伏生所傳武帝之世始出而得行史因以入於伏生所傳之内故云二十九篇也 今按此序言伏生失其本經口以傳授漢書乃言初亦壁藏而後亡數十篇其説與此序不同蓋傳聞異辭爾至於篇數亦復不同者伏生本但有堯典臯陶謨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洪範金縢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方多士立政無逸君奭顧命吕刑文侯之命費誓秦誓凡二十八篇今加泰誓一篇故為二十九篇耳其泰誓真偽之説詳見音現本篇此未暇論去聲問尚書古文今文有優劣否朱子曰孔壁之𫝊漢時人却不𫝊只是司馬遷曾師授如伏生尚書漢世却多傳者晁錯以伏生不曾出其女口授有齊音不可曉者以意屬成此載於史者及觀經傳及孟子引享多儀出自大誥却無差只疑伏生偏記得難底却不記得易底然有一説可論難易古人文字有一般如今人書簡説話雜以方言一時記録者有一般是做出告戒之命者疑盤庚之類是一時告語百姓盤庚勸諭百姓遷都之類是出於記録至於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冏命之屬或出當時做成底詔誥文字如後世朝廷詞臣所為者又問尚書未有解曰便是有費力處其間用字亦有不可曉處當時為伏生是濟南人晁錯却潁川人止得於其女口授有不曉其言以意屬讀然而傳記所引却與尚書所載又無不同只是孔壁所藏者皆易曉伏生所記者皆難曉如堯典舜典臯陶謨益稷出於伏生便有難曉處如載采采之類大禹謨便易曉如五子之歌𦙍征有甚難記却記不得至如泰誓武成皆易曉只牧誓中便難曉如五步六步之類如大誥康誥夾著微子之命穆王之時冏命君牙易曉到吕刑亦難曉因甚只記得難底却不記得易底便是未易理會 唐孔氏曰以其上古之書謂之尚書此文繼伏生之下則知尚字乃伏生之所加也尚訓為上 夏氏曰此上代之書為後世所慕尚故曰尚書 臨川呉氏曰書者史之所記録也從聿從日聿古筆字以筆畫成文字載之簡冊曰書若諧聲伏羲始畫八卦黄帝時蒼頡始制文字凡通文字能書者謂之史人君左右有史以書其言動堯舜以前世質事簡莫可考詳孔子斷自堯舜以後史所記録定有虞夏商周四代之書
  至魯共音恭王好去聲治宫室壞音恠下同孔子舊宅以廣其居於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去聲論語孝經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聞金石絲竹之音乃不壞宅悉以書還孔氏科斗書廢已久時人無能知者以所聞伏生之書考論去聲文義定其可知者為𨽻古定更音庚以竹簡寫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伏生又以舜典合音閤下同於堯典益稷合於臯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於顧命復浮去聲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為四十六卷其餘錯亂磨滅弗可復浮去聲知悉上送官藏之書府以待能者
  陸氏曰共王漢景帝子名餘傳謂春秋也一云周易十翼非經謂之傳科斗蟲名蝦蟇音瑕麻子書形似之為𨽻古定謂用𨽻書以易古文呉氏曰伏生傳於既耄之時而安國為𨽻古又特定其所可知者而一篇之中一簡之内其不可知者蓋不無矣乃欲以是盡求作書之本意與夫音扶本末先後之義其亦可謂難矣而安國所增多之書今篇目具在皆文從字順非若伏生之書詰曲聱牙至有不可讀者夫四代之書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遂定為二體乎其亦難言矣二十五篇者謂大禹謨五子之歌𦙍音孕征仲虺音毁之誥湯誥伊訓太甲三篇咸有一徳説音悦命三篇泰誓三篇武成旅獒音敖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陳畢命君牙冏音炯命也復浮去聲出者舜典益稷盤庚三篇康王之誥凡五篇又百篇之序自為一篇凡五十九篇即今所行五十八篇而以序冠去聲篇首者也為四十六卷者孔疏以為同序者同卷異序者異卷同序者大甲盤庚説命泰誓皆三篇共序凡十二篇只四卷又大禹臯陶謨益稷康誥酒誥梓材亦各三篇共序凡六篇只二卷外四十篇篇各有序凡四十卷通共序者六卷故為四十六卷也其餘錯亂摩滅者汩音骨作九共音恭九篇槀飫帝嚳釐沃音屋湯征汝鳩汝方夏社疑至臣扈典寳明居肆命徂后沃丁咸乂四篇伊陟原命仲丁河亶甲祖乙高宗之訓分器旅巢命歸禾嘉禾成王政將蒲姑賄肅慎之命亳姑凡四十二篇今亡朱子曰書有古文有今文今文乃伏生口傳古文乃壁中之書大禹謨説命高宗肜日西伯戡黎泰誓等篇凡易讀者皆古文況又是科斗書以伏生書字文攷之方讀得豈有數百年壁中之物安得不訛損一字又却是伏生記得者難讀此尤可疑今人作全書解必不是 唐孔氏曰凡書非經則謂之傳言及傳論語孝經正謂孝經論語是傳也漢武帝謂東方朔云傳曰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又漢東平王雲與其太師策書云傳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又成帝賜翟方進策書云傳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是漢書通謂孝經論語為傳也聞金石絲竹之音懼其神異乃止不敢壞宅 或曰孔子子孫雖遭壞宅而不廢禮樂之常如漢兵欲屠魯而猶聞絃誦聲共王所以有感而不壞宅也
  承詔為五十九篇作傳去聲於是遂研音年精覃音談去聲博考經籍採摭音隻羣言以立訓傳去聲約文申義敷暢厥㫖庶幾平聲有補於將來書序序所以為作者之意昭然義見音現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去聲其篇首定五十八篇詳此章雖説書序序所以為作者之意而未嘗以為孔子所作至劉歆班固始以為孔子所作
  既畢會國有巫蠱事經籍道息用不復浮去聲以聞傳之子孫以貽音移後代若好去聲古博雅君子與我同志亦所不隠也
  陸氏曰漢武帝末征和中江充造蠱敗戾太子 今按安國此序不類西京文字疑或後人所託然無據未敢必也以其本末頗詳故備載之讀者宜考焉朱子曰書序恐不是安國做漢文粗枝大葉今書序細膩只是六朝時文字小序斷不是孔子做 又曰只是魏晉人文字陳同父亦如此説尚書孔安國註某疑決非孔安國所註蓋文字圓善不是西漢人文章安國漢武帝時文章豈如此但有太麤處決不如此圓善也亦非後漢文 因説書云某常疑孔安國書是假書比毛公傳如此高簡大段爭事漢儒訓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却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説底話收拾於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餘更無一字訛舛理會不得如此可疑也兼小序皆可疑堯典一篇自説堯一代為治之次序至讓于舜方止今却説是讓于舜後方作舜典亦是見一代政事之終始却説歴試諸艱是為要受讓時作也至後諸篇皆然況他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他今大序格致極輕却疑是晉宋間文章況孔書至東晉間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曾見可疑之甚 小序決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決非西漢文章向來語人人多不解惟陳同父聞之不疑要是渠識得文字體製意度耳 又曰書序不可信伏生時無之 唐孔氏曰蠱者恠惑之名指體則藥毒害人與行符厭俗為魅令人蠱惑夭年傷性者皆是也以蠱皆巫之所為故曰巫蠱 元城劉氏曰今之書乃漢所謂尚書若復求孔子所定之書今不見矣漢承秦火之後諸儒各以所學談經或得或失然各自名家自濟南伏生以降不獨一人就其中取之獨孔安國古文尚書尤勝諸家則今尚書是也 林氏曰孔𫝊成遭巫蠱而不出杜預註左傳韋昭註國語趙岐註孟子凡所舉書出二十五篇中皆指為逸書實未嘗逸也賈馬鄭服亦皆不見古文尚書至晉齊間其書漸出及隋開皇二年求遺書得舜典然後五十八篇方備孔子書始出皆用𨽻書至唐天寳三載詔衛衡改古文從今文今之所傳乃唐天寳所定本也 董氏鼎曰世傳古文尚書吕汲公跋謂天寳前本字多竒古與蔡𫝊及諸書所引皆合
  漢書藝文志云書者古之號令去聲號令於衆其言不立具則聽受施行者弗曉古文讀應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
  括蒼葉夢得曰尚書文皆竒澀非作文者故欲如此蓋當時語自爾也今按此説是也大抵書文訓誥多艱澀而誓命多平易音異蓋訓誥皆是記録當時號令於衆之本語故其間多有方言及古語在當時則人所共曉而於今世反為所難知誓命則是當時史官所撰櫽括潤色粗有體製故在今日亦不難曉耳
  孔頴達曰孔君作傳去聲值巫蠱不行以終前漢諸儒知孔本五十八篇不見孔傳去聲遂有張霸之徒偽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謨益稷五子之歌𦙍征湯誥咸有一徳典寳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二十四篇除九共九篇共卷為十六卷蓋亦略見百篇之序故以伏生二十八篇者復出舜典益稷盤庚二篇康王之誥及泰誓共為三十四篇而偽作此二十四篇十六卷附以求合於孔氏之五十八篇四十六卷之數也劉向班固劉歆賈逵馬融鄭𤣥之徒皆不見真古文而誤以此為古文之書服䖍杜預亦不之見至晉王肅始似竊見而晉書又云鄭沖以古文授蘇愉愉授梁栁栁之内兄皇甫謐又從栁得之而栁又以授臧曹曹始授梅賾音色賾乃於前晉奏上其書而施行焉
  漢書所引泰誓云誣神者殃及三世又云立功立事惟以永年疑即武帝之世所得者律厯志所引伊訓畢命字畫有與古文畧同者疑伏生口傳而晁錯所屬音祝讀者其引武成則伏生無此篇必張霸所偽作者也碧梧馬氏曰按孔傳所言則古文書其經已送之王官藏之中秘其傳則遭巫蠱而不復上聞藏之私家者也以其未立於學官是以經伏而傳不行於世耳是則所謂古文書豈惟未嘗逸蓋亦未嘗不在王官也劉歆移太常書所謂藏於秘府伏而未發者是也中秘書非世儒所得見宜乎後之引古文書者皆不得其真若杜韋趙註諸書所引皆指為逸書也如是幾七百年而後𫝊斯文之興喪可畏哉臨川吳氏曰書二十五篇晉梅賾所奏上者所謂古文書也書有今文古文之異何哉晁錯所受伏生書以𨽻寫之𨽻者當世通行之字也故曰今文魯共王壞孔子宅得壁中所藏皆科斗書科斗者蒼頡所製之字也故曰古文然孔壁真古文書不傳後有張霸偽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謨益稷五子之歌𦙍征湯誥咸有一徳典寳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二十四篇目為古文書漢藝文志云尚書經二十九篇古經十六卷二十九篇者即伏生今文書二十八篇及武帝時增偽泰誓一篇也古經十六卷者即張霸偽古文書二十四篇也漢儒所治不過伏生書及偽泰誓共二十九篇爾張霸偽古文雖在而辭義蕪鄙不足取重於世以售其欺今梅賾二十五篇之書出則凡傳記所引書語註家指為逸書者收拾無遺既有證驗而其言率依於禮比張霸偽書遼絶矣析伏氏書二十八篇為三十三雜以新出之書通為五十八篇并書序一篇凡五十九有孔安國傳及序世遂以為真孔壁所藏也唐初諸儒從而為之疏義自是漢世大小夏侯歐陽氏所傳尚書止有二十九篇者廢不復行惟此孔傳五十八篇孤行於世伏氏書既與梅賾所增混淆誰復能辨竊嘗讀之伏氏書雖不盡通然辭義古奥其為上古之書無疑梅賾所增二十五篇辭製如出一手采集補綴雖無一字無所本而平緩卑弱殊不類先漢以前之文夫千年古書最晚乃出而字畫略無脱誤文勢畧無齟齬不亦大可疑乎吳才老曰增多之書皆文從字順非若㐲生之書詰曲聱牙夫四代之書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定為二體其亦難言矣朱仲晦曰書凡易讀者皆古文豈有數百年壁中之物不訛損一字又曰伏生所傳皆難讀如何伏生偏記其所難而易者全不能記也又曰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未見可疑之甚又曰書序伏生時無之其文甚弱亦不是前漢人文字只似後漢末人又曰小序決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非西漢文章又曰先漢文字重厚今大序格致極輕又曰尚書孔安國傳是魏晉間人作托孔安國為名耳又曰孔傳并序皆不類西漢文字氣象與孔叢子同是一手偽書蓋其言多相表裏而訓詁亦多出小爾雅也夫以吳氏及朱子之所疑者如此顧澄何敢質斯疑而斷斷然不敢信此二十五篇之為古書則是非之心不可得而昧也
  今按漢儒以伏生之書為今文而謂安國之書為古文以今考之則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音異或者以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錯時失之則先秦古書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恐其未必然也或者以為記録之實語難工而潤色之雅詞易好故訓誥誓命有難易音異之不同此為近之然伏生背音佩文暗誦乃偏得其所難而安國考定于科斗古書錯亂磨滅之餘反專得其所易音異則又有不可曉者至於諸序之文或頗與經不合而安國之序又絶不類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獨諸序之本不先經則賴安國之序而見故今定此本壹以諸篇本文為經而復浮去聲合序篇於後使覽者得見聖經之舊而又集傳去聲其所可知姑闕其所不可知者云董氏鼎曰帝王之書歴代所寳天下家傳人誦之人生八嵗入小學教之以詩書六藝之文即此書也蓋自孔子以前則然矣孔子初志本期道行於天下亦未肯止於刪詩定書而已及既老而道不行然後始及於此所以斷自唐虞訖于周者蓋以前乎五帝為三皇世尚洪荒非後世所可考後乎三王為五伯習尚權譎又非聖人所忍為故為自唐訖周而百篇之書定自是誦習者簡要而不繁舉行者中正而無𡚁此夫子之意也若夫一書之中其於明徳新民之綱修齊治平之目即堯典已盡其要而危微精一四言所以開知行之端主善協一四言所以示博約之義務學則説命其入道之門為治則洪範其經世之要也他如齊天運則有羲和之厯定地理則有禹貢之篇正官僚則有周官之制度脩己任人則有無逸立政諸書煨燼壞爛之餘百篇僅存其半而宏綱實用尚如此故嘗謂六經莫古於書易雖始於伏羲然有卦未有辭辭始於文王耳六經莫備於書五經各主一事而作耳易主卜筮即洪範之稽疑也禮主節文即虞書之五禮也詩主詠歌即后夔之樂教也周禮設官即周官六卿率屬之事也春秋褒貶即臯陶命徳討罪之權也五經各主帝王政事之一端書則備記帝王之全體脩齊治平之規模事業盡在此書學者其可不盡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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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虞夏商周譜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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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日在昴初昏仲春






  鶉鳥正七宿之中星紀
  夏至日在星初昏仲夏






  大火正七宿之中星火
  秋分日在房初昏仲秋






  星虚正七宿之中星虚
  冬至日在虚初昏仲冬






  星昴正七宿之中星昴
  鄭氏云二十八宿環列于四方隨天而西轉東方七宿自角至箕是為蒼龍以次舍而言則房心為大火之中南方七宿自井至軫是為鶉鳥以形而言則有朱鳥之象虚者北方七宿之中星也昴者西方七宿之中星也星本不移附天而移天傾西北極居天之中二十八宿半隠半見各以其時所以必於南方而考之仲春之月星火在東星鳥在南星昴在西星虚在北至仲夏則鳥轉而西火轉而南虚轉而東昴轉而北仲秋則火轉而西虚轉而南昴轉而東鳥轉而北至仲冬則虚轉而西昴轉而南鳥轉而東火轉而北來嵗仲春鳥復轉而南矣循環無窮此堯典考中星以正四時甚簡而明異乎吕令之星舉月本也然聖人南面視四星之中豈徒然哉凡以授民時秩民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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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律歴諸書與周髀皆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故日一周天為嵗嵗十二月而無整數故以閏月定四時三嵗一閏五嵗再閏及十九年而餘一百九十日一萬五千七百十三分以日法除之共得二百六日六百七十三分為七閏之數是謂一章然必以十九嵗而無餘分者葢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十九者天地二終之數積八十一章則其盈虚之餘盡而復始推此以定四時嵗功其有不成乎詳見蔡傳















  漢天文志曰木仁也火禮也土信也金義也水智也金星與日同南北之行為贏與日分南北之次為縮出早為月食出晚為天妖主兵象也木星所在國不可伐而可以伐人超舍為贏退舍為縮出入不當其次必有天祅水星出早為日食出晚為彗四時不出則天下大饑出於房間主地動也火行一舍二舍為不祥東行疾則兵聚於東方西行疾則兵聚于西方填星失次而上一舍三舍則為大水失次而下二舍有后戚五緯之變其詳見於漢晉志
























  孔氏曰五行之時如四時也言撫順五行之時則衆功皆成禮運曰播五行於四時葢四時者氣也五行者象也四時各分九十二日八十分之二十五為一時之正而五行則以木配春以火配夏以金配秋以水配冬而土則分王於四時每季一十八日有竒胡氏旦曰五行在地為物在天為時順其時而撫之故仲春斬陽木仲夏斬隂木所以撫木辰季春出火季秋納火所以撫火辰司空相阪隰以撫土辰秋為徒杠春達溝渠以撫水

  辰又春德在木布德施恵順木辰也餘倣此























  武成旁死魄哉生明既生魄
  康誥哉生魄
  召誥既望丙午朏
  顧命哉生明
  畢命庚午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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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説見洪範本𫝊合以陽歴隂歴之説推之凡月行所交以黄道内為隂歴外為陽歴冬入隂歴月行青道冬至夏至後青道半交在春分之宿當黄道東立冬立夏後青道半交在立春之宿當黄道東南至所衝之宿亦如之冬入陽歴夏入隂歴月行白道冬至夏至後白道半交在秋分之宿當黄道西立冬立夏後白道半交在立秋之宿當黄道西北至所衝之宿亦如之春入陽歴秋入隂歴月行朱道春分秋分後朱道半交在夏至之宿當黄道南立春立秋後朱道半交在立夏之宿當黄道西南至所衝之宿亦如之春入陽歴秋入隂歴月行黒道春分秋分後黒道半交在冬至之宿當黄道北立春立秋後黒道半交在立冬之宿當黄道東北至所衝之宿亦如之四序離為八節至隂陽之所交皆與黄道相㑹故月行有九道所謂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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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安國云河圗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龜負文而列於背有數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劉歆云虙犧氏繼天而王受河圗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洛書法而陳之九疇是也河圗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闗子明云河圗之文七前六後八左九右洛書之文九前一後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後左六後右邵子曰圎者星也星紀之數其肇於此乎方者土也畫州井地之法其放於此乎葢圎者河圗之數方者洛書之文故羲文因之而造易禹箕敘之而作範也














  一合九而為十二合八而為十三合七而為十四合六而為十此洛書以虚數相合而為四十者也若九疇則以實數相合而為五十矣












  右五疇象天圎而有變







  右四疇象地方而無變
  箕子洪範九疇之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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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衍之數五十者一與九為十二與八為十三與七為十四與六為十五與五為十共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者一用五行其數五二用五事其數五三用八政其數八四用五紀其數五五用皇極其數一六用三德其數三七用稽疑其數七八用庶徴其數五九用五福六極其數共十有一積算至五十也又曰一而曰極大衍所虚之太極也









  虞書律度量衡之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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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志云虞之律度量衡所以齊逺近立民信也
  數者一十百千萬也算法用竹徑十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為一握所以為算法之用也以之度圎取方則積一分而為一寸積一寸而為一尺方其尺而計之有百寸方尺之外謂之羃而不足於四角之庣也是以制為之度則度長短者不失毫釐量多少者不失圭撮權輕重者不失黍絫是為三平之法也
  度始於黄鍾之長以秬黍中者一黍之廣度之九十分

  黄鍾之長一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量起於黄鍾之龠其容秬黍中者千二百實龠中以井水準其槩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斛之為制上為斛下為斗左耳為升右耳為合龠附于右合之下
  衡起於黄鍾之重一龠之黍重十二銖積二十四銖而為一兩十六兩為斤而有三百八十四銖三十斤而為鈞一月之數也萬有一千五百二十銖所以當萬物之數四鈞為石重百二十斤象十二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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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禮公桓圭九寸侯信圭伯躳圭各七寸子穀璧男蒲璧各五寸後鄭云雙植之謂桓陳祥道謂強立不撓以安上為任也信伸也注作身與躳同皆象人形有瑑飾陸佃云信圭直躳圭屈取詘直之義為人形誤矣穀有養人之義蒲有安人之義子男之璧象之雜記云公圭博三寸厚半寸剡上左右各寸半其下方璧註云肉倍於好其形圜其中虚言其質曰玉言其符合曰瑞言其象而為用曰器子男不用圭者言未成國也三帛孔安國謂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𤣥附庸之君執黄陳祥道云雖無經見然天子巡狩卿大夫士皆贄見於方岳之下則附庸之亦有贄孔氏之説葢有所受之也古者制幣其長丈八尺其束十端或素或𤣥纁其色不同羔取其羣而不黨雁取其候時而行雉取其守介不犯卿大夫士實似之𫝊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此大小所以異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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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書樂器之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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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黼扆司几筵凡大朝覲大饗射凡封國命諸侯王位設黼依音扆注斧謂之黼其繡白黒文以絡帛為質依其制如屏風賈釋云諸文多作斧字若據采色而言即繢人職白與黒謂之黼若據繡於物上即為金斧之文近刄白近銎曲恭切黒則曰斧取金斧斷割之義屏風之名出於漢世故引為况舊圗云從廣八尺畫斧無柄設而不用之義









  圭瓚玉人云祼圭尺有二寸有瓚以祀廟後鄭云祼謂以圭瓚酌鬱鬯以獻尸也瓚如盤大五升口徑八寸深二寸詩箋以圭為柄黄金為勺青金為外朱中央凡圭博三寸典瑞注云漢禮瓚下有盤聶崇義云宜用黄金青金為外朱中央宜深一寸足徑八寸髙二寸










  彝書序曰班宗彝疏謂周禮有司尊彝之官鄭云彝亦尊彝鬱鬯曰彝彝法也言為尊之法正卣中尊尊有三品上曰彝中曰卣下曰罍三禮圗卣謂獻素何切象之屬受五斗今案獻象二尊皆有畫飾惟此尊未詳何飾但圗其形耳











  麻冕按三禮圖以漆布為殻緇縦其上前廣四寸髙五寸後廣四寸髙三寸














  冕漢制度云冕制皆長尺六寸廣八寸前圎後方其旒皆以五采絲繩貫五采玉每旒各十二垂於冕禮有六冕裘冕無旒袞冕十二旒鷩冕九旒毳冕七旒絺冕五旒𤣥冕三旒












  雀弁唐孔氏云韋弁也鄭云冕之次也其色赤而微黒如爵頭然用三十升布為之亦長尺六寸廣八寸前圓後方無旒而前後平













  綦弁孔𫝊綦文鹿子皮弁士冠禮注云皮弁以白鹿皮為之弁師云王之皮弁㑹五采玉琪象邸玉笲注云㑹縫中也琪讀為綦綦結也邸謂下柢梁正張謚圗云弁縫十二賈疏引詩㑹弁如星謂於弁十二縫中結五采玉落落而處狀似星也











  介圭𫝊曰大圭也唐孔氏云考工記玉人云鎮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鎮圭圭之大者介訓大者故知是彼鎮圭非三尺大圭













  璋禮書云半圭曰璋















  琬琰周禮典瑞琬圭以治德琰圭以易行考工記琬琰皆九寸鄭𤣥云大琬大琰皆度尺二寸














  瑁方四寸邪刻之以冐諸侯之珪璧以齊瑞信也















  豆三禮舊圗云豆髙尺二寸漆赤中大夫以上畫赤雲氣諸侯飾以象天子加玉飾皆謂飾口足也又鄭注周禮及禮記云豆以木為之受四升口圎徑尺二寸有葢盛昌本脾臄胉析之韲醓蠃兔雁之醢韭菁芹筍之葅麋臡之屬鄭注鄉射記云豆宜濡物籩宜乾物故也











  籩三禮圗云以竹為之口有縢縁形制如豆受四升盛棗栗桃梅菱芡脯脩膴絶糗餌之屬














  笥說文飯及衣之器曲記注云圎曰簞方曰笥















  玉几阮氏圗几長五尺髙尺二寸廣二尺兩端赤中央黒漆馬融以為長三尺按司几筵掌五几左右玉雕彤漆素詳五几之名是無兩端赤中央黒漆矣葢取彤漆類而髹之也












  木鐸周禮小宰曰正嵗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徇以木鐸注木鐸木舌也賈疏云鐸皆以金為之以木為舌則曰木鐸以金為舌則曰金鐸













  鼎古之鼎不一按禮圗有曰牛曰羊曰豕然雉雊之日未審在何鼎也惟牛鼎最大可受一斛今姑繪之以見其狀云













  篚按三禮舊圗云篚以竹為之長三尺廣二尺深六寸足髙三寸如今小車














  經曰於予擊石拊石𫝊曰重擊曰擊輕擊曰拊磬有小大故擊有輕重大磬即球也小磬即此編磬也小胥云凡縣鍾磬半為堵全為肆注云鍾磬編縣之二八十六枚而在一簨虡謂之堵鍾一堵磬一堵謂之肆簨者下横者也簨上板曰業簨之上有崇牙業之上樹羽制度曰為龍頭及領口銜璧璧下有旄牛尾植者為虡詳見周禮










  干楯也羽翳也舞者所執修闡文教周禮兵舞即朱干也周人用舞而祭山川三禮圗曰羽析白羽為之形如帗













  太常案巾車王乗玉輅建太常十有二斿以祀又覲禮注云王建太常縿首畫日月楚下及斿交畫升龍降龍縿皆正幅用絳帛為質斿則屬焉又用弧張縿之幅又畫枉矢於縿之上故輈人云弧旌枉矢是也凡旌旗之上皆注旄與羽於竿首故夏采注云緌以旄牛尾為之綴於幢上其杠長九仞其斿曳地又左傳云三辰旂旗昭其明也據杜鄭二注皆以三辰為日月星盖太常之上又畫星也阮氏梁正等圗旂首為金龍頭案唐志云金龍頭銜結綬及鈴綬則古注旄及羽於竿首之遺制也






















  鼖鼓案三禮圗云鼖鼓兩面鼓鼓人職曰鼖鼓鼓軍士注云大鼓曰鼖鼓長八尺韗人云鼓四尺














  鉞經曰左杖黄鉞𫝊云鉞斧也以黄金為飾















  旄經曰右秉白旄以麾𫝊云旄軍中指麾白則見逺















  干楯也方言曰自闗而東或謂之楯或謂之干闗西謂之楯是干楯為一也














  戈廣二寸内四寸胡六寸援八寸柲六尺有六寸内謂胡以内接柲者胡謂矛之㫄出者曲猶牛胡焉援謂直刅也柲謂柄也戈之用主于胡胡過于直則倨但可以刺胡過於曲則句但可以鈎人惟得其中制徃無不利












  矛説文曰戈矛酋矛也建於兵車長二丈















  胄說文曰兜鍪也兜鍪首鎧也經典皆言甲胄秦世以來始有鎧兜鍪之文古之甲用皮秦漢以來用鐵














  矢槀長三尺殺其前一尺令趣鏃羽六寸夾其栝以設其羽分其羽以設其刅














  弓長六尺有六寸謂之上制六尺有三寸謂之中制六尺謂之下制取幹角以膠漆筋絲為之案周禮司弓矢掌六弓其名王弧夾庾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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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𫝊云大輅玉輅也綴輅金輅也先輅木輅也次輅象輅革輅也天子五輅飾異制同今圗玉輅之制兼太常之旂以修祭祀所乗其他金象革木之輅可類推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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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禮大司徒云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南則影短多暑日北則影長多寒日東則影夕多風日西則影朝多隂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謂之地中乃建王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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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成之田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九遂入一溝九溝入一洫一同之田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曰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曰澮九澮共入大川一同之田其遂九千溝九百洫九十澮九


















  合沙鄭氏曰召公曰明王慎德四夷咸賔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予觀禹貢九州之貢篚雖非四夷之獻而亦以服食器用為要而冀州獨不言貢篚者葢畿甸之内賦其總銍秸粟米也總銍秸粟米者倉廩之儲也糇糧之濟也是食為土貢之要也兖州之貢蠶絲豫州之貢絺紵其地則密邇於畿甸焉是衣服之用亦為土貢之要也自服食之外則器用次之器用之外則不過寳玉玩好而已不足為國家慮也帝王之建都必擇衣食之地而謂之京師京大也師衆也言天子之居既衆且大非衣食之豐不可以為國也若夫大賂南金犀革象齒珠貝之類非服食器用之物貴其土産也皆逺于畿甸而或貢于要荒之服焉苟帝王以為貢篚之要國家所急則堯舜之都遷於荆梁久矣其肯以冀為都區區禦大河之患圗一日之安耶及周之衰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陷於吳楚貢金不入而天王求之於魯葢以魯通於呉也是豈聖人制貢之初意哉







  書經大全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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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一
  明 胡廣等 撰
  虞書
  虞舜氏因以為有天下之號也書凡五篇堯典雖紀唐堯之事然本虞史所作故曰虞書其舜典以下夏史所作當曰夏書春秋𫝊亦多引為夏書此云虞書或以為孔子所定也陸氏曰虞書凡十六篇十一篇亡 夏氏曰二典禹謨俱謂之虞書者葢三聖授受實守一道謂之虞書則可以該舜不可以該禹謂之夏書則可以該舜不可以該堯惟曰虞書則見舜上承於堯下授於禹
  堯典
  堯唐帝名說文書名後漢許慎叔重作曰典從册在丌丌與基同上尊閣之也此篇以簡册載堯之事故名曰堯典後世以其所載之事可為常法故又訓為常也今文伏生所授馬鄭等所注古文孔壁所藏安國所傳皆有朱子曰死諡周道也史云夏商以上無諡以其號為諡如堯舜禹之類看來堯舜禹也無意義堯字從三土如謂土之堯然而髙也舜只是花名所謂顔如舜華之舜也無意義禹者獸跡今説文篆禹字如獸跡之形若死而以此為號也無意義况虞舜側㣲時已云有鰥在下曰虞舜則不得為死而加之號矣看來堯舜禹只是名非號也 看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 程子曰上古世淳人朴順事而為治耳至堯始為治道因事制法著見功跡而可為典常也不惟隨時亦其憂患後世而有作也故作史者以典名其書 吕氏曰二典與他書不同如易之有乾坤 董氏鼎曰按篇題下每書古今文有無者孔壁伏生二書之分耳非以字畫言辭論也 臨川吳氏曰此篇葢舜崩之後虞史紀舜之行事然以舜徴庸攝位皆在堯時故追紀堯之行事以該初終一篇並載二帝之事不名舜典而名堯典者統於尊也伏生書此篇止名堯典梅賾始分慎徽五典以下為舜典 陳振孫曰孟子所引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之文曰堯典則知古無舜典也
  曰若稽堅奚反古帝堯曰放甫兩反勲欽明文思去聲𫝊同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曰粤越通古文作粤曰若者發語辭周書越若來三月亦此例也稽考也史臣將叙堯事故先言考古之帝堯者其徳如下文所云也曰者猶言其説如此也放至也猶孟子言放乎四海是也勲功也言堯之功大而無所不至也欽恭敬也明通明也敬體而明用也文文章也思意思也文著見形甸反而思深逺也安安無所勉强上聲下並同也言其徳性之美皆出於自然而非勉强所謂性之者也允信克能也常人徳非性有物欲害之故有强為恭而不實欲為讓而不能者惟堯性之是以信恭而能讓也光顯被及表外格至上天下地也言其徳之盛如此故其所及之逺如此也葢放勲者總言堯之徳業也欽明文思安安本其徳性而言也允恭克讓以其行去聲實而言也至於被四表格上下則放勲之所極也孔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故書叙帝王之徳莫盛於堯而其贊堯之徳莫備於此且又首以欽之一字為言此書中開卷第一義也讀者深味而有得焉則一經之全體不外是矣其可忽哉朱子曰曰若稽古帝堯是作書者叙起堯是初頭出第一箇聖人尚書堯典是第一篇典籍説堯之徳都未下别字欽是第一箇字如今看聖賢千言萬語大事小事莫不本於敬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方看得道理盡看道理不盡只是不曽專一 敬是徹上徹下工夫做到聖人田地也只放下這箇敬不得如堯舜也只終始是一箇敬如説欽明文思頌堯之徳四箇字獨將這箇敬為首如説恭己正南面而已如説篤恭而天下平皆是堯欽明文思欽是箇本領能敬便能明惟明故文理詳察粲然可觀而其間意思自是深逺又曰敬字當理㑹雖堯舜之聖亦只從這下來 安安只是箇重疊字若小心翼翼成性存存言堯之欽明文思皆本於自然不出於勉强也允則是信實克則是能 允恭克讓從張綱説謂信恭能讓作書者贊詠堯徳如此 元城劉氏曰堯典下當為粤若稽古粤若發語之辭稽考也言史氏考古有此事也葢粤若者則所謂越若來三月也稽古者則所謂惟稽古是也 吕氏曰散而在外則為文欽明之發見也藴而在内則為思欽明之潛蓄也文思表裏之謂 芸閣吕氏曰君子莫不有是徳惟堯為能安安所謂安而行之格極其所至也徳之盛者上下與天地同流而無間也西山真氏曰堯之徳以欽為首而其行以恭為先學者之學聖人此其凖的也 王氏充耘曰欽明文
  思安安是堯之得於天者異於人允恭克讓是堯之見諸行事者異於人欽明文思或可能也安安不可能也恭讓或可能也允克不可能也
  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音烏變時雍
  明明之也俊大也堯之大徳上文所稱是也九族髙祖至𤣥孫之親舉近以該逺五服異姓之親亦在其中也睦親而和也平均章明也百姓畿音祈内民庶也昭明皆能自明其徳也萬邦天下諸侯之國也黎黑也民首皆黑故曰黎民於歎美辭變變惡為善也時是雍和也此言堯推其徳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所謂放勲者也朱子曰克明俊徳是明明徳之意 克明俊徳只是説堯之徳與文王克明徳同 問堯典自欽明文思以下皆説堯之徳則所謂克明俊徳者古註作能明俊徳之人似有理曰且看文勢不見有用人意 問俊徳或以為己之明徳或以為俊徳之士若以大學之序觀之則俊徳為己之明徳似無可疑者曰俊徳當依大學説 問堯典以親九族説者謂上至髙祖下至𤣥孫林少穎謂若如此只是一族所謂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是否曰父族謂本族姑之夫姊妹之夫女子之夫家母族謂母之本族母族與姨母之家妻族則妻之本族與其母族是也上殺下殺旁殺只看所畫宗族圖可見 九族以三族言者較大然亦不必如此泥但其所親者皆是 平章百姓只是近處百姓黎民則合天下之民言之矣典謨中百姓只是說民如罔咈百姓之類若國語説百姓則多是說百官族姓 平章百姓只是畿内之民非百官族姓也此家齊而後國治之意百姓昭明乃三綱五常皆分曉不鶻突也王氏曰親者親之也睦者交相親也 唐氏曰睦者親之應昭明者平章之應時雍者協和之應也 陳氏大猷曰於如詩於穆之於葢神化之妙難以形容與直言變者氣象不侔矣 西山真氏曰欽明文思者衆徳之目俊徳即其摠名也明俊徳者修身之事其下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此帝者為治之序也先言明俊徳謂堯自明其徳後言平章百姓而百姓昭明謂新民而民亦有以明其徳也大學以明明徳為新民之端與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序葢木之堯典也堯典其大學之宗祖歟 新安陳氏曰克明俊徳者明此徳之全體以親九族至時雍者推此徳之大用舉天地間盡在春風和氣中矣𫝊謂此言堯推其徳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所謂放勲者也即指此為放勲帝徳之用無所不至者即功勲之無所不至者也豈功自功徳自徳哉 王氏充耘曰此盡己之性能盡人之性者也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乃者紀事之辭羲氏和氏主厯象授時之官若順也昊廣大之意厯所以紀數之書象所以觀天之器如下篇璣衡之屬是也日陽精一日而繞地一周月陰精一月而與日一㑹星二十八宿音秀衆星為經金木水火土五星為緯皆是也辰以日月所會分周天之度為十二次也人時謂耕穫之候凡民事早晚之所闗也其說詳見去聲下文朱子曰羲和主厯象授時而已非是各行其方之事 羲和即是耶四子或云有羲伯和伯共六人未必是厯是古時一件大事故炎帝以鳥名官首曰鳳鳥氏厯正也嵗月日時既定則百工之事可考其成厯是書象是器無厯則無以知三辰之所在無璣衡則無以見三辰之所在 孔氏曰重黎之後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時之官昊天言元氣廣大 唐孔氏曰日月所㑹之辰十有二正月㑹亥辰為娵訾二月戌為降婁三月酉為大梁四月申為實沈五月未為鶉首六月午為鶉火七月巳為鶉尾八月辰為夀星九月卯為大火十月寅為析水十一月丑為星紀十二月子為𤣥枵星與辰一也舉其人之所見為星論其日月所㑹謂之辰 吕氏祖謙曰作厯之前欽若昊天是先天而天弗違作厯之後敬授人時是後天而奉天時皆以欽敬為主 程子曰事之最大最先在推測天道治厯明時萬事莫不本於此修齊治平治之道也順時治厯創制立度治之法也聖人治天下惟此兩端而已 王氏曰昔少昊氏命官鳳鳥氏司厯𤣥鳥氏司分伯趙氏司至青鳥氏司啓丹鳥氏司閉位五鳩五雉九扈之上古聖人重厯數如此堯世步占曰欽曰敬最為詳嚴及夏義和合為一其職已略至周為太史正嵗年以序事以下大夫為之馮相氏掌日月星辰以中士為之則其官益輕葢創端造始推測天度非上哲有所不能及成法已具有司守之亦可步占所以始重終輕其勢然也 新安陳氏曰重黎自掌天地神明羲和自掌四時作厯疑是兩官紛紛之說不足深泥四子先總命之繼分命之末復總命之雖分方與時其實通掌正如春官正至冬官正雖分四時實通兼云 陳氏雅言曰敬授與允釐意相似聖人事天治民亦欽敬之心而已敬天之心嚴於厯象之際勤民之心嚴於授時之際聖人於事何往不敬而况於事天治民之大者乎
  分命羲仲宅嵎音隅夷曰暘谷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音字
  此下四節言厯既成而分職以頒布且考驗之恐其推步之或差也或曰上文所命葢羲伯和伯此乃分命其仲叔未詳是否也宅居也嵎夷即禹貢嵎夷既略者也曰暘谷者取日出之義羲仲所居官次之名葢官在國都而測候之所則在於嵎夷東表之地也寅敬也賓禮接之如賓客也亦帝嚳枯沃反厯日月而迎送之意出日方出之日葢以春分之旦朝音潮方出之日而識音志其初出之景也平均秩序作起也東作春月嵗功方興所當作起之事也葢以厯之節氣早晚均次其先後之宜以授有司也日中者春分之刻於夏永冬短為適中也晝夜皆五十刻舉晝以見夜故曰日星鳥南方朱鳥七宿唐一行胡孟反僧名張公謹之孫出隠嵩山推以鶉火為春分昏之中星也殷中也春分陽之中也析分散也先時冬寒民聚於隩於到反至是則以民之散處而驗其氣之温也乳音孺化曰孳交接曰尾以物之生育而驗其氣之和也朱子曰宅嵎夷之類恐只是四方度其日景如唐時尚使人去四方觀望 問寅賓出日寅餞納日如何曰恐當從林少穎解寅賓出日是推測日出時候如土圭之法是也暘谷南交昧谷幽都是測日景之處宅度也東作南訛西成朔易皆節候也東作如立春至雨水節之類寅賔則非之於日星鳥則求之於夜厥民析因夷隩非是使民如此民自是如此因者因其析後之事夷者萬物收成民皆優逸之意孳尾至氄毛亦是鳥獸自然如此如今厯書紀鳴鳩排羽等事程泰之解暘谷南交昧谷幽都以為築一臺而分為四處非也若如此則是東方之民得東作他處更不耕種矣西方之民享西成他處皆不歛穫矣大抵義和四子皆是掌厯之官觀於咨汝義暨和之辭可見敬致乃冬夏致日春秋致月是也春秋分無日景夏至景短冬至景長 平秩東作之類只是如今穀雨芒種之節候爾林少穎作萬物作之作説即是此意 在地之位一定不易在天之象運愽不停惟天之鳥星加於地之午位乃與地合得天運之正 王氏曰分命使分陰陽而治之也申命使繼二仲而治之也 孔氏曰暘明也日出於谷而天下明故稱暘谷 蘇氏曰嵎夷之類乃四極之地測候日景以定分至而後厯可起必驗之於四極非常宅也 唐孔氏曰居治東方之官居在帝都而遥統領之以春位在東因治於東方其實主四方春政 林氏曰東作謂萬物發生於東非全取農作之義曽云春為陽中萬物以生秋為陰中萬物以成且引詩薇亦作止老子萬物竝作為證可補先儒之失 孫氏曰仲春陽中故舉日仲秋陰中故舉宵 永嘉鄭氏曰二十八宿環列四方隨天而西轉角亢氐房心尾箕東方宿也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宿也奎婁胃昴畢觜參西方宿也井鬼栁星張翼軫南方宿也四方雖有定星而星無定居各以時見於南方天形北傾故北極居天之中而常在天北二十八宿常半隠半見日東行厯二十八宿故隠見各有時必于南方考之 唐孔氏曰星鳥總舉七宿以象言夏言星火以次言獨指房心虚昴為舉一宿以宿言文不同者互相通也 金氏曰午上有鶉鳥星在星星之東首西尾東故星為星鳥未為鶉首巳為鶉尾是也 張氏曰南方星鳥則東方蒼龍北方𤣥武西方白虎可知東言大火則南之鶉火西之大梁北之𤣥枵可知西言虚北言昴則東之房南之星可知皆互推之也武夷熊氏曰中星者非指天之中而言人君之位坐北而面南則日月五星之運行皆在北極垣外意亦是適在南北極之間故此而取中而謂之中星也大槩東嵎西谷南交朔方是就平地而言東西南北也南方朱鳥東方蒼龍北方𤣥武西方白虎是就周天而言東西南北也 新安陳氏曰諸家解皆以分命申命四子為作四時厯姑以羲仲言使待春分之旦賓出日而識其景然後作春厯不亦晚乎其不通可知矣惟朱子訂𫝊以此四節為厯既成而分職頒布且恐其推步或差而審訂考驗之方為可通葢乃命之初既按厯法之成法以作厯分命申命又恐其或戾於法而審訂之以謹後來之厯此敬重之至也古者常以冬頒來嵗之朔雖今亦然豈待分至而後觀日景乎此訂𫝊所以超出諸解而不可及也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訛吾禾反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
  申重也南交南方交阯之地陳氏曰南交下當有曰明都三字訛化也謂夏月時物長上聲盛所當變化之事也史記索隠唐司馬貞作作南為謂所當為之事也敬致周禮所謂冬夏致日葢以夏至之日中祠日而識音志其景如所謂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者也永長也日永晝六十刻也星火東方蒼龍七宿火謂大火夏至昏之中星也正者夏至陽之極午為正陽位也因析而又析以氣愈熱而民愈散處也希革鳥獸毛希而革易也問平秩南訛敬致林氏謂如周禮致日之致此乃致南方之中星朱子曰致日乃考日中之景如周禮土圭之法非考中星也敬致只是冬夏致日之致寅賔是賔其出寅餞是餞其入敬致是致中北方不說者北方無日故也伊川曰測景以三萬里為凖若有窮然有至一邊已及一萬五千里者而天地之位葢如初也此言葢誤所謂升降一萬五千里中者謂冬夏日行南陸北陸之間相去一萬五千里耳非謂周天只三萬里也唐孔氏曰七宿房在其中但房心連體心統其名左𫝊言火中火見詩稱七月流火皆指房心為火故曰火蒼龍之中星特舉一星與鳥不類 金氏曰心宿有三星中一星謂之大火 林氏曰敬致猶周禮冬夏致日左氏曰官居卿以底日前天文志云日有黄道一曰光道黄道北至東井去北極近南至牽牛去北極逺夏至至于東井近極故晷短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長一尺五寸八分冬至至于牽牛逺極故晷長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長一丈三尺一寸四分晷景者所以知日之南北也春秋分日至□角去極中而晷中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長七尺三寸六分此日去極逺近之差晷景長短之制也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鳥獸毛毨蘇典反
  西謂西極之地也曰昧谷者以日所入而名也餞禮送行者之名納日方納之日也葢以秋分之莫去聲夕方納之日而識其景也西成秋月物成之時所當成就之事也宵夜也宵中者秋分夜之刻於夏冬為適中也晝夜亦各五十刻舉夜以見日故曰宵星虚北方𤣥武七宿之虚星秋分昏之中星也亦曰殷者秋分陰之中也夷平也暑退而人氣平也毛毨鳥獸毛落更生潤澤鮮好也蘇氏曰秋獨曰宅西徐廣云今天水之西縣也 孔氏曰昧㝠也日入於谷而天下㝠故曰昧谷昧谷曰西則嵎夷東可知 唐孔氏曰谷者日所行之道非實有谷而日入也送行飲酒謂之餞故餞為送也
  中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於到反鳥獸氄而隴反
  朔方北荒之地謂之朔者朔之為言蘇也萬物至此死而復蘇猶月之晦而有朔也日行至是則淪於地中萬象幽暗故曰幽都在察也朔易冬月嵗事已畢除舊更平聲新所當改易之事也日短晝四十刻也星昴西方白虎七宿之昴宿冬至昏之中星也亦曰正者冬至陰之極子為正陰之位也隩室之内也氣寒而民聚於内也氄毛鳥獸生耎而兖反充芮反細毛以自温也葢既命羲和造厯制器而又分方與時使各驗其實以審夫推步之差聖人之敬天勤民其謹如是是以術不違天而政不失時也又按此冬至日在虚昏中昴今冬至日在斗昏中壁中星不同者葢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嵗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嵗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度常平運而舒日道常内轉而縮天漸差而西嵗漸差而東此嵗差之由唐一行所謂嵗差者是也古厯簡易音異未立差法但隨時占候修改以與天合至東晉虞喜始以天為天以嵗為嵗乃立差以追其變約以五十年退一度何承天以為太過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七十五年為近之然亦未為精密也因附著於此朱子曰朔易亦是時候嵗一改易於此有終而復始之意 中星自堯時至今已差五十度 今之造厯者無定法只是趕趂天之行度以求合或過則損不及則益所以多差因言古之鐘律細算寸分毫釐絲忽皆是定法如合符契皆自然而然莫知所起古之聖人其思之如是之巧然皆非私意撰為之也意古之厯書亦必有一定之法而今亡矣三代而下造厯者紛紛莫有定議愈精愈密而愈多差由不得古人一定之法也季通常言天之運無常日月星辰積氣皆動物也其行度疾徐或過不及自是不齊使我之法能運乎天而不為天之所運則其疎密遲速或過不及之間不出乎我此虚寛之大數縱有差忒皆可推而不失矣何者以我法之有定而律彼之無定自無差也季通言非是天運無定乃其行度如此其行之差處亦是常度但後之造厯者為數窄狹而不足以包之耳 堯時昏旦星中於午月令差於未漢晉以來又差今比堯時似差四分之一古時冬至日在牽牛今却在斗 太史公厯書說是太初然却是顓頊四分厯劉歆三統厯唐一行大衍厯最詳備五代王朴司天考亦簡嚴然一行王朴之厯皆止用之二三年即差王朴厯是七百二十加去季通亦用却依康節三百六十數唐孔氏曰朔盡也北方萬物盡故言朔李巡曰萬物盡於北方蘇而復生故北稱朔王肅云改易者謹約葢藏循行積聚引詩嗟我婦子曰為改嵗入此室處釋宫云西南隅謂之隩孫炎云室中隠隩之處也隩是室内之名故以隩為室也 王氏曰不言北而言朔如月朔更始之意北方以位言之則日月星辰之象皆伏而不見以時言之則草木歸根昆蟲閉蟄皆有隠伏之意故謂之幽都三時言平秩主農事也至冬農事畢矣嵗事且終天氣更始故言平在朔易孫氏覺曰在者存而有察意朔者終而有始意 吕氏曰北方終其陰而後始其陽故曰朔方既成今嵗之終又慮來嵗之始故謂之朔易始而終終而始此天地生生不窮之道而聖人體之以贊化育艮始終萬物之意也 新安胡氏曰東萊實本程子經說而畧潤色之程子又曰古者功作之事皆於冬月閒隙之際如修完室廬墻垣之類皆為來嵗計皆是一嵗之事既終則復慮其始也 顧氏臨曰月令仲春日在奎考之書則冬之時也仲夏在東井則書之春也仲秋在角則書之夏也仲冬在斗則書之秋也月令與書異葢天道三十年小變百年中變五百年大變故曰伏羲神農之厯不可用於堯舜之時堯舜之厯不可用於夏商之際 金氏曰堯典中星與月令不同月令中星與今日又不同嵗有差數先賢故立嵗差之法以步之差法當以七十五年者為稍的堯時冬至日在虚七度昏昴中至月令時該一千九百餘年月令冬至日在斗二十二度昏奎中至本朝初該一千七百餘年冬至日在斗初度昏壁中今延祐又經四十餘年而冬至日在箕八度矣昏亦壁中以此驗之誠有不同 問堯典仲春仲夏仲秋仲冬與月令四仲昏旦中星不同何故潛室陳氏曰謂之中星者當南方之正直午位之中者也然星隨天西轉無刻不有中星但其法以初昏為候故堯典之所指即謂昏中也其以星鳥言者以四象言也其以星火言者是以二十八宿言也要皆不出於二十八宿四分之則為四象十二分則為十二辰耳然堯典但提其大綱若厯家則轉加密矣故月令析為十二三統析為二十四氣且兼旦中而言則愈析愈密固不厭析也葢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四分其度而得一謂零散數也其一晝夜左旋一周天而又竒一度置周不數而獨數其竒故謂星日行一度若甲日某星初度中即乙日某星二度中日有三百六十六即中星亦有三百六十六必星官以玉衡窺之毫釐不差斯可以定節氣而成四時若三統分二十四氣在厯家且爾况月令堯典乎古今厯法不同大抵較疎密耳 新安陳氏曰顧氏此條當與訂傳嵗差之說參看耳訂傳謂今冬至日在斗昏壁中所謂今者文公之時也證之今日又不同矣近嵗方氏回當至元十八年辛巳作孫君山經序有曰今冬至日在箕九度昏室中由此觀之烏可不用嵗差法隨時追其變而治厯以與天合哉既當隨時修改以與天合則執經膠泥以求與古合決所不可也 臨川吳氏曰乃命總命羲和也就羲和之内分别之羲掌春夏和掌秋冬故言分命又就羲之内和之内重分之既命其仲復命其叔故言申命堯命四時之官明天時以授人而其要在於度日景日晷驗初昏中星以定二分二至而已葢分至定則四時之節𠉀皆不差矣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嵗允釐百工庶績咸熙
  咨嗟也歎而告之也暨及也朞猶周也允信釐治工官庶衆績功咸皆熙廣也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故日行一日亦繞地一周而在天為不及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會是一嵗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十二會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又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嵗月行之數也嵗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一嵗之常數也故日與天會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與日會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虚合氣盈朔虚而閏生焉故一嵗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嵗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五嵗再閏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嵗七閏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故三年而不置閏則春之一月入于夏而時漸不定矣子之一月入于丑而嵗漸不成矣積之之久至于三失閏則春皆入夏而時全不定矣十二失閏子皆入丑嵗全不成矣其名實乖戾寒暑反易農桑庶務皆失其時故必以此餘日置閏月於其間然後四時不差而嵗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衆功皆廣也朱子曰天道左旋日月亦只左旋但天行健一日一夜而周常差過一度日月違天而退日是一日退一度月是一日退十三度有竒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每嵗只有三百六十日餘了五日四分日之一又除小月計六日所以置閏所餘六日為氣盈所少六日為朔虚 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而今一嵗三百五十四日者積朔空餘分以為閏朔空者六月小也餘分者五日四分日之一也如何見得天有三百六十五度甚麽人去量來只是天行得過處為度天之過處便是日之退處日月
  㑹為辰 問周天之度是自然之度是强分曰天左旋一晝一夜行一周而又過了一度以其行過處一日作一度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方是一周只將南北表看今日恁時看時有甚星在表處明日恁時看這星又差逺或别是一星了 天道與日月五星皆是左旋天道日一周天而常過一度日一日一周天起度端終度端故比天道常不及一度月行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今人却云月行速日行遲此錯說也但厯家以右旋為說取其易見日月之度爾 伯靜云天是一日一周日則不及一度非天過一度也曰此說不是若以為天是一日一周則四時中星如何不同如此則日日一般却如何紀嵗把甚麽時節做定限若以天為不過而日不及 度則趲來趲去將次午時便打三更矣因取禮記月令疏指其中星早晚不同及更行一度兩處曰此說得甚分明其他厯書都不如此説而今若就天裏看時只是行得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若把天外來說則是一日過了一度季通常有言論日月則在天裏論天則在太虚空裏若去太虚空裏看那天自是日月衮得不在舊時處謂如今日在這一處明日自是又衮動著些子义不在舊時處了又曰天無體只二十八宿便是體且如日月皆從角起天亦從角起日則一日運一周依舊只在那角上天則一周了又過角些子日日累上去則一年便與日㑹 問天道左旋自西而東日月右行則如何曰横渠說日月皆是左旋説得好葢天行甚健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進過一度日行速健次於天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正恰好被天進一度則日為退一度二日天進二度則日為退二度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天所進過之度又恰周得木數而日所退之度亦恰退盡本數遂與天會而成一年是謂一年一周天月行遲一日一夜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行不盡比天為退了十三度有竒至二十九日半强恰與天相值在恰好處是謂一月一周天進數為順天而左退數為逆天而右厯家以進數難算只以退數算之故謂之右行且曰日行遲月行速 厯家只算所退之度却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此乃截法故有日月五星右行之說其實非右行也横渠云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說最好 問經星左旋緯星與日月右旋是否曰今諸家是如此說横渠說天左旋日月亦左旋看來横渠之說極是只恐人不曉所以詩傳只載舊説或問此亦易見且以一大輪在外一小輪載日月在内大輪轉急小輪轉緩雖都是左轉只有急有慢便覺日月是右轉了曰若如此則厯家逆字皆著改作順字進字皆著改作退字 問日是陽如何反行得遲於月曰正是月遲又問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如何却是遲曰厯家是將他退底度數天至健故日行常少及他一度月又遲故不及天十三度有奇且如月生於西一夜一夜漸漸向東便可見月遲問如此則當日比天行遲了一度月比天行遲了十三度有竒曰厯家若如此說則算著那相去處度數多今只以其相近處言故易算聞季通云西域有九執厯却是順算又云便是那這箇物事難說厯家自有一種言語 問厯法何以推月之大小曰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計之觀其合朔為如何如前月大則後月初二日月生明 中氣只在本月若趲得中氣在月盡後月便當置閏 孔氏曰匝四時曰朞未盈三嵗足得一月則置閏焉以定四時之氣節成一嵗之厯象 唐孔氏曰四分日之一入六日内舉全數言之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為每嵗之實餘正十一日弱也 毅齊沈氏曰天行速每日過一度進而與日㑹以成一期月行遲每日不及日十三度有奇退而與日㑹以成一月 吴氏享夀曰嵗無定日閏有定法朞閏嵗三字為此一節之大要朞者一嵗之足日也嵗者一嵗之省日也閏者補三嵗之省日湊為三嵗之足日也 蘇氏曰有六旬有六日有讀為又古有又通 陳氏普曰天繞地左旋東出西入一日一周而少過之日者天之精與天左旋日適一周以天之過也而為少不及焉天日進而日日退也日非退也以天之進而見其退耳厯家謂日月皆右旋以此葢不計天之進而但以日月之退為右旋以背而為面也然苟不計天之進則是四時昏旦中星常不移矣無是理也文公以為横渠首𤼵之葢隋書之說略後人未有述之而横渠首得其説爾積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天與日復相遇於初進初退之地而為一年寒暑四時更迭代謝生成散斂皆於是而周夫天日者氣數之始其毎日之進退既有常則故一日之進退遂為一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進退一周而周天之數遂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凡天之東西南北縱横參伍與夫星辰逺近之相去月與五星之行皆以其度為度焉度數也則也天本無度以與日離合而成天日東西行其周布本東西而縱横南北皆以其度為數見日者數之本日數既定而在天在地無非其度也月行遲常以二十七日千一十六分日之三百二十七而與天㑹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一月一周天者以與日會言也其實二十七日有竒而周天又二日有竒始與日會文公注十月之交以為月二十九日有奇而周天又逐及於日而與日會葢未詳也其不及天日之度於日之不及天既多十餘倍則其與天日會者自速十餘倍此日之所以嵗周而月之所以月周也日一年與天一㑹月一年與天十三㑹與日十二㑹其與天會者無所用故古今少道之天以日為天故日與天㑹而為嵗功月於氣無與故其與天㑹者一無所用而僅以與日會者紀乎二十四氣之行日月每三十餘㑹而一閏兩閏之中謂十五十六會也但以晦朔弦朢為度則漸違乎氣以晦朔弦朢為度而閏以追之則雖暫違而常扳以及之日月一㑹二十九日半有竒二氣之日常在其内毎三十餘會則中氣必出一會之外入再㑹之初而其月惟一氣在其月之中於此置閏天不用之而人用之也人之用之者以望前半月終前月望後半月起後月終前月則月無久違而及日起後月則日有餘裕而待月農桑之候常不失序而人與天常不相違矣十九年七閏則日月二百三十五會與天日一十九會平等而無少不及故為一章也 金氏曰氣盈而不置閏則晦朔弦望差朔虚而不置閏則春夏秋冬差氣盈而失閏則立春為正月一日驚蟄為二月一日隨節氣而為月累累皆然當朔不朔當晦不晦安得合初一十五初八二十三之晦朔弦朢乎朔虚而失閏則只以三箇月為春三箇月為夏又兩箇三月為秋為冬隨十二月而為一嵗累累皆然而春非春秋非秋夏不熱冬不寒矣經三十三箇月則氣盈朔虚之數積及一月便合置閏前閏距後閏亦三十三箇月數内大月多則過數而閏三十四箇月者有之大月少則不及數亦閏三十二箇月者亦有之閏所以消其盈而息其虚也大略經三十三箇月則消息停當氣節差移自然月内無中氣而為閏焉 新安陳氏曰四分度之一者周天全度外其零度有一度四分中之一分也以對周嵗全日外其零日亦有一日四分中之一分所謂四分日之一也九百四十分為一日其二百三十五分即四分中一分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即四分日之一也月一日不及天十三度有竒是不及日十二度有竒積二十九日零四百九十九分而月與日會四百九十九分是六時零三刻弱也二十九日零六時三刻實為一月十二會得全日三百四十八乃十二箇二十九日餘分之積以日法算之其五千六百四十分該六日而得六者得六日也零者尚有三百四十八分三百四十八日加六日一嵗通三百五十四日此一嵗小嵗之數也十九年閏餘通得二百單六日須置七閏月所以毎十九年或二十年必氣朔同日者一畨也然一嵗只有三百五十四日而經云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何也此一嵗大嵗之數也葢今年立春到明年立春二十四氣全數並有三百六十五日零二十五刻二十五刻即四分日之一以二十五刻當一日舉全數而言故曰三百六句有六日也二氣為一月必有三十日零二時五刻始交後月節氣合二十四氣該三百六十五日零二十五刻此氣盈之溢數也十二月有六小盡者此朔虚之虧數也一朔無三十日全非朔虚而何二氣必三十日添二時五刻非氣盈而何節氣之有餘與小盡之不足二者並行而不相悖因此有餘不足而置閏於其間二者參合而交相成兹其為萬世不能易之妙法歟林氏曰二十七章為一㑹五百一十三年三會為一統八十一章一千五百三十九年三統為一元四
  千六百一十七年章統㑹元運於無窮 吕氏曰釐工熙績二句乃史紀堯因治厯明時而致正官立治之力非堯言也 董氏鼎曰日月麗乎天宜皆隨天而行也而曰天左旋日月五星右轉何哉大要天最健而行速日月五星不相及耳然二十八宿亦星也何以與天並行而日月五星獨不能並行也朱子曰天無體二十八宿便是體二十八宿之行即天行也是以謂之經星猶機絲之有經一定而不動而日月五星緯乎其中所以分晝夜而列四時無非順天而成造化也故自地面而觀其運行則皆東升西没繞地而左旋自天度而考其次舍則日月五星獨以漸而東為逆天而右轉葢由其行不及天而次舍日以退然舍雖退而行未嘗不進也退雖逆而進未嘗不順也於天雖逆而右轉於地則未嘗不順而左旋也蔡氏書傳曰天左旋日月麗天亦左旋而語録中載朱子引横渠曰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故日月星辰亦左旋此洞見天道之流行就地面而順觀之也論語或問曰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詩十月之交傳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左旋於地一晝一夜則其行一周而又過一度日月皆右行於天一晝一夜則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此步占日月之躔次於天度而逆取之也儒家論天道則皆順而左旋厯家考天度則日月五星逆而右轉然其次舍雖逆其趨向則順自天度考之雖成右轉自地面觀之仍是左旋明於天於地之説則知左旋右轉雖異而實同矣又按論語或問乃朱子未定之書而語録中又謂日月左旋之説恐人不曉故詩傳中只載舊說則蔡傳亦無可疑 陳氏雅言曰閏之為閏雖非天道之所有而亦人時之所不可無使天與日月之行氣朔之有餘不足而不置閏以歸之則時且不定嵗且不成何以示信於下使及時趨事乎然則閏之有係於天時人事如此治厯者庸可不盡心哉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放上聲齊曰𦙍羊進反子朱啓明帝曰吁嚚魚巾反訟可乎
  此下至鯀古本反績用弗成皆為去聲音善舜張本也疇誰咨訪問也若順庸用也堯言誰為我訪問能順時為治之人而登用之乎放齊臣名𦙍嗣也𦙍子朱堯之嗣子丹朱也啓開也言其性開明可登用也吁者歎其不然之辭嚚謂口不道忠信之言訟爭辯也朱葢以其開明之才用之於不善故嚚訟禹所謂傲虐是也此見堯之至公至明深知其子之惡而不以一人病天下也或曰𦙍國子爵堯時諸侯也夏書有𦙍侯周書有𦙍之舞衣今亦未見其必不然姑存於此云朱子曰自疇咨若時登庸到篇末只是一事皆是為禪位設也一舉而故齊舉𦙍子再舉而驩兠舉共工三舉而四岳舉鯀皆不得其人故卒以天下授舜 問朱先稱啓明後又説他嚚訟恐不相協曰便是驩兜以白為黒以非為是所以舜治他但那人也是嶢崎且説而今暗昧底人解與人健訟不解惟其是啓明後方解嚚訟 堯問疇咨若時登庸放齊不應舉一箇明於為惡之人此直是放齊不知子朱之惡失於薦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耳 吕氏曰君子因啓明以為善小人因啓明以為惡 新安陳氏曰溺愛者不明堯深知子之惡至明也史記載堯云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至公也
  帝曰疇咨若予采驩兜上呼官反下當侯反曰都共音恭工方鳩僝仕限反功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
  采事也都歎美之辭也驩兜臣名共工官名葢古之世官族也方且鳩聚僝見音現也言共工方且鳩聚而見其功也靜言庸違者靜則能言用則違背音佩也象恭貌恭而心不然也滔天二字未詳與下文相似疑有舛誤上章言順時此言順事職任大小可見朱子曰共工驩兠看得來其過惡甚於放齊𦙍子朱方鳩僝功語未可曉此篇出於伏生便有此等處亦未灼然知僝功為見功亦且依古注說 孔子曰貌象恭敬而心傲狠若漫天 新安陳氏曰兜共四凶之二同惡相濟敢為欺罔堯己燭其姦未及誅之耳舜既受禪長惡不悛故罪之 象山陸氏曰堯之知共工丹朱不是於形跡間見之直是見他心術
  帝曰咨四岳湯湯音傷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於音烏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圯部鄙反族岳曰异音異哉試可乃已帝曰往欽哉九載音宰績用弗成
  四岳官名一人而總四岳諸侯之事也湯湯水盛貌洪大也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音降水洚水者洪水也葢水涌出而未洩音泄故汎濫而逆流也割害也蕩蕩廣貌懷包其四面也襄駕出其上也大阜曰陵浩浩大貌滔漫謨官反也極言其大勢若漫天也俾使乂治也言有能任此責者使之治水也僉衆共之辭四岳與其所領諸侯之在朝音潮者同辭而對也於歎美辭鯀崇伯名歎其美而薦之也咈者甚不然之之辭方命者逆命而不行也王氏曰圓則行方則止方命猶今言廢閣詔令也葢鯀之為人悻下頂反戾自用不從上令去聲也圯敗族類也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鯀之不可用者以此也楚辭言鯀婞直是其方命圯族之證也岳曰四岳之獨言也异義未詳疑是已廢而復去聲强舉之之意試可乃己者葢廷臣未有能於鯀者不若姑試用之取其可以治水而已言無預他事不必求其備也堯於是遣之往治水而戒以欽哉葢任大事不可以不敬聖人之戒辭約而意盡也載年也九載三考功用不成故黜之問四岳是十二牧之長否朱子曰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岳則百揆是朝廷官之長四岳乃管領十二牧者四岳通九官十二牧為二十有二人則四岳為一人矣又堯咨四岳以汝能庸命㢲朕位不成堯欲以天下與四人也 問堯既知鯀如何猶用之曰鯀也是有才智想見只是狠抝自是所以弄得恁地狼璫所以楚辭說鯀悻直以亡身必是他去治水有不依道理壞了處弄了八九年無收殺了故舜殛之异哉是不用亦可試可乃己言試而可則用之亦可已而已之也 庸命方命之命皆謂命令也庸命者言能用我之命以㢲朕位也方命者言止其命令而不行也 吕氏曰鯀非無治水之才其方命圯族乃恃才而不順理不能行其所無事必矣惟欽字可治鯀之病鯀不能用也堯時天下皆君子惟此二人與衆異為小人故書之乃春秋常事不書之意 陳氏大猷曰祭法云禹能修鯀之功鯀非無功但不成爾於人所共賢而賢之易於人所共賢而知其非賢難三人當時所賢堯獨察其不然此可見堯之知人也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曰明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側陋師錫帝曰有鰥音闗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帝曰我其試哉女尼據反于時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媯俱為反如税反毗賔反于虞帝曰欽哉
  朕古人自稱之通號吳氏曰巽遜古通用言汝四岳能用我之命而可遜以此位乎葢丹朱既不肖羣臣又多不稱故欲舉以授人而先之四岳也否不通忝辱也明明上明謂明顯之下明謂己在顯位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舉也側陋㣲賤之人也言惟徳是舉不拘貴賤也師衆錫與也四岳羣臣諸侯同辭以對也鰥無妻之名虞氏舜名也俞應許之辭予聞者我亦嘗聞是人也如何者復問其徳之詳也岳曰四岳獨對也瞽無目之名言舜乃瞽者之子也舜父號瞽叟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母舜後母也象舜異母弟名傲驕慢也諧和烝進也言舜不幸遭此而能和以孝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大為姦惡也女以女與人也時是刑法也二女堯二女娥皇女英也此堯言其將試舜之意也莊子所謂二女事之以觀其内是也葢夫婦之間隠㣲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釐理降下也媯水名在今河中府河東縣出歴山入河爾雅曰水北曰汭亦小水入大水之名葢兩水合流之内也故從水從内葢舜所居之地嬪婦也虞舜氏也史言堯治平聲裝下嫁二女于媯水之北使為舜婦於虞氏之家也欽哉堯戒二女之辭即禮所謂往之女音汝家必敬必戒者况以天子之女嫁於匹夫尤不可不深戒之也朱子曰先儒多疑舜乃前世帝王之後在堯時不應在側陋此恐不然若漢光武只是景帝七世孫已在民間耕稼了况上古人夀長傳數世之後經厯之逺自然有㣲而在下者 吕氏曰烝烝二字舜之工夫在此烝烝者有熏灌之意詩曰烝之浮浮如甑之炊物薪然不繼則氣息不騰烝烝之工間斷不能熟物火既不歇則自然烝烝以至於熟舜處頑父嚚母傲象之間彼為惡之功日日不已苟非孝誠熏灌工夫源源安能至於不格姦之地若有間斷則無以勝其為惡矣葢為善為惡各有力量力者勝此烝烝不格姦之意 曾氏鞏曰烝如烝之浮浮之烝盛徳上達化而熟之使不自知也 問舜能使瞽叟之不格姦何哉潛室陳氏曰不格姦亦謂能感動其慈愛之心至於和豫使父子如初耳非謂能移其氣性使作聖賢 帝曰我其試哉女於時觀厥刑于二女皆堯之言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乃史官之辭言堯以女下嫁於舜爾帝曰欽哉是堯戒其二女之辭若如此說不解亦自分明但今解者便添入許多字來説釐降只是他經理二女下降時事爾 孔氏曰堯年十六以唐侯升為天子在位七十年則時年八十六以二女妻舜以治家觀治國 唐孔氏曰按世本堯是黄帝𤣥孫舜是黄帝八代孫計堯女於舜之曾祖為四從姊妹以之為妻於義不可世本之言未可據信孫氏曰刑謂以身儀之與詩刑于寡妻之刑同周子曰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也家人離必
  起于婦人故暌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堯所以釐降二女于媯汭舜可禪乎吾兹試矣是治天下觀乎家治家觀身而已矣 地志河東郡青山中有二泉下南流者曰媯下北流者曰汭二水異泉而合流出西注于媯 陳氏大猷曰舜自處頑嚚傲之間而盡其道固難使二女處焉而亦盡其道尤難使非化二女與己同徳安能如此二女亦舜之儔也歟 武夷熊氏曰孔子定書斷自唐虞以下堯典是第一篇書以前更有文字韓子曰堯以是道傳之舜舜以是道傳之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則堯典是第一傳道之祖以前雖有伏羲神農黄帝三聖人者作孔子作易大傳不過略述其開物成務大槩而已剏制立法葢未詳也堯典曰放勲孔子稱之亦曰巍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葢混沌既判至堯適當一元文明之㑹讀書者不可不熟玩而深求也此一篇當作五截看首至黎民於變時雍此第一節是言堯之徳千萬世聖學源流皆起於此自羲和欽若昊天至庶績咸熙此第二節是言堯之理會天道一截自疇咨若時至象恭此第三節是言理會人道一截自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至績用弗成此第四節是理會地道一截又自帝曰咨四岳至欽哉是第五節是言禪讓之事人君之職以用人為重以知人為難一咨若時而得丹朱之頑再咨若采而得共工之静言庸違三咨治水而得鯀之方命圯族直至咨四岳舉舜為天下得人命益命稷命禹命臯陶皆是舜舉以後事人君以一身出而為天地人物之宗主不過為生民立極盡其輔相裁成之道以立人極之則三才之責既盡則聖人之能事畢矣舜典言攝位亦只是此三事首言璿璣玉衡是理會天道次言朝覲巡狩是理會人道次言封山濬川是理會地道此後不過去四凶咨岳牧命九官而已此外無餘事也葢人君職分之大綱不過如此 董氏鼎曰帝堯為五帝之盛帝堯典為百篇之首篇吕氏謂書首二典猶易首乾坤乾君道坤臣道也天地之道備於乾坤而君臣之道見於二典至當之論也然堯典篇中不過三大節修齊治平一也治厯明時二也知人舉舜三也節目有三而綱領惟一一者欽而已欽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根本見於修齊治平者此敬見於治厯明時者亦此敬見於知人傳賢而不溺於親愛之子不遺於疎賤之舜者亦此敬一篇之中言欽不一曰恭曰寅何往非一敬所貫通者先儒謂敬者百聖傳心之法而實自堯啓其端焉讀是書者宜亦曰毋不敬 范陽張氏曰一吁一俞治亂所係不可忽也放齊舉丹朱堯曰吁驩兜舉共工堯亦曰吁使堯於此時而俞之則小人得志必將召禍而起亂矣師錫虞舜堯曰俞僉舉伯禹舜亦曰俞使堯舜於此時而吁之則君子之道消矣將何以致唐虞之治乎惟可吁則吁故一吁而天下莫不畏可俞則俞故一俞而天下莫不服此所以為堯舜之盛也學者於此二字當熟味之然後知聖人一吁一俞非偶然也 魯齋許氏曰堯典一篇只四件事一明徳二愛民三用人四處變自稽古帝堯至黎民於變皆明徳事也自乃命羲和以下皆敬授人時事也授時不可緩此愛民之至情也先儒只說天象非聖人定書意也明徳愛民二事君道之大綱也如四時纂要只是順時育物而已命羲和只是如此放齊謂𦙍子朱啓明帝謂嚚訟可乎又共工方鳩僝功帝謂靜言庸違象恭滔天此是堯知人用人處丹朱必俊辯共工必材幹常人論人所見只是俊辯材幹便是人才堯不如此却只於言行上考察言忠信行篤敬此聖人取人之法也堯以其子不肖故求天下之賢聖禪以天位付以天民此豈常人之所能而堯能之此所以為大聖人到事行不得處須看道理順天命常人便用智力聖人則一順天命
  舜典
  今文古文皆有今文合于堯典而無篇首二十八字 唐孔氏曰東晉梅賾音色上孔傳去聲闕舜典自乃命以位以上二十八字世所不傳多用王名肅名甯之註補之而皆以慎徽五典以下為舜典之初至齊蕭鸞南齊明帝建武四年姚方興吳典人於大航頭建康地名得孔氏傳古文舜典乃上之事未施行而方興以罪致戮音陸至隋開皇初購求上居候反以財求之遺典始得之今按古文孔傳尚書有曰若稽古以下二十八字伏生以舜典合於堯典只以慎徽五典以上接帝曰欽哉之下而無此二十八字梅賾既失孔傳舜典故亦不知有此二十八字而慎徽五典以下則固具於伏生之書故傳者用王范之註以補之至姚方興乃得古文孔傳舜典於是始知有此二十八字或者由此乃謂古文舜典一篇皆盡亡失至是方全得之遂疑其偽葢過論也朱子曰東萊謂舜典止載舜元年事則是若說是作史之妙則不然焉知當時别無文字在 程子曰舜典篇末載舜死是夏時所作可知與堯典虞時所作同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平聲華協于帝濬音峻哲文明温恭允塞入聲𤣥徳升聞乃命以位
  華光華也協合也帝謂堯也濬深哲智也溫和粹也塞實也𤣥幽潛也升上也言堯既有光華而舜又有光華可合於堯因言其目則深沈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和粹而恭敬誠信而篤實有此四者幽潛之徳上聞於堯堯乃命之以職位也朱子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細分是八字合而言之却只是四事濬是明之𤼵處哲則見於事也文是文章明是明著易中多言文明此是就事上説塞是其中實處 舜典自虞舜側㣲至乃命以位一本無云直自堯典帝曰欽哉而下接起慎徽五典所謂伏生以舜典合於堯典也 王氏日休曰濬哲繼以文明若曰濬哲而不文明則若深藏智巧者豈聖人之深智温恭繼以允塞若曰温恭而不允塞則若徒事外貌者豈聖人之温恭 程子曰凡論聖人者必取其徳之煥發者稱之隨其所取不必同也故稱堯曰欽明文思稱文王曰徽柔懿恭稱孔子曰温良恭儉讓譬論玉之美者或取其色之温潤或取其質之堅正或取其聲之清越舉其一則知其為寶矣 陳氏經曰重華協帝此見明兩作離聖人繼出不約而同自内形之外則濬哲之發乃所以為文明由外本乎内則温恭之實乃所以為允塞 新安陳氏曰堯徳光華舜徳之光華與之重故曰重華舜繼堯曰重華如武繼文曰重光濬哲文明温恭允塞之盛徳由其光輝而不可掩言之則曰重華本於幽潛而未見言之則曰𤣥徳幽潛之中光華出焉此與闇然而日章同意又按允塞當從信實之說然孔氏謂舜有深智文明温恭之徳信允塞上下葢如孟子則塞于天地之間與格于上下同意 陳氏雅言曰堯有是徳之光而舜復有是徳之光夫是之謂重堯之光華既如此而舜之光華復如此夫是之謂協此其徳之發於外者無不同也
  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麓音鹿
  徽美也五典五常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從順也左氏所謂無違教也此葢使為司徒之官也揆度達各反也百揆者揆度庶政之官惟唐虞有之猶周之冢宰也時叙以時而叙左氏所謂無廢事也四門四方之門古者以賓禮親邦國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故曰賓穆穆和之至也左氏所謂無凶人也此葢人兼四岳之官也麓山足也烈迅迷錯也史記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蘇氏曰洪水為害堯使舜入山林相去聲視原隰音習雷雨大至衆懼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去聲有絶人者而天地鬼神亦或有以相之歟愚謂遇烈風雷雨非常之變而不震懼失常非固聰明誠智確乎不亂者不能也易震驚百里不喪去聲卑履反丑亮反意為近之問慎徽五典是使之掌教納于百揆是使之宅百揆賓于四門是使之為行人之官納大麓恐是為山虞之官朱子曰若為山虞則其職益卑且合從史記說使之入山雖遇烈風雷雨弗迷其道也 納于大麓當以史記為據謂如治水之類弗迷謂舜不迷於風雨也若主祭之説某不敢信且雷雨在天如何解迷若是舜在主祭而乃有風雷之變豈得是好 烈風雷雨弗迷只當從太史公說若從主祭說則弗迷二字說不得弗迷乃指人而言也 夏氏曰五典之屬即命以位之事王氏曰人麓泰山之麓也後世封禪之說傳會於此董氏鼎曰此一節與堯典以親九族而九族睦至協和萬邦而民時雍語意氣象相似分明上句是感下句是應見二聖人隨感隨應功用神速處 吕氏曰北處與堯以親至時雍同有夫子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之意 陳氏雅言曰聖徳及人而人化之聖徳感天而天相之功用神速至誠不亂非聖人不能也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音㫖可績三載上聲汝陟帝位舜讓于徳弗嗣
  格來詢謀乃汝底致陟升也堯言詢舜所行之事而考其言則見汝之言致可有功於今三年矣汝宜升帝位也讓于徳讓于有徳之人也或曰謙遜自以其徳不足為嗣也朱子曰堯命舜曰三載汝陟帝位舜讓于徳弗嗣則是不居其位也其曰受終于文祖則是攝行其事也故舜之攝不居其位不稱其號只是攝行其職事耳到得後來舜遜於禹不復言位止曰總朕師爾其曰汝終陟元后則今不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但率百官如舜之初爾舜居攝時不知稱號謂何觀受命則是已將天下分付他了 吕氏曰敷言試功此唐虞觀人之成法舜登庸之初非特厯試以事必嘗敷陳以言故堯於此美其言與實相稱也
  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
  上日朔日也葉氏曰上旬之日曽氏曰如上戊上辛上丁之類未詳孰是受終者堯於是終帝位之事而舜受之也文祖者堯始祖之廟未詳所指為何人也唐孔氏曰上日言一嵗日之上也受堯終帝位之事於堯文徳之祖廟也 王氏炎曰文祖堯所從受天下者也 吕氏曰堯已為天下得人則堯之責塞矣故曰受終言受終則舜正始可知 董氏鼎曰堯老舜攝堯之為帝自若也而遽以受終告祖者葢天子之有天下當以其身為始終昔由祖以有其始今告祖以受其終此為告攝而謂之受終葢以重舜之責也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在察也美珠謂之璿璣機也以璿飾璣所以象天體之轉運也衡横也謂衡簫也以玉為管横而設之所以窺璣而齊七政之運行猶今之渾上聲天儀也七政日月五星也七者運行於天有遲有速有順有逆猶人君之有政事也此言舜初攝位整理庶務首察璣衡以齊七政葢厯象授時所當先也 按渾大儀者天文志云言天體者三家一曰周髀音俾二曰宣夜三曰渾天宣夜絶無師說不知其狀如何周髀之術以為天似覆盆葢以斗極為中中高而四邊下日月傍行遶之日近而見之為晝日逺而不見為夜蔡邕字伯喈後漢陳留人以為考驗天象多所違失渾天説曰天之形狀似鳥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猶卵之裹黄圓如彈去聲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者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中岳也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其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迴轉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滅至漢武帝時落下閎字長公巴郡人隠于落下始經營之鮮于妄人又量度上平聲下入聲之至宣帝時耿夀昌始鑄銅而為之象宋錢樂又鑄銅作渾天儀衡長八尺孔徑一寸璣徑八尺圓周二丈五尺强轉而望之以知日月星辰之所在即璿璣玉衡之遺法也歴代以來其法漸密本朝音潮因之為儀三重其在外曰六合儀平置黒單環上刻十二辰八干四隅在地之位以準地面而定四方側立黑雙環背刻去極度數以中分天脊直跨地平使其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子午以為天經斜倚赤單環背刻赤道度數以平分天腹横繞天經亦使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卯酉以為天緯三環表裏相結不動其天經之環則南北二極皆為圓軸虚中而内向以挈三辰四逰之環以其上下四方於是可考故曰六合次其内曰三辰儀側立黑雙環亦刻去極度數外貫天經之軸内挈黄赤二道其赤道則為赤單環外依天緯亦刻宿度而結於黑雙環之卯酉其黄道則為黄單環亦刻宿度而又斜倚於赤道之腹以交結於卯酉而半入其内以為春分後之日軌半出其外以為秋分後之日軌又為白單環以承其交使不傾墊都念反下設機輪以水激之使其日夜隨天東西運轉以象天行以其日月星辰於是可考故曰三辰其最在内者曰四遊儀亦為黑雙環如三辰儀之制以貫天經之軸其環之内則兩面當中各施直距外指兩軸而當其要音腰中之内面又為小窽以受玉衡要中之小軸使衡既得隨環東西運轉又可隨處南北低昂以待占候者之仰窺焉以其東西南北無不周編故曰四逰此其法之大略也沈括曰舊法規環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銀丁葢以夜候天晦不可目察則以手切之也古人以璿飾璣疑亦為此今太史局秘書省銅儀制極精緻音穉亦以銅丁為之厯家之說又以北斗魁四星為璣杓卑遥反三星為衡今詳經文簡質不應平聲北斗二字乃用寓名恐未必然姑存其說以廣異聞朱子曰孔註謂舜察天文齊七政以審已當天心與否未必然只是從新整理起此是最先當理會者故從此理會去 書疏載在璿璣王衡處先説箇天今人讀著亦無甚緊要以某觀之若看得此亦可以想象天之形與日月星辰之運進退疾徐之度皆有分數而厯數大槩亦可知矣 一日論及璣衡及黄赤道日月躔度潘子善曰嵩山本不當天之中為是天形欹側遂當其中耳曰嵩山不是天之中乃是地之中黄道赤道皆在嵩山之北南極北極天之樞紐只此處不動如磨臍然此是天之中至極處如人之臍帶也 厯法要當先論太虚以見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一定位然後論天行以見天度加損虚度之嵗分嵗分既定然後七政乃可齊耳 林氏曰璣衡以步七政之軌度時數兩不差焉故曰以齊日月五星在天有常度其災祥與政事相應故曰七政 西山真氏曰舜受終之初察璿璣以揆七政之運正如人子之事親候伺顔色惟恐一毫少咈於親心此大舜事天之敬也 陳氏經曰七者在天之政也君為天與日月星辰之主君有缺政則日月薄食星辰變動安得而齊意與欽若厯象同 唐孔氏曰璣衡俱飾以玉史之立文猶左氏瓊弁玉纓虞喜云宣明也夜幽也幽明之數其術兼之故曰宣夜髀股也股者表也其法始於庖義周人志之故曰周髀蔡邕云即葢天也渾天者以為地在其中天周其外日月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晝則日在地上夜則日入地下太史所用候臺銅儀則其法也宋太史丞錢樂鑄銅儀傳於齊梁周平江陵器遷長安 陳氏雅言曰璣衡者在器之天也七政者在天之天也在天之天不可得而見在器之天所可得而察何莫非聖人心術淵源之所寓精神流通之所及豈可以淺窺哉與堯之欽若一心也
  肆類于上帝禋音因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肆遂也類禋望皆祭名周禮肆師類造七到反于上帝註云郊祀者祭昊天之常祭非常祀而祭告于天其禮依郊祀為之故曰類如泰誓武王伐商王制言天子將出皆云類于上帝是也禋精意以享之謂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祭法曰埋少去聲牢於泰昭祭時也相近音禳祈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音詠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岳四瀆之屬望而祭之故曰望徧周徧也羣神謂丘陵墳衍古昔聖賢之類言受終觀象之後即祭祀上下神祇以攝位告也朱子曰類只是祭天之名其義則不可曉與所謂旅上帝同皆不可曉然決非是常祭 問六宗曰古注說得自好鄭氏宗讀為禜即祭法中所謂祭時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者如此說則先祭上帝次禋六宗次望山川然後徧及羣神次序則皆順又問五峰取張髦之説如何曰非惟用改易經文兼之古者昭穆不盡稱宗惟祖有功宗有徳故云祖文王而宗武王且如西漢之廟惟文帝稱太宗武帝稱世宗至唐廟乃盡稱宗此不可以為據 鄭氏曰泰昭昭者明也亦壇也時四時也亦謂陰陽之神也埋之者陰陽出入於地中也凡此以下皆祭用少牢相近讀為禳祈郤也求也寒於坎暑於壇王宫日壇夜明月壇宗讀為禜幽禜星壇雩禜水旱壇 蘇氏曰晉張髦以六宗為三昭三穆受終之初既有事于文祖其勢必及餘廟矣春秋不郊猶三望三望分野之星與國中山川乃知古者郊天必及天地間尊神魯諸侯故三望而已此之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葢與類上帝為一禮爾考之祭法其泰壇祭天即此類上帝也祭時寒暑日月星水旱即此禋六宗也四坎壇祭四方與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即此望山川徧羣神也祭法所叙舜典之章句義疏也 陳氏雅言曰此史臣紀舜告攝位之事先上帝而後六宗次山川而後羣神此一定之叙也祭上帝曰類六宗曰禋山川曰望羣神曰徧此一定之名也其叙秩然而不可亂其名截然而不可易此史臣紀載之書法也
  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干羣后
  輯斂瑞信也公執桓圭侯執信音伸圭伯執躬圭子執穀璧男執蒲璧五等諸侯執之以合符於天子而驗其信否也周禮天子執冒以朝諸侯鄭氏注云名玉以冒以徳覆冒天下也諸侯始受命天子錫以圭圭頭斜銳其冒下斜刻小大長短廣狹如之諸侯來朝天子以刻處冒其圭頭有不同者則辨其偽也既盡覲見四岳四方之諸侯羣牧九州之牧伯也程子曰輯五瑞徴五等之諸侯也此已上皆正月事至盡此月則四方之諸侯有至者矣逺近不同來有先後故日日見之不如他朝會之同期於一日葢欲以少接之則得盡其詢察禮意也班頒同羣后即侯牧也既見之後審知非偽則又頒還其瑞以與天下正始也問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恐只是王畿之諸侯輯斂瑞玉是命圭合信如點撿牌印之屬如何朱子曰不當指殺王畿如顧命太保率東方諸侯畢公率西方諸侯不數日間諸侯皆至如此之速 覲是正君臣之禮較嚴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是講賓主之禮天子當宁而立在路寢門之外相與揖遜而入 陳氏大猷曰類帝而下見君受命於天輯五瑞而下見臣受命於君 陳氏曰瑞玉堯所賜也舜斂而復班之使是玉也在堯則為堯賜在舜則為舜賜矣 陳氏雅言曰輯瑞於攝位之初者將以驗其信否而盡其詢察之道班瑞於既覲之後者所以與之正始而示夫更新之義也
  嵗二月東巡守音狩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去聲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䞇音至如五器卒乃復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歸格于藝祖用特
  孟子曰天子適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嵗二月當巡守之年二月也岱宗泰山也柴燔柴以祀天也望望秩以祀山川也秩者具牲幣祝號之次第如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視伯子男者也東后東方之諸侯也時謂四時月謂月之大小日謂日之甲乙其法略見形甸反上篇諸侯之國其有不齊者則協而正之也律謂十二律黄鍾大蔟千候反沽洗蘇典反音如賔夷則無射音亦大吕夾鍾仲吕林鍾南吕應去聲鍾也六為律六為吕凡十二管皆徑三分有奇音崎空圍九分而黄鍾之長九寸大吕以下律吕相間去聲以次而短至應鍾而極焉以之制樂而節聲音則長者聲下短者聲髙下者則重濁而舒遲上者則輕清而剽慓同疾以之審度而度達各反長短則九十分扶問反黄鍾之長一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以之審量去聲而量多少則黄鍾之管其容子穀秬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為龠弋灼反而十龠為合音閤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以之平衡而權輕重則黄鍾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兩龠則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此黄鍾所以為萬事根本諸侯之國其有不一者則審而同之也時月之差由積日而成其法則先粗而後精度量衡受法於律其法則先本而後末故言正日在協時月之後同律在度量衡之先立言之叙葢如此也五禮吉凶軍賓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風俗五玉五等諸侯所執者即五瑞也三帛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𤣥附庸之君執黄二生卿執羔大夫執雁一死士執雉五玉三帛二生一死所以為䞇而見者此九字當在肆覲東后之下協時月正日之上誤脫在此言東后之覲皆執此䞇也如五器劉侍講曰如同也五器即五禮之器也周禮六器蒼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𤣥璜六䞇璧以帛琮以錦圭以馬璋以皮琥以繡璜以黼即舜之遺法也卒乃復者舉祀禮覲諸侯一正朔同制度修五禮如五器數事皆畢則不復扶又反東行而遂西向且轉而南行也故曰卒乃復南岳衡山西岳華胡化反山北岳恒胡登反山二月東五月南八月西十一月北各以其時也格至也言至于其廟而祭告也藝祖疑即文祖或曰文祖藝祖之所自出未有所考也特特牲也謂一牛也古者君將出必告于祖禰乃禮反父廟也歸又至其廟而告之孝子不忍死其親出告姑沃反反面之義也王制曰歸格于祖禰鄭注曰祖下及禰皆一牛程子以為但言藝祖舉尊爾實皆告也但止就祖廟共用一牛不如時祭各設主於其廟也二説未知孰是今兩存之問建牧立伯小大相維自可以垂拱無為矣何故復有巡守之舉豈牧伯不足任耶或云因以祭天且朝諸侯又云君民一體不可邈然不相接故必躬親巡撫然後上下情通而教化洽矣此先王之誠心二說孰是朱子曰建牧立監與巡狩之義竝行不悖祭天朝諸侯巡撫之意皆在其中矣先王之政體用兼舉本末備具非若後世儒者一偏之説有體而無用得本而遺末也 巡守亦非舜創立此制葢亦循襲將來故黄帝紀亦云披山通道未嘗寧居 註家以至岱宗柴為句某謂當以柴望秩于山川為一句如柴望大告武成漢郊祀志亦云柴望秩于山川協時月正日只是去合同其時月日爾非謂作厯也每遇巡守凡事理會一遍如文字之類 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舊說皆云如五器謂即是諸侯五玉之器初既輯之至此禮既畢乃復還之看來似不如此恐書之顛倒了五器五禮之器也五禮者乃吉凶軍賓嘉之五禮凶禮之器即是衰絰之類軍禮之器即是兵戈之類吉禮之器即是簠簋之類如者亦同之義言有以同之使天下禮器皆歸于一 問修五禮呉才老以為只是五典之禮唐虞時無此因說舜典此段疑有錯簡當云肆覲東后五王三帛二生一死贄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如五器卒乃復如者齊一之義卒乃復者事畢復歸也非謂復歸京師只是事畢還歸故亦曰復前説班瑞于羣后則是還之也 又曰卒乃復是事畢而歸非是以贄為復也 問舜之巡守是一年中遍四岳否曰觀其末後載歸格于藝祖用特一句則是一年遍巡四岳矣問四岳惟衡山最逺先儒以為非今之衡山别自有衡山不知在甚處曰恐是嵩山之南若如此則四岳相去甚近矣又云唐虞時以潛山為南岳五岳亦近非是一年往一處然古之天子一嵗不能遍及四岳則到一方境上㑹諸侯亦可周禮有此禮 林氏曰律之十二又生於厯之十二前律厯志云推厯成律故同律度量衡必先協時月正日禮有因革損益故謂之修 陳氏經曰時月日正朔所自出律度量衡制度所自始五禮名分上下所由正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此所以大一統而無國異政之患也 夏氏曰以物言則曰物以寳言則曰瑞以形言則曰器 鄭氏曰羔取其羣而不失其類雁取其𠉀時而行雉取其守介死不失節也 孔氏曰器謂圭璧禮終則還之三帛生死則否 陳氏曰此言復後言歸復自方岳返也歸至帝都也春秋書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書自彼返也又書季子來歸書至國都也 陳氏經曰歸而告至則出告可知 吕氏曰巡守而歸苟民物有一不得其所其見祖廟有愧必矣想舜歸格之時此心無愧對越在廟慰愜可知也 林氏曰胡旦疑一嵗不能周萬五千里此不然叔恬問王通舜一嵗而巡守四岳國不費而民不勞何也曰儀衞少而徴求寡也 陳氏大猷曰天下非一人所能獨治於是有封建諸侯不能保其常治於是有巡守巡守所以維持封建也嵗月易流人心易解法度易弛上下易隔非天子時巡考察作新之治豈能久而無弊哉 吕氏曰自此以下至遏密八音以前皆史雜載舜攝位二十八年中之事
  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五載之内天子巡守者一諸侯來朝者四葢巡狩之明年則東方諸侯來朝于天子之國又明年則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西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天子復巡守是則天子諸侯雖有尊卑而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逺近洽和也敷陳奏進也周禮曰民功曰庸程子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陳其為治之説言之善者則從而明考其功有功則賜車服以旌異之其言不善則亦有以告飭之也林氏曰天子巡守則有協時月日以下等事諸侯來朝則有敷奏以言以下等事朱子曰五載一巡守此是立法如此若一嵗間行一遍則去一方近處㑹一方之諸侯如周禮所謂十二嵗巡守殷國殷國則是㑹一方之諸侯使來朝也則巡守去朝㑹一畨 問五載一巡守還是一年徧厯四方還是止於一方曰恐亦不能徧問古之巡守不至如後世千騎萬乗否曰今以左氏觀之如所謂國君以乗卿以旅國君則以千五百人衞正卿則以五百人從則天子亦可見矣曰春秋之時與茅⿱⺾㳄土階之時莫不同否曰也不然如黄帝以師為衞則天子衞從亦不應大段寡弱也 孔氏曰功成則賜車服以表顯其能用 鄭氏曰巡守之年諸侯各朝于方岳其間四年諸侯來朝于京師以庸表顯其人有才能可用也人以車服為榮故天子之賞諸侯皆以車服賜之覲禮云天子賜侯氏以車服是也又如采菽詩云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皆庸以車服之證也 陳氏雅言曰五載之内天子各以其時而巡守于四岳諸侯各以其年而朝于京師此上下相交之禮也古之君臣情通政治其以此夫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肇始也十二州冀兖音逺青徐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豫梁雍於用反幽并平聲營也中古之地但為九州曰冀兖青徐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豫梁雍禹治水作貢亦因其舊及舜即位以冀青地廣始分冀東恒山之地為并州其東北毉無閭之地為幽州又分青之東北遼東等處為營州而冀州止有河内之地今河東一路是也封表也封十二山者毎州封表一山以為一州之鎮如職方氏言揚州其山鎮曰會音檜稽之類濬川濬道十二州之川也然舜既分十有二州而至商時又但言九圍九有周禮職方氏亦止列為九州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荆豫青兖雍幽冀并而無徐梁營也則是為十二州葢不甚久不知其自何時復扶又反合為九也吳氏曰此一節在禹治水之後其次序不當在四罪之先葢史官泛記舜所行之大事初不計先後之叙也朱子曰肇十有二州冀州堯所都此去地已狹若又分而為幽并二州則三州疆界極不多了青州分為營州亦然葉氏曰分冀州西為并州北為幽州青州又在帝都之東分其東北為營州 蔡仲黙集註尚書至肇十有二州因云禹即位後又并作九州曰也見不得但後面皆只說帝命式于九圍以有九有之師不知是甚時又復并作九州 爾雅釋地九州之名於禹貢無梁青而有幽營孫炎以爾雅與禹貢職方皆不同疑是殷制新安陳氏曰舜即位初咨十有二牧後又曰州十有二師則終舜之世分九州為十二州可見矣又曰禹又并為九州有左傳可證昔夏之方有徳也貢金九牧 龜山楊氏曰十二州九州或分或合因時而已不必强為之説 劉氏𤈴曰帝都冀州冀州北接北狄而其域大於九州分冀為幽并以此二州捍狄使不得接畿甸所以壯帝畿之翼衞而禦外夷之輕侮也 陳氏經曰禹貢之作乃在堯時至舜時分九州為十二州 吕氏曰禹治水嘗濬川今水平復濬安不忘危也川不言十二川無大小皆濬也 陳氏雅言曰肇十有二州者定疆理之制也封十有二山者表州域之鎮也濬川者防壅塞之患也葢洪水既平州之九者分為十二也山之封者奠為十二也州十有二山亦如之至於川之濬者則不可以數拘焉川之大者濬之川之小者亦濬之不以小而不濬也夫天下之患常起於㣲聖人之智常察其幾山之表識無待於致詳水之疏導則不容以或略此史臣書法所以異也
  象以典刑流宥音又五刑鞭作官刑扑普卜反作教刑金作贖神蜀反刑眚所景反災肆赦怙音戸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音乂音吠宫大辟音闢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音扶元惡大憝徒對反殺人傷人穿窬音于淫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流宥五刑者流遣之使逺去如下文流放竄取亂反音擊之類是也宥寛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音京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則以此而寛之也鞭作官刑者木末垂革官府之刑也扑作教刑者夏音賈楚二物學校之刑也皆以待夫罪之輕者金作贖刑者金黄金贖贖其罪也葢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扑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此五句者從重入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肆縱也眚災肆赦者眚謂過誤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又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也賊殺也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雖當宥當贖亦不許其宥不聴其贖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即重葢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音捨陽舒陰慘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葢其輕重毫釐之間各有攸當去聲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去聲生之本心也據此經文則五刑有流宥而無金贖周禮秋官亦無其文至吕刑乃有五等之罰疑穆王始制之非法之正也葢當刑而贖則失之輕疑赦而贖則失之重且使富者幸免貧者受刑又非所以為平也朱子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怗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夫豈一於輕而已哉又以舜命皋陶之辭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其曰惟明克允則或刑或宥亦惟其當而無以加矣又豈一於宥而無刑哉今必曰堯舜之世有宥而無刑則是殺人者不死而傷人者不刑也是聖人之心不忍於元惡大憝而反忍於銜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謂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者皆為空言反誤後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以刑弼教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姦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强暴贓滿之類者苟采陳羣之議一以宫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支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絶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時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養之之具教之之術亦必隨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苟且直以不養不教為當然而熟視其爭奪相殺於前也 象以典刑此一句乃五句之綱領諸刑之摠括猶今之刑皆結于笞杖徒流絞斬也凡人所犯合墨則加以墨刑所犯合劓則加以劓刑剕官大辟皆然流宥五刑者其人所犯合此五刑而情輕可恕或因過誤則全其支體不加刀鋸但流以宥之屏之逺方不與同齒如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類是也鞭作官刑者此官府之刑猶今之鞭撻吏人葢自有一項專刑以治官府之胥史如周禮治胥史鞭五百鞭三百之類抃作教刑此一項學官之刑猶今之學舍夏楚如習射習藝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凡教人之事有不率者則用此刑扑之如侯明撻記之類是也金作贖刑謂鞭扑二刑之可恕者則許用金以贖其罪如此解釋則五句之義豈不粲然明白象以典刑之輕者有流以宥之鞭扑之刑之輕者有金以贖之流宥所以寛五刑贖刑所以寛鞭扑聖人斟酌損益低昂輕重莫不合天理人心之自然而無毫釐抄忽之差所謂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者如何說聖人專意只在教化刑非所急聖人固以教化為急若有犯者須以此刑治之豈得置而不用問贖刑非古法曰然贖刑起周穆王古之所謂贖刑者贖鞭扑耳夫既以殺人傷人矣又使之得以金贖則有財者皆可以殺人傷人而無辜被害者何其大不幸也且殺人者安然居乎鄉里彼孝子順孫之欲報其親者豈肻安於此乎所以屏之四裔流之逺方彼此兩全之也 聖人之心未感於物其體廣大而虚明絶無毫髪偏倚所謂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於物也則喜怒哀樂之用各隨所感而應之無一不中節者所謂天下之達道也葢自本體而言如鏡之未有所照則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則平而已矣至語其用則以其至虚而好醜無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輕重不能違其則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雖以天下之大而不外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論則知聖人之於天下其所以慶賞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與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雖然喜而賞者陽也聖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陰也聖人之所惡也是以聖人之心雖曰至虚至平無所偏倚而於此二者之間其所以處之亦不能無少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此則聖人之㣲意然其行之也雖曰好賞而不能賞無功之士雖曰惡刑而不敢縱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實苟已曉然而無疑則雖欲輕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嘗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達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賞也必察其言審其功而後加以車服之賜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者畫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於逺所以寛夫犯此肉刑而情輕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所以馭夫罪之小而未麗于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贖刑者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贖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輕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肯災肆赦者言不幸而觸罪者則肆而赦之其曰怙終賊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則賊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猶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則聖人畏刑之心閔夫死者之不可復生𢇍者之不可復續惟恐察之有不審施之有不當又雖已得其情而猶必矜其不教無知而抵胃至此也嗚呼詳此數言則聖人制刑之意可見而其於輕重淺深出入取舍之際亦已審矣雖其重者或至於誅斬斷割而不少貸然本其所以至此則其所以施於人者亦必嘗有如是之酷矣是以聖人不忍其被酷者銜寃負痛而為是以報之雖若甚慘而語其實則為適得其宜雖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惟其情之輕者聖人於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逺方以禦魑魅葢以此等所犯非殺傷人則亦或淫或盜其情雖輕而罪實重若使既免於刑而又得使還鄊復為平民則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將何面目以見之而此幸免之人髪膚肢體了無所傷又將得以遂其前日之惡而不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鞕扑之刑則雖刑之至小而情之輕者亦必許其入金以贖而不忍輒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專以宥肉刑而不下及於鞭扑贖專以待鞭扑而不工及於肉刑則其輕重之間又未嘗不致詳也至於過誤必赦故犯必誅之法則又權衡乎五者之内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㫖則常貫通乎七者之中此聖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雖或至於殺人而其反復表裏至精至密之妙一一皆從廣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為也而或者之論乃謂上古惟有肉刑舜之為流為贖為鞭為扑乃不忍民之斬戮而始為輕刑者則是自堯以上雖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從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不忍於殺傷淫盜之凶賊而反忍於見殺見傷為所侵犯之良民也聖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殘忍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謂周之穆王五刑皆贖為能復舜之舊者則固不察乎舜之贖初不上及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後贖也且以漢宣之世張敞以討羌之役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品也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曽謂三代之隆而以是為得哉嗚呼世衰學絶士不聞道是以雖有粹美之資而不免一偏之弊其於聖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識而徒知切切焉飾其偏見之私以為美談若此多矣可勝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巡遊無度財匱民勞至其末年無以為計乃特為此一切權宜之術以自豐而又託於輕刑之說以違道而干譽耳夫子存之葢以示戒而程子策試尚發問焉其意亦可見矣或者又謂四凶之罪不輕於少正卯舜乃不誅而流之以為輕刑之騐殊不知共兜朋黨鯀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苗拒命雖若可誅而蠻夷之國聖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雖有負犯不為叛臣則姑竄之逺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為是以輕之也若少正卯之事則予嘗竊疑之葢論語所不載子思孟子所不言雖以左氏春秋内外傳之誤且駁而猶不道也乃獨荀况言之是必齊魯陋儒憤聖人之失職故為此說以夸其權吾又安敢輕信其言遽稽以為決乎聊并記之以俟來者 問象以典刑如何為象曰此言正法象如懸象魏之象或謂畫為五刑之狀亦可 或問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曰多有人解書做寛恤之恤某之意不然若做寛恤如被殺者不令償命死者何辜大率是説刑者民之司命不可不謹如斷者不可續乃矜恤之恤耳 今之法家多惑於報應禍福之說故多出人罪以求福報夫使無罪者不得直而有罪者反得釋是乃所以為惡耳何福報之有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所謂欽恤云者正以詳審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幸免而無罪者不得濫刑也今之法官惑於欽恤之說以為當寛人之罪而出其法故几罪之當殺者莫不多為可出之塗以俟奏裁既云奏裁則大率減等當斬者配當配者徒當徒者杖當杖者笞是乃賣弄條貫侮法而受賕者耳何欽恤之有今之律令謂法不能決者則俟奏裁今獨明知其罪之當死亦莫不為可生之塗以生之惟夀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殺之 陳氏雅言曰不欽則或失之於怠慢不恤則或失之於慘刻二者刑之所由不得其平也故必主之以欽而加之以恤此傳所謂欽恤之心未始不行乎其間者也
  流共音恭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流遣之逺去如水之流也放置之於此不得他適也竄則驅逐禁錮音固之殛則拘囚困苦之隨其罪之輕重而異法也共工驩兜鯀事見音現上篇三苗國名在江南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間恃險為亂者也幽洲北裔之地水中可居曰洲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三危西裔之地即雍之所謂三危既宅者羽山東裔之山即徐之蒙羽其藝者服者天下皆服其用刑之當去聲罪也程子曰舜之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去聲焉葢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聖人以天下之怒為怒故天下咸服之春秋傳去聲所記四凶之名與此不同說者以窮奇為共工渾敦上胡本反下杜本反為驩兜饕餮上他刀反下他結反為三苗檮杌音桃兀為鯀不知其果然否也朱子曰放驩兜于崇山或云在澧州慈利縣殛鯀于羽山想是偶然在彼而殛之程子謂時適在彼是也若曰罪之彰著或害功敗事於彼則未可知也大抵此等隔絶遥逺又無證據只說得箇大綱如此便了不必說殺了便受折難 四凶只縁堯舉舜而遜之以位故不服而抵于罪在堯時則其罪未彰又他畢竟是箇世家大族又未有過惡故動他未得 殛非殺也洪範云殛死猶今言貶死 問舜不惟徳盛又且才髙嗣位未幾如齊七政覲四岳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肇十二州封十二山及四罪而天下服一齊做了其功用神速如此曰聖人作處自别故書稱三載底可績 程子曰四凶之才皆可用堯之時聖人在上皆以其才任大位而不敢露其不善之心堯非不知其不善也伏則聖人亦不得而誅之及堯舉舜於匹夫之中而禪之位則是四人者始懷憤怨不平之心而顯其惡故舜得以因其迹而誅竄之也 孫氏覺曰放重於流竄重於放殛重於竄 林氏曰殛鯀竄苗當在洪水未平之前巡守肇十二州當在禹平水之後史因言舜之恤刑遂舉四凶事繫于下耳世徒見四凶得罪不在堯世則謂堯不能去不知舜之去四凶乃在歴試之時實受堯命如禹居攝時亦受舜命征苗也 新安胡氏口觀此在帝乃殂落之前則可見矣
  二十有八載上聲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
  殂落死也死者䰟氣歸于天故曰殂體魄歸于地故曰落喪為之服也遏絶密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言堯聖徳廣大恩澤隆厚故四海之民思慕之深至於如此也儀禮圻音祈内之民為去聲天子齊衰音咨催三月圻外之民無服今應平聲下同服三月者如喪考妣應無服者遏密八音堯十六即位在位七十載又試舜三載老不聴政二十八載乃崩在位通計百單一年朱子曰林少穎解殂落云魂徂而魄落説得好便是魂升于天魄降于地底意思 堯崩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百姓如喪考妣此是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禮論之則為過為天子服三年之喪只是圻内諸侯之國則不然為君為父皆服斬衰君謂天子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為君大夫以諸侯為君諸侯以天子為君各為其君服斬衰諸侯之大夫却為天子服齊衰三月禮無二斬故也公之喪諸達官之長杖達官謂通於君得奏事者各以其長其長杖其下者不杖可知問後世不封建諸侯天下一統百姓當為天子何服曰三月天下服地雖有逺近聞喪有先後然亦不
  過三月 王氏炎曰此言哀慕之情非言喪服之禮也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
  月正正月也元日朔日也漢孔氏曰舜服堯喪三年畢將即政故復扶又反至文祖廟告蘇氏曰受終告攝此告即位也然春秋國君皆以遭喪之明年正月即位於廟而改元孔氏云喪畢之明年不知何所據也朱子曰堯舜之廟雖不可考然以義理推之堯之廟當立于丹朱之國所謂修其禮物作賓于王家葢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故禮記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伊川以為可疑
  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詢謀闢開也舜既告廟即位乃謀治于四岳之官開四方之門以來天下之賢俊廣四方之視聴以決天下之壅蔽問明四目達四聰是達天下之聰明否朱子曰固是曰孔安國言廣視聴於四方如何曰亦是以天下之目為目以天下之耳為耳之意唐孔氏曰明四方之目使為己逺視四方也達四方之聰使為己逺聴聞四方也恐逺方有所壅塞令為己悉聞見之 陳氏大猷曰舜初攝位則覲岳牧初即位則復詢岳咨牧葢内外之要職莫先焉 新安陳氏曰自此至惟時亮天功紀舜初即位事四岳總四方諸侯故以闢四方之門廣視聴於四方者咨詢之闢四門有以天下為一家之氣象焉明四目達四聰有以天下為一身之精神焉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徳允元而難去聲平聲人蠻夷率服
  牧養民之官十二牧十二州之牧也王政以食為首農事以時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於不違農時也柔者寛而撫之也能者擾而習之也逺近之勢如此先其略而後其詳也惇厚允信也徳有徳之人也元仁厚之人也難拒絶也任古文作壬包藏凶惡之人也言當厚有徳信仁人而拒奸惡也凡此五者處之各得其宜則不特中國順治雖蠻夷之國亦相率而服從矣朱子曰柔逺能邇柔逺却說得輕能邇是柰何得他使之帖服之意 孔氏曰所重在民食惟當敬授民時柔逺言當安逺乃能安近 陳氏曰能者馴服其教化之意 新安陳氏曰重民食一遐邇親君子逺小人則内治舉而外夷服欲州牧以是為國而率諸侯也
  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音茂哉禹拜稽音起首讓于稷契音薛暨臯陶音遥帝曰俞汝往哉奮起熙廣載事亮明惠順疇類也一説亮相去聲也舜言有能奮起事功以廣帝堯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明亮庶事而順成庶類也僉衆也四岳所領四方諸侯有在朝者也禹姒姓崇伯鯀之子也平水土者司空之職時是懋勉也指百揆之事以勉之也葢四岳及諸侯言伯禹見作司空可宅百揆帝然其舉而咨禹使仍作司空而兼行百揆之事録其舊績而勉其新功也以司空兼百揆如周以六卿兼三公後世以他官平章事知政事亦此類也稽首首至地稷田正官稷名棄姓姬氏封於邰音台契臣名姓子氏封於商稷契皆帝嚳音谷之子暨及也臯陶亦臣名俞者然其舉也汝往哉者不聴其讓也此章稱舜曰此下方稱帝曰者以見堯老舜攝堯在時舜未嘗稱帝此後舜方真即帝位而稱帝也朱子曰禹以司空行宰相事汝平水土則是司空之職惟時懋哉則又勉以行百揆之事 林氏曰書於名分之際最嚴葢恐涉於疑似而起後世之論也如舜居攝疑其稱帝故於命禹稱舜曰以見前此未嘗稱帝也周公攝政疑其稱王故於多方言周公曰王若曰以見周公雖攝而號令皆成王之命也後世尚有言舜南面而立堯北面而朝及周公負黼扆以朝諸侯者 吕氏曰當時紹堯極治何用奮迅激昂葢天下之治不進則退必常存奮起之心乃有日新不窮之理惟極治之時此意不可忘也 陳氏曰舜豈不知禹必詢于衆者付之公論而我無與也 唐孔氏曰伯爵也禹代父鯀為崇伯入為天子司空故稱伯禹 劉氏向曰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
  帝曰棄黎民阻飢汝后稷播補過反時百穀
  阻厄后君也有爵土之稱播布也穀非一種上聲故曰百榖此因禹之讓而申命之使仍舊職以終其事也唐孔氏曰黎民阻飢謂往者洪水時 張氏曰棄以名命之稷以官稱之 唐孔氏曰稷五榖之長故以名主穀之官 孔氏曰播百榖美其前功以勉之葉氏曰史記言稷少好耕農民皆法則之堯舉為農師使教民稼穡則棄之為稷堯時已然舜以舊官申命之耳 吕氏曰阻飢猾夏當時豈有此事然尚憂此所以為唐虞也
  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親相親睦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婦長㓜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級也遜順也司徒掌教之官敷布也五教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必列反上聲幼有序朋友有信以五者當然之理而為教令也敬敬其事也聖賢之於事雖無所不敬而此又事之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寛裕以待之也葢五者之理出於人心之本然非有强上聲而後能者自其拘於氣質之偏溺於物欲之蔽始有昧於其理而不相親愛不相遜順者於是因禹之讓又申命契仍為司徒使之敬以敷教而又寛裕以待之使之優柔浸漬疾智反以漸而入則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無無恥之患矣孟子所引堯言勞來並去聲正直輔翼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亦此意也朱子曰舜之命契不過是欲使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只是此五者至於後來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明此而已 問堯徳化如此久何故至舜猶曰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曰也只是怕恁地 敬敷五教在寛只是不急迫慢慢地養他 古人為政一本於寛切謂今必須反之以嚴葢必須如是矯之而後有以得其當今人為寛至於事無統紀緩急予奪之權皆不在我下稍却是奸豪得志平民不蒙其惠反受其殃矣 今人說寛政多是事事不管某謂壊了這箇寛字 敬敷五教在寛聖賢於事無不敬而此又其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在寛是欲其優㳺浸漬以漸而入也 禮樂所以成教化而兵刑輔之當唐虞之時禮樂之官析為二兵刑之官合為一詳略之意可見 唐氏曰命稷而後命契富而後教之序也 成四百家曰不親由於不遜 陳氏大猷曰以敬為主則所以教之者無不至特慮其失之迫耳故言在寛寛得無縱弛之患乎曰主於敬而行之以寛自不至於縱弛也 新安陳氏曰施教之道敬寛二字不可闕一穆王命君牙曰敬明乃訓曰𢎞敷五典得敬寛之意舜此二義上以堯之匡直自得為法下可以為萬世法 陳氏雅言曰敷教之道必主於敬而尤在於寛敬以處己則人不敢慢寛以待人則人易於從二者不可偏廢苟一於敬則或失於急迫一於寛則或失於縱弛皆所不可史臣紀舜歴試諸艱之事曰慎徽五典慎有敬敷之意徽有在寛之意此二字千萬世掌教者不能易也聖人之言辭簡而意盡於此可見
  帝曰臯陶蠻夷猾音滑夏寇賊姦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猾亂夏明而大也曽氏曰中國文明之地故曰華夏四時之夏疑亦取此義也劫人曰寇殺人曰賊在外曰姦在内曰宄士理官也服服其罪也吕刑所謂上服下服是也三就孔氏以為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不知何據竊恐惟大辟棄之於市宫辟則下蠶室餘刑亦就屏音丙處葢非死刑不欲使風中去聲其瘡誤而致死聖人之仁也五流五等象刑之當宥者也五宅三居者流雖有五而宅之但為三等之居如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也孔氏以為大罪居於四裔次則九州之外次則千里之外雖亦未見其所據然大槩居代反當略近之此亦因禹之讓而申命之又戒以必當致其明察乃能使刑當去聲其罪而人無不信服也問蠻夷猾夏是有苗否朱子曰也不專指此但官為此而設 五服三就若大辟則就市宫刑則如漢時就蠶室其墨劓剕三刑度亦必有一所在刑之既非死刑則傷人之肌體不可不擇一深密之所但不至如蠶室耳 王氏十朋曰命臯陶次於契刑所以弼教也 陳氏曰易卦言用刑者如噬嗑如賁如旅其象皆有取於離用刑在惟明可知矣居刑官不明不足以盡人心不允不足以當人罪故戒以惟明克允 夏氏曰舜命契教以一言曰寛命臯陶教以一言曰明簡而易守也 孫氏曰惟明則情偽畢知克允則輕重適當 復齋董氏曰或言帝者之世詳於化而略於政王者之世詳於政而略於化虞時兵刑之官合為一而禮樂分為二成周禮樂之官合為一而兵刑分為二故此蠻夷猾夏亦以命臯陶然經只言五刑五流未嘗言兵也後征苗之兵禹實掌之未嘗用臯陶則兵刑非兼掌矣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女共工垂拜稽首讓于殳音殊千羊反暨伯與音余帝曰往哉汝諧
  若順其理而治之也曲禮六工有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周禮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設色之工摶圑永職反之工皆是也帝問誰能順治予百工之事者垂臣名有巧思去聲莊子曰攦郎計反工倕之指即此也殳斨伯與三臣名也殳以積竹為兵建兵車者斨方銎丘恭反斧也古者多以其所能為名殳斨豈能為二器者與往哉汝諧者往哉汝和其職也張氏曰守法信度因聖人創作之制而持循之此之謂若 新安陳氏曰垂之巧因萬物自然之理而為之行所無事之大智大巧耳豈若後世之器械技巧咸精其能作為淫巧以蕩上心之比哉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音卑帝曰俞往哉汝諧上下山林澤藪音叟也虞掌山澤之官周禮分為虞衡屬於夏官朱虎熊羆四臣名也髙辛氏之子有曰仲虎仲熊意以獸為名者亦以其能服是獸而得名歟史記曰朱虎熊羆為伯益之佐前殳斨伯與當亦為垂之佐也朱子曰孟子說益烈山澤而焚之是使之除去障翳驅逐禽獸耳未必使之為虞官也至舜命之作虞然後使之養育其草木鳥獸耳孔氏曰若謂順施政教取之有時用之有節 張氏曰聖人以萬物為一體故曰予草木鳥獸先王之世山澤為之厲禁獺祭魚然後漁人入澤梁與夫昆蟲未蟄不以火田之類皆若之之事故獸魚咸若所以為夏后鹿濯魚躍所以為文王然至於禽獸繁殖則有益之烈而焚有周公之驅而寧葢若順也居於山澤順也交於中國非順也豈以姑息為若哉 吕氏曰君為天下萬物之主故鳥獸草木莫不有職以掌之後世之君不識代天理物民與物理一而分殊民且不恤安能用心到此此見唐虞天涵地育廣大氣象 新安陳氏曰所以盡人之性亦必盡物之性也林氏曰益向雖掌火烈山澤特為禹之佐至此方正為虞 曽氏曰周禮有山虞澤虞等益葢為衆虞
  之長耳 陳氏大猷曰餘官有教戒之辭山虞獨無者若字已該之矣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䕫龍帝曰俞往欽哉
  典主也三禮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祇之禮也伯夷臣名姜姓秩序也宗祖廟也秩宗主叙次百神之官而專以秩宗名之者葢以宗廟為主也周禮亦謂之宗伯而都家皆有宗人之官以掌祭祀之事亦此意也夙早寅敬畏也直者心無私曲之謂人能敬以直内不使少有私曲則其心潔清而無物欲之汚可以交於神明矣䕫龍二臣名朱子曰惟寅故直惟直故清問夙夜惟寅直哉惟清曰人能敬則内自直内直則看得那禮文分明不糊塗也 問伯夷典禮而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何也曰禮是見成制度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乃所以行其禮也 陳氏經曰夙夜者自早至暮無時而不寅亦無時而不直清也此時之心即天神地祇人鬼之心陳氏曰九官惟百揆秩宗咨四岳而命重可知矣心者神明之舍所以交於神明之本也敬則能直内直内則清明在躬敬其本而直清其效也禮敬而已矣既戒以寅猶勉以欽丁寧至矣 陳氏雅言曰夫事神之道必在於敬敬則此心收斂無少私曲而能直直則此心虚明無少雜亂而能清夫然後可以感通神明而盡事親之道矣
  帝曰䕫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䕫曰於予擊石拊音撫石百獸率舞胄長上聲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適音的子也栗莊敬也上二無字與毋同凡人直者必不足於温故欲其温寛者必不足於栗故欲其栗所以慮其偏而輔翼之也剛者必至於虐故欲其無虐簡者必至於傲故欲其無傲所以防其過而戒禁之也教胄子者欲其如此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則又專在於樂如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教國子弟而孔子亦曰興於詩成於樂葢所以蕩滌邪穢斟酌飽滿動盪血脉流通精神養其中和之徳而救其氣質之偏者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心有所之必形於言故曰詩言志既形於言則必有長短之節故曰歌永言既有長短則必有髙下清濁之殊故曰聲依永聲者宫商角徴音止羽也大抵歌聲長而濁者為宫以漸而清且短則為商為角為徵為羽所謂聲依永也既有長短清濁則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亂假令平聲黄鍾為宮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吕為羽葢以三分損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餘律皆然即禮運所謂五聲六律十二管還音旋相為宫所謂律和聲也人聲既和乃以其聲被之八音而為樂則無不諧協而不相侵亂失其倫次可以奏之朝廷薦之郊廟而神人以和矣聖人作樂以養情性育人材事神祇和上下其體用功效廣大深切乃如此今皆不復見矣可勝平聲嘆哉䕫曰以下蘇氏曰舜方命九官濟濟上聲相讓無縁䕫於此獨言其功此益稷之文簡編脫誤復見於此問禮書學禮首引舜命契為司徒敷五教命䕫典樂教胄子竊謂古人教學不出此兩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倫曉得這道理䕫典樂教胄子是欲使人養其徳性而實有諸己此是一篇綱領朱子曰固是如此後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樂之教即是䕫典樂事因曰直而温寛而栗直與寛本自是好但濟之以温與栗則盡善至如剛簡二字則㣲覺有弊故戒之以無虐無傲葢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與分開欲見防其失者專為剛簡而設不蒙上直寛二句直寛但曰而溫而栗至剛簡則曰無虐無傲觀其立言之意自可見曰教以人倫者因是又欲養其徳性便只是下面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曰然諷誦歌詠之間足以和其心氣但上面三句抑揚髙下尚且由人到那律和聲處直是不可走作所以歌詠之際深足以養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絃非是不和終不若人聲自然故晉人孟嘉有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謂漸近自然至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饗時事又是一節 直而温只是說所教胄子要得如此若說做教者事則於教胄子上都無益了古人以樂教胄子縁平和中正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古人詩只一兩句歌便衍得來長聲是宫商角徴羽是聲依所歌而發却用律以和之如黄鍾為宫則太蔟為商之類不可亂其倫序也 或問詩言志聲依永律和聲之說曰古人作詩只是說他心下所有事說出來人便將他詩來歌其聲之清濁長短各依他作詩之語言却將律來調和其聲今人却又安排下腔調了然後做言語去合腔子豈不是倒了却是永依聲也古人是以樂去就他詩後世是以詩去就他樂如何解興起得人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以五聲永言以律和聲之髙下 聲依永律和聲此皆有自然之調沈
  存中以為臣與民不要大事與物大不相妨若合得自然二者亦自大不得 詩之作本言志而已方其詩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樂也以聲依永以律和聲則樂乃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也詩出乎志者也樂出乎詩者也詩者其本而樂者其末也 樂聲是土金木火水洪範是水火木金土 音律如尖塔樣闊者濁聲尖者清聲宫以下則大濁羽以上則大清皆不可為樂惟五聲者中聲也 問所論樂今考之若以黄鍾為宫便是大蔟為商姑洗為角蕤賔為變徴林鍾為徴南吕為羽應鍾為變宫若以大吕為宫便是夾鍾為商仲吕為角林鍾為變徵夷則為徴無射為羽黄鍾為變宫其餘則旋相為宫周而復始若以相生之法則以律生吕便是下生以吕生律則為上生自黄鍾下生林鍾林鍾上生大蔟大蔟下生南吕南吕上生姑洗姑洗下生應鍾應鍾上生蕤賔蕤賔本當下生今却復上生大吕大吕下生夷則夷則上生夾鍾夾鍾下生無射無射上生仲吕相生之道至是窮矣遂復變而上生黄鍾之宫再生之黄鍾不及九寸只是八寸有餘然黄鍾君象也非諸宫之所能役故虚其正而不復用所用只再生之變者就再生之變又缺其半所缺其半者葢若大吕為宫黄鍾為變宫特黄鍾管最長所以只得用其半聲而餘宫亦皆倣此曰然又曰宫商角徴羽與變宫變徴皆是數之相生自然如此非人力所能加損此其所以為妙 樂律自黄鍾至仲吕皆屬陽自蕤賔至應鍾皆屬陰此是一箇大陰陽黄鍾為陽大吕為陰大蔟為陽來鍾為陰毎一陽間一陰又是一箇小陰陽樂聲黄鍾九寸最濁應鍾最清清聲則四寸半律管只以九寸為凖則上生下生三分益一損一如破竹矣 禮記註疏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宫處分明 十二律自黄鍾而生黄鍾是最濁之聲其餘漸漸清若定得黄鍾是入得樂 因論律吕曰管有長短則聲有清濁黄鍾之管最長應鍾之管最短長者聲濁短者聲清十二律還相為宫宫為君商為臣樂中最忌臣凌君故有四清聲清聲者減正律之半如應鍾為宫其聲最短而清或蕤賔為商則商聲髙如宫聲是為臣凌君不可用遂用蕤賓減半律為清聲以應之雖減半律然只是此律故亦自能相應也如方響鐵有十六片乃是十二律外添四清聲也問后䕫典樂四語與臯陶九徳㫖意如何潛室陳氏曰胄子之性未免或偏聖人因其性而教之所以矯其偏而歸之中若臯陶所言九徳乃其徳之已成寛而又栗柔而又立者然也 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教國子弟以樂徳教之曰中和祗庸孝友復以樂語教之曰興道風頌言語而尤以樂舞教之以律同聲音大合樂正自䕫所職充廣之 程子曰先王之樂必須律以考其聲今律既不可求人耳又不可全信正惟此為難求中聲須得律律不得則中聲無由見律者自然之數 夏氏曰直温以下所謂樂徳也詩言志至律和聲所謂樂語也 林氏曰作樂必本之情性稽之度數本之情性樂所以生稽之度數樂所以成永言以上本之情性也形之於樂洪纎髙下不可無法必稽之度數聲依永律和聲是也 陳氏經曰直温以下徳之中和也言志以下樂之中和也將教以中和之徳必教以中和之樂 陳氏大猷曰以是為教宜乎直寛可使温栗剛簡可使無虐傲皆協于中徳而不偏不過焉諧是衆音和協倫是各有條理 薛氏曰翕如純如八音克諧之謂也皦如無相奪倫之謂也 新安陳氏曰帝王立教始見於命契敷五教命䕫教胄子二章朱子大學序所謂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正謂此也直寛剛三句易看簡略不煩者多至傲忽以常情驗之可見聲依永律和聲最難解歌永言者言之不足而永歌之也聲依永者宫商角徴羽之五聲依傍於永言之歌而見也律和聲者又以十二律而和此五聲也黄鍾為宫則某為商某為角及三分損一隔八相生今為說以明之陽律生陰吕曰下生三分長而損一陰吕生陽律曰上生三分長而益一皆是左旋隔八律而相生黄鍾為第一宫其長九寸隔八下生林鍾為徴三分損一其長六寸林鍾隔八上生大簇為商三分益一其長八寸惟此三律長皆全寸而無餘分餘律則餘分參差不齊矣大蔟下生南吕為羽南吕上生姑洗為角林鍾為第二宫宫生徴徴生商商生羽羽生角以下皆倣此以至仲吕為第十二宫上生黄鍾為徴下生林鍾為商上生大蔟為羽下生南吕為角十二宫各有五聲凡六十聲宫徴商羽角隔八相生之序也由宫聲之濁而長以漸而清且短之序則為宫商角徴羽假令黄鍾為宫則相去一律而大蔟為商又相去一律而姑洗為角又相去二律而林鍾為徴又相去一律而南吕為羽羽距黄鍾之宫又相去二律焉相去一律則音節和相去二律則音節逺故徴角之間近徴收一聲比徴稍下曰變徴羽宫之間近宫收一聲少髙於宫曰變宫所以濟五聲之不及也詳見律厯志律吕新書等此難盡具禮運旋相為宫謂十二律迴旋迭相為宫也樂之功用能感神人之和如此則其教胄子而陶寫其性情流通其精神養其中和之徳而救其氣質之偏葢可想也䕫曰於以下為益稷錯簡無疑 節初齊氏曰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是禮者兩儀對待之體而樂者一氣流行之用也故禮常節樂常和禮常嚴樂常泰禮常辨異樂常統同聖人以其分殊者制禮而使人心之不流又以其理一者作樂而使人心之不離是豈可以鐘鼓玉帛視之哉學者當知其本 陳氏雅言曰天子之元子衆子與公卿大夫之適子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故不可不素教而預養之教之之道莫大於成其徳即大學之教而此命䕫掌之也
  帝曰龍朕堲疾力反徂咸反說殄徒典反胡孟反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
  塈疾殄絶也殄行者謂傷絶善人之事也師衆也謂其言之不正而能變亂黒白以駭衆聴也納言官名命令政教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出則讒說不得行而矯偽無所託矣敷奏復逆復謂奏事逆謂受下奏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入則邪僻無自進而功緒有所稽矣周之内史漢之尚書魏晉以來所謂中書門下者皆此職也朱子曰殄行是傷人之行書曰亦敢殄戮用乂民殄殱乃讎皆傷殘之義 納言之官如今之門下審覆自外而進入者既審之自内而宣出者亦審之恐讒說殄行之震驚朕師也 納言之官如漢侍中今給事中朝廷誥令先過後省可以封駁矣 新安陳氏曰自孔註出納朕命以為聴下言納於上受上言宣於下蔡傳又分命令政教敷奏復逆以配出納然終於朕命二字欠通竊意欲其審君命之當否當者出之否者納之惟至於允當而止如後世批敕審覆之官庶於出納朕命文義明順也 新安胡氏曰出納朕命如詩出納王命王之喉舌欲其謹審上之命令命之善者宣出之不善者繳納之如後世封還詞頭之類則在我者既允信尚何憂讒說之得入哉 陳氏經曰讒人無世無之雖唐虞極治而巧言孔壬猶所可畏豈可謂此時遂無此事 王氏曰百揆百官之首故先命禹養民治之先務故次命稷富然後教故次命契刑以弼教故次命臯陶工立成器以為天下利為治之末故次命垂如此治人者略備矣然後及草木鳥獸故次命益民物如此則隆禮樂之時也故次命夷䕫禮先樂後故先夷後䕫樂作則治功成矣羣賢雖盛治功雖成苟讒間得行則賢者不安前功遂廢故命龍於末所以防讒間衞羣賢以成其終猶命十二牧而終以雖任人夫子答為邦而終以逺佞人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
  二十二人四岳九官十二牧也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葢百揆者所以統庶官而四岳者所以統十二牧也既分命之又總告之使之各敬其職以相去聲天事也曾氏曰舜命九官新命者六人命伯禹命伯夷咨四岳而命者也命垂命益泛咨而命者也命䕫命龍因人之讓不咨而命者也夫音扶知道而後可宅百揆知禮而後可典三禮知道知禮非八人所能也故必咨于四岳若予工若上下草木鳥獸則非此之比故泛咨而已禮樂命令其體雖不若百揆之大然其事理精㣲亦非百工庶物之可比伯夷既以四岳之舉而當秩宗之任則其所讓之人必其中去聲於典樂納言之選可知故不咨而命之也若稷契臯陶之不咨者申命其舊職而已又按此以平水土若百工各為一官而周制同領於司空此以士一官兼兵刑之事而周禮分為夏秋兩官葢帝王之法隨時制宜所謂損益可知者如此朱子曰稷契臯陶䕫龍這五官秀才底官所以教他掌教掌刑掌禮樂這便都是那秀才做底事如那垂益之類便皆是做麄嗇底聖人所以只教他治山虞治工之屬便是他只㑹做這般事孔氏曰各敬其職惟是乃能信立天下之功 陳氏大猷曰皆當敬以趨時以輔相顯明天之功二十二人職雖不同其為天下之事則一故提其綱而總戒之 新安陳氏曰益之嘉言見於書者甚多禹皋陶之亞也觀禹薦益可見矣朱子謂益只做得麄嗇底事聖人固隨才授官然隆古之才何施不可此語疑録者之誤 陳氏雅言曰二十有二人之職皆天之職也典天敘禮天秩服天命刑天討無一事之不本於天天有是事則人有是官天不自為而人代之帝舜於此語以欽哉亮天功者欲使知所敬也
  三載考績三考黜音出音職幽明庶績咸熙分北音佩三苗考核實也三考九載也九載則人之賢否事之得失可見於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賞罰明信人人力於事功此所以庶績咸熙也北猶背也其善者留其不善者竄徙之使分背而去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後立此考績黜陟之法以時舉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按三苗見於經者如典謨益稷禹貢吕刑詳矣葢其負固不服乍臣乍叛舜攝位而竄逐之禹治水之時三危已宅而舊都猶頑不即工禹攝位之後帝命徂征而猶逆命及禹班師而後來格於是乃得考其善惡而分北之也吕刑之言遏絶則通其本末而言不可以先後論也唐孔氏曰此以下史述舜事非帝語也 陳氏大猷曰人情太寛則肆大嚴則拘故考績於三載時加警策以作其怠黜陟於九載期之久逺以要其成不肆不拘所以為善成周冢宰嵗終受㑹詔廢置三嵗計治行誅賞世變不同故也 臨川吳氏曰帝既咨命羣臣史因述其考績黜陟之法于後而并及其効如此且以堯舜二帝在位之事皆以庶績咸熙四字終之辭雖簡而所該大矣 舜在位三十有三載而始薦禹自代今書所載自初年咨命羣臣之外惟有考績分北二條其他無事可見夫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朱子曰紹堯之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無所為徵以書稽之猶信夏氏曰分北三苗不與上文相連不可曲為之說北只音如字三苗國在南遷之於北如周遷頑民之
  類 王氏曰分北三苗黜幽也然止於三苗黜者寡矣 董氏鼎曰分北只是分別義故文兩相背天地之氣始於北而終於北北者陰陽之别也 臨川吳氏曰三苗之君前既竄于三危而三苗之民尚居故地頑而習惡治水之役達拒上命羣類衆多終必為亂故遷徙之使分散各居不得聚在一處既全其生又免於亂聖人立心之仁處事之義兩盡其道矣陳氏雅言曰聖人立法必要其所終稽其所弊使徒考績於三載而不俟黜陟於九載則失之太嚴遲鈍者或不得以自見矣使徒黜陟於三考而不先考績於三載則失之太寛玩法者或得以自縱矣
  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
  徴召也陟方猶言昇遐也韓子曰竹書紀年帝王之沒皆曰陟陟升也謂昇天也書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徳協天也故書紀舜之沒云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巡守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按此得之但不當以陟為句絶耳方猶云徂乎方之方陟方乃死猶言殂落而死也舜生三十年堯方召用歴試三年居攝二十八年通三十年乃即帝位又五十年而崩葢於篇末總敘其始終也史記言舜巡守崩于蒼梧之野孟子言舜卒於鳴條未知孰是今零陵九疑有舜塚云朱子曰舜生三十徴庸數語只依古註點自好 孔氏曰方道也舜即位五十年升道南方巡守死於蒼梧之野而葬焉三十徴庸三十在位服喪三年其一在三十之數為天子五十年凡壽百一十二嵗 皇極經世紀舜丙辰即位至禹十七年死通為一百一十年 臨川吳氏曰舜以服堯喪畢之明年正踐位而此五十載數自堯崩之明年始何也葢堯崩而天下無君舜雖未為天子而紀年則當屬之舜故始自堯崩之明年為舜元年如漢王五年方并項氏得天下然㤗亡而天下無君漢王雖未稱皇帝而紀年則當屬之漢故始自入闗之年為漢元年也 涑水司馬氏詩曰虞舜在倦勤薦禹為天子豈有復南巡迢迢渡湘水 新安陳氏曰史於舜即位初惟載咨岳牧命九官即以九載黜陟繼之篇末總序舜一生始終結之中間幾五十年無事可見何也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又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以此觀之可見舜惟得聖賢之臣以共為故終身可恭己而無為也陟方猶云升天一方 武夷熊氏曰舜典理會天道人道地道外此後言恤刑討罪所以去小人也咨牧命官所以用君子也末言考績黜陟之法其於君子小人之辨嚴矣後之欲盡君道者當以此為法讀二典者當識此大意而後可以論堯舜之治矣 五峯胡氏曰愚讀五帝書而後知聖人澤及斯民之逺也後世有立功於一時興利於一邦者人猶追思而祀之是數聖人者有功於天下萬世曾不得推苗裔立宗子建廟庭春秋四時饗天下之報也有天下者竝據九重之内治其國家上之天文下之地理中之人倫衣食之原器用之利法度之章禮樂之則誰推明制作之也而忘之乎戎狄之人駕一徧空說失事理之正而其神像乃得蟠據中華名山巍業相望又聴其雕梁畫棟羣淪滅三綱之人而豢養之此何道也其不耕不植侵漁民利耗蠧民財乃細事耳為政者恬不以為慮中華無人可悲之甚矣 董氏鼎曰舜重華協于帝與堯本無優劣而夫子稱大哉堯之為君君哉舜也尚不無異於一字之間何也堯為治無迹蕩蕩難名故謂之大舜責成臣下己若無為故謂之君今讀舜典一篇可見矣自慎徽五典至汝陟帝位是堯試舜三年内事先為司徒次為百揆次為四岳未為君之時也自受終文祖至遏密八音是堯老舜攝二十八年内事不過以百揆代堯行天子之事亦未為君之時也自格于文祖然後即帝位方始稱帝舜之君道乃可見爾方攝位時巡四岳朝諸侯封山濬川考禮正刑汲汲不少暇至即位後則惟責成於岳牧九官舜不過執黜陟之權以激勵臣下外此皆不復以身親之在位五十年間有天下而已若不與豈非得為君之道故如是乎攝政以前可以見臣道之勞即位以後可以見君道之逸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君臣之間猶乾坤也故夫子以君哉稱之非優堯而劣舜也後之人主有不任三公者有親閲吏案下行文書者安識君道也哉叢脞惰墮舜無是事而臯陶猶有是戒為君者可以監矣



  書經大全卷一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二
  明 胡廣等 撰
  大禹謨
  謨謀也林氏曰虞史既述二典其所載有未備者於是又敘其君臣之間嘉言善政以為大禹臯陶謨益稷三篇所以備二典之未備者今文無古文有朱子曰大禹謨序帝舜申之序者之意見書中臯陶陳謨了帝曰來禹汝亦昌言故先説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又使禹亦陳昌言耳今書序固不能得書意後來説書者又不曉序者之意只管穿鑿求巧妙爾孔氏曰禹稱大大其功 陳氏大猷曰序言禹成厥功指禹之實也書名大禹謨以此書多禹之謨也禹之功多見於謨之所述 新安陳氏曰諸臣惟禹稱大者堯曰大哉堯之為君舜曰大舜有大焉舜繼堯稱大舜禹繼舜故亦稱大禹三聖相承皆以大稱豈諸臣比哉 姜氏曰禹以功顯而稱謨何也禹告舜曰后克艱而政乂徳政養民而勿壞此禹之嘉謨也使治水之功雖成而不克艱無徳政則水患雖去患有甚於水者是前日平患之功必有資於此謨以保其終也故夫子序書以禹謨為先而禹貢為後以見嘉言之益其在胼胝之功之上歟 王氏日休曰禹以功臯陶以謨而禹亦謂之謨者以其功己見於禹貢此則紀其謨而已 臨川吳氏曰典者載堯舜二帝之善政謨者載禹臯陶二臣之嘉言 彭氏曰此篇當分三截看自篇首至時乃功是第一截記禹初陳克艱之謨舜即然禹言而歸美於堯益因美堯徳以致勉於舜禹又言天道之可畏益復言儆戒之有道禹謂帝當念益所言而致養民之政舜遂推其平成之功以歸美於禹此君臣克艱之辭也自帝曰格汝禹至若帝之初是第二截記舜欲禹攝位而禹薦臯陶故舜勉臯陶以明刑而臯陶美帝徳之罔愆舜乃申言以重美之及舜敘禹之功徳使之升位而并傳其治法禹乃設辭不允而居攝此舜禹授受之辭也自帝曰咨禹至篇末是第三截則記禹攝位後征苖之事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命教祗敬也帝謂舜也文命敷于四海者即禹貢所謂東漸將兼反西被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者是也史臣言禹既已布其文教於四海矣於是陳其謨以敬承于舜如下文所云也文命史記以為禹名蘇氏曰以文命為禹名則敷于四海者為何事耶朱子曰吳氏云此書不專為大禹而作此十有七字當似後世模倣二典為之臯陶篇首九字亦類此今按此篇稽古之下猶贊禹徳而後篇便記臯陶之言其體亦不相類吳氏之說恐或然也 孔氏曰言其外布文徳教命内則敬承堯舜 吕氏曰聲教如此亦已至矣方祗承于帝無一毫自有意見禹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然祗承與重華異重華有日月竝明之意祗承不過坤承乾之象此帝王之間也 陳氏雅言曰禹之心惟恐天下之不治不自知其文命之四敷也故責難之恭陳善之敬曷嘗斯須少忘也哉
  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
  曰以下即禹祗承于帝之言也艱難也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音異下同即此意也乃者難辭也敏速也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乃能脩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有不容己者矣朱子曰自后克艱厥后至四夷來王只是一時説話後面則不可知徳者言其徳化之深也林氏曰人知舜恭己以享無為之治不知舜之君臣自一話一言未嘗不以艱難為戒惟君臣不忘於克艱此所以享無為之治也 陳氏大猷曰君臣克艱乃政化之本原禹謨之綱領也忽其艱則玩畏其艱則沮徒以為艱而不克盡其艱則畏而沮與忽而玩者均耳故禹不徒曰艱而必曰克也 新安陳氏曰後世言政不及化政乂而民敏徳政非徒政政即化也此其功用皆本原於共政之君臣精神心術中君臣克艱憂勤戒懼有未易以言語形容者人知政乂而能使民敏徳之不易則知君臣克艱之所以不易者矣 陳氏雅言曰克艱者君必盡其為君之道臣必盡其為臣之職徒知其艱而不能盡其艱則是知之未至不能與不知者均耳故必曰克艱也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稽于衆舍音捨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嘉善攸所也舜然禹之言以為信能如此則必有以廣延衆論悉致羣賢而天下之民咸被其澤無不得其所矣然非忘私順理愛民好士之至無以及此而惟堯能之非常人所及也蓋為謙辭以對而不敢自謂其必能舜之克艱於此亦可見矣程子曰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已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尤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吕氏曰舜於克艱工夫深矣故聞禹言有當於心以為信如此也嘉言以下舉堯克艱之道以證之堯之時克克此艱也新安陳氏曰舜惟本有克艱之心故深信禹克艱之謨允若兹深信其當如此也惟帝時克以克艱歸之堯惟堯能如此謙言已未能如此也今觀舜斯言則舜真能克艱亦可知矣 王氏曰舜后也故但言堯克艱事今按定公問一言興邦孔子對以君難臣不易下文惟及君而不及臣意亦類此 孔氏曰舜遂稱堯徳以申其義考衆從人矜孤憫窮凡人所輕聖人所重 蘇氏曰無告天民之窮者困窮士之不遇者 陳氏經曰言罔伏至咸寧此時堯若可以自足而猶稽衆從人不虐不廢堯之心不自足也使於此自以為足而不加之意安足以為堯哉孔子以博施濟衆安百姓為堯舜其猶病諸此足以形容堯之心矣 程子曰苟謂吾治已足則便不是聖人 西山真氏曰知為君之難易真知其難而能盡其道者難故曰允若兹惟帝時克世之人主謂言已用而不必求言而不知伏于下者之難達也賢已得而不必求賢而不知遺于下者之難進也惟堯於此一以難視之故能使言不伏賢不遺而致萬邦之安雖然堯猶慮其難也方且稽衆以求事理之當舍己以求人情之公易虐者不虐易廢者不廢皆自克艱一念為之
  益曰都帝徳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衣檢反有四海為天下君
  廣者大而無外運者行之不息大而能運則變化不測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則謂之聖自其聖而不可知而言則謂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則謂之武自其英華發外而言則謂之文眷顧奄盡也堯之初起不見於經傳去聲稱其自唐侯特起為帝觀益之言理或然也或曰舜之所謂帝者堯也羣臣之言帝者舜也如帝徳罔愆帝其念哉之類皆謂舜也蓋益因舜尊堯而遂美舜之徳以勸之言不特堯能如此帝亦當然也今按此説所引比類固為甚明但益之語接連上句惟帝時克之下未應平聲遽舍堯而譽舜又徒極口以稱其美而不見其有勸勉規戒之意恐唐虞之際未遽有此諛佞之風也依舊説贊堯為是朱子曰都歎美之辭也都者君子之居鄙者野人之居故古者謂野為鄙謂都為美也 孔氏曰益因舜言又美堯也言堯有此徳故為天所命所以勉舜也 薛氏曰聖神武文即廣運之所發也 陳氏大猷曰廣如天之無不覆運如天之行徤不息聖神如天之造化不測武文如天之春生秋殺聖神自其妙於無迹者言之武文自其顯於可見者言之知天徳則知帝徳矣西山真氏曰廣運而與天同徳故能受天之命益之勉舜全在廣運二字 新安陳氏曰廣聖徳之全體也運聖徳之大用也聖神全體之不可見者武文大用之不可見者也其可見者即不可見者之發見呈露也
  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
  惠順迪道也逆反道者也惠迪從逆猶言順善從惡也禹言天道可畏吉凶之應於善惡猶影響之出於形聲也以見不可不艱者以此而終上文之意朱子曰書中迪字或解為道或解為行疑只是順字惠迪吉從逆凶以逆對迪可見書中迪字用得皆輕也問須得邵堯夫之術曰吾之所知者惠迪吉從逆凶滿招損謙受益若明日晴明日雨吾安能知耶
  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淫于樂音洛任賢勿貳去上聲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
  先吁後戒欲使聽者精審也儆與警同虞度達洛反罔勿也法度法則制度也淫過也當四方無可虞度之時法度易音異下同至廢弛故戒其失墜逸樂易至縱恣故戒其遊淫言此三者所當謹畏也任賢以小人間去聲之謂之貳去邪不能果斷都玩反謂之疑謀圖為也有所圖為揆之於理而未安者則不復成就之也百志猶易所謂百慮也咈逆也九州之外世一見曰王帝於是八者朝夕戒懼無怠於心無荒於事則治道益隆四夷之逺莫不歸往中土之民服從可知今按益言八者亦有次第蓋人君能守法度不縱逸樂則心正身修義理昭著而於人之賢否孰為可任孰為可去事之是非孰為可疑孰為不可疑皆有以審其幾音機微絶其蔽惑故方寸之間光輝明白而於天下之事孰為道義之正而不可違孰為民心之公而不可咈者有以處上聲之不失其理而毫髮私意不入於其間此其懲戒之深㫖所以推廣大禹克艱惠廸之謨也苟無其本而是非取舍決於一己之私乃欲斷而行之無所疑惑則其為害反有不可勝音升言者矣可不戒哉朱子曰當無虞時須是儆戒者何也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淫于樂人當無虞時易至於失法度遊淫逸樂故當戒其如此既知戒此則當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如此方能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也聖賢言語自有箇血脈貫在裏如此一段他先便説儆戒無虞蓋制治未亂保邦未危自其未有可虞之時必儆必戒能如此則不至失法度淫于逸遊于樂矣若無箇儆戒的心欲不至於失法度不淫逸不遊樂不可得也既能如此然後可以知得賢者邪者正者謀可疑者無可疑者若是自家身心顛倒便㑹以不賢為賢以邪為正所當疑者亦不知矣何以任之去之勿成之哉蓋此三句便是從上面有三句了方㑹恁地又如此然後能罔違道以求名罔咈民以從欲蓋於賢否疑審有所未明則何者為道何者為非道何者是百姓所欲何者非百姓所欲哉 吳氏曰此益又言克艱之目也 陳氏大猷曰多事之際常情皆知儆戒無事之時明主猶或玩弛儆戒則强立而清明玩弛則頽放而昏塞 林氏曰無怠無荒所謂不倦以終之也舜大聖人益所戒乃如此可見聖賢兢業之誠矣 王氏曰罔失法度以下修之身者也任賢勿貳以下修之朝者也罔違道以下施之天下者也新安陳氏曰自克艱至此五節文義相連實一時之言禹以克艱告舜舜不自居歸時克於堯故益因言帝徳廣運以美堯禹又申其未盡之藴以廸吉逆凶戒舜故益因盡言畫一以戒舜若然則以廣運一節為美舜者其非明矣
  禹曰於音烏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脩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
  益言儆戒之道禹歎而美之謂帝當深念益之所言也且徳非徒善而已惟當有以善其政政非徒法而已在乎有以養其民下文六府三事即養民之政也水火金木土穀惟脩者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而生五穀或相制以洩音泄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足而六者無不脩矣正徳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聽所以正民之徳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貨財之類所以利民之用也厚生者衣去聲帛食肉不飢不寒之類所以厚民之生也六者既脩民生始遂不可以逸民而無教故為之惇典敷教以正其徳通功易事以利其用制節謹度以厚其生使皆當其理而無所乖則無不和矣九功合六與三也敘者言九者各順其理而不汨音骨陳以亂其常也歌者以九功之敘而詠之歌也言九者既已脩和各由其理民享其利莫不歌詠而樂其生也然始勤終怠者人情之常恐安養既久怠心必生則已成之功不能保其久而不廢故當有以激勵之如下文所云也董督也威古文作畏其勤於是者則戒喻而休美之其怠於是者則督責而懲戒之然又以事之出於勉强者不能久故復即其前日歌詠之言協之律吕播之聲音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勸相去聲之使其歡欣鼓舞趨事赴功不能自已而前日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壞此周禮所謂九徳之歌九韶之舞而太史公所謂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者也葛氏曰洪範五行水火木金土而已穀本在木行之數禹以其為民食之急故别必列反而附之也問水火金木土榖惟脩正徳利用厚生惟和正徳是正民之徳否朱子曰固是水如隄防灌溉金如五兵田器火如出火納火禁焚萊之類木如斧斤以時之類良久云古人設官掌此六府蓋為民惜此物不使之妄用非如今世之民用財無節也戒之用休言戒諭以休美之事勸之以九歌感動之意但不知所謂九歌者如何周官有九徳之歌大抵禹只説綱目其詳不可考矣問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林氏謂自戒自董自勸未知此説如何曰九歌今亡其詞不可稽考以理觀之恐是君臣相戒如賡歌之類韶與武今皆不可考但書所謂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樂之本看得此歌本是下之人作歌不知當時如何取之以為樂却以此勸下之人又曰韶樂只是和而已功以九敘故樂以九成所謂九徳之歌九韶之舞也問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并九歌曰正是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之意九歌只是九功之敘可歌想那時田野自有此歌今不可得見 唐孔氏曰此言五行與洪範之次不同洪範以生數為次此以相克為次 新安陳氏曰五行相克正洛書之序此亦禹則洛書之一端 王氏炎曰政之大要莫切於養民六府養民之具也正徳所以養其心利用厚生所以養其身溝澮之導瀦之蓄井之汲水之脩也鑽燧有變焚萊有禁火之脩也産之於地取之有時鎔範而成之金之脩也植於山林斬之有時掄材而取之木之脩也辨肥瘠相高下以植百物土之脩也播種有宜耨穫有節榖之脩也水以制火火以煉金金以治木木以墾土土以生榖此六府之序無恒産則無恒心六府脩然後可以正民徳先富而後教以正徳為先三事之序也織紝而衣耒耜而耕釜甑而爨資六府以利用也老有奉幼有長鰥寡廢疾皆有養資六府以厚生也六府出於天地而脩之在人三事行於天下而和之在人 息齋余氏曰六府當以五材言洪範所謂潤下作鹹等皆言材耳今曰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上而生五穀似全以五氣言矣 蘇氏曰利用厚生先言正徳者徳不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張氏曰戒用休若周官大比興賢能明其有功者屬其治地者之類董用威如周官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與鄉八刑糾萬民之類是也 夏氏曰人情始勤終怠或忽而不念安保其不壞故戒以休使知勤於此者有無窮之美董以威使知怠於此者有可畏之刑又勸以九歌使歌詠其事樂而忘勞如是則民將終身惟六府三事是賴共起而脩之則養民之政豈有壞耶陳氏經曰人情始勤終怠安保其不壞故戒以休使知勤者有休美則心有所慕董以威使知怠者有刑威則心有所畏然畏慕有時而忘不若使心有所樂樂則無時而忘故勸以九歌感動於自然非有勉强矯拂將樂事勸功而忘其勞斯可見九功永久不壞也 吳氏曰勸以九歌者民已樂之又因其情被之絃歌以助其樂事赴功周官州正趨其稼事里宰趨其耕耨籥章吹豳雅豳頌與夫為春酒殺羔羊及百日之蜡一日之澤古之遺制猶有存者 吕氏曰俾字宜詳味消息盈虛者天理之常輔相財成者君道之大天下之理盛必有衰成必有壞今九功既敘盛也聖人所以戒之董之勸之無非使之勿至於壞俾之者蓋聖人財成輔相以贊消息盈虚之理使之盛而不衰成而不壞也聖人無窮之心可見矣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水土治曰平言水土既平而萬物得以成遂也六府即水火金木土穀也六者財用之所自出故曰府三事正徳利用厚生也三者人事之所當為故曰事舜因禹言養民之政而推其功以美之也朱子曰地平天成是包得下面六府三事在 問六府三事林少潁云六府本乎天三事行乎人呉才老説上是施下是功未知孰是曰林説是 張氏曰天施地生洪水之患地不得以生天雖施之亦無自而成今地既平天之功始成也 王氏炎曰謂之府天地之藏其出不窮者也吕氏曰雖歴萬世之逺不能外天地以有生外六府三事以為治是禹之功與天地相終始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
  九十曰耄音冒百年曰期舜至是年已九十三矣總率也舜自言既老血氣已衰故倦於勤勞之事汝當勉力不怠而總率我衆也蓋命之攝位之事堯命舜曰陟帝位舜命禹曰總朕師者蓋堯欲使舜真宅帝位舜讓弗嗣後惟居攝亦若是而已張氏曰禹惜寸陰過門不入不怠可知也
  禹曰朕徳罔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徳徳乃降黎民懷之帝念哉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種朱用反
  邁勇往力行之意種布降下也禹自言其徳不能勝任民不依歸惟臯陶勇往力行以布其徳徳下及於民而民懷服之帝當思念之而不忘也兹指臯陶也禹遂言念之而不忘固在於臯陶舍之而他求亦惟在於臯陶名言於口固在於臯陶誠發於心亦惟在於臯陶也蓋反覆思之而卒無有易於臯陶者惟帝深念其功而使之攝位也朱子曰念兹在兹釋兹在兹用舍皆是此人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語黙皆在此人名言則名言之允出則誠實之所發見者也 問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諸說皆以禹欲舜念臯陶而林氏以為禹自言其念之如此未知二説如何曰林説是舜命禹宅百揆而禹讓稷契臯陶今不及稷契者史記載稷契皆帝嚳之子與堯為兄弟意其至是必已不復存矣 蘇氏曰種徳如農之種植衆人之種徳也近朝種而暮獲報亦狹矣臯之種徳也逺哉培之深厚滋養之豐裕及其充溢不已自沛然如雨露之降民被其潤澤而懷之也 陳氏經曰臯陶所掌者刑徳安在至威之中至愛存焉慈祥惻怛之寓雖刑也而實種徳也 王氏炎曰禹所以宅百揆以平水之功禹不論功而論徳曰己徳罔克臯陶之徳可以克己及繼以惟帝念功則臯之功亦不可忘也 問舜之時在廷之臣亦多矣至傳禹以天下而禹獨推臯陶何也龜山楊氏曰舜徒得此兩人而天下已治故也禹總百揆而臯陶施刑内外之治舉矣古者兵刑之官合為一觀舜之命臯陶蠻夷猾夏是其責也則臯陶之職所施於外者為詳故臯陶雖不可以無禹而禹亦不可以無臯陶是以當舜之欲傳位禹獨推之餘人不與焉孟子曰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而子夏亦言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葢有見乎此 張氏震曰禹所遜獨臯陶者孟子論道之傳亦曰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書稱堯舜禹稽古獨以臯陶配之揚雄論絶徳亦曰舜以孝禹以功臯陶以謨以是觀之自禹之外諸臣未有能先臯陶者也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懋哉干犯正政弼輔也聖人之治以徳為化民之本而刑特以輔其所不及而已期者先事取必之謂舜言惟此臣庶無或有干犯我之政者以爾為士師之官能明五刑以輔五品之教而期我以至於治其始雖不免於用刑而實所以期至於無刑之地故民亦皆能協於中道初無有過不及之差則刑果無所施矣凡此皆汝之功也懋勉也蓋不聽禹之讓而稱臯陶之美以勸勉之也朱子曰法家者流往往常患其過於慘刻今之士大夫恥為法官更相循襲以寛大為事於法之當死者反求以生之殊不知明于五刑以弼五教雖舜亦不免教之不從刑以督之懲一人而天下人知所勸戒所謂辟以止辟雖曰殺之而仁愛之實已行乎中今非法以求其生則人無所懲懼陷於法者愈衆雖曰仁之適以害之聖人亦不曾徒用政刑到徳禮既行天下既治亦不曾不用政刑故書説刑期于無刑只是存心期於無而刑初非可廢又曰欽哉惟刑之恤哉只是説恤刑 林氏曰聖人制刑非期於刑殺人凡以輔吾教之不及而已出教則入刑出刑則入教使民趨教而刑為無用此聖人之本心也臯陶體此意而行之使天下知有契之教而不知有臯之刑蓋百官以無曠為能惟士不然必使民皆不犯官若虚設始為能其官也陳氏經曰明刑以弼教非特期至於治而已又期無刑焉且弼教以刑民猶有所畏而為善也無刑而協中則無所畏而為善矣 陳氏大猷曰明五刑智也法守也期無刑仁也法外意也協於中則不犯正不待論也程子曰中則不違於正正未必中也禹之功脱民於昏墊以全其生臯之功使民復其所受之中以全其所以生也
  臯陶曰帝徳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罰弗及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去聲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愆過也簡者不煩之謂上煩宻則下無所容御者急促則衆擾亂嗣世皆謂子孫然嗣親而世疎也延逺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賞則逺延于世其善善長而惡惡短如此過者不識而誤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過誤所犯雖大必宥不忌故犯雖小必刑即上篇所謂眚災肆赦怙終賊刑者也罪已定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可輕可重者則從輕以罰之功已定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可輕可重者則從重以賞之辜罪經常也謂法可以殺可以無殺殺之則恐陷於非罪不殺之恐失於輕縱二者皆非聖人至公至平之意而殺不辜者尤聖人之所不忍也故與其殺之而害彼之生寧姑全之而自受失刑之責此其仁愛忠厚之至皆所謂好生之徳也蓋聖人之法有盡而心則無窮故其用刑行賞或有所疑則常屈法以申恩而不使執法之意有以勝其好生之徳此其本心所以無所壅遏而得行於常法之外及其流衍洋溢漸涵浸漬有以入于民心則天下之人無不愛慕感悦興起於善而自不犯于有司也臯陶以舜美其功故言此以歸功於其上蓋不敢當其褒美之意而自謂己功也朱子曰但觀臯陶所言帝徳罔愆以下一節便是聖人之心涵養發生真與天地同徳而物或自逆於理以干天誅則夫輕重取舍之間亦自有決然不易之理其宥過非私恩其刑故非私怒罪疑而輕非姑息功疑而重非過子如天地四時之運寒涼肅殺常居其半而涵養發生之心未始不流行乎其間此所以好生之徳洽於民心而自不犯于有司非既抵冒而復縱舍之也夫既不能止民之惡而又為輕刑以誘之使得以肆其凶暴於人而無所忌則不惟彼見暴者無以自伸之為𡨚而姦民之犯于有司者且將日以益衆亦非聖人匡直輔翼使民遷善逺罪之意也 陳氏經曰帝徳無所過皆中也簡寛以下忠厚仁恕無非所以為中 孔氏曰刑疑附輕賞疑從重忠厚之至 吕民曰自臨下以簡以下皆舜好生之徳此一段苟無刑故無小一句好生之義不備聖人於故犯雖小必刑蓋不事姑息而濟仁以義乃見聖人好生不偏處過慈近於姑息反所以害仁吳氏曰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蓋設辭以形容好生之徳 陳氏大猷曰天地之大徳曰生若得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曰好生上好人之生人亦自好其生仁心之相感也 陳氏雅言曰好生之徳是聖人所以配天地而育羣生也然人孰不好生而惡死哉上好人之生下亦自愛其生而不犯于有司之法新安陳氏曰舜以無刑為臯陶之功臯陶推原所以無刑本於帝好生之徳而不敢以為己功也舜欲遜禹禹欲遜臯陶禹臯陶是時皆在帝之前數章相聫皆一時對面應答之言也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
  民不犯法而上不用刑者舜之所欲也汝能使我如所願欲以治教化四達如風鼓動莫不靡然是乃汝之美也舜又申言以重歎美之吕氏曰掌刑何以能風動四方蓋臯陶之刑非徒刑乃徳教也四方鼓舞於徳教中休敦加焉陳氏雅言曰臯陶能體其君心使天下之民鼓舞動盪於徳教中而莫見其有為之迹蓋明刑弼教期于子治者臯陶之職也刑期于無刑者臯陶法外意也臯陶固可謂善體其君之心而帝舜亦可謂深知大臣之美矣
  帝曰來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徳嘉乃丕績天之厯數在爾躬汝終陟元后
  洚水洪水也古文作降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水蓋山崩水渾下流淤塞故其逝者輒復反流而泛濫決溢洚洞無涯也其災所起雖在堯時然舜既攝位害猶未息故舜以為天警懼於己不敢以為非己之責而自寛也允信也禹奏言而能踐其言試功而能有其功所謂成允成功也禹能如此則既賢于人矣而又能勤於王事儉於私養去聲此又禹之賢也有此二美而又能不矜其能不伐其功然其功能之實則自有不可掩者故舜於此復申命之必使攝位也懋楙古通用楙盛大之意丕大績功也懋乃徳者禹有是徳而我以為盛大嘉乃丕績者禹有是功而我以為嘉美也厯數者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汝有盛徳大功故知厯數當歸於汝汝終當升此大君之位不可辭也是時舜方命禹以居攝未即天位故以終陟言也吕氏曰公孫𢎞謂堯使禹治水未聞舜有洪水也舜在當時認洪水為己責𢎞居百世下乃推而歸之堯聖人小人之心相萬也禹繼父治水人易疑之禹能使人信於未成功之先故功成於人己信之後 夏氏曰常人恃功而怠安能勤矜功而侈安能儉 新安陳氏曰通厯曰禹不貴尺璧而重寸陰語曰禹菲飲食惡衣服克勤克儉之實也 孔氏曰自賢曰矜自功曰伐 吕氏曰纔立己便有物與我對對則必爭一矜伐其功能便有爭之理矜伐者爭之對也不矜不伐無我也無我則無對無對則無爭 程子曰禹不矜不伐至柔也然乃見剛 陳氏經曰能者忌之媒功者爭之府禹以不矜伐之心而起天下不爭之心聖賢所為盡己而已初無分外之事事親若曽子者可也初未嘗以曾子為過乎分外蓋己所當為之事能盡此者方能免責爾尚何矜伐之有如禹之功皆是禹所當然故禹自不見其為功能也 王氏曰矜有執持之意伐有夸大之意故以矜言能以伐言功伐甚於矜也能過天下而不矜故天下愈服其能功高天下而不伐故天下愈服其功 陳氏雅言曰成允成功者功也克勤克儉者徳也不自滿假者惟勤儉故不自滿假滿則必不勤假則必不儉也不矜不伐者惟不滿假故不矜伐滿假者矜伐之根本矜伐者滿假之枝葉禹之功能所以為不可掩而益賢於人者也此舜將使攝位故極言其功徳之盛如此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心者人之知覺主於中而應於外者也指其發於形氣者而言則謂之人心指其發於義理者而言則謂之道心人心易私而難公故危道心難明而易昧故微惟能精以察之而不雜形氣之私一以守之而純乎義理之正道心常為之主而人心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而信能執其中矣堯之告舜但曰允執其中今舜命禹又推其所以而詳言之蓋古之聖人將以天下與人未嘗不以其治之之法并而傳之其見於經者如此後之人君其可不深思而敬守之哉問人心是形氣之私形氣則是口鼻耳目四肢之屬朱子曰固是又問如此則未可便謂之私欲曰但此數段事屬自家體段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箇私底根本且如危亦未便是不好只是有箇不好底根本 問程子曰人心人欲也曰人心也未全是不好謂之危者危險欲墮未墮之間非有道心以御之則一向入於邪惡又不止於危也聖人亦有人心不知亦危否曰聖人全是道心主張人心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故曰惟聖
  罔念作狂 問人心惟危則當去了人心否曰從道心自不從人心道心雖微然非人欲亂之則亦不至於甚微惟其人心日熾是以道心愈微也 問人心曰日用飲食人心也非其道非其義萬鍾不取道心也惟是道心為主則人心聽命於道心耳 問人心道心曰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其覺於欲者人心人心自是不容去除但要道心為主也則人心自不能奪而亦莫非道心之所為矣然此處極難照管須臾間斷即人心便行矣 人心道心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人心則危而易陷道心則微而難著自人心而收之即是道心自道心而放之便是人心人心如卒徒道心如將 問人心道心之别曰如喜怒則人心也然無故而喜焉喜至於過而不能禁無故而怒焉怒至於甚而不能遏是皆為人心之所使也須是喜其所當喜怒其所當怒是乃道心須是食其所當食飲其所當飲乃不失所謂道心若飲盜泉之水食嗟來之食則人心勝而道心亡矣 問人心道心曰喚做人便有形氣人心較切近於人道心雖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難見道心正如清水之在濁水惟見其濁不見其清故微而難見人心如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道心如言心之官則思故貴先立乎其大者人心只見那邊情欲利害之私道心只見這邊道理之公有道心則人心為之節制人心皆道心也道心人心之理須是知將道心去用那人心方得道心惟微者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惟聖人便辨之精守得徹頭徹尾學者則須是擇善而固執之 問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心是先得人心是形氣所有但地步較濶道心却在形氣中所以人心易得陷了道心也是如此否曰天下之物精細底更難見那人心便是麤底且如飢渴寒暖便是至麤底這雖至愚之人亦知得若以較細者言之如利害則禽獸已有不能知者若是義理則愈是難知這只有些子不多所以説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言所爭也不多 問人心道心既云上智何以更有人心曰掐著痛抓著痒此非人心如何人自有人心道心一箇生於血氣一箇生於理飢寒痛痒此人心也惻隠羞惡是非辭遜此道心也雖上智亦同一則危殆而難安一則微妙而難見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聽命焉乃善也道心為主則人心亦化而為道心矣如鄉黨所記飲食衣服本是人心之發在聖人分上則渾是道心也但謂之人心則固未以為悉皆邪惡但謂之危則固未以為便至凶咎但既不主於理而主於形則其流為邪惡以至凶咎亦不難矣此其所以為危非若道心之必善而無惡有安而無傾有准的而可據依也故必致精一於此兩者之間使公而無不善者常為一身萬事之主而私而或不善者不得與焉則凡所云為不待擇於過不及之間而自然無不中矣人心亦未全是不好故只言危蓋從形體上言泛泛無定向故言其危聖人不以人心為主而以道心為主蓋人心倚靠不得人心如船道心如柁任船則所在無定向若執定柁則去住在我道心是義理上發出來底人心是人身上發出來底雖聖人不能無人心如飢食渴飲之類雖小人不能無道心如惻隠之心是問如何是惟微曰是道心畧瞥見些子便失了底意思惟危是人心既從形骸上發出來易得流於惡 問人心道心惟精惟一曰人心道心元來只是一箇精是辨之明一是守之専 程子曰人心是血氣做成故危道心則是本來禀受得仁義禮智之心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政欲其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則兩箇界限分明專一守著一箇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堯舜所以授受之妙不過如此因論惟精惟一曰虚明安靜乃能精粹而不雜誠篤確固乃能純一而無間人心是飢而思食寒而思衣底心思食後思量合當食與不食思衣後思量合當著與不著這便是道心聖人也不能無人心但聖人常常合著那道心不教人心勝了道心惟精是要揀得精惟一是要常守得今人固有其初揀得精後來被物欲引從人心去所以又貴於惟一精一是舜教禹做工夫處精是識别得人心道心一是常守得定心只是一箇心只是分别兩邊説人心便成一邊道心便成一邊精是辨之明一是守之固既能辨之明又能守之固斯得其中矣這中是無過不及之中 問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微是微妙難體危是危動難安否曰是危動難安大凡徇人欲自是危險其心忽然在此忽然在彼又忽然在四方萬里之外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氷凡苟免者皆幸也動不動便是墮坑落塹危孰甚焉又問精一曰精是精别此二者一是守之固伊川云惟精惟一所以至之允執厥中所以行之此語甚好問人多要去人欲亦太畏之如未上船先作下水計較不若於天理上理㑹理㑹得天理人欲自退曰堯舜不如此天理人欲是交界處不是兩箇人心不成都流只是占得多道心不成十全亦是占得多須是在天理則明天理在人欲則去人欲嘗愛五峰云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此語甚好問既曰精一何必云執中曰允字有道理惟精惟一則信乎其能執中也 問道心者喜怒哀樂未發之時所謂寂然不動者也人心者喜怒哀樂己發之時所謂感而遂通者也人當精審専一無過不及則中矣曰恁地則人心道心不明白人心者人欲也危者危殆也道心者天理也微者精微也物物上有箇天理人欲因指書几云如墨上亦有箇天理人欲硯上也有箇天理人欲分明與他劈做兩片自然分曉堯舜所傳心法只此四句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孟子所論子莫執中者文同而意異蓋精一於道心之微則無適而非中者其曰允執則非徒然而執之矣子莫之為執中則其為我不敢為楊朱之深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間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權而無不中中之死者則非學乎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游移前郤以適於平蓋所以節量仁義之輕重而時措之非如近世所謂將以濟乎仁義之窮者也中只是箇恰好底道理堯告舜只這一句舜告禹又添人心道心精一三句又較子細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告禹做工夫處堯告舜一句是舜已曉得那三句了不須更告如論語後面説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舉逸民之類皆是恰好當做底事這便是執中處堯舜禹湯文武相傳治天下之大法聖人所説也只是這箇道理雖是聖人治天下纎悉不止此然要處都不出此舜禹相傳只是説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靜之間求之不是去虚空中討一箇物事來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天敘有典天秩有禮天便是這箇道理這箇道理只在日用間存養是要養這許多道理在中間這裏方好著力 自堯舜以來所傳未有他議論時堯有此言聖人心法無以易此經中此意極多所謂擇善而固執之擇善則惟精也固執則惟一也又如擇乎中庸是精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是一又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皆惟精也且如篤行又是惟一也至如明善是惟精也誠身便是惟一也大學致知格物非惟精不可能誠意則惟一矣學是學此道理孟子以後失其傳亦只是失此 勉齋黄氏曰人心道心非是兩箇心但看所發如何就人身上發者謂之人心耳欲聲目欲色口欲味鼻欲臭四肢欲安佚之類是也就義理上發者謂之道心耳目口鼻四肢之欲發者皆中節之類是也人心者人所不能無但發而易流於縱至於縱則人欲肆而天理滅矣故名之曰危道心者亦人所不能無但發之常微而不著不著則難見矣故名之曰微聖人於此知乎發于形氣者惟危發於義理者惟微故欲人於此用工而精以察之於始一以守之於終凡一念之發必察其發于形氣乎發於義理乎發於形氣則摧折之發於義理則擴充之如是則精之事得矣又從而堅持固執念念不忘使前之擴充者常昭著光明前之摧折者必潛遁退聽而至於無焉此一之事也既精且一則心之所發身之所為無不合乎中矣
  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
  無稽者不考於古弗詢者不咨於衆言之無據謀之自専是皆一人之私心而非天下之公論皆妨政害治之大者也言謂泛言勿聽可矣謀謂計事故又戒其勿用也上文既言存心出治之本此又告之以聽言處事之要内外相資而治道備矣陳氏經曰勿聽勿庸所以守䕶此中而勿失之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禄永終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可愛非君乎可畏非民乎衆非君則何所奉戴君非民則誰與守邦欽哉言不可不敬也可願猶孟子所謂可欲凡可願欲者皆善也人君當謹其所居之位敬修其所可願欲者苟有一毫之不善生於心害於政則民不得其所者多矣四海之民至於困窮則君之天禄一絶而不復續豈不深可畏哉此又極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雖知其功徳之盛必不至此然猶欲其戰戰兢兢無敢逸豫而謹之於毫釐之間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心也好善也戎兵也言發於口則有二者之分利害之幾可畏如此吾之命汝蓋已審矣豈復更有他説蓋欲禹受命而不復辭避也陳氏大猷曰人心惟危以下示心法傳道統也可愛非君以下示治法傳治統也 新安陳氏曰堯授舜舜授禹言有詳畧而精微之理敬畏之心戒慎之辭一也堯之傳舜曰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舜之傳禹凡所得於堯之四句一一為禹言之中間不過増益十有三句令義理益明敬戒益至耳合堯曰禹謨二篇而觀之可見矣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禹拜稽音啓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
  枚卜歴卜之也帝之所言人事已盡禹不容復辭但請歴卜有功之臣而從其吉冀自有以當之者而已得遂其辭也官占掌占卜之官也蔽斷昆後龜卜筮蓍習重平聲也帝言官占之法先斷其志之所向然後令之於龜今我志既先定而衆謀皆同鬼神依順而龜筮已協從矣又何用更枚卜乎況占卜之法不待重吉也固辭再辭也毋者禁止之辭言惟汝可以諧此元后之位也王氏日木榦曰枚枝曰條枚有條故數物曰枚數事曰條枚卜人人而卜之也 蘇氏曰命龜令龜也 王氏十明曰古人以昆為兄兄為父後故訓昆為後與後昆之後同 夏氏曰卜汝已吉豈有更占他人而重吉者 陳氏經曰人謀鬼謀雖欲其合大率以人謀為先就人謀中又以謀及己之心為主
  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神宗堯廟也蘇氏曰堯之所從受天下者曰文祖舜之所從受天下者曰神宗受天下於人必告於其人之所從受者禮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則神宗為堯明矣正月朔旦禹受攝帝之命於神宗之廟總率百官其禮一如帝舜受終之初等事也呉氏曰祭法必有所據舜受堯之天下今以授禹其宗堯為宜或謂舜不當立堯廟然堯與舜皆黃帝之後其宗堯何嫌
  帝曰咨禹惟時有苖弗率汝徂征禹乃㑹羣后誓于師曰濟濟子禮反有衆咸聽朕命蠢尺尹反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肆子以爾衆士奉辭伐罪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
  徂往也舜咨嗟言今天下惟是有苗之君不循教命汝往征之征正也往正其罪也會徵㑹也誓戒也軍旅曰誓有㑹有誓自唐虞時已然禮言商作誓周作會非也禹會諸侯之師而戒誓以征討之意濟濟和整衆盛之貌蠢動也蠢蠢然無知之貌昏闇音暗迷惑也不恭不敬也言苗民昏迷不敬侮慢於人妄自尊大反戾正道敗壞常徳用舍顛倒民怨天怒故我以爾衆士奉帝之辭罰苗之罪爾衆士庶幾同心同力乃能有功此上禹誓衆之辭也林氏曰堯老而舜攝者二十有八年舜老而禹攝者十有七年其居攝也代總萬幾之政而堯舜之為天子蓋自若也故國有大事猶稟命焉禹征有苗蓋在夫居攝之後而稟命於舜禹不敢專也以征有苗推之則知舜之誅四凶亦必稟堯之命無疑陳氏曰舜時薄海内外皆迪有功弗率惟有苗耳三苗之君舜嘗竄之三苖之民又嘗分之至此而循弗率故征之孫氏曰指其君長則曰有苗兼其君民言則曰苗民以種類言則曰三苗陳氏大猷曰其預期之辭
  三旬苗民逆命益贊于禹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平聲泣于旻音民天于父母負罪引慝惕徳反祗載見音現瞽瞍䕫䕫齊齋同慄瞽亦允若至諴音咸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帝乃誕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三旬三十日也以師臨之閲月苗頑猶不聽服也賛佐届至也是時益蓋從禹出征以苗負固恃强未可威服故賛佐於禹以為惟徳可以動天其感通之妙無逺不至蓋欲禹還兵而增修其徳也滿損謙益即易所謂天道虧盈而益謙者帝舜也歴山在河中府河東縣仁覆夫救反閔下謂之旻日非一日也言舜耕歴山往于田之時以不獲順於父母之故而日號呼于旻天于其父母蓋怨慕之深也負罪自負其罪不敢以為父母之罪引慝自引其慝不敢以為父母之慝也祗敬載事也瞍長上聲老之稱言舜敬其子職之事以見瞽瞍也齊莊敬也慄戰慄也夔夔莊敬戰慄之容也舜之敬畏小心而盡於事親者如此允信若順也言舜以誠孝感格雖瞽瞍頑愚亦且信順之即孟子所謂底豫也誠感物曰誠益又推極至誠之道以為神明亦且感格而況於苗民乎昌言盛徳之言拜所以敬其言也班還振整也謂整旅以歸也或謂出曰班師入曰振旅謂班師於有苗之國而振旅於京師也誕大也文徳文命徳教也干楯豎尹反羽翳一計反也皆舞者所執也兩階賓主之階也七旬七十日也格至也言班師七旬而有苗來格也舜之文徳非自禹班師而始敷苗之來格非以舞干羽而後至史臣以禹班師而歸弛音始其威武專尚徳化干羽之舞雍容不迫有苗之至適當其時故作史者因即其實以形容有虞之徳數千載之下猶可以是而想其一時氣象也朱子曰號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于父母呼父母而泣也舞干羽之事想只是置三苗于度外而示以閒暇之意 吕氏曰苗民障蔽之深譬如春氣既至而陰崖寒谷猶未發榮 新安陳氏曰以禹不滿假不矜伐如此而益猶以滿損謙益為言蓋兢業不己之誠猶懼其有一毫非苗是己之心故以此開端而引帝之負罪夔夔以實之欲其謙謙之益勉也益又凡三致意謂天道之逺而徳可動瞽瞍之頑而孝可若神明之幽而誠可感苗亦人耳豈有徳之盛試之至而不可動者當不煩兵而自服也 新安胡氏曰禹誓師曰爾尚一乃心力欲以力而成功也三旬而力未足以成功於是益有惟徳動天之説欲尚徳而不尚力也禹於是班師帝乃誕敷文徳而苗自格焉不尚力爭而務徳化可見唐虞氣象若後世遇逆命則窮兵黷武而已肯班師乎 唐孔氏曰益賛禹修徳而帝自誕敷文徳見君臣同心張氏曰帝之文徳素敷至此又誕敷之聖人躬自厚之意 問帝乃誕敷文徳則自班師之後然後敷
  之也敷文徳之事何以見龜山楊氏曰舞干羽是也古之時文武一道故干戈兵器也用之於戰陣則為武用之於舞蹈則為文敷文徳云者己不為武備矣君臣之間要當一徳一心古之聖賢相與以濟大業蓋無不然者觀舜命禹征有苗已誓師往伐而益以一言賛禹禹遂班師舜以禹之班師便為之誕敷文徳而有苗格夫舜命禹徂征禹既行而益有言宜告之舜不告舜而告之禹禹承命於舜及其不遂行也宜先稟之舜乃擅反兵而不疑舜於二人者無責焉可也乃徇其所為從而相之益之意豈不曰禹猶舜而禹之意豈不曰舜猶己也歟夫是之謂一徳一心自今觀之則益之言可以謂之阻壞幾事而禹之事為逗留君命矣然古之君臣各相體悉如此則古人立功所以易而後世成事所以難也 吕氏曰禹自㑹此理聞益之賛神領心受如曾子之唯便班師而還其從如響略無凝滯干羽舞階朝廷閒暇自然而然非故為如此而有苗自格此如春風流暢寒谷草木自皆發榮也 唐孔氏曰武舞執干文舞執羽董氏鼎曰禹雖以治水為功而功之外有克艱之謨是謨也大闗萬世為君之道其功其謨非臯陶益稷所得而先也且此篇所記又有舜禹授受一大事安得不以接二典之後冠三謨之首哉大抵一篇之中自后克艱至時乃功皆所以發明究竟克艱之㫖自格汝禹至若帝之初皆所以紀述授受之辭而征苗一節則攝位後事也前一大節中其綱領在后臣克艱後一大節中其綱領在人心道心二者皆於心上用功必能致察於人心道心之間純乎義理之正而不雜于形氣之私則人心淨盡天理流行自然見得宇宙内事皆職分内事職分内事皆性分内事而於克盡君道之艱自見其當然有不必勉而能之者矣臯陶謨
  今文古文皆有碧梧馬氏曰此篇首尾皆與禹問答而謂之謨者實陳于帝之前也故揚雄曰臯陶以智為帝謨 彭氏曰此篇綱領在于迪徳知人安民三者而已蓋人君信蹈其徳則能知人而安民故臯陶首推廣其迪徳之義中陳知人之事末列安民之道其言之有序如此豈非嘉謨也哉
  曰若稽古臯陶曰允迪厥徳謨明弼諧禹曰俞如何臯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敘九族庶明勵翼邇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稽古之下即記臯陶之言者謂考古臯陶之言如此也臯陶言為君而信蹈其徳則臣之所謀者無不明所弼者無不諧也俞如何者禹然其言而復問其詳也都者臯陶美其問也慎者言不可不致其謹也身修則無言行之失永思則非淺近之謀厚敘九族則親親恩篤而家齊矣庶明勵翼則羣哲勉輔而國治矣邇近兹此也言近而可推之逺者在此道也蓋身修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臯陶此言所以推廣允迪謨明之義故禹復俞而然之也 又按典謨皆稱稽古而下文所記則異典主記事故堯舜皆載其實謨主記言故禹臯陶則載其謨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禹之謨也允迪厥徳謨明弼諧臯陶之謨也然禹謨之上增文命敷於四海祗承于帝者禹受舜天下非盡臯陶比例立言輕重於此可見問允迪厥徳謨明弼諧是形容臯陶之徳或是臯陶之言朱子曰下文説謹厥身修思永是允迪厥徳意庶明勵翼是謨明弼諧意恐不是形容臯陶底語 蘇氏曰虞氏南面謂禹臯陶為古者自今以上皆古何必異代春秋傳引虞書皆云夏書安知非作於夏時乎 林氏曰此篇首尾皆與禹言其實陳於舜前史記曰帝舜朝禹臯陶相與語帝前是也迪如啓迪之迪冏命曰迪上言臣欲允誠以啓迪君徳則謨必貴明弼必貴諧不明則不能開陳不諧則秪以抵牾臯陶欲與禹以此事舜也 新安陳氏曰允迪厥徳諧明弼諧孔註亦以為臯陶之言但謂君當信蹈古人之徳耳蓋迪徳之君則臣言易入故謨易以明而弼易以諧臯陶欲君迪徳以為己陳謨之地也 吕氏曰此史言臯陶之為人有徳者有言臯陶以謨聞天下知其謨不知其出於徳故指其根本以示人 蘇氏曰禹曰俞上當有闕文李氏舜臣曰臯陶謨發端曰慎厥身修思永一書之要領也取人以身修身者知人安民之本歟 新安陳氏曰程子家人𫝊曰正倫理篤恩義家人之道也惇者篤恩義叙者正倫理二字盡齊家之道 陳氏曰九族宜厚其厚之也有次序不至為夷子之二本也 吕氏曰齊家治國平天下皆自修身出故慎於身修必思永長之理可久而後功用無窮也 陳氏大猷曰治無二本邇可則逺在此矣 王氏炎曰臯陶之謨有三修身也知人也安民也而修身為本故先言之邇者既可由是推之國與天下無不可者其本在此而不在彼也在此者無他修身而已矣 西山真氏曰臯陶陳謨未及他事首以謹修其身為言蓋人君一身天下國家之本慎之一言又修身之本也思永欲其悠久不息也為君孰不知身之當修然心或放則能暫而不能久必悠久不息常思所以致謹然後謂之永否則朝勤夕怠乍作乍止果何益哉後世人主有初鮮終由不知思永也慎則敬而不忽思永則久而不忘修身之道備矣然後以親親尊賢二者繼之九族必有以篤叙之使均被吾恩衆賢必有以勸勵之使樂為吾輔身為之本而二者又各盡其道則自家可推之國自國可推之天下其道在此而已中庸九經之序其亦有所祖於此歟 陳氏經曰禹臯同列之際或都或俞或吁或咈或如何無非真情實意之所發有合於心則都之俞之不合則吁之咈之善之在人猶在已也故聞言而拜不為諂善之在已猶在人也故自言而先曰都不為矜
  臯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時惟帝其難之知人則哲能宫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兜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去聲色孔壬
  臯陶因禹之俞而復推廣其未盡之㫖歎美其言謂在於知人在於安民二者而已知人智之事安民仁之事也禹曰吁者歎而未深然之辭也時是也帝謂堯也言既在知人又在安民二者兼舉雖帝堯亦難能之哲智之明也惠仁之愛也能哲而惠猶言能知人而安民也遷竄巧好令善孔大也好其言善其色而大包藏凶惡之人也言能哲而惠則智仁兩盡雖黨惡如驩兜者不足憂昏迷如有苗者不足遷與夫好言善色大包藏姦惡者不足畏是三者舉不足害吾之治極言仁智功用如此其大也或曰巧言令色孔壬共工也禹言三凶而不及鯀者為去聲親者諱也楊氏曰知人安民此臯陶一篇之體要也九徳而
  下知人之事也天叙有典而下安民之道也非知人而能安民者未之有也陳氏大猷曰君道在知人安民兩者知人然後能安民又其序也 陳氏經曰咸若是謂悉如上所言皆如是也 孔氏曰帝堯亦以知人安民為難 林氏曰舜既流放竄三苖其心惟恐又有如此之人復出為惡未嘗忘憂畏之心也 横渠張氏曰萬事只一天理舜舉十六相去四凶堯豈不能堯固知四凶之惡然民未被其虐天下未欲去之堯以安民為難遽去其君則民不安故不去必舜而後因民不堪而去之也
  臯陶曰都亦行胡孟反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廉剛而塞去聲彊而義彰厥有常吉哉亦總也亦行有九徳者總言徳之見形甸反於行者其凡有九也亦言其人有徳者總言其人之有徳也載行采事也總言其人有徳必言其行某事某事為可信驗也禹曰何者問其九徳之目也寛而栗者寛𢎞而莊栗也柔而立者柔順而植立也愿而恭者謹愿而恭恪也亂治也亂而敬者有治才而敬畏也擾馴也擾而毅者馴擾而果毅也直而温者徑直而温和也簡而廉者簡易音異而廉隅也剛而塞者剛徤而篤實也彊而義者彊勇而好義也而轉語辭也正言而反應者所以明其徳之不偏皆指其成徳之自然非以彼濟此之謂也彰著也成徳著之於身而又始終有常其吉士矣哉朱子曰亦行有九徳泛言人之行有此九徳故言其人之有徳則當以此論之 九徳凡十八種是好底氣質每兩件一家鬬合將來 蘇氏曰亦行有九徳者以此自修也亦言其人有徳者以此求人也論其人則曰斯人也有某徳論其徳則曰是徳也有某事某事載采采者歴言之也 象山陸氏曰臯陶論知人之道曰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乃是謂必先言其人之有是徳然後乃言曰某人有某事蓋徳則根乎其中逹乎其氣不可偽為若事則有才智之小人可偽為之故行有九徳必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然後人不可得而廋也 唐孔氏曰恭在貌敬在心愿者遲鈍外失於儀故言恭治者輕物内失於心故稱敬剛强相近剛是性彊是志 蘇氏曰横流而濟曰亂故才過人可以濟大難者曰亂亂臣十人是也才過人者患於恃才而不敬 西山真氏曰先儒以九徳為人之性蓋指氣禀而言若天命之性則渾然全體無所偏也 新安陳氏曰臯陶謂能以此九徳觀人則徳之成不成全不全皆可知而知人之道盡矣 孔氏曰吉善也明九徳之常以擇人而官之則政之善 陳氏雅言曰君之取人不可徒徇其名而不究其實徒徇其名而不究其實幾何不虚譽隆而實徳病矣論人之徳先言行而後言徳者蓋由行而後可以見其徳稱人之事先言徳而後言事者蓋因事而後有以驗其徳也 劉氏正一曰常之為義大矣曰常徳曰吉士其揆一也臯陶謨曰彰厥有常吉哉立政曰庶常吉士則知吉士未始不有常徳而常徳所以為吉士也 葉氏曰觀人不求其全而求其常常而不全不害為徳徳而不常皆矯偽耳臨川呉氏曰此以下自亦行有九徳至政事懋哉懋哉言知人之事自天聰明至敬哉有上言安民之事
  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嚴祗敬六徳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徳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工惟時撫于五辰庶績其凝浚音峻
  宣明也三徳六徳者九徳之中有其三有其六也浚治也亮亦明也有家大夫也有邦諸侯也浚明亮采皆言家邦政事明治之義氣象則有大小之不同三徳而為大夫六徳而為諸侯以徳之多寡職之大小槩言之也夫九徳有其三必日宣而充廣之而使之益以著九徳有其六尤必日嚴而祗敬之而使之益以謹也翕合也徳之多寡雖不同人君惟能合而受之布而用之如此則九徳之人咸事其事大而千人之俊小而百人之乂皆在官使以天下之才任天下之治唐虞之朝下無遺才而上無廢事者良以此也師師相師法也言百僚皆相師法而百工皆及時以趨事也百僚百工皆謂百官言其人之相師則曰百僚言其人之趨事則曰百工其實一也撫順也五辰四時也木火金水旺於四時而土則寄旺於四季也禮運曰播五行於四時者是也凝成也言百工趨時而衆功皆成也問日宣三徳至九徳咸事如此則是天子諸侯大夫九徳各差以三宣徳亦不可僭耶若諸侯大夫皆有九徳顧不美耶朱子曰九徳之目蓋言取人不可求備官人當以等耳豈徳不可僭之謂耶問夙夜浚明至有邦古註以為可以為卿大夫及諸侯林氏謂卿大夫諸侯用此三徳六徳之人未知孰是曰林説恐得之猶孝經説爭臣之類蓋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為限也 葉氏曰臯陶既論知人之事故因言官人之道 夏氏曰浚與濬通治而深之之謂 林氏曰百工之事各得其時馬氏曰彰有常乃吉日宣日嚴所謂有常也 王氏曰日宣達三徳之賢使任有家日嚴祗敬六徳之
  賢使任有邦真氏取之皆作君用賢説庶與下文翕受敷施九徳之賢相協 胡氏旦曰五行在地為物在天為時順其時而撫之則五物皆成其材而為人用矣故仲春斬陽木仲夏斬陰木所以撫木辰也季春出火季秋納火所以撫火辰也司空以時相阪隰所以撫土辰也秋為徒杠春達溝渠所以撫水辰也又曰春盛徳在木布徳施惠所以順木辰夏盛徳在火勞民勸農所以順火辰秋盛徳在金冬盛徳在水禁暴誅慢謹蓋藏斂積聚所以順金水之辰土寄旺四時四辰順土在其中矣 王氏曰五辰分配四時春則寅卯為木之辰夏則己午為火之辰餘倣此臨川吳氏曰天子有天下者於九徳之人合而受之敷而施之使皆事其事各效其能以居其官則百官長屬所職之事悉不違時故循四時之序而衆工皆成也
  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音機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無與毋通禁止之辭教非必教令去聲謂上行而下效也言天子當以勤儉率諸侯不可以逸欲導之也兢兢戒謹也業業危懼也幾微也易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蓋禍患之幾藏於細微而非常人之所豫見及其著也則雖智者不能善其後故聖人於幾則兢業以圖之所謂圖難於其易音異為大於其細者此也一日二日者言其日之至淺萬幾者言其幾事之至多也蓋一日二日之間事幾之來且至萬焉是可一日而縱欲乎曠廢也言不可用非才而使庶官曠廢厥職也天工天之工也人君代天理物庶官所治無非天事茍一職之或曠則天工廢矣可不深戒哉朱子曰幾者理雖已萌事則未著 周子日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幾也 孔氏曰不為逸豫貪欲之教是有國者之常當戒懼萬事之微位非其人為空官不可以天官私非其才 陳氏大猷曰功成之後逸欲易生逸豫怠遊宴之類欲聲色嗜好之類逸欲生治功隳矣惟戒逸欲而存兢業則此心清明剛健事之幾微無不洞燭逸欲少肆兢業少間則此心昏惰何以察微眇而圖之又曰天子能以一心察天下之幾不能以一身兼天下之務任之庶官而已不可使曠非無其人之為曠非其人之為曠也君雖兢業官或曠廢亦危亂之道終以無曠庶官欲君臣同克艱以保治也天下之事無一不出於天天不自為人代為之一官曠則一事闕矣天工人代一句結上文以生下文之意 臨川呉氏曰承上文言天子所以用九徳之人者蓋不能自治天職故也蓋天子所事皆天之事天以此事付之君君不能自治而分之人是庶官所治之事皆代天而為之也其可有一職之曠廢乎 陳氏雅言曰人君不可教有邦逸欲者何哉以一日二日為至淺而萬幾為至多也不可以非才曠庶官以皆天之工而有人代之也知萬幾之可畏則必兢業以圖之而不至於以逸欲教之也知天工之可畏則必能擇人以居之而不至於以非才曠庻官矣無教無曠是兩陳其所當戒幾與天是兩陳其所當畏
  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協恭和衷音中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
  叙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叙也秩者尊卑貴賤等級隆殺所介反之品秩也勅正惇厚庸常也有庸馬本作五庸衷降衷之衷即所謂典禮也典禮雖天所叙秩然正之使叙倫而益厚用之使品秩而有常則在我而已故君臣當同其寅畏協其恭敬誠一無間去聲融㑹流通而民彝音夷物則各得其正所謂和衷也章顯也五服五等之服自九章以至一章是也言天命有徳之人則五等之服以彰顯之天討有罪之人則五等之刑以懲戒之蓋爵賞刑罸乃人君之政事君主之臣用之當勉勉而不可怠者也 楊氏曰典禮自天子出故言勅我自我若夫爵人於朝與衆共之刑人於市與衆棄之天子不得而私焉此其立言之異也朱子曰天叙天秩天命天討既曰天便自有許多般在其中天人一理只有一箇分不同 因其生而第之以其所當處者謂之叙因其叙而與之以其所當得者謂之秩天叙便是自然底故君便教他居君之位臣便教他居臣之位父便教他居父之位子便教他居子之位天秩便是那天叙裏面物事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皆是有這箇叙便是他這箇自然之秩許多典禮都是天叙天秩下了聖人只是因而勅正之因而用出去而已凡其所謂冠婚喪祭之禮與夫典章制度文物禮樂車輿衣服無一件是聖人自做底都是天做下了聖人只是依傍他天理行將去同寅協恭是君臣上下一於敬徳之大者則賞以服之大者徳之小者則賞以服之小者罪之大者則罪以大底刑罪之小者則罪以小底刑盡是天命天討聖人未嘗加一亳私意於其間只是奉行天法而已萬物皆只是一箇天理已何與焉至如言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當如此人幾時與與則便是私意有善有惡善則理當喜如五服自有一箇次第以章顯之惡則理當惡一作怒彼自絶於理故五刑五用曷嘗容心喜怒於其間哉五禮有庸五典五惇須是同寅協恭和衷五服五章五刑五用須是政事懋哉懋哉 西山真氏曰按五禮孔氏以為公侯伯子男先儒乂以為吉凶軍賓嘉近世蔡氏曰叙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叙秩者尊卑貴賤等級隆殺之品秩於義為得 節初齊氏曰人而無禮則諸侯得以請隧卿得以反坫大夫得以雍徹娼優下賤得以后飾而人道亂矣故聖人為禮以節之歐陽公所謂順其情而節文之使知尊卑長幼凡人之大倫也此其高下之宜豐殺之别貴賤偏全之等所以萌於人心習熟於人之耳目而終其身不敢肆其情欲於度數之外也此三代帝王防範人心之先務隄防世變之大端也 陳氏大猷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故全是衷者為徳是不失天之所賦也故天命之君必體福善之天制五等之服以章其徳戾是衷者為罪是失天之所賦也故天討之君必體禍淫之天用五等之刑以威其罪爵賞刑罰乃政事之大者當勉勉而不可怠也典禮教化也所以盡感發之妙服刑政事也所以盡勸懲之方皆承天以從事而寅恭懋勉又四者之本也非寅恭懋勉則典禮服刑將失其當烏能與天無間哉至是則君師之道代天理民之責盡矣此盡發上文天工人代之意 吕氏曰寅恭惇典庸禮之根源也君臣聚精㑹神與天無間則所惇所庸皆天之典禮否則為虚文矣賞罰當純乎天此心當懋勉不已一有怠息賞罰我之賞罰非天之賞罸矣 蔡氏元度曰周官司服公服衮冕而下九章之服如王之服侯伯服鷩冕而下七章之服如公之服子男服毳冕而下五章之服如侯伯之服孤服絺冕而下三章之服如子男之服卿大夫服𤣥冕而下一章之服如孤之服士服皮弁無章數也孔氏以天子言之非也 馬氏曰周天子與上公皆服九章然公有降龍無升龍别於天子 新安陳氏曰蔡𫝊政事懋懋處亦云君主之臣用之諸家所忽最有照應蓋事無曠庶官已引上臣與君各盡其責故同寅協恭政事懋懋皆當合君臣説有庸當作五庸五禮當主吉凶軍賓嘉者為是
  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達于上下敬哉有土
  威古文作畏二字通用明者顯其善畏者威其惡天之聰明非有視聽也因民之視聽以為聰明天之明畏非有好惡並去聲也因民之好惡以為明畏上下上天下民也敬心無所慢也有土有民社也言天人一理通達無間民心所存即天理之所在而吾心之敬是又合天民而一之者也有天下者可不知所以敬之哉問聰明明畏不知明畏是兩字還是一字林氏以為聰明言視聽明畏言好惡未知如何朱子曰林氏似是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側陋之明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極之意 新安陳氏曰此因上文言天叙天秩天命天討而申言天人合一之理 林氏曰天明畏馬本作天明威自我民明威古文作自我民明畏畏威不必分也 唐孔氏曰天無心以民心為心即泰誓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陳氏經曰有土之君惟敬則不忽乎民是乃不忽乎天不敬則𢓺知天之當嚴而以民為易虐是天民有二理也此臯陶安民之謨必推極於此歟 王氏炎曰以君臨民敬心不存則所以安民者必未盡也自天子至諸侯卿大夫有四封有采地者皆為有土之君有土必有民必當以敬臨之西山真氏曰武夷胡氏嘗舉臯陶謨天叙至有土章曰臯陶之學極純粹
  臯陶曰朕言惠可底行禹曰俞乃言底可績臯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贊贊襄哉
  思曰之曰當作日襄成也臯陶謂我所言順於理可致之於行禹然其言以為致之於行信可有功臯陶謙辭我未有所知言不敢計功也惟思日贊助於帝以成其治而已張氏曰贊贊所助非一事也 陳氏大猷曰贊而又贊贊之不已也 林氏曰左傳定公十五年葬定公雨不克襄事註襄成也訓襄為成本此 董氏鼎曰臯陶發明知人之謨尤覺詳於安民之謨者蓋二者雖均為難事而知人為尤難必明於知人則安民有不難者矣然於言知人之餘則戒逸欲崇兢業惟恐人君不知戒懼而至於曠官廢事於安民之中則懋政事敬有土惟恐人君不知懋敬而至於褻天翫民蓋以人君一心又知人安民之根柢歟
  益稷
  今文古文皆有但今文合於臯陶謨帝曰來禹汝亦昌言正與上篇末文勢接續古者簡冊以竹為之而所編之簡不可以多故釐而二之非有意於其間也以下文禹稱益稷二人佐其成功因以名篇問臯陶矢厥謨禹成厥謨帝舜申之未知申字如何㸔朱子曰此是三篇之叙第一句説臯陶謨第二句説大禹謨第三句説益稷所謂申之即所謂汝亦昌言者也此書伏生本只是二篇臯陶謨益稷之間爾勢亦相連孔壁中析為三篇故其叙如此亦不足據而説者又多失之 問益稷篇禹與臯陶只管自叙其功是如何曰不知怎生地那前面且做是脱簡後面却又有一段那禹前面時只是説他無可言但予思日孜孜臯陶問他如何他便説他要恁地孜孜却不知後面一段是怎生地良久云他上面也是説那丹朱後故恁地説丹朱縁如此故不得為天子我如此勤苦故有功以此相戒教莫如丹朱如我便是古人直不似今人便要瞻前顧後
  帝曰來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音兹臯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都念反予乘四載隨山刊丘寒反木暨益奏庶鮮食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萬邦作乂臯陶曰俞師汝昌言孜孜者勉力不怠之謂帝以臯陶既陳知人安民之謨因呼禹使陳其言禹拜而歎美謂臯陶之謨至矣我更何所言惟思日勉勉以務事功而已觀此則上篇禹臯陶答問者蓋相與言於帝舜之前也如何者臯陶問其孜孜者何如也禹言往者洪水泛溢上漫平聲于天浩浩盛大包山上陵下民昬瞀音茂墊溺困於水災如此之甚也四載水乗舟陸乘車泥乗輴敕倫反山乘樏倫追反也輴史記作橇丘妖反漢書作毳以板為之其狀如箕擿陟革反行泥上樏史記作橋漢書作梮俱玉反以鐵為之其形似錐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倉何反音列也蓋禹治水之時乗此四載以跋履山川踐行險阻者隨循刊除也左傳云井堙木刊刊除木之義也蓋水涌音勇不洩泛濫瀰音眉漫地之平者無非水也其可見者山耳故必循山伐木通蔽障開道路而後水工可興也奏進也血食曰鮮水土未平民未粒食與益進衆鳥獸魚鼈之肉於民使食以充飽也九川九州之川也距至濬深也周禮一畝之間廣尺深尺曰畎一同之間廣二尋深二仞曰澮畎澮之間有遂有溝有洫皆通田間水道以小注大言畎澮而不及遂溝洫者舉小大以包其餘也先決九川之水使各通於海次濬畎澮之水使各通於川也播布也謂布種五穀也艱難也水平播種之初民尚艱食也懋勉也懋勉其民徙有於無交易變化其所居積之貨也烝衆也米食曰粒蓋水患悉平民得播種之利而山林川澤之貨又有無相通以濟匱乏然後庶民粒食萬邦興起治功也禹因孜孜之義述其治水本末先後之詳而警戒之意實存於其間蓋欲君臣上下相與勉力不怠以保其治於無窮而已師法也臯陶以其言為可師法也新安陳氏曰舜禹好善之心皆無窮當時昌言滿前舜猶渴聞不倦方使禹亦如臯陶之昌言此舜好善無窮之心也禹聞此言歎美此心謂臯陶言已至我復何言讓善於人也思日孜孜力行不怠勉為善於己此禹好善無窮之心也孟子曰禹聞善言則拜大舜有大焉舜禹之所以聖其亦以此歟 蘇氏曰禹曰予何言亦猶臯陶之予未有知也曰予思日孜孜亦猶臯陶思日贊贊襄哉也皆相因之辭伏生以益稷合於臯陶謨有以也 陳氏大猷曰勤者萬事所由成不勤萬事所由廢臯陶問禹所以思日孜孜者如何禹但述其治水之勤勞以答之而不及其他蓋以平生受用惟在孜孜勤勞而已意在言外也王氏曰大水決而有所歸小水濬而有所入治水之次第也不決川則雖濬畎澮不能除水患也 陳氏曰益稷非人人而飲食之亦教之有方耳 吕氏曰禹用功如此艱難然後民乃粒食須看乃字 蔡氏元度曰水平之後天下知禹之功而已禹以益稷與有功焉故言暨益暨稷是禹不自有其功而與益稷同之不矜不伐乃在於此 吕氏曰禹不矜不伐今乃歴舉其功若矜伐何也蓋艱難之念易忘平成之功難保今雖平成昔日之心不可忘也所思日孜孜者正在此雖不陳謨乃陳謨之大者使自言其功而非有深意何以謂之昌言哉 董氏鼎曰禹為司空稷為田正益為虞土田山澤鳥獸魚鼈其所掌也是三人者均主水土治水之役所當偕行隨時施宜因利乘便以救斯民於墊溺窮餒之中故所至之處烈山澤之餘有可採捕以供食者益致其利有可播種漁取以得食者稷受其方播於鮮食既而有無相通貨食兼足始也不足終乃有餘禹不忘益稷相從於艱苦之中而述其功如此微禹之言後世孰從而知之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幾音機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音喜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禹既歎美又特稱帝以告之所以起其聽也慎乃在位者謹其在天子之位也天位惟艱一念不謹或以貽音移四海之憂一日不謹或以致千百年之患帝深然之而禹又推其所以謹在位之意如下文所云也止者心之所止也人心之靈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至善之所而不可遷者人惟私欲之念動摇其中始有昧於理而不得其所止者安之云者順適乎道心之正而不陷於人欲之危動靜云為各得其當去聲而無有止而不得其止者惟幾所以審其事之發惟康所以省息井反其事之安即下文庶事康哉之義至於左右輔弼之臣又皆盡其繩愆糾繆之職内外交修無有不至若是則是惟無作作則天下無不丕應固有先意而徯我者以是昭受于天天豈不重命而用休美乎朱子曰惟幾當審萬事之幾惟康當求箇安穏處弼直以直道輔之應之非惟人應之天亦應之 葉氏曰慎乃在位即前帝命禹所謂慎乃有位君臣更相告戒也禹之言即帝所與言宜帝俞之西山真氏曰人之一心靜而後能動定而後能應若其膠膠擾擾將為物役之不暇又何以宰萬物乎先儒謂心者人之北辰辰惟居其所故能為二十八宿之綱維心惟安所止故能為萬事之樞紐 夏氏曰安汝止而下皆謹在位之事又曰動則大應天下徯望之志徯望於君欲其治安我爾丕應徯志猶丕從厥志 史氏漸曰堯之安安不待有所止也舜於所止而安之皆性焉安焉之聖安行者也太甲於所止而盡欽敬復焉執焉之賢勉行者也三言者聖賢之分量見矣 新安陳氏曰安汝所當止靜也幾者動之微動者幾之著靜而知幾以圖康又得直臣弼之則下應人心上當天心矣
  帝曰吁臣哉鄰哉鄰哉臣哉禹曰俞
  隣左右輔弼也臣以人言隣以職言帝深感上文弼直之語故曰吁臣哉隣哉隣哉臣哉反復歎詠以見弼直之義如此其重而不可忽禹即俞而然之也孔氏曰隣近也君臣道近相須而成 陳氏經曰臣當親近而助我故曰臣哉隣哉親我助我乃盡為臣之道故曰隣哉臣哉 張氏綱曰臣以分言隣以情言一於分則離一於情則褻 鄒氏補之曰臣謹其分也隣忘其分也臣而復隣嚴不至於苛隣而又臣和不至於流 新安陳氏曰一説隣親君如居有隣也臣當如隣以親君能如隣以親君乃臣也臣隣皆指禹言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音佐佑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音早火粉米黼音甫音弗展几反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
  此言臣所以為隣之義也君元首也君資臣以為助猶元首須股肱耳目以為用也下文翼為明聽即作股肱耳目之義左右者輔翼也猶孟子所謂輔之翼之使自得之也宣力者宣布其力也言我欲左右有民則資汝以為助欲宣力四方則資汝以有為也象像也日月以下物象是也易曰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則上衣下裳之制創自黄帝而成於堯舜也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也山取其鎮也龍取其變也華蟲雉取其文也會繪也宗彝虎蜼魯木反爾雅註蜼似獼猴而大黄黑色尾長數尺似獺尾末有岐鼻向上兩即自懸於樹以尾塞鼻或以兩
  指 其孝或謂虎取其猛蜼取其智取其孝也藻水草取其潔也火取其明也粉米白米取其養也黼若斧形取其斷也黻為兩已相背音佩取其辨也絺鄭氏讀為黹展几反音秩也紩以為繡也日也月也星辰也山也龍也華蟲也六者繪之於衣宗彝也藻也火也粉米也黼也黻也六者繡之於裳所謂十二章也衣之六章其序自上而下裳之六章其序自下而上采者青黄赤白黑也色者言施之於繒帛也繪於衣繡於裳皆雜施五采以為五色也汝明者汝當明其小大尊卑之差等也又按周禮以日月星辰畫於旂冕服九章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以龍山華蟲火宗彝五者繪於衣以藻粉黼黻四者繡於裳衮冕九章以龍為首鷩必列反冕七章以華蟲為首毳充芮反冕五章以虎蜼為首蓋亦增損有虞之制而為之耳六律陽律也不言六吕者陽統陰也有律而後有聲有聲而後八音得以依據故六律五聲八音言之叙如此也在察也忽治之反也聲音之道與政通故審音以知樂審樂以知政而治之得失可知也五言者詩歌之協於五聲者也自上達下謂之出自下達上謂之納汝聽者言汝當審樂而察政治之得失者也王氏曰汝翼作肱汝為作股汝明作目汝聽作耳也孔氏曰天子服日月而下諸侯自龍而下至黼黻士服藻火大夫加粉米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作尊
  卑之服汝明制之 鄭氏曰自日月至黼黻所取義皆君徳也服所以象徳服是服必有是徳當觀象而自省焉 陳氏大猷曰五采五種華采之物藍丹砂粉墨之類是也彰施施其采以彰明之五色采施之為青黄赤白黑也納采詩而納之於上如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與工以納言是也出出詩而播之樂章如闗睢用之鄉人用之邦國與時而颺之是也 吕氏曰五言樂之成言者如三百篇之詩是也 葉氏曰五言即五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雖言也播於律之所和則為五聲雖聲也本於詩之所諷則為五言 吕氏曰作服禮之大者也六律五聲八音樂之大者也治定功成制禮作樂之時也禮樂非可以虚文舉言禮樂必在左右宣力之後民氣和洽然後可以興禮樂固為次序也 陳氏大猷曰舜以臣隣命禹見君臣之忘勢繼之以作股肱耳目見君臣之忘形君臣猶一身也君猶心臣猶體臣作朕股肱耳目君以臣為體也汝翼為明聽以遂予之所欲臣以君為心也 王氏曰敬敷五教司徒掌之豈非左右有民稷掌阻饑臯陶治姦宄豈非宣力四方夷作秩宗豈非制衣服夔典樂豈非察音聲然彼皆各治一官禹則總百官而治之者也帝兼舉四事而寄以股肱耳目蓋如此
  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欽四鄰
  違戾也言我有違戾於道爾當弼正其失爾無面諛以為是而背毁以為非不可不敬爾隣之職也申結上文弼直隣哉之義而深責之禹者如此王氏曰拂我而相之謂之弼故弼字或作拂 吕氏曰予違汝弼不獨令禹為股肱耳目至此舜連一身是非之責盡付之禹檢㸃 孫氏曰聖人不以無違自處而以有違求弼不居其聖也 陳氏大猷曰上言予欲汝則翼為明聽謂當將順乎我也此言予違汝弼謂不當茍順乎我也 林氏曰舜大聖人豈有違待於弼禹亦大聖人豈有面從後言而尤以為警戒所以為聖 吕氏曰舜非有慊而畏人之後言非容受未至而致人之後言禹又非肯欺君而為面是背非者聖人畏敬無已惟恐過之不聞言之不盡故其求之之切如此孔氏曰四隣四近前後左右之臣勅使敬其職 唐孔氏曰鄭𤣥以四隣為四近之臣左輔右弼前疑後丞惟伏生書傳有此言文王世子有師保疑丞此外經傳無此官惟冏命云實賴左左前後有位之士新安胡氏曰既責禹以弼違又欲其欽四隣謂所與同列之近臣當敬之使同心而弼我也 陳氏大猷曰四隣諸臣各有其職而舜悉以責禹者禹百揆無所不統也於此可觀君道亦可以觀相道矣 王氏炎曰無面從於上不諂欽四隣於下不瀆 新安陳氏曰欽四隣傳語欠明當云不可不敬爾為四隣近臣之職也又按欽四隣上下疑有闕文朱子嘗疑之今於此等處姑據衆説雖略可通然深繹之與上下文意皆不貫闕之可也
  庶頑讒説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音志哉欲並生哉工以納言時而颺音揚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
  此因上文而慮庶頑讒説之不忠不直也讒説即舜所聖者時是也在是指忠直為言侯射侯也明者欲明其果頑愚讒説與否也蓋射所以觀徳頑愚讒説之人其心不正則形乎四體布乎動靜其容體必不能比音備於禮其節奏必不能比於樂其中去聲必不能多審如是則其為頑愚讒説也必矣周禮王大射則供虎侯熊侯豹侯諸侯供熊侯豹侯卿大夫供麋侯皆設其鵠音谷又梓人為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應古制亦不相逺也撻扑也即扑作教刑者蓋懲之使記而不忘也識誌也録其過惡以識於冊如周制鄉黨之官以時書民之孝悌睦婣音因有學者也聖人不忍以頑愚讒説而遽棄之用此三者之教啓其憤發其悱使之遷善改過欲其並生於天地之間也工掌樂之官也格有恥且格之格謂改過也承薦也聖人於庶頑讒説之人既有以啓發其憤悱遷善之心而又命掌樂之官以其所納之言時而颺之以觀其改過與否如其改也則進之用之如其不改然後刑以威之以見聖人之教無所不極其至必不得已焉而後威之其不忍輕於棄人也如此此即龍之所典而此命伯禹總之也問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一段朱子曰上文説欽四隣庶頑讒説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欲並生哉皆不可曉如命龍之辭亦曰朕堲讒説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皆言讒説此須是當時有此制度今不能知又不當杜撰只得置之 吕氏曰撻記書識非絶之也存其過所以存其恥恥則善心生矣 或曰書用識其善惡書其孝弟睦婣有學者書其善也如左氏裴豹欲除丹書書其惡也 吕氏曰詩可見人真情春秋㑹盟賦詩一有不類便能知之 葉氏曰鄭伯享趙孟七子從趙孟使賦詩以觀其志子展賦草蟲伯有賦鶉之奔奔叔向知伯有將為戮子展後亡亦猶是也 葵初王氏曰按易氏王大射解云大射祭祀之射也王將有郊廟之事以射擇諸侯及羣臣與邦國所貢之士取其中多而可以與祭者於是有三侯二侯一侯焉天子射虎侯其道九十弓六尺為弓弓二寸為侯中則虎侯之中廣一丈八尺三分其廣以其一為之鵠則鵠方六尺侯之上中下皆用布而兩旁飾以虎其中設鵠為的焉諸侯射熊侯七十弓卿大夫射麋侯五十弓其鵠其弓之數而降殺之凡侯天子以三諸侯以二卿大夫以一又梓人為侯曰張皮侯而棲鵠則春以功皮侯即熊虎豹之三侯天子大射之侯也張五采之侯則逺國屬五采即五正之侯天子賓射之侯也張獸侯則王以息燕此又天子燕射之侯也其侯雖不見於經而鄉射記言天子熊侯白質諸侯麋侯赤質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即獸侯耳蓋大射以鵠賓射以正燕射以質不可以不辨鄭氏周禮註云崇高也方猶等也高廣等謂侯中也畫布曰正棲皮曰鵠 孔氏詩疏正鵠皆鳥名難中以中為雋故以名的 陳氏大猷曰侯撻行於一時書識示於悠久存其愧恥而遷善改過以並生於天地間也 新安陳氏曰射侯以禮教也既撻書以愧恥之於先納言以樂教也復時颺以感發之於後有恥且格欲與並生之心遂矣用之宜也否者終不格與並生之心不獲遂威之不容已也 臨川吳氏曰帝舜為君為師之道仁之至義之盡也 陳氏雅言曰聖人愛人之無已雖甚不忠不直者而不忍棄絶之聖人之心以天下未嘗無不可化之人而人未有終自絶於為善之理此聖世所以無不化之人而有比屋可封之俗也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萬邦黎獻共惟帝臣惟帝時舉敷納以言明庶以功車服以庸誰敢不讓敢不敬應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
  俞哉者蘇氏曰與春秋傳公曰諾哉意同口然而心不然之辭也隅角也蒼生者蒼蒼然而生視逺之義也獻賢也黎獻者黎民之賢者也共同時是也敷納者下陳而上納也明庶者明其衆庶也禹雖俞帝之言而有未盡然之意謂庶頑讒説加之以威不若明之以徳使帝徳光輝達於天下海隅蒼生之地莫不昭灼徳之逺著如此則萬邦黎民之賢孰不感慕興起而皆有帝臣之願惟帝時舉而用之爾敷納以言而觀其藴明庶以功而考其成旌能命徳以厚其報如此則誰敢不讓於善敢不精白一心敬應其上而庶頑讒説豈足慮乎帝不如是則今任用之臣逺近敷同率為誕慢日進於無功矣豈特庶頑讒説為可慮哉林氏曰禹不盡然帝之言又廣帝之意謂輔弼之責雖在臣隣然當廣延萬邦之賢無以為止此而已 陳氏大猷曰納言或以言揚明功或以事舉也 孫氏曰敷同猶普同 新安陳氏曰舜典所言以待諸侯此以待黎獻諸侯親天子故直言奏自下而奏上也舜方求賢故特言納下陳而上納也王氏十朋曰諸侯以黜陟為重故言試黎獻以多得為盛故言庶 陳氏曰諸侯之功已著特使奏其言而試其功以驗其已然之效黎獻之功未著故受其言而明衆庶以功以責其將然之效
  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去聲傲虐是作罔晝夜頟頟鄂格反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創若時娶于塗山辛壬癸甲啓呱呱音孤而泣予弗子惟荒度達洛反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師外薄音博四海咸建五長上聲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帝曰迪朕徳時乃功惟叙臯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漢志堯處上聲子朱於丹淵為諸侯丹朱之國名也𬱃𬱃不休息之狀罔水行舟如奡音傲音蕩舟之類朋淫者朋比小人而淫亂于家也殄絶也世者世堯之天下也丹朱不肖堯以天下與舜而不與朱故曰殄世程子曰夫聖莫聖於舜而禹之戒舜至曰無若丹朱好慢遊作傲虐且舜之不為慢遊傲虐雖愚者亦當知之豈以禹而不知乎蓋處崇高之位所以儆戒者當如是也創懲也禹自言懲丹朱之惡而不敢以慢遊也塗山國名在今夀春縣東北禹娶塗山氏之女也辛壬癸甲四日也禹娶塗山甫及四日即往治水也啓禹之子呱呱泣聲荒大也言娶妻生子皆有所不暇顧念惟以大相去聲度平治水土之功為急也孟子言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是也五服甸侯綏要荒也言非特平治水土又因地域之逺近以輔成五服之制也疆理宇内乃人君之事非人臣之所當專者故曰弼成也五千者每服五百里五服之地東西南北相距五千里也十二師者每州立十二諸侯以為之師使之相牧以糾音九羣后也薄迫也九州之外迫於四海每方各建五人以為之長而統率之也聖人經理之制其詳内略外者如此即就也謂十二師五長内而侯牧外而蕃夷皆蹈行有功惟三苗頑慢不率不肯就工帝當憂念之也帝言四海之内蹈行我之徳教者是汝工惟叙之故其頑而弗率者則臯陶方敬承汝之功叙方施象刑惟明矣曰明者言其刑罰當去聲罪可以畏服乎人也上文禹之意欲舜弛其鞭扑之威益廣其文教之及而帝以禹之功叙既已如此而猶有頑不即工如苗民者是豈刑法之所可廢哉或者乃謂苗之凶頑六師征之猶且逆命豈臯陶象刑之所能致是未知聖人兵刑之叙與帝舜治苗之本末也帝之此言乃在禹未攝位之前非徂征後事蓋威以象刑而苗猶不服然後命禹征之征之不服以益之諫而又增修徳教及其來格然後分背之舜之此言雖在三謨之末而實則禹未攝位之前也問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若家有父母豈可不入朱子曰固是然事亦須量箇緩急若只是那九年泛泛底水未便會傾國覆都過家見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甚急有傾國溺都君父危亡之災也只得奔君父之急難雖不過家見父母亦不妨也苗頑弗即工此是禹治水時調役他國人夫不動也後方征之既格而服則治其前日之罪而竄竄之而後分北之今説者謂苗既格而又叛恐無此事又曰三苖想只是如今之溪洞相似溪洞有數種一種謂之猫未必非三苗之後史中説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在今湖北江西之界其地亦甚濶矣頃在湖南見説溪洞蠻猺畧有四種曰犵曰狑曰獠而其最輕健者曰猫近年數出摽掠為邊患者多此種也豈三苗之遺民乎然則所謂三苗者亦當正作猫字耳詹元善説苗民之國三徙其都初在今之筠州次在今之興國軍皆在深山中人不可入而已亦難出其最後在今之武昌縣則據江山之險可以無所不為人不得而遏之矣 新安陳氏曰丹朱之不肖蔽以一言曰傲而已慢遊虐淫皆自傲出罔畫夜𬱃𬱃凶人為不善惟日不足之意 東陽馬氏曰隆古君臣告戒乃如此後世諂諛忌諱者可以戒矣西山真氏曰舜以大聖之資安有可戒之事而益以怠荒戒臯陶以逸欲戒禹又以傲虐戒豈憂其有是而豫防之耶抑知其無是而姑為是言耶人心惟危自昔所畏雖聖主不敢忘操存之功大臣事聖主不敢廢規儆之益後之君臣宜視以為法 新安陳氏曰禹欲帝無恃刑威之用而益廣明徳之及以丹朱為帝戒復以己之懲戒丹朱者繼之末言天下皆順而苗民獨頑若以為不止於庶頑之頑者欲帝念之也 陳氏經曰天下皆迪功弗即工特一有苗若不足介意也聖人之心以為一物梗化則有不能忘之意 夏氏曰洪水未平九功未叙人救死不贍何暇迪徳舜謂今天下所以迪行我徳而各迪有功者由汝之九功惟叙故也臯陶方敬承汝功之叙又慮迪徳者怠方施象刑明示人以儆之則已迪徳者益勉未迪徳者益懼而勉矣此正如九功惟叙之後董之用威不容已也 董氏鼎曰禹戒舜以無若丹朱無怪其然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舜禹初不自知其聖則其引以進戒豈為過哉當時黎民於變比屋可封而内則有丹朱之可戒外則有苗頑之可憂未能忘情惟此二者此聖所以益聖也
  夔曰戛擊鳴球搏拊音博撫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羣后徳讓下管鼗音桃鼔合止柷敔音祝語笙鏞以間去聲鳥獸蹌蹌音鏘簫韶九成鳯凰來儀
  戛擊考擊也鳴球玉磬名也搏至拊循也樂之始作升歌於堂上則堂上之樂惟取其聲之輕清者與人聲相比故曰以詠蓋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合詠歌之聲也格神之格思之格虞賓丹朱也堯之後為賓於虞猶微子作賓於周也丹朱在位與助祭羣后以徳相讓則人無不和可知矣下堂下之樂也管猶周禮所謂陰竹山北生者之管孤竹竹特生者之管孫竹竹枝根未生者之管也鼗鼓如鼓而小有柄持而摇之則旁耳自擊柷敔郭璞云柷如漆桶音統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柄連底撞之令左右擊敔狀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鋙上牀吕反下偶許反刻以籈櫟音真歴之籈長一尺以木為之始作也擊柷以合之及其將終也則櫟敔以止之蓋節樂之器也笙以匏為之列管於匏中又施簧於管端鏞大鐘也葉氏曰鐘與笙相應者曰笙鐘與歌相應者曰頌音容鐘頌或謂之鏞詩賁音焚鼓維鏞是也大射禮樂人宿縣音𤣥于阼階東笙磬西面其南笙鐘西階之西頌磬東面其南頌鐘頌鐘即鏞鐘也上言以詠此言以間相對而言蓋與詠歌迭奏也鄉飲酒禮云歌鹿鳴笙南陔音該間歌魚麗笙由庚或其遺制也蹌蹌行動之貌言樂音不獨感神人至於鳥獸無知亦且相率而舞蹌蹌然也簫古文作箾舞者所執之物説文云樂名箾韶季札觀周樂見舞韶箾者則箾韶蓋舜樂之總名也今文作簫故先儒誤以簫管釋之九成者樂之九成也功以九叙故樂以九成九成猶周禮所謂九變也孔子曰樂者象成者也故曰成鳯凰羽族之靈者其雄為鳯其雌為凰來儀者來舞而有儀容也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堂上之樂也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堂下之樂也唐孔氏曰樂之作也依上下而遞音替奏間去聲合而後曲成祖考尊神故言於堂上之樂鳥獸微物故言於堂下之樂九成致鳯尊異靈瑞故别必列反言之非堂上之樂獨致神格堂下之樂偏能舞獸也或曰笙之形如鳥翼鏞之虡巨許反為獸形故於笙鏞以間言鳥獸蹌蹌風俗通曰舜作簫笙以象鳯蓋因其形聲之似以狀其聲樂之和豈真有鳥獸鳯凰而蹌蹌來儀者乎曰是未知聲樂感通之妙也瓠巴鼓瑟而遊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聲之致祥召物見於傳去聲者多矣況舜之徳致和於上夔之樂召和於下其格神人舞獸鳯豈足疑哉今按季札觀周樂見舞韶箾者曰徳至矣盡矣如天之無不覆如地之無不載雖甚盛徳蔑以加矣夫韶樂之奏幽而感神則祖考來格明而感人則羣后徳讓微而感物則鳯儀獸舞原其所以能感召如此者皆由舜之徳如天地之無不覆燾音道也其樂之傳歴千餘載孔子聞之於齊尚且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圗為樂之至於斯則當時感召從可知矣又按此章夔言作樂之效其文自為一段不與上下文勢相屬音燭蓋舜之在位五十餘年其與禹臯陶夔益相與問答者多矣史官取其尤彰明者以詔後世則是其所言者自有先後史官集而記之非其一日之言也諸儒之説自臯陶謨至此篇末皆謂文勢相屬故其説牽合不通今皆不取唐孔氏曰功成道洽禮備樂和史述夔言繼於後 陳氏大猷曰戛亦擊也意亦有輕重之異球擊能鳴故稱鳴球王氏炎曰搏猶擊也拊輕手取聲 林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長楊賦云戛滴鳴球劉良註云戛滴拊擊也以是
  知鳴球可以戛擊古語云拊鳴琴吹洞簫又曰手拊五絃目視雲漢以是知琴瑟可以搏拊 唐孔氏曰以詠歌詠詩章也 鄭氏曰琴五絃瑟二十四絃管如篪而有六孔十二簧為笙 夏氏曰以間與堂上之樂間作也 林氏曰饗禮曰升歌清廟示徳也下管象舞示事也燕禮曰升歌鹿鳴下管新宫蓋堂上之樂以歌為主堂下之樂以管為主其實相合以成别而言之則有堂上堂下之異合而言之則總名為簫韶 陳氏經曰簫者細器作樂時小大之器皆備新安陳氏曰此章夔言作樂之效乃史官載之以結典謨之終蓋功成作樂帝者致治之盛也郊特牲曰歌者在上匏竹在下貴人聲也即此説以證此章及儀禮皆無不合古文簡質下之一字别管鼗等為堂下之樂顯見鳴球琴瑟為堂上之樂矣戛擊之搏拊之以詠歌詩章所謂歌者在上也管鼗鼓柷敔笙鏞皆堂下之樂管竹也笙匏也皆在堂下以間此衆樂與堂上之樂更代而間作也所謂匏竹在下也奏石絲以詠歌之時則堂下之樂不作奏匏竹等衆樂之時則堂上之樂不作以今人之樂觀之亦如此耳
  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重擊曰擊輕擊曰拊石磬也有大磬有編磬有歌磬磬有小大故擊有輕重八音獨言石者蓋石音屬角最難諧和記曰磬以立辨夫樂以合為主而石聲獨立辨者以其難和也石聲既和則金絲竹匏土革木之聲無不和者矣詩曰既和且平依我磬聲則知言石者總樂之和而言之也或曰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之事故舉磬以終焉上言鳥獸此言百獸者考工記曰天下大獸五脂者膏者臝魯果反者羽者鱗者羽鱗總可謂之獸也百獸舞則物無不和可知矣尹正也庶尹者衆百官府之長也允諧者信皆和諧也庶尹諧則人無不和可知矣王氏炎曰八音以石為君而韶樂以球為首宜於此又單言石也 孫氏曰前先言祖考虞賓羣后而後及鳥獸以貴賤為序也此先言鳥獸而後及庶尹以難易為序也 王氏炎曰此又自為一節舜禹之議論既載於前夔之作樂所以形容治功之成故以其言次之於後亦非一日之言史臣比而書之爾夔工於樂者也有舜之徳不可無夔之樂以發之有夔之樂不可無舜之徳以本之二者交致而天下之至和極矣臨川吳氏曰夔言樂如此蓋有舜之徳是以有夔之樂道徳樂之本聲音樂之具舜徳極大極盛而韶樂又盡善盡美故其感應之妙古今莫及
  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音機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音起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息井反乃成欽哉乃賡音庚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取果反哉股肱惰哉萬事墮音隳哉帝拜曰俞往欽哉
  庸用也歌詩歌也勅戒勅也幾事之微也惟時者無時而不戒勅也惟幾者無事而不戒勅也蓋天命無常理亂安危相為倚伏今雖治定功成禮備樂和然頃刻謹畏之不存則怠荒之所自起毫髮幾微之不察則禍患之所自生不可不戒也此舜將欲作歌而先述其所以歌之意也股肱臣也元首君也人臣樂於趨事赴功則人君之治為之興起而百官之功皆廣也拜手稽首者首至手又至地也大言而疾曰颺率總率也臯陶言人君當總率羣臣以起事功又必謹其所守之法度蓋樂於興事者易至於紛更平聲故深戒之也屢數音朔也興事而數考其成則有課功覈實之效而無誕慢欺蔽之失兩言欽哉者興事考成二者皆所當深敬而不可忽者也此臯陶將欲賡歌而先述其所以歌之意也賡續載成也續帝歌以成其義也臯陶言君明則臣良而衆事皆安所以勸之也叢脞煩碎也惰懈怠也墮傾圯也言君行臣職煩瑣細碎則臣下懈怠不肯任事而萬事廢壞所以戒之也舜作歌而責難於臣臯陶賡歌而責難於君君臣之相責難者如此有虞之治兹所以為不可及也歟帝拜者重其禮也重其禮然其言而曰汝等往欽其職不可以不敬也林氏曰舜與臯陶之賡歌三百篇之權輿也學詩者當自此始陳氏曰用夔言功成樂作之意而寓之歌所以保治功也保治在勅天勅天之要在時幾人求天於天聖人求天於己人事之盡即天也不可失其時不可忽其微常存儆勅天命可保矣乃歌之意謂吾欲勅天以謹時幾必賴股肱之助專責望於臣也賡歌之意專責望於君也君臣交儆各盡其職則治功可保矣 陳氏大猷曰舜之治至於功成樂作極矣然危亂之幾常兆於治安之極聖人安不忘危上下交相儆戒故史既載韶樂復記歌詩歌詩亦樂之本也簫韶九成舜之治已極於至盛惟時惟幾舜之心方慮其至㣲治功雖已極聖心本無極也 新安陳氏曰歌者和樂之發也當和樂之時不忘戒謹之意惟虞舜能之後世歌功頌美之歌安識此意又曰歌之序意在於戒天命而謹時幾歌之所謂喜喜於乘時圗幾也所謂起起而乗時圖幾也所謂熙則共乗時圖幾之效驗也君臣能如此庶可戒勅天命而永保之矣 西山真氏曰范太史曰君以知人為明臣以任職為良君知人則賢者得行其所學臣任職則不肖者不得茍容於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臣行臣職則叢脞矣臣不任君之事則隋矣此萬事所以隳也斯言得之矣然帝之歌本為勅天命而作君臣倡和乃無一語及天者修人事所以勅天命也後之人主宜深體焉 陳氏大猷曰喜起熙帝欲振厲充廣也臯陶意謂无妄不可以復往極治不可以更加故因帝振奮增廣之意而欲其加謹慎省察之心凡作興必謹守成憲而欽哉不可輕於有為也又必屢察已成之治而欽哉不可玩夫已為也於是賡成其歌謂君臣惟當明良而已不必過於喜起庶事惟底於康安而已不必過於熙廣乃所以凝泰和也君有賴於臣故先股肱臣有望於君故先元首臯陶意猶未已謂明非聰察之謂聰察則流於叢脞良非軟熟之謂軟熟則流於惰偷君叢脞則臣惰偷萬事墮壞矣前言庶事此言萬事甚言叢脞之害事也不過而失於激亦不怠而失於廢真可以凝泰和而保天命矣往欽哉欲君臣自此以往無不敬也典謨之書皆以欽終之九成之韶勅天之歌非可以二觀也虞之韶不可得而聞帝之歌猶可得而詠韶雖亡不亡者存焉學者宜深玩繹也 陳氏雅言曰臯陶賡歌蓋欲帝加戒慎省察之功於振勵充廣之中謂帝舜當率羣臣以起事功然猶必謹守成憲欽哉不可輕於有為也猶必屢省乃成欽哉不可恃其有成也蓋當帝以股肱喜哉責其臣則恐其不知率作興事之道以元首起哉處其心則恐其不知慎乃憲之道以百工熙哉期其效則恐其不知屢省乃成之道此臯陶欲述其賡歌之意而先拜稽以致其禮颺言以致其辭復以念哉之一語以勉其君此其忠愛之誠激切之至不自知其容貌辭氣之異乎常欲以足歌之未備也此帝舜臯陶之賡歌為勅天命一語而發雖不明言而其意在是矣




  書經大全卷二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三
  明 胡廣等 撰
  夏書
  夏禹有天下之號也書凡四篇禹貢作於虞時而繫之夏書者禹之王以是功也
  禹貢
  上之所取謂之賦下之所供謂之貢是篇有貢有賦而獨以貢名篇者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貢者較數嵗之中以為常則貢又夏后氏田賦之總名今文古文皆有朱子曰禹貢一書所記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曉切意當時治水事畢却總作此一書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畢總作一門單耳禹自言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一篇禹貢不過此數語極好細看今人説禹治水始于壺口鑿龍門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洶湧其勢迅激縱使鑿下龍門恐這石仍舊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殺必且潰決四出蓋禹先決九川之水使各通于海又濬畎澮之水使各通于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歸禹只是先從低處下手若下面之水盡殺則上面之水漸淺却才好下手九川盡通則導河之功已及八方故某甞謂禹治水當始於碣石九河蓋河患惟兗為甚兗州是河曲處其曲處兩岸無山皆是平地所以潰決常必在此故禹自其決處導之用功尤難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之海蓋皆是下流疏殺其勢耳若鯀則只是築堙之所以九載而功弗成也書説禹之治水乃是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後人以為自上而下此大不然不先從下泄水却先從上理㑹下水泄未得上當愈甚是甚治水如此此書多句為文而尤嚴於一字之用其條理精宻而義例可推固不待旁引曲證而後通學者當玩索而得之 林氏曰書有六體錯綜於五十八篇中可以意會不可以篇名求先儒增而為十曰貢征歌範亦不足盡不可從也禹貢實典之體可觸類而長矣貢乃賦税之總稱田賦包篚皆在其中 夏氏曰此篇所載非一獨以貢名篇者治水成功後條陳九州所有以為定法實以任土作貢為主故以貢名 王氏炎曰九州有賦有貢凡賦諸侯以供其國用者也凡貢諸侯以獻於天子者也挈貢名篇有大一統之義存焉
  禹敷土隨山刊丘寒反木奠音殿高山大川
  敷分也分别必列反土地以為九州也奠定也定高山大川以别州境也若兗之濟子禮反河青之海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淮海雍於用反之黑水西河荆之荆衡徐之海岱淮豫之荆河梁之華胡化反陽黑水是也方洪水横去聲流不辨區域禹分九州之地隨山之勢相去聲其便宜斬木通道以治平聲之又定其山之高者與其川之大者以為之紀綱此三者禹治水之要故作書者首述之曾氏曰禹别九州非用其私智天文地理區域各定故星土之法則有九野天文訓云九天之野謂中八方而在地者必有高山大川為之限隔風氣為去聲之不通民生其間亦各異俗故禹因高山大川之所限者别為九州又定其山之高峻水之深大者為其州之鎮秩其祭而使其國主之也曾氏曰祭法云共工氏霸九州其來久矣洪水堙没禹治水復分别之舜即位分為十二州分冀東為幷東北為幽分青之東北為營至商又但言九圜九有爾雅九州有幽營而無青梁其商制歟周禮職方氏有幽并而無徐梁營則周制也 孔氏曰奠定也奠定其差秩祀禮所視陳氏經曰定高山大川為表職乃疆理大規模臨川吳氏曰禹先分布九州之土地以别州界隨山
  之勢斬木通道又定其山之高者川之大者以為各州之紀綱然後因其界分相其便宜而施功焉 陳氏雅言曰水患未平擇其下流之蔽障者而疏通之區域未辨因其山川之高大者而奠定之皆行其所無事之智也下文九州所載田賦貢獻之異皆敷土而後其等始分也治水經歴之處皆刊木而後其功可興也史臣揭此三言於首而一篇之㫖在是矣
  冀州
  冀州帝都之地三面距河兗河之西雍河之東豫河之北周禮職方河内曰冀州是也八州皆言疆界而冀不言者以餘州所至可見晁氏曰亦所以尊京師示王者無外之意朱子曰冀都正是天地中間底好風水山脈從雲中發來雲中正高脊處自脊以西之水則西流入於龍門西河自脊以東之水則東流入于海前面一條黄河環繞右畔是華山自華來至中為嵩山是謂前案遂過去為泰山聳于左淮南諸山為第二重案江南諸山為第三重案 唐孔氏曰冀堯都諸州冀為先治水先從冀起為諸州之首記其役功之法 成四百家曰冀三面距河河自積石東北流入中國則折而南流雍州在其西故曰西河至華陰折而東流豫州在其南故曰南河至大伾又折而西北流兗州在其東故曰東河以三州考之則冀州在東河之西西河之東南河之北此冀州境也冀地最廣兗最狹冀今河東河北皆在焉居天下四分之一舜分為幽幷幽州燕薊幽涿朔漠等州是其域也幷州太原澤潞晉代汾絳等州是其域也 武夷熊氏曰冀州北距長城依山為塞即北狄之境玁狁匈奴突厥契丹皆居其地有天下者定都建邑長安洛陽之外此亦一㑹也
  既載壺口
  經始治之謂之載壺口山名漢地志在河東郡北屈縣東南今隰州吉鄉縣也 今按既載云者冀州帝都之地禹受命治水所始在所當先經始壺口等處以殺所介反河勢故曰既載然禹治水施功之序則皆自下流始故次兗次青次徐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次荆次豫次梁次雍兗最下故所先雍最高故獨後禹言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即其用工之本末先決九河之水以距海則水之大者有所歸又濬畎澮以距川則水之小者有所泄皆自下流以疏殺其勢讀禹貢之書求禹功之序當於此詳之朱子曰既者已事之辭篇内凡言既者放此載者始有事也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聖人做事便有大綱領先決九川距四海了却逐漸爬疏小水今至川學者亦先識箇大形勢如江河淮先合識得渭水入河上面漆沮涇等又入渭此是第二重事論形勢先識大綱如水則中國莫大於河南方莫大於江涇渭則入河者也先定箇大者則小者便易攷又曰天下有三大水江河混同江是也混同江不知所出斜迤東南流入海其下為遼海遼東遼西指此水而分也 林氏曰洪水泛濫其始必相水之大勢順地之高下漸次導之其首尾本末大槩相應下文所云導山導水之序是也此序九州但各記一州之事及其山川所在施功之曲折非謂先治一州之水既畢更治一州也
  平聲梁及岐
  梁岐皆冀州山梁山吕梁山也在今石州離石縣東北爾雅云梁山晉望即冀州吕梁也吕不韋曰龍門未闢吕梁未鑿河出孟門之上又春秋梁山崩左氏穀梁皆以為晉山則亦指吕梁矣酈音歴道元字善長後魏人注桑欽水經謂吕梁之石崇竦音聳河流激盪震動天地此禹既事壺口乃即治梁也岐山在今汾音墳州介休縣狐岐之山勝水所出東北流注于汾酈道元云後魏於狐岐置六壁防離石諸胡因為大鎮今六壁城在勝水之側實古河逕之險阨二山河水所經治之所以開河道也先儒以為雍州梁岐者非是朱子曰他所舉山川皆先地後績者覩成功而言也壺口梁岐及太原皆先績後地者本用功之始而言也豈治之有難易歟陳氏大猷曰魏志梁山北有龍門禹所鑿此最用功處水患莫甚於河河莫險於龍門吕梁鑿闢疑就
  狹處鑿而廣之未必如賈讓所謂隳斷天地之性也吕氏曰此禹最用功處故首及之孟子謂禹行其所無事如鑿龍門析底柱闢伊闕豈無事哉鑿所當鑿不憚難而止乃是行所無事也若避難就易而謂行所無事可乎
  既修太原至于岳陽
  修因鯀之功而修之也廣平曰原今河東路太原府也岳太岳也周職方冀州其山鎮曰霍山地志謂霍太山即太岳在河東郡彘縣東今晉州霍邑也山南曰陽即今岳陽縣地也堯之所都楊子雲冀州箴曰岳陽是都是也蓋汾水出於太原經於大岳東入于河此則導汾水也曾氏曰經始治之之謂載因舊治之之謂修記曰禹能修鯀之功碧梧馬氏曰九州惟冀州所書曰冶曰修云者有事之辭也其餘則皆無事之辭 新安陳氏曰惟冀州有修治之辭餘州皆無之非餘州皆無事也以冀例之見餘州之役自禹創始者皆曰治修鯀之功者皆曰修蒙冀文也
  徒含反懷底績至于衡音横
  覃懷地名地志河内郡有懷縣今懷州也曾氏曰覃懷平地也當在孟津之東太行音杭之西淶音來水出乎其西淇水出乎其東方洪水懷山襄陵之時而平地致功為難故曰底績衡障水名衡古横字地志漳水二一出上黨沾縣大黽谷今平定軍樂平縣少山也名為清漳一出上黨長子縣鹿谷山今潞州長子縣發鳩山也名為濁漳酈道元謂之衡水又謂之横水東至鄴合清漳東北至阜城入北河鄴今潞州涉縣也阜城今定逺軍東光縣也 又按桑欽漢江南人著水經云二漳異源而下流相合同歸于海唐人亦言漳水能獨達于海請以為瀆而不云入河者蓋禹之導河自洚水大陸至碣石入于海本隨西山下東北去周定王五年河徙砱礫音伶歴則漸遷而東漢初漳猶入河其後河徙日東而取漳水益逺至欽時河自大伾而下已非故道而漳自入海矣故欽與唐人所言者如此朱子曰從覃懐致功而北至衡漳 孔氏曰漳水横流入河故曰衡漳 曾氏曰河自大伾北流漳水東流而注之也形東西為横南北為從河北流而漳東注則河從而漳横矣
  厥土惟白壤汝兩反
  漢孔氏曰無塊曰壤顔氏曰柔土曰壤夏氏曰周官大司徒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種以教稼穡樹藝以土均之法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則夫音扶教民樹藝與因地制貢固不可不先於辨土也然辨土之宜有二白以辨其色壤以辨其性也蓋草人糞壤之法騂剛用牛赤緹音蹄用羊羵音粉壤用麋渴其列反澤用鹿糞治田疇各因色性而辨其所當用也曾氏曰冀州之土豈皆白壤云然者土會之法從其多者論去聲陳氏大猷曰白言色壊言質水患退而後土性復色質辨始可興地利定賦法也 周禮註釋五物地之五色九等騂剛以下之九等緹絳色也渴澤放水處也土會以土計貢税之法 臨川呉氏曰水害既去土復其常故以土色質辨土之所宜也
  厥賦惟上上錯厥田惟中中
  賦田所出穀米兵車之類錯雜也賦第一等而錯出第二等也田第五等也賦髙於田四等者地廣而人稠也林氏曰冀州先賦後田者冀王畿之地天子所自治併與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園田漆林之類而征之如周官載師所載賦非盡出於田也故以賦屬音祝于厥土之下餘州皆田之賦也故先田而後賦又按九州九等之賦皆每州嵗入總數以九州多寡相較而為九等非以是等田而責其出是等賦也冀獨不言貢篚者冀天子封内之地無所事於貢篚也朱子曰常出者為正間出者為錯錯在上上之下則間出第二等也賦有九等此乃計九州嵗入多寡相較以為之等非科定取民也取民則皆用什一賦入既有常數而又有間出他等之時者嵗有豐凶不能皆如其常故有錯法以通之然則雖夏法亦未嘗不通也而孟子以為不善者雖間有通融未若商周之全通於民也 孔氏曰多者為正少者為雜 問禹貢賦法如何潛室陳氏曰九等賦法不是槩以此取民只是將諸州所管之賦比較其高下如此若是各以一等取民則一州之廣其田豈無肥瘠如何一律輸賦便有不均之患 新安陳氏曰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等之征載師掌之材木蒲葦等林衡澤虞掌之金錫禽魚卝人牧人罟人掌之他以類推周官九貢致邦國之用用於諸侯王畿則止於九賦斂財亦此意臨川吳氏曰賦之九等以各州嵗入總數較其多寡而為高下也數之最多者為上上田之九等以各州土地所宜較其肥瘠而為高下也地之最腴者為上上
  胡登反衞既從大陸既作
  恒衞二水名恒水地志出常山郡上曲陽縣恒山北谷在今定州曲陽縣西北恒山也東入滱水薛氏曰東流合滱水至瀛州高陽縣入易水晁氏曰今之恒水西南流至真定府行唐縣東流入于滋水又南流入於衡水非古逕矣衞水地志出常山郡靈夀縣東北即今真定府靈夀縣也東入滹荒胡反沱河薛氏曰東北合滹沱河過信安軍入易水從從其道也大陸孫炎字子然後漢末人注爾雅曰鉅鹿北廣阿澤河所經也程氏曰鉅鹿去古河絶逺河未嘗逕邢以行鉅鹿之廣阿非是按爾雅高平曰陸大陸云者四無山阜曠然平地蓋禹河自澶音蟬去聲以北皆行西山之麓故班名固司馬遷王撗字平仲漢琅邪人皆謂載之高地則古河之在具冀以及枯洚之南率皆穿西山踵趾以行及其已過信洚漢志冀州信都縣有洚水故曰信洚之北則西山勢斷曠然四平蓋以此地謂之大陸乃與下文北至大陸者合故隋改趙之昭慶以為大陸縣唐又割鹿城置陸渾縣皆疑鉅鹿之大陸不與河應而亦求之向北之地杜佑李吉甫以為邢趙深三州為大陸者得之作者言可耕治水患既息而平地之廣衍者亦可耕治也恒衞水小而地逺大陸地平而近河故其成功於田賦之後吕氏曰言水土平於田賦之前者其害大當先治也言於田賦後其害小徐治之也
  音倒夷皮服
  海曲曰島海島之夷以皮服來貢也新安陳氏曰島海中山 孔氏曰居島之夷還服其皮明水害除 林氏曰衣皮夷性不必水平乃得服諸夷不責其必貢欲効誠亦不拒也如蠙珠織皮之類耳 王氏炎曰北地寒故服用皮南地暖故服用卉此第志其服與中國異聖人亦因其俗而不革爾
  音協右碣巨列反石入于河
  碣石地志在北平郡驪城縣西南河口之地今平州之南也冀州北方貢賦之來自北海入河南向西轉陟兗反而碣石在其右轉屈之間故曰夾右也程子曰冀為帝都東西南三面距河他州貢賦皆以達河為至故此三方亦不必書而其北境則漢遼東西右北平漁陽上谷之地其水如遼濡滹易四水名皆中高不與河通故必自北海然後能達河也又按酈道元言驪城枕去聲海有石如甬余隴反道數十里當山頂有大石如柱形韋昭以為碣石其山昔在河口海濱故以誌其入貢河道歴世既久為水所漸音尖淪入于海己去岸五百餘里矣戰國策以碣石在常山郡九門縣者恐名偶同而鄭氏以為九門無此山也朱子曰碣石山負海當河入海之衝自海道夾出碣石之右然後入河而達帝都也冀州三面距河其建都實取轉漕之利朝會之便故九州之終皆言達河以紀其入帝都之道冀實帝都亦曰入河者為北境絶逺者言之以明海道亦可至也夫河水之行不得其所故泛濫浸及他處觀禹用功初只在冀州及兗青徐雍却不甚來東南積石龍門所謂作十三載乃同者正在此處龍門至今横石斷流水自上而下其勢極可畏向未經鑿治時龍門正道不甚泄故一派西衮入闗陜一派東袞往河東故此為患最甚禹自積石至龍門著工夫最多又其上散從西域去往往亦不甚為患行河東者多流黄泥地中故只管推洗泥汁只管凝滯淤塞故道漸狹值上流下來纔急故道不泄便致横湍他處先朝亦多造鐵為治河器竟亦何濟 蘇氏曰夾挾也自海入河逆流而西右顧碣石如在挾掖也
  濟河惟兗州濟子禮反兗音演
  兗州之域東南據濟西北距河濟河見導水蘇氏曰河濟之間相去不逺兗州之境東南跨濟非止於濟也愚謂河昔北流兗州之境北盡碣石河右之地後碣石之地淪入於海河益徙而南濟河之間始相去不逺蘇氏之説未必然也 林氏曰濟古文作泲説文註云此兗州之濟也其從水從齊者説文註云出常山房子縣贊皇山則此二字音同義異當以古文為正林氏曰自兗而下八州皆以高山大川定逐州之疆界序所謂别九州篇首所謂奠高山大川也鄭漁仲謂禹貢以地名州為萬代地理家成憲王氏炎曰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之故道漢元光三年河徙東郡更注渤海繼決瓠子又決魏之館陶遂分為屯氏河大河在西屯河在東二河相並而行元帝永光中又決清河靈鳴犢口則河分流入于博州屯河始壅塞不通後又決于平原則東入齊入青以達于海而下流遂與漯為一王莽時河遂行漯川夫河不行于大伾之北而道於相魏之南則山澤在河之瀕者支川與河相貫者悉皆易位而與禹貢不合矣讀禹貢者不可不知也 武夷熊氏曰兗州當河之下流西距河東距濟北濱海南接徐豫之境其地平廣演迤無高山即今兗濟徳棣魏博滄景等州之地 唐孔氏曰據謂跨之距至也兗州之境跨濟而過之
  九河既道
  九河爾雅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鬴音福甫五曰胡蘇六曰簡潔七曰鈎盤八曰鬲音隔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既道者既順其道也 按徒駭河地志云滹沱河寰宇記云在滄州清池南許商云在平城馬頰河元和志在徳州安徳平原南東寰宇記云在棣州滴河北輿地記云即篤馬河也覆鬴河通典云在徳州安徳胡蘇河寰宇記云在滄之饒安無棣臨津三縣許商云在東光簡潔河輿地記云在臨津鈎盤河寰宇記云在樂陵東南從徳州平昌來輿地記云在樂陵鬲津河寰宇記云在樂陵東西北流入饒安許商云在鬲縣輿地記云在無棣太史河不知所在自漢以來講求九河者甚詳漢世近古止得其三唐人集累上聲世積𫝊之語遂得其六歐陽忞音民廬陵人宋徽宗朝撰輿地記又得其一或新河而載以舊名或一地而互為兩説要之皆似是而非無所依據至其顯然謬誤者則班固以滹沱為徒駭而不知滹沱不與古河相涉樂史字子正臨川人宋初撰寰宇記馬頰乃以漢篤馬河當之鄭氏求之不得又以為九河齊桓塞入聲其八流以自廣夫音扶曲防齊之所禁塞河宜非桓公之所為也河水可塞而河道果能盡平乎皆無稽考之言也惟程氏以為九河之地已淪於海引碣石為九河之證以謂今滄州之地北與平州接境相去五百餘里禹之九河當在其地後為海水淪没故其迹不存方九河未没於海之時從今海岸東北更五百里平地河播為九在此五百里中又上文言夾右碣石則九河入海之處有碣石在其西北岸九河水道變遷難於推考而碣石通趾頂皆石不應仆没今兗冀之地既無此石而平州正南有山而名碣石者尚在海中去岸五百餘里卓立可見則是古河自今以為海處向北斜行始分為九其河道已淪入於海明矣漢王撗言昔天常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浸數百里九河之地已為海水所漸酈道元亦謂九河碣石苞淪於海後世儒者知求九河於平地而不知求碣石有無以為之證故前後異説竟無歸宿蓋非九河之地而强上聲鑿求之宜其支離而不能得也問齊桓塞九河以富國事果然否朱子曰當時葵丘之㑹申五禁且曰無曲防是時令人不得私自防遏水流他終不成自取塞了最利害處便是這般説話亦難憑 孔氏曰河分為九道在此州界平原以北是 吕氏曰禹不惜數百里地疏為九河以分其勢善治水者不與水爭地也 新安陳氏曰禹疏九河不過因河之勢自分而疏通之耳非自分之也
  雷夏既澤
  澤者水之鍾也雷夏地志在濟陰郡城陽縣西北今濮音卜州雷澤縣西北也山海經云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頰鼔其腹則雷然則本夏澤也因其神名之曰雷夏也洪水横去聲流而入于澤澤不能受則亦泛濫奔潰音會故水治而後雷夏為澤唐孔氏曰洪水時高原亦水澤不為澤今高地水盡此乃為澤也 孫氏曰既澤向未為澤今始為澤既瀦向已為澤今復舊也
  灉沮㑹同灉音邕沮千余反
  灉沮二水名灉水曾氏曰爾雅水自河出為灉許慎云河灉水在宋又曰汳音汴水受陳留浚儀陰溝至蒙為灉水東入於泗水經汳水出陰溝東至蒙為狙獾音睢歡則灉水即汳水也灉之下流入于睢水沮水地志睢水出沛國芒縣睢水其沮水歟晁氏曰爾雅云自河出為灉濟出為濋求之於韻沮有楚音二水河濟之别皮列反也二説未詳孰是會者水之合也同者合而一也王氏炎曰沮出濮陽灉出曹州 周氏希聖曰㑹同朝宗皆諸侯見天子之禮而以為喻 王氏炎曰二水勢均故曰㑹同 陳氏經曰兗畧不及山知多平地河患為甚也
  桑土既蠶是降丘宅土
  桑土宜桑之土既蠶者可以蠶桑也蠶性惡去聲濕故水退而後可蠶然九州皆賴其利而獨於兗言之者兗地宜桑後世之濮上桑間猶可驗也地高曰丘兗地多在卑下水患尤甚民皆依丘陵以居至是始得下居平地也林氏曰九州皆賴蠶桑而兗貢絲織尤宜於此故特言之 王氏炎曰今徳博河間産絲最多漢志稱齊人織作氷紈繡綺號為冠帶衣履天下其地宜桑可知識之者農桑衣食之本故也
  厥土黑墳音粉下章並同厥草惟繇音遥厥木惟條
  墳土脈墳起也如左氏所謂祭之地地墳是也繇茂條長也 林氏曰九州之勢西北多山東南多水多山則草木為宜不待書也兗徐揚三州最居東南下流其地卑濕沮洳洪水為患草木不得其生至是或繇或條或夭或喬而或漸苞故於三州特言之以見音現水土平草木亦得遂其性也陳氏大猷曰兗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居河濟江淮下流水未平則為下濕於草木非宜水既平則為沃衍於草木尤宜故以三州言草木
  厥田惟中下厥賦貞作十有三載上聲乃同
  田第六等賦第九等貞正也兗賦最薄言君天下者以薄賦為正也作十有三載乃同者兗當河下流之衝水激而湍悍音旱地平而土疎被害尤劇竭㦸反今水患雖平而卑濕沮洳未必盡去土曠人稀生理鮮上聲少必作治十有三載然後賦法同於他州此為田賦而言故其文屬於厥賦之下先儒以為禹治水所歴之年且謂此州治水最在後畢州為第九成功因以上文厥賦貞者謂賦亦第九與州正為相當殊無意義其説非是朱子曰兗州水患最深作治十三年乃有賦法與他州同按禹治水八年此言十三載者通始治水八年言之則此州水平其後他州五年歟 洪水之患意者只是如今河決之類故禹用功處多在河所以於兗州下記作十有三載乃同此言專為治河也兗州是河患甚處正今之澶衞州也若其他江水兩岸多是山石想亦無泛濫之患禹自不須大段去理㑹 王氏炎曰水患未盡去則賦難定其等故十三載始挍所收而定其賦之下下州界既狹又有浸灌之患賦所以最少 陳氏大猷曰賦輕重最其當耳什一天下中正兗賦必第九則無可疑者 陳氏雅言曰洪水之害兗州尤甚故田雖在第六而其賦比於八州為最下也賦雖在第九而尤必至十有三載然後同於他州也蓋地利之美有未闢故田稍高而賦為至下也人工之脩有未齊故賦既薄而其入尤後也此可見非聖人責取於民也
  厥貢漆絲厥篚織文
  貢者下獻其土所有於上也兗地宜漆宜桑故貢漆絲也篚竹器筐屬也古者幣帛之屬則盛音氶之以筐篚而貢焉經曰篚厥𤣥黄是也織文者織而有文錦綺之屬也以非一色故以織文總之林氏曰有貢又有篚者所貢之物入於篚也朱子曰貢者諸侯貢天子故畿外八州皆有貢織文綾羅之屬 林氏曰八州之貢兗雍最寡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最多 吕氏曰八州之貢皆衣服器用之物所謂惟正之供也
  浮于濟漯許合反達于河
  舟行水曰浮漯者河之枝流也兗之貢賦浮濟浮漯以達於河也帝都冀州三面距河達河則達帝都矣又按地志曰漯水出東郡東武陽至千乗去聲漢郡名入海程氏以為此乃漢河與漯殊異然亦不能明言漯河所在未詳其地也陳氏經曰因水入水曰達
  海岱惟青州
  青州之域東北至海西南距岱岱泰山也在今襲慶府奉符縣西北三十里唐孔氏曰青州東北跨海至遼東皆是舜為十二州分青州為營州即遼東是也漢公孫度據遼東自號青州刺史越海收東萊諸郡堯時青州當越海而有諸郡也 武夷熊氏曰遼東朝觧等處皆青州之境亦以其地曠隔故分為營州今罔南之平蠻等州是也青齊乃東方形勝要害之地世號為東西秦秦得百二齊亦得十二蓋可見矣古者建侯樹國最為重鎮大抵齊之地最為富强近利故孔子謂齊變而後至魯也
  嵎夷既畧
  嵎夷薛氏曰今登州之地畧經畧為之封畛也止忍反田間道也即堯典之嵎夷
  濰淄其道濰音維淄音緇
  濰淄二水名濰水地志云出琅琊郡箕縣今宻州莒縣東北濰山也北至都昌入海今濰州昌邑也淄水地志云出泰山郡萊蕪縣原山今淄州淄川縣東南七十里原山也東至博昌縣入濟今青州壽光縣也其道者水循其道也上文言既道者禹為之道也此言其道者泛濫既去水得其故道也林氏曰河濟下流兗受之淮下流徐受之江漢下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受之青雖近海然不當衆流之衝但濰淄二水順其故道則其功畢矣比之他州用力最省者也
  厥土白墳海濱廣斥尚石反
  濱涯也海涯之地廣漠而斥鹵音魯許慎曰東方謂之斥西方謂之鹵斥鹵鹹地可煮為鹽者也孔氏曰言復其斥鹵林氏曰此州土有二種平地之上色白而性墳海濱之土彌望皆斥鹵
  厥田惟上下厥賦中上
  田第三賦第四也
  厥貢鹽絺海物惟錯岱畎絲枲鈆松怪石萊夷作牧厥篚檿音琰絺抽遲反枲想里反鈆音縁
  鹽斥地所出絺細葛也錯雜也海物非一種上聲下並同故曰錯林氏曰既總謂之海物則固非一物矣此與揚州齒革羽毛惟木文勢正同錯蓋别為一物如錫貢磬錯之錯理或然也畎谷也岱山之谷也枲麻也怪石怪異之石也林氏曰怪石之貢誠為可疑意其必須以為器用之飾而有不可闕者非特貢其怪異之石以為玩好去聲也萊夷顔師古曰萊山之夷齊有萊侯萊人即今萊州之地作牧者言可牧放夷人以畜牧為生也檿山桑也山桑之絲其韌如吝反去聲琴瑟之絃蘇氏曰惟東萊為有此絲以之為繒慈陵反其堅韌異常萊人謂之山蠒音蹇朱子曰萊夷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島夷間於貢篚之間切意時貢土物以見來王之意歟 蔡氏元度曰貢物不以精麄為敘而以多寡為叙青州鹽居多故敘於先他倣此 林氏曰凡貢不言所出之地者以一州所出皆可貢也言所出之地者以此地所出為良也爾雅檿絲出東萊 孫氏曰檿絲出於萊夷𤣥縞出於淮夷織貝出於島夷故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徐敘厥篚於三夷之下
  浮于汶音問達于濟
  汶水出泰山郡萊蕪縣原山今襲慶府萊蕪縣也西南入濟在今鄆音渾州中都縣也蓋淄水出萊蕪原山之陰東北而入海汶水出萊蕪原山之陽西南而入濟不言達河者因於兗也
  海岱及淮惟徐州
  徐州之域東至海南至淮北至岱而西不言濟者岱之陽濟東為徐岱之北濟東為青言濟不足以辨故略之也爾雅濟東曰徐州者商無青并青於徐也周禮正東曰青州者周無徐并徐於青也林氏曰一州之境必有四至七州皆止二至蓋以鄰州互見至此州獨載其三邊者止言海岱則嫌於青止言淮海則嫌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故必曰海岱及淮而後徐州之疆境始别也武夷熊氏曰徐州沂泗諸水在其前冀東與兗豫之地皆可接引而在懷抱拱揖之内亦東方一形勝也徐即魯境地連淮海東夷其俗有二曲阜沂泗則禮義文雅之邦而彭城則其俗又雄傑鷙悍自負劉項起於豐沛朱全忠以碭山人淮夷徐戎皆在其地牧守之任亦不可不重慎也
  淮沂音宜其乂
  淮沂二水名淮見導水曾氏曰淮之源出于豫之境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徐之間始大其泛濫為患尤在於徐故淮之治於徐言之也沂水地志云出泰山郡蓋縣艾山今沂州沂水縣也南至于下伾音丕西南而入于泗曾氏曰徐州水以沂名者非一酈道元謂水出尼丘山西北徑魯之雩門亦謂之沂水水出太公武陽之冠石山亦謂之沂水而沂水之大則出於泰山也又按徐之水有泗有汶有汴有漷而獨以淮夷言者周職方氏青州其川淮泗其浸沂沭音術周無徐州兼之於青周之青即禹之徐則徐之川莫大於淮淮乂則自泗而下凡為川者可知矣徐之浸莫大於沂沂乂則自沭而下凡為浸者可知矣
  蒙羽其藝
  蒙羽二山名蒙山地志在泰山郡蒙陰縣西南今沂音尼州費縣也羽山地志在東海郡祝其縣南今海州朐音劬山縣也藝者言可種藝也林氏曰蒙山即語東蒙詩奄有龜蒙羽山即鯀殛處 王氏炎曰先淮後沂先大而後小也先蒙後羽先高而後下也淮沂乂而後蒙羽可藝事之相因也
  大野既豬音朱
  大野澤名地志在山陽郡鉅野縣北今濟州鉅野縣也鉅即大也水蓄而復流者謂之豬按水經濟水至乘去聲氏縣分為二南為菏音柯北為濟酈道元謂一水東南流一水東北流入鉅野澤則大野為濟之所絶其所聚也大矣何承天曰鉅野廣大南導洙泗北連清濟徐之有濟於是乎見又鄆州中都西南亦有大野陂或皆大野之地也曾氏曰職方河東曰兗州其澤藪曰大野大野濟水之所絶則禹之時蓋在徐之西兗之東也周無徐故專屬兗
  東原底音抵
  東原漢之東平國今之鄆州也晁氏曰東平自古多水患數音朔徙其城咸平中又徙城於東南則其下濕可知底平者水患已去而底於平也後人以其地之平故謂之東平又按東原在徐之西北而謂之東者以在濟東故也東平國在景帝亦謂濟東國云益知大野東原所以志濟也王氏炎曰大野豬而後東原平亦事之相因也 曾氏曰淮沂水之流者大野水之止者蒙羽地之高者東原地之平者無不治也
  厥土赤埴音熾墳草木漸包
  土黏音嚴曰埴埴膩也黏泥去聲如脂之膩也周有摶音團埴之工老氏言埏音延埴以為器惟土性黏膩細宻故可摶可埏也漸進長上聲也如易所謂木漸言其日進於茂而不已也包叢生也如詩之所謂如竹包矣言其叢生而積也
  厥田惟上中厥賦中中
  田第二等賦第五等也
  厥貢惟土五色羽畎夏𤣥雅反亭歴反音亦陽孤桐泗濱浮磬淮夷蠙音駢珠暨魚厥篚𤣥纎思廉反古老反
  徐州之土雖赤而五色之土亦間去聲有之故制以為貢周書作雒音洛曰諸侯受命於周乃建大社于國中其壝以醉反東青土南赤土西白土北驪音離土中央舋與釁同塗也以黄土將建諸侯鑿取其方面之上苞以黄土苴子余反以白茅以為土封故曰受削土于周室此貢土五色意亦為是用也羽畎羽山之谷也夏翟雉具五色其羽中去聲旌旄者也染人見周禮天官之職秋染夏鄭氏曰染夏者染五色也林氏曰古之車服器用以雉為飾者多不但旌旄也曾氏曰山雉具五色出于羽山之畎則其名山以羽者以此歟嶧山名地志云東海郡下邳縣西有葛嶧山古文以為嶧山下邳今淮陽軍下邳縣也陽者山南也孤桐特生之桐其材中琴瑟詩曰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蓋草木之生以向日為貴也泗水名出魯國卞縣桃墟西北陪尾山源有泉四四泉俱導因以為名西南過彭城又東南過下邳入淮卞縣今襲慶府泗水縣也濱水旁也浮磬石露水濱若浮于水然或曰非也泗濱非必水中泗水之旁近浮者石浮生土中不根著直畧反者也今下邳有石磬山或以為古取磬之地曾氏曰不謂之石者成磬而後貢也淮夷淮之夷也蠙蚌步項反之别名也暨及也珠為服飾魚用祭祀今濠泗楚皆貢進白魚亦古之遺制歟夏翟之出於羽畎孤桐之生於嶧陽浮磬之出於泗濱珠魚之出於淮夷各有所産之地非他處所有故詳其地而使貢也𤣥赤黑色幣也武成曰篚厥𤣥黄纎縞皆繒也禮曰及期音基而大祥素縞麻衣中月而禫徒感反禫而纎記曰有虞氏縞衣而養老則知纎縞皆繒之名也曾氏曰𤣥赤而有黑色以之為袞所以祭也以之為端所以齊也以之為冠以為首服也黑經白緯曰纎纎也縞也皆去凶即吉之所服也林氏曰桐以向日孤生者為良猶言孤竹之管陸農師曰桐性便濕地不生於岡詩傳曰梧桐不生高罔太平而後生朝陽以此觀之生山陽難得而生孤者尤難得也 孔氏曰水中見石可以為磬 陳氏大猷曰石輕浮可為磬者成而貢之磬聲清越取輕浮者良今海濵亦有浮石 新安胡氏曰𤣥纎縞三色繒也端取其正謂士服衣袂二尺二寸屬幅廣袤等也 陳氏雅言曰七州之貢各執其物而不詳其地者一州之所出皆可為貴也獨徐之貢夏翟而必曰羽畎孤桐而必曰嶧陽浮磬而必曰泗濱珠魚而必曰淮夷指其物而詳其地者蓋為此地之所産為善非徐州之産皆可充此貢也蓋天下之地各有所宜而天下之産各有所善八州之貢皆是下獻其土所有於上而非上之后責取作書者每州謹而識之以明彼之所有者此之所無宜也而於此謹之尤至以見地利之美材物之良此之所善彼之所否即孔子先薄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之意也
  浮于淮泗達于河
  許慎曰汳水受陳留浚儀陰溝至蒙為灉水東入于泗則淮泗之可以達于河者以灉至于泗也許慎又曰泗受泲水東入淮蓋泗水至大野而合泲然則泗之上源自泲亦可以通河也
  淮海惟揚州
  揚州之域北至淮東南至于海問薛常州作地志不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豫二州朱子曰此二州是其所經歴古今不同難下手故不作諸葛誠之要補之以其只見冊子上底故也地理最難理會全合禹貢不著了 武夷熊氏曰揚州在地東南隅以地勢言也山必起於西北澤必滙於東南經言淮海惟揚州北距淮東至南海閩粤雖上古未通亦當在要荒之服禹㑹諸侯於塗山㑹稽又禹迹之所至矣西抵荆州之境淮之西當在桐柏荆州之界江之西當在衡漳之界其地乃淮東西江東西及兩浙之地建都于江南者金陵豫章亦都㑹然畫江淮以自保僅可以偏霸欲以規恢中原奄有四海則自古以來未有之
  彭蠡既豬蠡音禮
  彭蠡地志在豫章郡彭蠡縣東合江西江東諸水跨豫章饒州南康軍三州之地所謂鄱陽湖者是也詳見導水
  陽鳥攸居
  陽鳥隨陽之鳥謂雁也今惟彭蠡洲渚之間千百為羣記陽鳥所居猶夏小正大戴禮篇名記雁北鄉音向也言此水既豬洲渚既平而禽鳥亦得其居止而遂其性也陳氏經曰日陽也此鳥南北與日進退故曰陽鳥唐孔氏曰日行夏至漸南冬至漸北鴻雁九月而南正月而北左思蜀都所謂木落南翔氷泮北徂是也
  三江既入
  唐仲初吳都賦註松江下七十里分流東北入海者為婁江東南流者為東江併松江為三江其地今亦名三江口吳越春秋所謂范蠡乘舟出三江之口者是也 又按蘇氏謂岷山之江為中江嶓音波冢之江為北江豫章之江為南江即導水所謂東為北江東為中江者既有中北二江則豫章之江為南江可知今按此為三江若可依據然江漢㑹於漢陽合流數百里至湖口而後與豫章江㑹又合流千餘里而後入海不復可指為三矣蘇氏知其説不通遂有味别必列反之説禹之治水大為去聲民去上聲害豈如陸羽輩辨味烹茶為口腹計耶亦可見其説之窮矣以其説易音異以惑人故併及之或曰江漢之水揚州巨浸何以不書曰禹貢書法費疏音疎鑿者雖小必記無施勞者雖大亦略江漢荆州而下安於故道無俟濬治故在不書況朝音潮宗于海荆州固備言之是亦可以互見矣此正禹貢之書法也朱子曰三江之説多不同董鈢問東坡之説如何曰東坡不曾親見東南水勢只是意想硬説且漢江之水到漢陽軍已合為一不應至揚州復言三江薛士龍説震澤下有三江入海疑他曾見東南水勢説得恐是 書中極有難考處只如禹貢説三江及荆揚間地理是吾輩親目見者皆有疑至北方即無疑此無他是不曾見耳 新安陳氏曰三江不勝異説顔師古以為中江南江北江郭景純以為岷江浙江松江韋昭以為松江浙江浦陽江王介甫以為一江自義興一江自毗陵 江自吳縣皆據所見而言非禹舊迹也皆不必取既入入海也 陳氏大猷曰古有九河後合為一古有榮澤後堙為地安知彭蠡之下禹平水時有三江而後或合為一乎酈道元謂東南地卑萬水所湊觸地成川故川舊瀆難以為憑禹迹之不可考者多矣凡捨經文而指後世流派之分合水道之通塞地名之同異以為説者以論後世之地理則可以論禹迹之舊則難也
  震澤底定
  震澤太湖也周職方揚州藪曰具區地志在吳縣西南五十里今蘇州吳縣也曾氏曰震如三川震之震若今湖翻是也具區之水多震而難定故謂之震澤底定者言底於定而不震蕩也新安陳氏曰韋昭註國語大湖即五湖書謂之震澤爾雅謂之具區職方曰揚州藪曰具區浸曰五湖又不同
  音小待朗反既敷厥草惟夭於驕反厥木惟喬厥土惟塗泥
  篠箭竹簜大竹郭璞曰竹濶節曰簜敷布也水去竹已布生也少長並上聲曰夭喬高也塗泥水泉濕也下地多水其土淖女教反 王氏炎曰少長曰夭猶言桃之夭夭上竦曰喬猶言南有喬木南方地暖故草木皆少長而木多上竦河朔地寒雖合抱之木不能高也兗徐言草木皆居厥土之下凡上無高下澡濕其性皆然兼山林言之也若揚之塗泥惟言沮洳之多山林不興故先草木也青不言草木而貢有松檿等則可知矣揚言之而荆亦不言然貢有杶幹等亦可知矣蓋兗青相同荆揚為一惟徐漸包為異耳
  厥田惟下下厥賦下上上是掌反
  田第九等賦第七等雜出第六等也言下上上錯者以本設賦九等分為三品下上與中下異品故變文言下上上錯也王氏炎曰土塗泥故其田下下大抵南方水淺土薄不如北方地力之厚也 林氏曰田最下而賦第七或第六者人工修也
  厥貢惟金三品瑶音遥音昆篠簜齒革羽毛惟木島夷卉音毁服厥篚織貝厥包橘柚錫貢
  三品金銀銅也瑶琨玉石名詩曰何以舟之惟玉及瑶琨説文云石之美似玉者取之可以為禮器篠之材中去聲下並同於矢之笴音稈簜之材中於樂之管簜亦可為符節周官掌節有英簜周禮註盛筯器也象有齒犀兕音死似牛角青色重千斤有革鳥有羽獸有毛木楩梓豫章之屬齒革可以成車甲羽毛可以為旌旄木可以備棟宇器械下介反之用也島夷東南海島之夷卉草也葛越草布也木綿之屬織貝錦名織為貝文詩曰貝錦是也今南夷木綿之精好者亦謂之吉貝海島之夷以卉服來貢而織貝之精者則入篚焉包裹也小曰橘大曰柚錫者必待錫命而後貢非嵗貢之常也張氏曰必錫命乃貢者供祭祀燕賓客則詔之口腹之欲則難於出令去聲臨川吳氏曰染其絲五色織之成文者曰織貝不染五色而織之成文者曰織文 蘇氏曰橘柚茍常供則勞害如漢唐荔枝矣 唐孔氏曰橘柚與荆之大龜豫之磬錯皆非常貢故言于厥篚之下
  沿音袁于江海達于淮泗
  順流而下曰沿沿江入海自海而入淮泗不言達于河者因於徐也禹時江淮未通故沿于海至呉始開刋音寒地名在廣陵隋人廣之而江淮舟船始通也孟子言排淮泗而注之江記者之誤也朱子曰孟子言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據今水路及禹貢所載惟漢入江汝泗自入淮而淮自入海分明是誤蓋一時牽於文勢而不暇考其實爾今人强為人解釋終是可笑 陳氏大猷曰循行水涯曰沿水之險者莫如江海遇風濤多沿岸而行所以獨言沿不言浮以著其險也 王氏炎曰兗言浮于濟漯達于河故青言浮于汶達于濟徐言浮於淮泗達于河故揚言沿于江海達于淮泗皆因上文以互見也 臨川吳氏曰林少頴云禹時江淮未通故揚州入貢必由江以入海然後達于淮泗至吳夫差掘溝通水與晉會黄池然後江淮始通孟子謂禹排淮泗而注之江蓋誤指所通之水以為禹跡某謂江北淮南地高於水雖曰溝通江淮止是江淮之間掘一横溝兩端築堤壅水在溝中若欲行舟須自江中拽舟上溝行溝既盡又拽舟下淮江淮二水實未嘗通流也
  荆及衡陽惟荆州
  荆州之域北距南條荆山南盡衡山之陽荆衡各見音現下並同導山唐孔氏曰荆州以衡山之陽為至者蓋南方惟衡山為大以衡陽言之見其地不止此山而猶包其南也朱子曰禹治水時想亦不曾遍歴天下如荆州乃三苗之國不成一一皆到往往是使官屬去彼相視其山川具圖説以歸作此一書耳故今禹貢所載南方山川多與今地面上所有不同 曾氏曰有兩荆山此荆州之荆山非雍州荆岐既旅之荆山此荆山其南為荆州其北為豫州漢志此荆山在南郡今襄陽府臨沮縣衡山在長沙今潭州相南縣北距荆山南及衡陽為荆州即今湖南湖北之地也今江西亦半屬荆州 武夷熊氏曰荆州之地亦廣北接雍豫之境南逾五嶺即越之南徼也越雖千古未通已當在要荒之服東抵揚州之境西抵梁州及西南夷等處皆楚地也揚州之境自兩浙為吳越之外江淮皆楚境或謂建都於江南者當以南陽為正其北接連中原東通吳西接巴蜀南控蠻粤故諸葛亮以為用武之國英雄之所必爭凡自北而攻南自南而窺北未有不先得此而後可以有為也此又有國者之所當知也
  江漢朝宗于海
  江漢見導水春見曰朝夏見曰宗朝宗諸侯見天子之名也江漢合流于荆去海尚逺然水道已安而無有壅塞横決之患雖未至海而其勢已奔趨於海猶諸侯之朝宗于王也朱子曰江漢發源梁州及入海則在揚州至荆州合流迅疾以趨海有似于朝宗 王氏炎曰漢水入江處在漢陽軍大别山下正屬荆州之域
  九江孔殷
  九江即今之洞庭也水經言九江在長沙下雋音吮西北楚地記曰巴陵瀟湘之淵在九江之間今岳州巴陵縣即楚之巴陵漢之下雋也洞庭正在其西北則洞庭之為九江審矣今沅水漸水元水辰水叙水酉水灃水資水湘水皆合於洞庭意以是名九江也孔甚殷正也九江水道甚得其正也 按漢志九江在廬江郡之尋陽縣尋陽記九江之名一曰烏江二曰蜯音蚌江三曰烏白江四曰嘉靡江五曰畎江六曰源江七曰廩江八曰提江九曰箘巨隕反江今詳漢九江郡之尋陽乃禹貢揚州之境而唐孔氏又以為九江之名起於近代未足為據且九江派别取之耶亦必首尾短長大畧均布然後可目之為九然其一水之間當有一洲九江之間沙水相間乃為十有七道而今尋陽之地將無所容況沙洲出没其勢不常果可以為地理之定名乎設使派别為九則當曰九江既道不應曰孔殷於導江當曰播九江不應曰過九江反復參攷則九江非尋陽明甚本朝胡氏以洞庭為九江者得之曾氏亦謂導江曰過九江至于東陵東陵今之巴陵今巴陵之上即洞庭也因九水所合遂名九江故下文導水曰過九江經之例大水合小水謂之過則洞庭之為九江益以明矣新安陳氏曰江漢朝宗于海即繼曰九江孔殷導江不曰播九江而曰過九江則大江自大江九江自九水可見孔氏所謂江於此分為九道者其非明矣證以導江東至于澧過九江至於東陵則九江當在澧州之下巴陵之上而不在尋陽與今之江州尤明矣朱蔡以洞庭湖當之辨證詳明從之可也謂江南凡水皆呼為江禹在澧州之下巴陵之上自有九水今年代久逺陵谷變遷不可以今水證古水而闕之亦可也
  音駝潛既道
  爾雅曰水自江出為沱自漢出為潛凡水之出於江漢者皆有此名此則荆州江漢之出者也今按南郡枝江縣有沱水然其流入江而非出於江也華容縣有夏水首出于江尾入于沔亦謂之沱若潛水則未有見也王氏炎曰沱水在今江陸府枝江縣土人謂枝江為百里洲夾江沱二水之間其與江分處謂之上沱與江合處謂之下沱隋志南郡松滋縣有沱涔即古潛字故史記云沱涔既導今松滋分為潛江縣矣
  雲土夢作乂夢平去二音
  雲夢澤名周官職方荆州其澤藪曰雲夢方八九百里跨江南北華容枝江江夏安陸皆其地也左傳楚子濟江入于雲中又楚子以鄭伯田于江南之夢合而言之則為一别而言之則二澤也雲土者雲之地土見而已夢作乂者夢之地已可耕治也蓋雲夢之澤地勢有高卑故水落有先後人工有早晚也朱子曰江陵之下岳州之上是雲夢又曰江陵之下連岳州是雲夢
  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中厥賦上下
  荆州之土與揚州同故田比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只加一等而賦為第三等者地闊而人工修也
  厥貢羽毛齒革惟金三品杶敕倫反幹栝音适柏礪音利音紙音奴丹惟箘音窘簵楛音户三邦底貢厥名包匭音軌音精茅厥篚𤣥纁璣組九江納錫大龜
  荆之貢與揚州大抵多同然荆先言羽毛者漢孔氏所謂善者為先也按職方氏揚州其利金錫荆州其利丹銀齒革則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産不無優劣矣杶栝柏三木名也杶木似樗音樞而可為弓榦栝木柏葉松身礪砥皆磨石砥以細宻為名礪以麤糲音粗辣為稱砮者中矢鏃之用肅慎氏貢石砮者是也丹丹砂也箘簵竹名楛木名皆可以為矢董安于事見戰國䇿之治晉陽也公宫之垣皆以荻蒿苫詩廉反楚廪之其高丈餘趙襄子發而試之其堅則菌簵不能過也則菌簵蓋竹之堅者其材中矢之笴楛肅慎氏貢楛矢者是也三邦未詳其地底致也致貢菌簵楛之有名者也匭匣也菁茅有刺而三脊所以供祭祀縮酒之用既包而又匣之所以示敬也齊桓公責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又管子云江淮之間一茅而三脊名曰菁茅菁茅一物也孔氏謂菁以為葅者非是今辰州麻陽縣苞茅山出苞茅有刺而三脊纁周禮染人夏纁𤣥纁絳色幣也璣珠不圓者組綬類大龜尺有二寸所謂國之守龜非可常得故不為常貢若偶得之則使之納錫于上謂之納錫者下與上之辭重其事也曾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惟木多不勝名也荆木名之貢止此也周禮菁茅春官司尊彞醴齊縮酌註云以茅縮去滓也 鄭氏曰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又再染以黑則為緇𤣥色在緅緇之間其六入者是染𤣥纁之法也此州染𤣥纁色善故貢之 新安陳氏曰錫貢如敷錫之錫上錫下也納錫如師錫之錫下錫上也史記龜策𫝊云龜千嵗滿尺二寸臨川吳氏曰大龜神物國之所寳則以入納而錫於上謂納不謂貢明其非貢物也
  浮于江沱潛漢逾于洛至于南河
  江沱潛漢其水道之出入不可詳而大勢則自江沱而入潛漢也逾越也漢與洛不通故捨音舍舟而陸以達于洛自洛而至于南河也程氏曰不徑浮江漢兼用沱潛者隨其貢物所出之便或由經流或循枝派期於便事而已王氏曰江沱潛漢均與洛不通必陸行逾洛然後由洛可至南洛凡曰逾皆水道不通遵陸而後能達也逾于沔同義
  荆河惟豫州
  豫州之域西南至南條荆山北距大河問周公定豫州為天地之中東西南北各五千里今北邊無極而南方交趾際海道里長短敻殊何以云各五千里朱子曰此但以中國地段四方相去言之未説極邊無際海處周公以土圭測天地之中則豫州為中而南北東西際天各逺許多至於北逺而南近則地形有偏耳所謂地不滿東南也 武夷熊氏曰豫州居天下之中四方道里適均故古人於此定都不但形勢之所在亦朝會貢賦之便湯之亳今河南偃師縣是也成王之洛邑今河南洛陽縣是也其地北距河南抵荆山東抵徐西抵雍梁今為河南府虢郟鄭汝來蔡唐鄧汴宋等州之地
  伊洛瀍澗既入于河
  伊水山海經曰熊耳之山伊水出焉東北至洛陽縣南北入于洛郭璞云熊耳在上洛縣南今商州上洛縣也地志言伊水出𢎞農盧氏之熊耳者非是洛水地志云出𢎞農郡上洛縣冢領山水經謂之讙舉山今商州洛南縣冢領山也至鞏縣入河今河南府鞏縣也瀍水地志云出河南郡榖城縣濳亭北今河南府河南縣西北有古穀城縣其北山實瀍水所出也至偃師縣入洛今河南府偃師縣也澗水地志云出𢎞農郡新安縣東南入于洛新安在今河南府新安澠音勉池之間今澠池縣東二十三里新安城是也城東北有白石山即澗水所出酈道元云世謂之廣陽山然則澗水出今之澠池至新安入洛也伊瀍澗水入于洛而洛水入于河此言伊洛瀍澗入于河若四水不相合而各入河者猶漢入江江入海而荆州言江漢朝宗於海意同蓋四水並流小大相敵故也詳見下文
  户扄反波既豬
  滎波二水名濟水自今孟州温縣入河潛行絶河南溢為滎在今鄭州滎澤縣西五里敖倉東南敖倉者古之敖山也按今濟水但入河不復過河之南滎瀆水受河水有石門謂之滎口石門也鄭康成謂滎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酈道元曰禹塞淫水於滎陽下引河東南以通淮泗濟水分河東南流漢明帝使王景即滎水故瀆東注浚儀謂之浚儀渠漢志謂滎陽縣有狼蕩渠首受濟者是也南曰狼蕩北曰浚儀其實一也波水周職方豫州其川滎雒其浸波溠音詐爾雅云水自洛出為波山海經曰婁涿音卓之山波水出其陰北流注于穀二説不同未詳孰是孔氏以滎波為一水者非也
  導菏音柯澤被孟豬
  菏澤地志在濟陰郡定陶縣東今興仁府濟陰縣南三里其地有菏山故名其澤為菏澤也蓋濟水所經水經謂南濟東過寃句音淵劬縣南又東過定陶縣南又東北菏水東山焉是也被及也孟豬爾雅作孟諸地志在梁國睢陽縣東北今南京虞城縣西北孟諸澤是也曾氏曰被覆也菏水衍溢導其餘波入于孟豬不常入也故曰被
  厥土惟壤下土墳壚音盧
  土不言色者其色雜也壚疏音疎也顔氏曰𤣥而疏者謂之壚其土有高下之不同故别言之王氏炎曰壤則沃墳壚則為瘠 顧氏臨曰高地則壤下地則壚如青厥土白墳海濱廣斥是也
  厥田惟中上厥賦錯上中
  田第四等賦第二等雜出第一等也臨川吳氏曰田中上第四等賦錯上中第二等而問或第一等也蓋冀賦第一或時數少於豫則降為第二而升豫為上上豫賦第二或時數多於冀則升為第一而降冀為上中也
  厥貢漆枲絺紵音住厥篚纎纊音曠錫貢磬錯
  林氏曰周官載師漆林之征二十有五周以為征而此乃貢者蓋豫州在周為畿内故載師掌其征而不制貢禹時豫在畿外故有貢也推此義則冀不言貢者可知顔師古曰織紵以為布及練然經但言貢枲與紵成布與未成布不可詳也纊細綿也磬錯治磬之錯也非所常用之物故非常貢必待錫命而後納也與揚州橘柚同然揚州先言橘柚而此先言錫貢者橘柚言包則於厥篚之文無嫌故言錫貢在後磬錯則與厥篚之文嫌於相屬故言錫貢在先蓋立言之法也孔氏曰纎纊細綿也 新安陳氏曰徐之𤣥纎縞則纎為繒此之纎纊則當為細孔説是臨川吳氏曰凡錫者非常貢故於末特言之龜非貢物故言納不言貢橘柚磬錯雖是貢物非常制所
  貢也故言錫貢
  浮于洛達于河
  豫州去帝都最近豫之東境徑自入河豫之西境則浮于洛而後至河也
  去聲陽黑水惟梁州
  梁州之境東距華山之南西據黑水華山即太華見導山黑水見導水曾氏曰華山即西岳在梁雍之東其陽為梁山其隂為雍州 武夷熊氏曰梁州即今全蜀之地成都潼川興元利州夔州等路五十四州之地是也或言秦以前未嘗通至秦鑿山開道關塞始通恐止言金牛一道耳下言岷嶓沱潛蔡蒙和夷禹之故迹皆可見何嘗不通中國也大抵蜀地北與秦隴接境實為天下要脊世治則順此後從世亂則阻險割據任擇牧守最難其人不可不慎重也 王氏曰後世為巴蜀今四川地也
  岷嶓既藝嶓音波
  岷嶓二山名岷山地志在蜀郡湔氐音箋低道西徼外在今茂州汶山縣江水所出也晁氏曰蜀以山近江源者通為岷山連峯接岫重疊險阻不詳逺近青城天彭諸山之所環繞皆古之岷山青城乃其第一峯也嶓冢山地志云在隴西郡氐道縣𣻌水所出又云在西縣今興元府西縣三泉縣也蓋嶓冢一山跨于兩縣云川源既滌水去不滯而無泛溢之患其山已可種藝也王氏炎曰江漢發源此州方江漢之源未滌水或泛溢二山下其地有荒而不治者今既可種藝知二水之順流也
  沱潛既道
  此江漢别流之在梁州者沱水地志蜀郡郫音皮縣江沱在東西入大江郫縣今成都府郫縣也又地志云蜀郡汶江縣江沱在西南東入江汶江縣今永康軍導江縣也潛水地志云巴郡宕音蕩渠縣潛水西南入江宕渠今渠州流江縣也酈道元謂宕渠縣有大穴潛水入焉通罡山下西南潛出南入于江又地志漢中郡安陽縣灊谷水出西南入漢灊音潛安陽縣今洋州真符縣也 又按梁州乃江漢之原此不志者岷之藝導江也嶓之藝導漾也道沱則江悉矣道潛則漢悉矣上志岷嶓下志沱潛江漢源流於是而見陳氏曰沱潛發源此州而入荆州故荆梁二州皆言潛沱既導 臨川吳氏曰凡江漢支流皆名沱潛不拘一處岷嶓藝則江漢之上源治矣沱潛導則江漢之下流治矣
  蔡蒙旅平
  蔡蒙二山名蔡山輿地記在今雅州嚴道縣蒙山地志蜀郡青衣縣今雅州名山縣也酈道元謂山上合下開沬音昧水逕其間溷胡困反崖水脈漂音飄疾歴代為患蜀郡太守李氷發卒鑿平溷崖則此二山在禹為用功多也祭山曰旅旅平者治功畢而旅祭也陳氏大猷曰古人舉事必祭況治水土大事必不敢忽然旅獨於梁雍言之者蓋九州終於梁雍以見前諸州名山皆有祭也旅獨於蔡蒙荆岐言之者蓋紀梁之山終於蔡蒙紀雍之山始於荆岐以見州内諸名山皆有祭也故下文復以九山刊旅總結之然特言於諸州之後其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之意歟
  和夷底績
  和夷地名嚴道以西有和川有夷道或其地也又按晁氏曰和夷二水名和水今雅州榮經縣北和川水自蠻界羅嵒州東西來逕蒙山所謂青衣水而入岷江者也夷水出巴郡魚復音福縣東南過佷音恒屬武陵郡山縣南又東過夷道縣北東入于江今詳二説皆未可必但經言底績者三覃懷原隰既皆地名則此恐為地名或地名因水亦不可知也曾氏曰嚴道有和川夷人居之
  厥土青黎
  黎黑也孔氏曰沃壤也 臨川吳氏曰土不言質質不一也
  厥田惟下上厥賦下中三錯
  田第七等賦第八等雜出第七第九等也按賦雜出他等者或以為嵗有豐凶或以為户有增減皆非也意者地力有上下年分去聲不同如周官田一易再易之類故賦之等第亦有上下年分冀之正賦第一等而間嵗第二等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正賦第七等而間嵗第六等也豫之正賦第二等而間嵗第一等也梁之正賦第八等而間嵗出第七第九等也當時必有條目詳具今不存矣書之所載特凡例也若謂嵗之豐凶戸之增減則九州皆然何獨於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豫梁四州言哉臨川吳氏曰田下上第七等賦下中第八等三錯者或時錯出第七則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下中而梁為下上或時錯出第九則升兗於下中而梁為下下通本等第八為三故曰三錯
  厥貢璆音求鐵銀鏤砮磬熊羆音卑音胡音棃織皮
  璆玉磬鐵柔鐵也鏤剛鐵可以刻鏤者也磬石磬也言鐵而先於銀者鐵之利多於銀也後世蜀之卓氏程氏以鐵冶富擬封君則梁之利尤在於鐵也織皮者梁州之地山林為多獸之所走熊羆狐狸四獸之皮製之可以為裘其毳毛織之可以為罽居例反也林氏曰徐州貢浮磬此州既貢玉磬又貢石磬豫州又貢磬錯以此觀之則知當時樂器磬最為重豈非以其聲角而在清濁小大之間最難得其和者哉歸安鄒氏曰漢志犍為郡朱提縣有朱提山出銀每銀八兩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銀一流但直一千犍為郡正梁州之境是梁州之銀獨美於他州故以為貢
  西傾因桓是來浮于潛逾于沔入于渭亂于河
  西傾山名地志在隴西郡臨洮縣西今洮州臨潭縣西南桓水名水經曰西傾之南桓水出焉蘇氏曰漢始出為漾東南流為沔至漢中東行為漢沔酈道元曰自西傾而至葭萌浮于西漢西漢即潛水也自西漢遡流而屆于晉夀界阻漾枝津南歴岡北迤邐接漢沔歴漢川至于褒水逾褒而暨于衙嶺之南溪灌于斜川屆于武功而北以入于渭漢武帝時人有上書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張湯問之云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漕從南陽上沔入褒褒絶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從斜下渭如此則漢中穀可致經言沔渭而不言褒斜者因大以見小也褒斜之間絶水百餘里故曰逾然于經文則當曰逾于渭今曰逾于沔此又未可曉也絶河而渡曰亂朱子曰西傾雖在雍州其人有事於京師者必道取梁州因桓水而來故梁貢道及之葉氏曰雍言織皮崑崙析支渠摉非中國之貢明矣疑西傾即西戎之境熊羆狐狸織皮文與西傾因桓是來相屬謂四獸織皮西傾之戎因桓水而以此來貢也 孔氏曰漢上曰沔
  黑水西河惟雍州
  雍州之域西據黑水東距西河謂之西河者主冀都而言也王氏炎曰雍州之地秦漢曰關中 武夷熊氏曰雍州秦地周之岐豐鎬京漢之三輔皆此焉婁敬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合天下形勢言之所謂秦得百二者實以據地勢之上游當天下之要脊四塞以為固全一面之險以東制諸侯故言定都者必先焉書以黑水西河為界而又西接弱水流沙之地則其土地之廣漠可知大抵闗中之地固是形勢可以為都但其地迫近西戎周秦漢唐世有羌胡之患必盡陰山與唐三受降城及靈夏河西五郡為塞地乃可爾又嘗考之古今地志雍州之地即無黑水所謂導黑水至于三危者三危山或云在焞煌郡則今𤓰州也曷嘗有此水踰跨諸山以至于南海哉若以河源崑崙推之崑崙山脊以西人跡所未到其東中一支則重岡積嶺直至終南太華皆是雍之南山而𤓰州乃在河西五郡實當西北界上漢人所謂斷匈奴右臂者以其不與西戎相接也史當有錯
  弱水既西
  栁宗元曰西海之山有水焉散渙無力不能負芥投之則委靡墊没及底而後止故名曰弱既西者導之西流也地志云在張掖音亦郡刪丹縣薛氏曰弱水出吐谷渾胡昆反界窮石山自刪丹西至合黎山與張掖縣河合又按通鑑魏太武擊柔然至栗水西行至菟音徒園水分軍摉討又循弱水西行至涿邪音耶山則弱水在菟園水之西涿邪山之東矣北史載太武至菟園分水軍摉討東至瀚海西接張掖水北度燕平聲然山與通鑑小異豈瀚海張掖水於弱水為近乎程氏據西域𫝊去聲以弱水為在條支援引甚悉然長安西行一萬二千二百里又百餘日方至條支其去雍州如此之逺禹豈應窮荒而導其源也哉其説非是程氏曰弱水初必壅遏而東既導之西則逆者順矣 林氏曰衆水皆東而弱水獨西黑水獨南因其性與勢之自然也必欲東之則逆其自然非行所無事矣
  涇屬音燭渭汭音孺
  涇渭汭三水名涇水地志出安定郡涇陽縣西今原州百泉縣岍音牽頭山也東南至馮翊音亦陽陵縣入渭今永興軍高陵縣也渭水地志出隴西郡首陽縣西南今渭州渭源縣鳥鼠山西北南谷山也東至京兆船司空縣入河今華州華陰縣也汭水地志作芮扶風汧縣弦蒲藪芮水出其西北東入涇今隴州汧音牽源縣弦蒲藪有汭水焉周職方雍州其川涇汭詩曰汭鞠之即皆謂是也屬連屬也涇水連屬渭汭二水也新安陳氏曰孔云水北曰汭一云水曲曰汭又山口曰汭夏書以洛表對洛汭則汭水北之曲也又如東過洛汭
  漆沮既從
  漆沮二水名漆水寰宇記自耀州同官縣東北界來經華源縣合沮水沮水地志出北地郡直路縣東今坊州宜君縣西北境也寰宇記沮水自坊州昇平縣北子午嶺出俗號子午水下合榆谷慈馬等川遂為沮水至耀州華原縣合漆水至同州朝邑縣東南入渭二水相敵故並言之既從者從於渭也又按地志謂漆水出扶風縣晁氏曰此豳之漆也水經漆水出扶風杜陽縣程氏曰杜陽今岐山普潤縣之地亦漢漆縣之境其水入渭在灃水之上與經序渭水節次不合非禹貢之漆水也蘇氏曰從如少之從長渭大而漆沮小故言
  音風水攸同
  灃水地志作酆出扶風鄠音戸縣終南山今永興軍鄠縣山也東至咸陽縣入渭同者同於渭也渭水自鳥鼠而東灃水南注之涇水北注之漆沮東北注之曰屬曰從曰同皆主渭而言也蘇氏曰灃渭相若故言同
  荆岐既旅終南惇物至于鳥鼠
  荆岐二山名荆山即北條之荆地志在馮翊懷徳縣南今耀州富平縣掘陵原也岐山地志在扶風美陽縣西北今鳯翔府岐山縣東北十里也終南惇物鳥鼠亦皆山名終南地志古文以太一山為終南山在扶風武功縣今永興軍萬年縣南五十里也惇物地志古文以垂山為惇物在扶風武功縣今永興軍武功縣也鳥鼠地志在隴西郡首陽縣西南今渭州渭源縣西也俗呼為青雀山舉三山而不言所治者蒙上既旅之文也
  原隰底績至于豬野
  廣平曰原下濕曰隰詩曰度入聲其隰原即指此也鄭氏曰其地在豳今邠州也豬野地志云武威縣東北有休屠音塗澤古今以為豬野今涼州姑臧縣也治水成功自高而下故先言山次原隰次陂澤也
  三危既宅三苗丕叙
  三危即舜竄三苗之地或以為燉煌未詳其地三苗之竄在洪水未平之前及是三危已既可居三苗於是大有功叙今按舜竄三苗以其惡之尤甚者遷之而立其次者於舊都今既竄者已丕叙而居於舊都者尚桀驁音傲不服蓋三苗舊都山川險阻氣習使然今湖南徭洞時猶竊發俘而詢之多為猫姓豈其遺種上聲歸安鄒氏曰按後漢西羌𫝊註三危山在今沙州燉煌縣東南山有三峯故曰三危 武夷熊氏曰首言弱水終言三危極其逺而言之也吕氏曰三苗有罪自當竄逐發政施仁自當及之故治水至三危亦既使安居大得其叙後世以為投之四裔若棄之者非聖人之心也
  厥土惟黄壤
  黄者土之正色林氏曰物得其常性者最貴雍州之土黄壤故其田非他州所及新安陳氏曰土黄壤最貴故雍田上塗泥最下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田下下
  厥田惟上上厥賦中下
  田第一等而賦第六等者地狹而人功少也王氏炎曰東方朔云關中之地號為畝直一金田上上可知 唐孔氏曰此州與荆州賦田升降皆較六等荆州升之極故云人功修此州降之極故云人功少
  厥貢惟球琳琅玕音郎干
  球琳美玉也琅玕石之似珠者爾雅曰西北之美者有昆侖虚之球琳琅玕今南海有青琅玕珊音山瑚屬也孫氏曰貢非一類物者不言惟一類物皆言惟
  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㑹于渭汭
  積石地志在金城郡河關縣西南羌中今鄯州龍支縣界也龍門山地志在馮翊夏陽縣今河中府龍門縣也西河冀之西河也雍之貢道有二其東北境則自積石至於西河其西南境則會于渭汭言渭汭不言河者蒙梁州之文也他州貢賦亦當不止一道發此例以互見耳 按邢恕字和叔鄭州人奏乞下熙河路打造船五百隻於黄河順流放下至會州西小河内藏放熙河路漕使去聲李復字履中閩人奏竊知邢恕欲用此船載兵順流而下去取興州契勘會州之西小河鹹水其濶不及一丈深止於一二尺豈能藏船黄河過會州入韋精山石峽險窄音側自上垂流直下高數十丈舩豈可過至西安州之東大河分為六七道散流渭之南山逆流數十里方再合逆溜力救反水淺灘磧音迹不勝平聲舟載此聲若出必為夏國侮笑事遂寢邢恕之策如李復之言可謂謬矣然此言貢賦之路亦曰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則古來此處河道固通舟楫矣而復之言乃如此何也姑録之以備參考云武夷熊氏曰正道皆從渭達河惟山脊以西之地謂道不可通處必自積石之河經涉龍門然後達于西河以至帝都也
  織皮崐崘析支渠摉西戎即敘摉疎鳩反
  崐崘即河源所出在臨羌析支在河關西千餘里渠摉水經曰河自朔方東轉經渠摉縣故城北蓋近朔方之地也三國皆貢皮衣故以織皮冠音貫之皆西方戎落故以西戎總之即就也雍州水土既平而餘功及於西戎故附于末蘇氏曰青徐揚三州皆萊夷淮夷島夷所篚此三國亦篚織皮但古語有顛倒詳略爾其文當在厥貢惟球琳琅玕之下浮于積石之上簡編脱誤不可不正愚謂梁州亦篚織皮恐蘇氏之説為然武夷熊氏曰崐崘唐書以為吐蕃界析支即今陰山河南等處 歸軒鄒氏曰按西羌𫝊羌地在金城郡河關縣之西南濱於賜支至乎河首賜支者禹貢所謂析支也
  導岍音牽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壺口雷首至于太岳底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音杭恒山至於碣石入于海此下隨山也岍岐荆三山皆雍州山岍山地至扶風岍縣西吳山古文以為汧山今隴州吳山縣吳嶽山也周禮雍州山鎮曰嶽山又按寰字記隴州汧源有岍山岍水所出禹貢所謂岍山也晁氏以為今之隴山天井金門秦嶺山者皆古之岍也岐荆見雍州壺口雷首太岳底柱析城王屋太行恒山皆冀州山壺口太岳碣石見冀州雷首地志在河東郡蒲坂縣南今河中府河東縣也底柱石在大河中流其形如柱今陜音閃州陜縣三門山是也析城地志在河東郡濩澤縣西今澤州陽城縣也晁氏曰山峯四面如城王屋地志在河東郡垣縣東北今絳州垣曲縣也晁氏曰山狀如屋太行山地志在河内郡山陽縣西北今懷州河内也恒山地志在常山郡上曲陽縣西北今定州曲陽也逾者禹自荆山而過于河也孔氏以為荆山之脈逾河而為壺口雷首者非是蓋禹之治水隨山刊木其所表識音志諸山之名必其高大可以辨疆域廣博可以奠民居故謹而書之以見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脈絡之所自來若今之𦵏法所言也若必實以山脈言之則尤見其説之謬妄蓋河北諸山根本脊脈皆自代北寰武嵐音藍憲諸州乗高而來其脊以西之水則西流以入龍門西河之上流其脊以東之水則東流而為桑乾音干幽冀以入于海其西一支為壺口太岳次一文包汾音墳晉之源而南出以為析城王屋而又西析以為雷首又次一支乃為太行又次一支乃為恒山其間各隔沁音盡潞諸川不相連屬豈自岍岐跨河而為是諸山哉山之經理者已附于逐州之下於此又條列而詳記之而山之經緯者可見矣王鄭有三條四列之名皆為未當今據導字分之以為南北二條而江河以為之紀於二之中又分為二焉此北條大河北境之山也朱子曰每州各言境内山川首尾不相聨貫且自東而西非自然之形勢故於此通説九州山川聨貫首尾更從西而東以著自然之形勢 問味别地脈之説如何曰不知是要水有所歸不為民害還是只要辨味㸃茶如陸羽之流尋脈踏地如後世風水之流耶且太行自西北發脈來為天下之脊此是中國大形勢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脚今説者分陰陽列言導岍及岐至于荆山荆山山脈逾河而過為壺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則是荆山地脈却來做太行山腳其所謂地脈尚説不通況禹貢本非理會地脈耶 吕氏曰山川之分見于九州者其經也山川之聚見于後者其緯也無經則不知其定所無緯則不知其脈絡此作書之妙也導山有二説或以為隨山通道以相視其源委脈絡或以為治山旁小水二説當兼用禹隨山以治水故以導言如止於相其山勢何導之有山之有脈絡條列固不可誣而水之源未有不出於山水之勢未有不因于山既隨山通道相其脈絡源委又因以導山旁澗谷之水而納之川二説蓋並行而不相悖也 林氏曰禹本導川歸海今乃先以導山蓋方洪水懷襄故川舊瀆皆浸没不可見欲施工無所措手故先以九州高山巨鎮為表識自西決之使東以殺其滔天之勢水既順下漸入于海則川流故迹稍稍可求於是濬川之功可施始決九川而距四海蓋先隨山而後濬川其序不得不然也 新安陳氏曰三條之説出於馬融王肅以岍岐至碣石為北條西傾至陪尾為中條嶓冢至敷淺原為南條然内方大别在荆州岷在梁州相去數千里豈可合為一條四列之説出於鄭𤣥謂岍岐為正陰列西傾為次陰列嶓冢為次陽列岷山為正陽列四列雖是而陰陽正次名稱未當宜蔡氏以二條四列訂之云
  西傾朱圉音語鳥鼠至于太華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西傾朱圉鳥鼠太華雍州山也熊耳外方桐柏陪尾豫州山也西傾見梁州朱圉地志在天水郡冀縣南今秦州大潭縣也俗呼為白巖山鳥鼠見雍州太華地志在京兆華陰縣南今華州華陰縣二十里也熊耳在商州上洛縣詳見豫州外方地志潁川郡崈高縣有崈音崇高山古文以為外方在今西京登封縣也桐柏地志在南陽郡平氏縣東南今唐州桐柏縣也陪尾地志江夏郡安陸縣東北有横尾山古文以為陪尾今安州安陸也西傾不言導者蒙導岍之文也此北條大河南境之山也孔氏曰西傾朱圉在積石以東鳥鼠渭水所出在隴西之西三者雍州之南山至于太華相首尾而東太華熊耳外方桐柏四山相連東南在豫州界洛經熊耳伊經外方淮出桐柏經陪尾凡此皆先舉所施功之山於上而後條例所治水於下互相備 曾氏曰岍與西傾皆雍州之山故西傾不言導其文蒙於導岍也岷嶓皆梁州之山故岷山不言導其文蒙於嶓冢也
  導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必别反
  嶓冢即梁州之嶓也山形如冢故謂之嶓冢詳見梁州荆山南條荆山地志在南郡臨沮縣北今襄陽府南章縣也内方大别亦山名内方地志章山古文以為内方山在江夏郡竟陵縣東北今荆門軍長林縣也左傳吳與楚戰楚濟漢而陳音陣自小别至於大别蓋近漢之山今漢陽軍漢陽縣北大别山是也地志水經云在安豐者非是此南條江漢北境之山也孔氏曰𣻌水出嶓冢在梁州經荆山荆山在荆州内方大别皆荆州山漢水所經
  岷山之陽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
  岷山見梁州衡山南嶽也地志在長沙郡湘南縣今潭州衡山縣也九江見荆州敷淺原地志云豫章郡歴陵縣南有博易山古文以為敷淺原今江州徳安縣博陽山也晁氏以為在鄱陽者非是今按晁氏以鄱陽有博陽山又有歴陵山為應地志歴陵縣之名然鄱陽漢舊縣地不應又為歴陵縣山名偶同不足據也江州徳安雖為近之然所謂敷淺原者其山甚小而庳音卑亦未見其為在所表見者惟廬阜在大江彭蠡之交最高且大宜所當紀志者而皆無考據恐山川之名古今或異而𫝊者未必得其真也姑俟知者過經過也與導岍逾于河之義同孔氏以為衡山之脈連延而為敷淺原者亦非是蓋岷山之脈其北一支為衡山而盡於洞庭之西其南一支度桂嶺北經袁筠之地至徳安所謂敷淺原者二支之間湘水間斷衡山在湘水西南敷淺原在湘水東北其非衡山之脈連延過九江而為敷淺原者明甚且其山川岡脊源流具在眼前而古今異説如此況殘山斷港音講歴數千百年者尚何自取信哉岷山不言導者蒙導嶓冢之文也此南條江漢南境之山也問岷山之分何以見朱子曰只是以水驗之大凡兩山夾行中間必有水兩水夾行中間必有山江出於岷山岷山夾江兩岸而行那邊一支去為江北許多去處這邊一支為湖南又一支為建康又一支為兩浙而餘氣為福建二廣 禹貢西方南方殊不見禹施工處縁是山高少水患當時只分遣官屬而不了事底記𫐠得文字不整齊耳某作九江彭蠡辨禹貢大槩可見於此禹貢只載九江無洞庭今以其地驗之有洞庭無九江則洞庭之為九江無疑矣洞庭彭蠡冬月亦涸只有數條江水在其中 或問禹貢地理曰禹貢過字有三義有山過水過人過如過九江至敷淺原只是禹過此處去也若曰山過水過更不通 孔氏曰岷山江所出在梁州衡山江所經在荆州 林氏曰岍岐所導之水乃合河濟之流最為奔悍當其隨山之初自西而決之東自東達之東北則已達于海矣故言入于海西傾嶓岷所導之水則未能達海且注于下流之地及濬川之功既施乃得入海故下文所載方是衆水入海之道故此只言至于陪尾大别敷淺原而止而下流之山皆所不及也 陳氏曰禹之導山雖曰因而治衆水大槩岍岐之列河濟所經西傾之列伊洛淮渭所經嶓冢之列漢水所經岷山之列江水所經也 新安陳氏曰導山之役分為四路乃懷襄方殷未可下濬川之功先隨山相視可疏導者疏導之兩條四列實人功經歴之次第為濬川之經始下文導水詳言濬川之源委乃收上文隨山之成功林陳説是獨岍岐入海節辭猶未備岍岐一列河濟所經既入海矣何為下文導河積石導沇水二條又各言入于海歟意者當時水患河濟尤甚比江漢淮用工尤難故自發源以至入海先之相視疏導後之開鑿濬導必極于歸縮之地若江淮漢之屬則初一番相視疏導且可至陪尾大别敷淺原而止下文方自源徂流言之歟
  導弱水至于合黎餘波入于流沙
  此下濬川也弱水見雍州合黎山名隋地志在張掖縣西北亦名羌谷流沙杜佑云在沙州西八十里其沙隨風流行故曰流沙水之疏鑿者已附于逐州之下於此又派别而詳記之而水之經緯皆可見矣濬川之功自隨山始故導水次於導山也又按山水皆原於西北故禹敘山敘水皆自西北而東南導山則先岍岐導水則先弱水也朱子曰流沙在合黎之西自導弱水至導洛凡九條皆導水之事大槩自北而南先言山以為水之經故此言水為山之紀弱水最在西北水又西流不經中國故首言之 陳氏曰弱水之正者入合黎其餘則入于流沙 程氏曰禹導弱水至合黎則其逆行者已順其逺而無所事治者固不必極之于西海近而無能為害者亦任其餘波之入流沙則已矣故于雍止曰既西而于導水不必曰入于西海皆紀實也合黎流沙不可意度 林氏曰禹惟先決山陵之積水使有所歸然後可施濬川之功如上文既導岍岐至碣石然後導河濟之功可施導西傾至陪尾然後導淮渭洛之功可施導嶓至大别導岷至敷淺原然後導漢與江之功可施所以先言導山而後及導水也
  導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黑水地志在犍音乾為郡南廣縣汾關山水經出張掖雞山南至燉煌過三危山南流入于南海唐樊綽云西夷之水南流入于南海者凡四曰區江曰西珥音二河曰麗水曰瀰渃音眉若江皆入于南海其曰麗水者即古之黑水也三危山臨峙其上按梁雍二州西邊皆以黑水為界是黑水自雍之西北而直出梁之西南也中國山勢岡脊大抵皆自西北而來積石西傾岷山岡脊以東之水既入于河漢岷山其岡脊以西之水即為黑水而入于南海地志水經樊氏之説雖未詳的實要是其地也程氏曰樊綽以麗水為黑水者恐其狹小不足為界其所稱西珥河者却與漢志葉榆澤相貫廣處可二十里既足以界别二州其流又正趨南海又漢滇音顛池即葉榆之地武帝初開滇巂音髓時其地古有黑水舊祠夷人不知載籍必不能附會而綽及道元皆謂此澤以榆葉所積得名則其水之黑似榆葉積漬所成且其地乃在蜀之正西又東北距宕昌不逺宕昌即三苗種裔與三苗之敘于三危者又為相應其證驗莫此之明也朱子曰黑水從雍梁西界入南海亦不經中國故次之弱水黑水沇水言導而不著其地未詳 陳氏大猷曰萬水能載而弱水獨弱且西流萬水皆清而黑水獨黑且南流天地之間有常有變不可一律齊聖人順其性而已
  導河積石至于龍門南至于華陰東至于底音砥柱又東至于孟津東過洛汭至于大伾北過洚音降水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海
  積石龍門見雍州華陰華山之北也底柱見導山孟地名津渡處也杜預云在河内郡河陽縣南今孟州河陽縣也武王師渡孟津者即此今亦名富平津洛汭洛水交流之内在今河南府鞏音拱縣之東洛之入河實在東南河則自西而東過之故曰東過洛汭大伾孔氏曰山再成曰伾張揖以為在成臯鄭𤣥以為在修武武徳臣瓚以為修武武徳無此山成臯山又不再成今通利軍黎陽縣臨河有山蓋大伾也按黎陽山在大河垂欲趨北之地故禹記之若成臯之山既非從東折北之地又無險礙如龍門底柱之須疏鑿西去洛汭既已大近東距洚水大陸又為絶逺當以黎陽者為是洚水地志在信都縣今冀州信都縣枯洚渠也程氏曰周時河徙砱礫至漢又改向頓丘東南流與禹河迹大相背戾地志魏郡鄴縣有故大河在東北直達于海疑即禹之故河孟康以為王莽河非也古洚瀆自唐貝州經城北入南宫貫穿信都大抵向北而入故河於信都之北為合北過洚水之文當以信都者為是大陸見冀州九河見兗州逆河意以海水逆潮而得名九河既淪於海則逆河在其下流故不復有矣河上播而為九下同而為一其分播合同皆水勢之自然禹特順而導之耳今按漢西域𫝊張騫所窮河源云河有兩源一出蔥嶺一出于闐于闐在南山下其河北流與蔥嶺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其水停居冬夏不增減潛行地中南出積石又唐長慶中薛元鼎使吐蕃自隴西成紀縣西南出塞二千餘里得河源於莫賀延積尾曰悶磨黎山其山中高四下所謂崐崘也東北流與積石河相連河源澄瑩冬春可涉下稍合流色赤益逺他水并注遂濁吐蕃亦自言崐崘在其國西南二説恐薛氏為是河自積石三千里而後至于龍門經但一書積石不言方向荒逺在所略也龍門而下因其所經記其自北而南則曰南至華陰記其自南而東則曰東至底柱又詳記其東向所經之地則曰孟津曰洛汭曰大伾又記其自東而北則曰北過洚水又詳記其北向所經之地則曰大陸曰九河又記其入海之處則曰逆河自洛汭而上河行於山其地皆可攷自大伾而下垠岸高於平地故決齧流移水陸變遷而洚水大陸九河逆河皆難指實然上求大伾下得碣石因其方向辨其故迹則尤可考也其詳悉見上文 又按李復云同州韓城北有安國嶺東西四十餘里東臨大河瀕河有禹廟在山斷河出處禹鑿龍門起於唐張仁愿所築東受降平聲城之東自北而南至於山盡兩岸石壁峭立大河盤束於山峽間千數百里至此山開岸濶豁然奔放怒氣噴風聲如萬雷今按舊説禹鑿龍門而不詳其所以鑿誦説相𫝊但謂因舊修闢去其齟齬以決水勢而已今詳此説則謂受降以東至于龍門者是禹新開鑿若果如此則禹未鑿時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處而李氏之學極博不知此説又何所考也朱子曰釋水云河千里一曲一直河從積石北行又東乃折而南計應三千里然後至龍門而為西河龍門地勢險河率破山以行禹功於此最難自龍門南流至華陰而極始折而東至于底柱又東至孟津東過洛汭而為南河至大伾而極始折而北流為東河至兗州而分為九復合為一而入海河流於此終矣河為四瀆宗其發源西北故敘中國之水以河為先逆河是開渠通海以泄河之溢秋冬則涸春夏則泄程氏曰洛水至於洛州鞏縣東北入河曰洛汭者洛既北入于河河之南洛之北其兩間為汭汭之為
  言在洛水之内也渭水入河之間亦名渭汭正其義也自洛汭以上山水名稱迹道古今如一自大伾以下不特水道難考雖名山舊嘗憑河者亦復不可究辨非山有徙移也河既變遷年世又逺人知新河之為河不知舊山之不附新河也輒並河求之安從而得舊山之真歟 蘇氏曰河既分為九又合為一以一迎八而後入海 王氏炎曰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之故道漢元光三年河徙東郡更注渤海繼決于瓠子又決于魏之館陶遂分為屯氏河大河在西屯河在東二河相並而行元帝永光中又決于清河靈鳴犢口則河水分流入于博州屯河始壅塞不通後二年又決於平原則東入齊入青以達于海而下流與漯為一王莽時源遂行漯川大河不行于大伾之北而遂行于相魏之南則山澤在河之瀕者支川與河之相貫者悉皆易位而與禹貢不合矣 方氏曰建紹後黄河決入鉅野溢于泗以入于淮者謂之南清河由汶合濟至滄州以入海者謂之北清河是時淮僅受河之半金之亡也河自開封北衛州決而入渦河以入淮一淮水獨受大黄河之全以輸之海濟水之絶于王莽時者今其原出河北温州猶經枯黄河中以入汶而後趨海清濟貫濁河遂成虚論矣新安陳氏曰方氏陽於身經目覩與諸家據紙上而説者不同合程王説而參觀之可見古今河道之大不同又因方説而後濟水之入河復溢出于河者顯然可見矣
  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音郎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必别反南入于江東滙音賄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
  漾水名水經曰漾水出隴西郡氐道縣嶓冢山東至武都常璩音渠曰漢水有兩源此東源也即禹貢所謂嶓冢導漾者其西源出隴西嶓冢山會泉始源曰沔逕葭萌入漢東源在今西縣之西西源在今三泉縣之東也酈道元謂東西兩川俱出嶓冢而同為漢水者是也水源發于嶓冢為漾至武都為漢又東流為滄浪之水酈道元云武當縣北四十里漢水中有洲曰滄浪洲水曰滄浪水是也蓋水之經歴隨地得名謂之為者明非他水也三澨水名今郢州長壽縣磨石山發源東南流者名澨水至復州景陵縣界來又名汊楚嫁反水疑即三澨之一然據左傳漳澨𮆡澨則為水際未可曉也大别見導山入江在今漢陽軍漢陽縣滙迴也彭蠡見揚州北江未詳入海在今通州靜海縣 今按彭蠡古今記載皆謂今之番陽然其澤在江之南去漢水入江之處已七百餘里所蓄之水則合饒信徽撫吉贑音紺南安建昌臨江袁筠隆興南康數州之流非自漢入而為滙者又其入江之處西則廬阜東則湖口皆石山峙立水道狹甚不應漢水入江之後七百餘里乃横截而南入于番陽又横截而北流為北江且番陽合數州之流豬而為澤泛溢壅遏初無仰于江漢之滙而後成也不惟無所仰於江漢而衆流之積日遏月高勢亦不復容江漢之來入矣今湖口横渡之處其北則江漢之濁流其南則番陽之清漲不見所謂漢水滙澤而為彭蠡者番陽之水既出湖口則依南岸與大江相持以東又不見所謂横截而為北江者又以經文考之則今之彭蠡既在大江之南於經則宜曰南滙彭蠡不應曰東滙於導江則宜曰南㑹于滙不應曰北會于滙且既在南於經財宜曰北為北江不應曰東為北江以今地理叅挍絶為反戾今廬江之北有所謂巢湖者湖大而源淺每嵗四五月間蜀嶺雪消大江泛溢之時水淤入湖至七八月大江水落湖水方洩隨江以東為合東滙北滙之文然番陽之湖方五六百里不應舍此而録彼記其小而遺其大也蓋嘗以事理情勢考之洪水之患惟河為甚意當時龍門九河等處事急民困勢重役煩禹親莅而身督之若江淮則地偏水急不待疏鑿固已通行或分遣官屬往視亦可況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苗所居水澤山林深昧不測彼方負其險阻頑不即工則官屬之往者亦未必遽敢深入是以但知彭蠡之為澤而不知其非漢水所滙但意如巢湖江水之淤而不知彭蠡之源為甚衆也以此致誤謂之為滙謂之北江無足怪者然則番陽之為彭蠡信矣因説禹貢朱子曰此最難説蓋他本文自有謬處且如漢水自是從今漢陽軍入江下至江州然後江西一帶江水流出合為大江兩江下水相淤故江西水出不得溢為彭蠡上取漢水入江處有多少路今言漢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東滙澤為彭蠡全然不合又如何去强解釋得蓋禹當時只治得雍冀數州為詳南方諸水皆不親見恐只得之傳聞故多遺闕又差誤如此今又不成説他聖人之經不是所以難説然自古解釋者紛紛終是與他地上水不合東滙澤為彭蠡多此一句
  岷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音禮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迆音以北㑹為滙東為中江入于海
  沱江之别流於梁者也澧水名水經出武陵充縣西至長沙下雋西北北入江鄭氏云經言導言㑹者水也言至者或山或澤也澧宜山澤之名按下文九江澧水既與音預其一則非水明矣九江見荆州東陵巴陵也今岳州巴陵縣也地志在廬江西北者非是㑹滙中江見上章朱子曰禹治江不見甚用力書載岷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迆北㑹為滙東為中江入于海若中間更用工夫如何載得恁略 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東滙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又曰岷山之陽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此皆禹貢之文也古今讀者皆以為是既出于聖人之手則固不容復有訛謬萬世之下但當尊信誦習𫝊之無窮亦無以覈其事實是否為也是以為之説者不過隨文解義以就章句如説九江則曰江過尋陽派别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來注之説彭蠡則曰漢水所滙而江水亦往㑹焉説北江中江則曰漢既滙而出為北江江既㑹而出為中江也説九江則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當之説敷淺原則但以為漢歴陽縣之博易山在今日為江州之徳安縣而已如是而言姑為誦説則可矣若以山川形勢之實考之吾恐其説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無所疑也若曰派别為九則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計以為九者若必首尾長短均布若一則横斷一節縱别為九一水之間當有一洲九江之間沙水相間乃為十有七道於地將無所容若曰參差取之不必齊一則又不知斷自何許而數其九也況沙渚出没其勢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後乃復生一洲是豈可以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説也若曰旁計横入小江之數則自岷山以東至入海處不知當為幾千百里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説也且經文言九江孔殷則正以見其吐吞壯盛浩無津涯之勢決非尋常分派小江之所當又繼此而後及夫沱潛雲夢則又見其決非尋陽以東甚逺之下流此又可以證前二説者為不可通之妄説也若曰漢水滙為彭蠡而江水亦往㑹焉則彭蠡之為澤也實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縣南跨南康軍饒州之境以接于隆興府之北瀰漫數十百里其源則東自饒徽信州建昌軍南自贑州南安軍西自袁筠以至隆興府分寜武寧諸邑方數千里之水皆㑹而歸焉北過南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瀾左里則兩岸漸迫山麓而湖面稍狹遂東北流以趨湖口而入于江矣然以地勢北高而南下故其入于江也反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郤而自豬以為是瀰漫數十百里之大澤則是彭蠡之所以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于江漢之滙而後成也不惟無所仰于江漢而衆流之積日遏月高勢以不復容江漢之來入矣又況漢水自漢陽軍大别山下南流入江則其水與江混而為一至此已七百餘里矣今謂其至此而後一先一後以入于彭蠡既滙之後又復循次而出以為二江則其入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先行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後會其出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今分之以北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則宜曰南㑹而不應曰北會以實計之則湖口之東今但見其為一江而不見其分流然則所謂漢水滙為彭澤而江水亦往㑹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説也此數説者既無一之不窮於是味别洲别之論出焉而終亦不免於窮也蓋曰味别則不知凡禹之所為過門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為病者為欲大濟天下昏墊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陸羽張又新輩但欲較其毫分於齒頰間以為茗飲一時之快也嗚呼彼以是而為説者亦可謂童騃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會漆沮涇渭伊洛瀍澗支川尤多而初無味别之説濟之所經或潛或見或止或流其變不一而亦無味别之説何獨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見為不通之妄説也若曰洲别則又九江之鑿吾既辨于前矣若果如此則漢水入江之後便須當有一洲介于其間以為江漢之别而湖口入滙之處又當各分為二以為出入之辨而後可也今皆無之而湖口横渡之處予嘗過之但見舟北為大江之濁流舟南為彭蠡之清漲而已蓋彭蠡之水雖限於江而不得洩然其既平則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嘗不相持以東也惡睹所謂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説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淺原即今之徳安縣則漢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謂江州者實武昌郡之柴桑縣後以江北之尋陽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以故江南得有尋陽之名後又因尋陽而改為江州實非古九江地也又況經言過九江至于東陵而後會于彭蠡則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縣纔四十里不知東陵的在何處何所表異而其志之繁宻促數乃如此又曰過九江至于敷淺原則已自江州順流東下湖口又復泝流南上彭蠡百有餘里而後至焉亦河説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説也至于今之所謂敷淺原者則其為山也微而其全體正脈又特為廬阜以盡乎大江彭蠡之交矣不取於此以記衡山東道一支之所極者而獨有取乎彼之區區焉者則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異而𫝊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類不一讀而不思思而不考者既昏潰鹵莽而無足言矣其間亦有心知其誤而口不敢言乃反為之遷就穿鑿以蓋之其巧愈甚其謬愈彰使有識之士讀之愈疑而不敢信惟國初胡袐監旦近世晁詹事説之皆以九江為洞庭則其援證皆極精博而莆田鄭樵漁仲獨謂東滙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十三字為衍文亦為得之予既目覩彭蠡有源兩江不分之實又參之以此三説者而深以事理情勢求之然後果得其所以誤也蓋洪水之患惟河為甚而兗州乃其下流水曲而流緩地平而土疎故河之患於此為尤甚而作治之功十有三載然後同於諸州竊料當時惟此等處事急民困勢重役煩禹乃親莅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地偏水急不待疏鑿固已通行則分遣官屬往而視之其亦可也況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苗氏之所居當是之時水澤山林深昧不測彼方負其險阻頑不即工則官屬之往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見彭蠡之為澤而不知其源之甚逺而且多但見洞庭下流之已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嘗為澤而甚廣也以此致誤宜無足怪者若其用字之同異則經之凡例亦自可考顧讀者未深思耳今但刪去東滙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為九江更以經之凡例通之則過九江至于東陵者言導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東陵也是漢水過三澨之例也過九江至于敷淺原者言導岷陽之山而導山之人至于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東取山路以至于敷淺原也是導岍岐荆山而逾于河以盡常碣之例也以是觀之則經之文意不亦既明矣乎 始余讀禹貢即有所疑於此數條復見鄭漁仲所論以東為北江入于海者為衍文初無意其有理既而思之去其所謂北江者則下文之中江者無所措矣晚以蒙恩假守二年於彭蠡之上乃得究觀其山川地理之實而知經文之不能無誤也至于以九江為洞庭則惟近世晁以道之説為然晁氏則本於胡祕監之説也細以地理逺近之勢度之宜從二公為是
  導沇音尹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東出於陶丘北又東至于菏又東北㑹于汶又北東入於海濟子禮反滎互扄反沇水濟水也發源為沇既東為濟地志云濟水出河東郡垣曲縣王屋山東南今絳州垣曲縣山也始發源王屋山頂崖下曰沇水既見而伏東出於今孟州濟源縣二源東源周迴七百步其深不測西源周迴六百八十五步其深一丈合流至温縣是為濟水歴虢公臺西南入于河溢滿也復出河之南溢而為滎滎即滎波之滎見豫州又東出于陶丘北陶丘地名再成曰陶在今廣濟軍西又東至于菏菏即菏澤亦見豫州謂之至者濟陰縣自有菏派濟流至其地爾汶北汶也見青州又東北至于東平府夀張縣安民亭合汶水至今青州博興縣入海唐李賢謂濟自鄭以東貫滑曹鄆濟齊青以入于海本朝樂史謂今東平濟南淄川北海界中有水流入海謂之清河酈道元謂濟水當王莽之世川瀆枯竭其後水流逕通津渠勢改尋梁脈水不與昔同然則滎澤濟河雖枯而濟水未嘗絶流也程氏曰滎水之為濟本無他義濟之入河適㑹河滿溢出南岸溢出者非濟水因濟而溢故禹還以元名命之按程氏言溢之一字固為有理然出於河南者既非濟水則禹不應以河枝流而冒稱為濟蓋溢者指滎而言非指河也且河濁而滎清則滎之水非河之溢明矣況經所書單立導沇條例若斷若續而實有源流或見或伏而脈絡可考先儒皆以濟水性下勁疾故能入河穴地流注顯伏南豐曾氏齊州二堂記云泰山之北與徐之東南諸谷之水西北㑹于黑水之灣又西北滙于柏崖之灣而至于渴馬之崖蓋水之來也衆其北折而西也悍音捍疾尤甚及至于崖下則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歴城之西蓋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致數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音剝突之泉齊人皆謂嘗有棄糠于黑水之灣者而見之於此蓋泉自渴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此復出也其注而北則謂之濼音洛水達于清河以入於海舟之通於濟者皆於是乎達也齊多甘泉其顯名者十數而色味皆同以余驗之蓋皆濼水之旁出者也然則水之伏流地中固多有之奚獨於滎澤疑哉吳興沈氏亦言古説濟水伏流地中今歴下凡發地皆是流水世謂濟水經過其下東阿亦濟所經取其井水煑膠謂之阿膠用攪濁水則清人服之下隔疏痰蓋其水性趨下清而重故也濟水伏流絶河乃其物性之常事理之著者程氏非之顧弗深考耳新安陳氏曰方氏回嘗親過枯黄河見濟水出河北温縣者今經枯黄河以入汶而後趨海而謂清濟貫濁河遂成虚論以此觀之則濟水性下固能伏流而出為滎然其性勁實能勁絶大河中而出為滎也程泰之謂溢為滎非濟溢辨之者以河濁滎清證其非當矣今大河改而南流而古大河遂為枯礫濟之貫河其迹顯然泰之之非不辨而明矣
  導淮自桐柏東㑹于泗沂東入于海
  水經云淮水出南陽平氏縣胎簪山禹只自桐柏導之耳桐柏見導山泗沂見徐州沂入于泗泗入于淮此言會者以二水相敵故也入海在今淮浦
  導渭自鳥鼠同穴東會于灃又東會于涇又東過漆沮入于河
  同穴山名地志云鳥鼠山者同穴之枝山也餘並見雍州孔氏曰鳥鼠共為雌雄同穴而處其説怪誕不經不足信也酈道元云渭水出南谷山在鳥鼠山西北禹只自鳥鼠同穴導之耳新安陳氏曰灃涇漆沮皆入渭渭入河東會于灃即灃水攸同也東會于涇即涇屬渭汭也東過漆沮即漆沮既從也灃水大與渭並故曰會既得灃涇渭愈大漆沮皆小故曰過前分言於雍而自源沮流言於此也
  導洛自熊耳東北㑹于澗瀍又東會于伊又東北入于河
  熊耳盧氏縣名之熊耳也餘並見豫州洛水出冢嶺山禹只自熊耳導之耳 按經言嶓冢導漾岷山導江者漾之源出於嶓江之源出於岷故先言山而後言水也言導河積石導淮自桐柏導渭自鳥鼠同穴導洛自熊耳皆非出于其山特自其山以導之耳故先言水而後言山也河不言自者河源多伏流積石其見處故言積石而不言自也沇水不言山者沇水伏流其出非一故不誌其源也弱水黑水不言山者九州之外蓋略之也小水合大水謂之入大水合小水謂之過二水勢均相入謂之會天下之水莫大於河故于河不言會此禹貢立言之法也王氏炎曰凡導川皆決而委之於海然百川東注而弱水獨西黑水獨南其入于東海則天下之水在北莫大于河在南莫大於江漢故先言導河而漢次之江又次之淮濟亦四瀆也故先言濟而淮次之皆自北而南也四瀆之西有渭東有洛亦大川也故以是終焉
  九州攸同四隩音郁既宅九山刊旅九川滌源九澤既陂四海會同
  隩隈也李氏曰崖内近水為隩陂障也會同與灉沮會同同義四海之隩水涯之地已可奠居九州之山槎音茶木通道已可祭告九州之川濬滌泉源而無壅遏九州之澤已有陂障而無決潰音會四海之水無不會同而各有所歸此蓋總結上文言九州四海水上無不平治也吕氏曰水平而復疏滌其源為經久計也 林氏曰九州辨之悉矣至此又言其所以同有以辨之則異制異俗異和異宜各得其所而不相亂有以同之則同文同軌同倫各要其歸而不見其異序言别此言同先别而後同也 上官氏曰天下山水見於禹貢者四十有五而九水為大九山為高大者既導則小者無不順矣高者既治則卑者無不平矣此九山九川所以敘于九州之後也
  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底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邦孔大也水火金木土穀皆大修治也土者財之自生謂之庶土則非特穀土也庶土有等當以肥瘠高下名物交相正焉以任土事底致也因庶土所出之財而致謹其財賦之入如周大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任土事之類咸皆也則品節之也九州穀土又皆品節之以上中下三等如周大司徒辨十有二壤之名物以致稼穡之類中邦中國也蓋土賦或及於四夷而田賦則止於中國而已故曰成賦中國復齋董氏曰九疇先五行五行一曰水水治則六府皆理 吕氏曰底慎其心也則壤其迹也本末皆傋 林氏曰凖則上中下之土壤即前九等之田三等言其略九等言其詳也 陳氏大猷曰上各州惟舉一隅至此總結之以見九州之所同如宅土既宅惟見于兗雍故以此四隩既宅總之旅山惟見於梁雍故此以九山刊旅總之各州所載川澤雖多然九州川澤不止是也故以九川九澤之滌陂總之上雖各載達河之道而四方之趨帝都者不止是也故以四海㑹同總之六府孔修則非特水土之治而已庶土交正則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之土他無不正非特墳壤壚之復其性而已也正庶土而慎財賦所以總結九州所貢篚之物也則三壤以成中邦之賦所以總結九州九等之田與賦也
  錫土姓
  錫土姓者言錫之土以立國錫之姓以立宗左傳所謂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胙音助之土而命之氏者也林氏曰水土平可以封建諸侯也如契封于商賜姓子稷封于邰賜姓姬有土有社昔固有矣至是徧錫之
  祗台音怡徳先不距朕行去聲
  台我距違也禹平水土定土賦建諸侯治已定功已成矣當此之時惟敬徳以先天下則天下自不能違越我之所行也王氏炎曰曰台曰朕皆禹自言指台朕為堯舜非經意也 馬氏曰水土已平天子于是封建分理又敬己徳以先之而莫敢違皆禹功所致也即廸朕徳時乃功惟敘之意
  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音只三百里納秸音戛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甸服畿内之地也甸田服事也以皆田賦之事故謂之甸服五百里者王城之外四面皆五百里也禾本全曰總刈音乂禾曰銍半稾也半稾去上聲皮曰秸謂之服者三百里内去王城為近非惟納總銍秸而又使之服輸將之事也獨於秸言之者總前二者而言也粟穀也内百里為最近故并禾本總賦之外百里次之只刈禾半稾納也外百里又次之去稾麄皮納也外百里為逺去其穗音遂而納穀外百里為尤逺去其穀而納米蓋量其地之逺近而為納賦之輕重精麄也此分甸服五百里而為五等者也朱子曰里者乃道途逺近之數非方井之里也甸治田也畿内天子之田其民主為天子治田事故謂之甸服 近麄而逺精近者易致逺者難致故也畿内專言田賦者畿内封諸侯侯故田賦入天子然五服各不同亦舉凡例互相見 張氏曰此乃下因水土既平而言弼成五服之事服服其事也内而甸侯綏外而要荒莫不各服其事於天子故皆謂之服 孔氏曰甸服為天子服治田禾藁曰總供飼國馬 唐孔氏曰銍鎌也用以刈故以銍表禾穗秸言服舉中以明上下侯服以外貢不入穀甸主治田故服名甸 蘇氏曰獨言甸服之賦者内詳王賦之法而諸侯可推也 陳氏大猷曰禹之甸法達于天下詩奕奕梁山維禹甸之傳少康有田一成皆甸法也王畿獨以甸名服者農事國之本也京師聲名文物之所萃四方百貨之所聚其民易以棄本逐末制名甸服示天下以務本重穀也 新安陳氏曰或謂服如國服之服他有服役不但輸將或又謂秸只納稾以此二百里在逺近之中故使只納稾而服輸將之役也 碧梧馬氏曰秸服之服先儒多以服字就秸字上解秸稾也若去禾中之粟米而納空稾惟使之服輸將之事是其賦輕于四百里五百里矣若存禾中之粟米而又納稾又服輸將之事是其賦重於百里二百里矣惟蔡傳摘出服字以為總前二者言之為通蓋孔氏亦以此明上下服並皆有所納之役矣苐孔氏説以服字貫總銍粟米言之文勢為礙爾
  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諸侯
  侯服者侯國之服甸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采者卿大夫邑地男邦男爵小國也諸侯諸侯之爵大國次國也先小國而後大國者大可以禦外侮小得以安内附也此分侯服五百里而為三等也朱子曰第二之百里為男爵之國 三百里謂自三至五謂百里者三隨文生例不可拘此 侯服惟言邑國者畿外主于封侯亦互相見 吕氏曰采邑如今之職田言男則子在其間言侯則公伯在其間
  五百里綏音須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
  綏安也謂之綏者漸逺王畿而取撫安之義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揆度也綏服内取王城千里外取荒服千里介於内外之間故以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奮武衛文以治内武以治外聖人所以嚴華夏之辨者如此此分綏服五百里而為二等也陳氏大猷曰綏服内安中國外安邊疆也内三百里非全無武衛以文教為主外二百里非全無文教以武衛為主文教以善其生武衛以䕶其生民斯安矣又曰武以衛言保䕶而已治世武事易弛故奮以修之聖人不黷武亦不廢武也與後世恃小康而銷兵者異矣 林氏曰漢魏使外夷入居中國障塞之地至西晉有劉石之禍石晉以盧龍賂契丹至重貴有耶律之難綏服華夷之辨萬世不易之法也
  五百里要平聲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音煞
  要服去王畿已逺皆夷狄之地其文法略於中國謂之要者取要約之義特羈縻音飢眉之而已綏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蔡放也左傳云蔡蔡叔是也流放罪人於此也此分要服五百里而為二等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
  荒服去王畿益逺而經略之者視要服為尤略也以其荒野故謂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流流放罪人之地蔡與流皆所以處罪人而罪有輕重故地有逺近之别也此分荒服五百里而為二等也今按每服五百里五服則二千五百里南北東西
  相距五千里故益稷篇言弼成五服至于五千然堯都冀州冀之北境并雲中𣵠易亦恐無二千五百里藉使有之亦皆沙漠不毛之地而東南財賦所出則反棄于要荒以地勢考之殊未可曉但意古今土地盛衰不同當舜之時冀北之地未必荒落如後世耳亦猶閩浙之間舊為蠻夷淵藪而今富庶繁衍遂為上國土地興廢不可以一時槩也周制九畿曰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藩每畿亦五百里而王畿又不在其中併之則一方五千里四方相距為萬里蓋倍禹服之數也漢地志亦言東西九千里南北一萬五千里先儒皆疑禹服之狹而周漢地廣或以周服里數皆以方言或以古今尺有長短或以禹直方計而後世以人迹屈曲取之要之皆非的論蓋禹聲教所及則地盡四海而其疆理則止以五服為制至荒服之外又别為區畫如所謂咸建五長是已若周漢則盡其地之所至而疆畫之也王氏曰夷易也無中國禮法易而已蠻慢也甚於夷矣林氏曰記言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相對而言則有四名舉一二言則皆可通如四夷來王蠻夷率服是也此處不必拘東夷南蠻之名夷易蠻慢之訓其或然歟 馬氏曰甸侯綏為中國要荒已為夷狄聖人之治詳内略外觀五服名義可見治中國則法度宜詳治以必治也治夷蠻則法度宜略治以不治也觀至于五千見徳化之逺及觀要荒二服見法度之不泛及聖人不務廣地而勤逺畧可見矣 曾氏曰周之九服述者終不能大異于作者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侯服甸服即禹之侯服男服采服即禹之綏服衛服介於其中即綏服之奮武衛蠻服夷服即禹之要服鎮服藩服即禹之荒服也 王制西不盡流沙南不盡衡山東不盡東海北不盡恒山應氏曰東海在中國封疆内西南北海則逺在夷徼之外南獨以江與衡山為限蓋百粤未盡開也惟河舉東西南北河流縈帶東國也自秦而上西北袤而東南蹙自秦而下東南展而西北縮此古今天地之大運也當先王時四方各有不盡之地聽四夷居之不勞中國以事外也
  東漸音尖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禹錫𤣥圭告厥成功
  漸漬被覆暨及也地有逺近故言有淺深也聲謂風聲教謂教化林氏曰振舉於此而逺者聞焉故謂之聲軌範於此而逺者效焉故謂之教上言五服之制此言聲教所及蓋法制有限而教化無窮也錫與師錫之錫同水土既平禹以𤣥圭為䞇而告成功於舜也水色黑故圭以𤣥云林氏曰此又推聖化所極至而言之漸如水之漸漬被如衣之被覆朔南不言所至以下文四海言之也 陳氏大猷曰聖人政事所治詳内略外不求盡于四海而道徳所化則無内外之限而必極于四海自禹敷土而下槩舉治水規模言之自冀州而下以帝都為主自東而西區别九州之疆域言之自導岍而下則自西而東貫串九州之山水言之自九州攸同而下則總合九州成績言之自五百里甸服而下則弼成五服自内及外言之自東漸而下則逺舉四極言之以至于告成功而終焉經緯錯綜法度森嚴非聖經不及此 新安陳氏曰禹貢一書雖紀平水土制貢賦之事而有躬行教化之精微寓焉曰祗台徳先不距朕行躬行心得以為教化之本者也曰文教曰聲教教化之流行而躬行之效驗也後之山經地志與夫財用之書有是哉 董氏鼎曰禹貢紀禹治水之規模次第與水平後任土作貢之法及弼成五服之事自黄帝畫野分州九州封域已定矣禹治水復取高山大川以别識之使各州之官率民以趨事也其始于冀州非從以帝都為先蓋水患皆因下流壅塞而然禹先用功於下流以疏其壅塞之勢然後用功於上流以濬其發源之地下流有所歸則上流有所殺矣天下大勢西北高而東南下九水惟河為大水患惟河為急河始入于雍而經于冀則冀當河之下流而兗又其下流之入海處所以禹之功役自冀而兗則疏濟之下流也自青而徐則疏淮之下流也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荆則疏江漢之下流也河濟淮江漢五水之下流既通水患之平已十七八矣然上流不濬則猶有壅塞之患於是自荆而豫以濬伊洛之源自豫而梁以濬江漢之源自梁而雍以濬河渭之源從北而東從東而南從南而西從西而又北始於河治水之能事畢矣一書之中觀其規模次第若是乎法度之維持求其綱領樞機實闗乎徳化之感化故曰祗台徳先不距朕行讀此篇者毋求作貢之法當求其祗徳之心
  甘誓
  甘地名有扈氏國之南郊也在扶風鄠音户縣誓與禹征苗之誓同義言其討叛伐罪之意嚴其坐作進退之節所以一衆志而起其怠也誓師于甘故以甘誓名篇書有六體誓其一也今文古文皆有 按有扈夏同姓之國史記曰啓立有扈不服遂滅之唐孔氏因謂堯舜受禪音善啓獨繼父以是不服亦臆度達各反之耳左傳昭公元年趙孟曰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西典反邳周有徐奄音掩則有扈亦三苗徐奄之類也新安陳氏曰禹征苗亦有誓專書一篇則自此始可觀世變矣
  大戰于甘乃召六卿
  六卿六鄉之卿也按周禮鄉大夫每鄉卿一人六鄉六卿平居無事則各掌其鄉之政教禁令去聲而屬於大司徒有事出征則各率其鄉之一萬二千五百人而屬於大司馬所謂軍將去聲皆卿者是也意夏制亦如此古者四方有變專責之方伯方伯不能討然後天子親征之天子之兵有征無戰今啓既親率六軍以出而又書大戰于甘則有扈之怙音户强稔音荏惡敢與天子抗衡豈特孟子所謂六師移之者書曰大戰蓋所以深著有扈不臣之罪而為天下後世諸侯之戒也李氏曰六卿非自冢宰至司空之六卿也周禮鄉大夫每鄉卿一人蓋王之六鄉别有此六卿也若以為六卿分職之六卿無縁冢宰亦屬於司馬知其非也 新安陳氏曰此書固見有扈之不臣亦可見啓之尚能為君也
  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
  重其事故嗟歎而告之六事者非但六卿有事于六軍者皆是也李氏曰虞書言咨其後變為嗟𦙍征嗟予有衆湯誥嗟爾萬方有衆皆是
  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𠞰子小反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罰
  威暴殄之也侮輕忽之也鯀汨五行而殛死況於威侮之者乎三正子丑寅之正也夏正建寅怠棄者不用正朔也有扈氏暴殄天物輕忽不敬廢棄正朔虐下背音倍上獲罪於天天用𠞰絶其命今我伐之惟敬行天之罰而已今按此章則三正迭建其來久矣舜協時月正日亦所以一正朔也子丑之建唐虞之前當已有之孔氏曰自此至篇終皆誓辭 陳氏大猷曰凡背五常之道拂生長斂藏之宜皆威侮五行也 馬氏曰建子丑寅三正也 林氏曰商方有改正朔事夏以前未有也 夏氏曰董仲舒謂舜紹堯順天道改正朔易服色此非夏以前事乎新安陳氏曰商以前若果無子丑二正則是自古以來皆建寅孔子何獨言行夏之時乎蔡氏以暴殄天物為威侮五行是偏以質具于地之五行言之陳氏兼以氣行於天之五行與五行之理言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
  左車左右車右也攻治也古者車戰之法甲士三人一居左以主射一居右以主擊刺士賜反御者居中以主馬之馳驅也左傳宣公十二年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側鳩反矢之善者是車左主射也攝伯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古獲反執俘音孚而還音旋是車右主擊刺也御非其馬之正猶王良所謂詭遇也蓋左右不治其事與御非其馬之正皆足以致敗故各指其人以責其事而欲各盡其職而不敢忽也
  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音奴六
  戮殺也禮曰天子巡狩以遷廟主行左傳軍行祓音弗社釁鼓然則天子親征必載其遷廟之主與其社主以行以示賞戮之不敢專也祖左陽也故賞于祖社右陰也故戮于社孥子也孥戮與上戮字同義言若不用命不但戮及汝身將併汝妻子而戮之戰危事也不重其法則無以整肅其衆而使赴功也或曰戮辱也孥戮猶秋官司厲孥男子以為罪𨽻之孥古人以辱為戮謂戮辱之以為孥耳古者罰弗及嗣孥戮之刑非三代之所宜有也按此説固為有理然以上句考之不應平聲一戮而二義蓋罰弗及嗣者常刑也予則孥戮者非常刑也常刑則愛克厥威非常刑則威克厥愛盤庚遷都尚有劓殄滅之無遺育之語則啓之誓師豈為過哉新安陳氏曰恭行天之罰一言與汝不恭命之三言然後知恭之一字為此篇之綱領有扈之威侮怠棄不恭故也啓之行天罰以恭為本我恭天之命左右御當恭我之命用命而賞賞其恭命者也不用命而戮戮其不恭命者也賞與戮不敢自専必行之於祖與社皆致其恭也恭敬者百聖相傳之心法啓之恭敬之心即禹祗承之心也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於此亦可見云 吳氏泳曰甘誓一篇僅八十字而其間六軍之制車乗之法邦國賞刑之典誓師之辭靡不明備蓋古人之學精粗本末不廢啓雖承禹傳道之後而干戈行陣之事亦曽從家學素講明來一傳至仲康而𦙍征所言亦可以考當時人物軍旅官名制度乃知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真至言哉董氏鼎曰以啓之賢繼禹之道而有扈小臣敢于抗天子勇于拒王師史官作書曰大戰于甘所以深
  著有扈之罪也於此而不聲罪致討則亂臣賊子何所懼哉以此知天下之患雖小不可忽也前人之功雖大不可恃也在我而已矣世固有蒙祖父之烈虐用其民而顧自信人之不叛己者吁奚可哉彼有功於天地生民者莫若禹能敬承繼禹之道者莫若啓猶有有扈氏之亂況不如禹啓父子者乎吁萬世可以監矣抑愚又有感焉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禹自征苗以來未嘗用師軍旅之事宜啓所未聞也而一旦赫然以征有扈召六卿而誓與㑹羣后而誓者同科威侮五行怠棄三正與侮慢自賢反道敗徳者同意恭行天罰用命不用命與奉將天罰爾尚一乃心力者同辭蓋宛然神考家法也然則禹固不以天下為無事而不訓以兵啓亦不以天下為無事而不習於兵講之以豫河之以節斯其為王者之師歟五子之歌
  五子太康之弟也歌與帝舜作歌之歌同義今文無古文有張氏曰美哉禹功明徳逺矣再傳至太康一盤遊田便至失國以禹之徳之功不能蓋也為人君可少肆乎
  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徳黎民咸貳乃盤遊無度畋音田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
  太康啓之子尸如祭祀之尸謂居其位而不為其事如古人所謂尸祿尸官者也豫樂也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夏之先王非不遊豫蓋有其節皆所以為去聲民非若太康以逸豫而滅其徳也民咸貳心而太康猶不知悔乃安于遊畋之無度言其逺則至于洛水之南言其久則十旬而弗反是則太康自棄其國矣新安陳氏曰此史序五子作歌之由能敬必有徳逸豫則怠勝敬所以至滅其徳
  有窮后羿音毅因民弗忍距于河
  窮國名羿窮國君之名也或曰羿善射者之名賈逵説文羿帝嚳射官故其後善射者皆謂之羿有窮之君亦善射故以羿目之也羿因民不堪命距太康于河北使不得返遂廢之吕氏曰姦雄何代無之我之勢固彼無因而入茍有問隙彼必投之羿之變所以因民弗忍也因者明禍亂之本在此不在彼也秦不築長城起阿房勝廣何所因隋不伐遼東遊江都李宻王世充何所因 陳氏經曰禹功在萬世覩河洛者思之再傳一為遊田而民遂貳何也民之於禹如賴慈母一遇太康如嬰兒失母無依所以貳也然羿能奪之一時不能禁民思禹於他日少康以一成一旅卒祀夏配天非民之不忘禹而何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音喜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御侍也怨如孟子所謂小弁音盤之怨親親也小弁之詩父子之怨五子之歌兄弟之怨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五子知宗廟社稷危亡之不可救母子兄弟離散之不可保憂愁鬱悒慷慨感厲情不自已發為詩歌推其亡國敗家之由皆原于荒棄皇祖之訓雖其五章之間非盡述皇祖之戒然其先後終始互相發明史臣以其作歌之意序於五章之首後世序詩者毎篇皆有小序以言其作詩之義其原蓋出諸此吕氏曰五子之歌當以詩體觀不當以書體觀五子之歌一章切于一章一章述禹敬民之訓二章自咎取亡之道三章痛惜冀都之業四章反覆家緒之本末五章盡取憂愧歸之於己其情極矣欲觀詩者當先觀書觀舜臯之歌則見詩之雅頌觀五子之歌則見詩之變風變雅 陳氏大猷曰五章俯仰節奏怨而不怒真温柔敦厚可以怨者也
  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此禹之訓也皇大也君之與民以勢而言則尊卑之分如霄壤之不侔以情而言則相須以安猶身體之相資以生也故勢疎則離情親則合以其親故謂之近以其疎故謂之下言其可親而不可疎之也且民者國之本本固而後國安本既不固則雖强如秦富如隋終亦滅亡而已矣其一其二或長幼之序或作歌之序不可知也新安陳氏曰五子節奏有序若出於一意者五子相與共為此歌未必一歌必出一子而循少長之序為之也否則出於夏史潤色次第歟 陳氏雅言曰君民以勢而言則若下而不相近以理而言則可近而不可下也蓋民之所以可近而不可下者以民為國之本民安則國亦安人君於此其可下而不近之哉舜告禹曰可畏非民又曰后非衆罔與守邦大禹垂訓之言其得於授受之言也歟
  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音現是圖予臨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馭音御六馬為人上者柰何不敬
  予五子自稱也君失人心則為獨夫獨夫則愚夫愚婦一能勝我矣三失者言所失衆也民心怨背豈待其彰者而後知之當於事幾未形之時而圗之也朽腐也朽索易絶六馬易驚朽索固非可以馭馬也以喻其危懼可畏之甚為人上者奈何而不敬乎前既引禹之訓言此則以己之不足恃民之可畏者申結其義也陳氏大猷曰失至於三不望其復改矣頻復之凶也民怨之蓄必深矣 林氏曰朽索馭六馬猶晉人作危語古車一乗四馬兩服兩驂天子車六馬服驂之旁加兩騑也馬在車中為服在車外為驂在驂外為騑 陳氏經曰此章言國以民為本君之固結民心以敬為本以見太康失邦由失民心失民心由於逸豫不敬也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
  此一禹之訓也色荒惑嬖寵也禽荒躭遊畋也荒者迷亂之謂甘嗜皆無厭平聲也峻高大也宇棟宇也雕繪飾也言六者有其一皆足以致滅亡也禹之訓昭明如此而太康獨不念之乎此章首尾意義已明故不復申結之也林氏曰此但言訓承上章皇祖有訓也 王氏十朋曰三風十愆君有一於身國必亡與此同意 西山真氏曰大禹之訓凡六言二十有四字爾而古今亂亡之釁靡不由之廩乎其不可犯也古詩之體實原乎此意者大禹為之使子孫誦而傳之乎為人主者以此大訓揭之座隅銘之楹席若古聖人儼臨乎前則保國之金湯全生之藥石也 董氏鼎曰聖人言善惡成敗猶醫師之辨藥性法司之明律令某物食之殺人某事犯之致死不吾欺矣輕身者不顧而身試之卒至禍敗其太康之謂歟禹之訓色荒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太康一犯禽荒之戒竟以失邦如食殺人之毒而犯致死之刑何其嚴而不可違如此哉禹訓之嚴太康雖不悟然後之為君者有所警焉所以四百年而後有桀千有餘年而後有紂不然如太康者豈若是疎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
  堯初為唐侯後為天子都陶故曰陶唐堯授舜舜授禹皆都冀州言冀方者舉中以包外也大者為綱小者為紀底致也堯舜禹相授一道以有天下今太康失其道而紊亂其紀綱以致滅亡也 又按左氏所引惟彼陶唐之下有帥音率彼天常一語厥道作其行乃底滅亡作乃滅而亡陳氏大猷曰道者君天下之本紀綱者維持天下之制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闗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絶祀
  明明明而又明也我祖禹也典猶周之六典則猶周之八則所以治天下之典章法度也貽遺關通和平也百二十斤為石三十斤為鈞鈞與石五權之最重者也關通以見彼此通同無折閲之意和平以見人情兩平無乖爭之意言禹以明明之徳君臨天下典則法度所以貽後世者如此至於鈞石之設所以一天下之輕重而立民信者王府亦有之其為去聲子孫後世慮可謂詳且逺矣奈何太康荒墜其緒覆其宗而絶其祀乎 又按法度之制始於權權與物鈞而生衡衡運生規規圓生矩矩方生繩繩直生準是權衡者又法度之所自出也故以鈞石言之毅齋沈氏曰經常無詭是之謂典中正有凖是之謂則 節初齊氏曰以理言則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為五典是也就事言則以堯舜所行為二典是也動則隨時取中靜則守正不移而皆自然有以為之準此所謂事理當然之極也言其物之當然者則曰物則言其理之自然者則曰天則 新安陳氏曰關通和平互文耳法之與器本末備具為子孫慮逺矣詳矣
  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鬱陶乎予心顔厚有忸女六反音泥弗慎厥徳雖悔可追曷何也嗚呼曷歸歎息無地之可歸也予將疇依彷徨無人之可依也為君至此亦可哀矣仇予之予指太康也指太康而謂之予者不忍斥言忠厚之至也鬱陶哀思也顔厚愧之見於色也忸怩愧之發於心也可追言不可追也林氏曰曷歸者太康也五子則曰子之悲民仇者太康也五子則曰仇予仁人之于兄弟榮辱一體有邦則同其安榮失邦則同其危辱親愛之至情也 施氏曰五子之怨不深尤太康乃若其身親為不善以致之者非其仁愛之意充于中而發見於外安能若是孔子於書取此歌於詩取小弁其意一也 陳氏大猷曰五子不咎羿而曰萬姓仇予不咎萬姓而曰弗慎厥徳不咎太康而惟自怨艾所謂怨而不怒也太康失國因于不敬慎爾故五子之歌始之曰奈何不敬終之曰弗慎厥徳以是始終焉乃一篇之綱領也故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
  𦙍征
  𦙍國名孟子曰征者上伐下也此以征名實即誓也仲康丁有夏中衰之運羿執國政社稷安危在其掌握而仲康能命𦙍侯以掌六師𦙍侯能承仲康以討有罪是雖未能行羿不道之誅明羲和黨惡之罪然當國命中絶之際而能舉師伐罪猶為禮樂征伐之自天子出也夫子所以録其書者以是歟今文無古文有 或曰蘇氏以為羲和貳於羿忠於夏者故羿假仲康之命命𦙍侯征之今按篇首言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又曰𦙍侯承王命徂征詳其文意蓋史臣善仲康能命將去聲遣師𦙍侯能承命致討未見貶仲康不能制命而罪𦙍侯之為専征也若果為簒羿之書則亂臣賊子所為孔子亦取之為後世法乎
  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𦙍后承王命徂征
  仲康太康之弟𦙍侯𦙍國之侯命掌六師命為大司馬也仲康始即位即命𦙍侯以掌六師次年方有征羲和之命必本始而言者蓋史臣善仲康肇位之時已能收其兵權故羲和之征猶能自天子出也林氏曰羿廢太康而立仲康然其簒也乃在相去聲下同之世仲康不為羿所簒至其子相然後見簒是則仲康猶有以制之也羿之立仲康也方將執其禮樂征伐之權以號令天下而仲康即位之始即能命𦙍侯掌六師以收其兵權如漢文帝入自代邸音底即皇帝位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之類羲和之罪雖曰沈亂于酒然黨惡於羿同惡相濟故𦙍侯承王命徂征之以翦羿羽翼故終仲康之世羿不得以逞呈上聲使仲康盡失其權則羿之篡夏豈待相而後敢耶羲氏和氏夏合為一官曰𦙍后者諸侯入為王朝音潮公卿如禹稷伯夷謂之后也問東坡疑𦙍征朱子曰袁道潔攷得是太康失河北至相方失河南然亦疑羲和是箇厯官曠職誅之可也何至誓師如此大抵古書之不可考者此類也林氏曰羲和夏為一官至周不復稱羲和而為馮相保章氏𨽻于大宗伯其任又輕於夏矣太史公曰文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間主上所戲弄優倡畜之愈益輕矣 息齋余氏曰傳云仲康始即位即命𦙍侯以掌六師次年方有征羲和之命其曰始即位以肇位言也其曰次年則不復著其所據後又引唐志曰日蝕在仲康即位之五年當何所折衷歟今按經世書以征羲和為仲康元年事則是即位之次年也古者逾年改元
  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明徵定保先王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
  徵驗保安也聖人謨訓明有徵驗可以定安邦國也下文即謨訓之語天戒日食之類謹者恐懼修省悉并反以消變異也常憲者奉法修職以供乃事也君能謹天戒於上臣能有常憲於下百官之衆各修其職以輔其君故君内無失徳外無失政此其所以為明明后也又按日食者君弱臣彊之象后羿專政之戒也羲和掌日月之官黨羿而不言是可赦乎王氏曰使羲和守常憲以修輔則仲康得慎天戒而修省矣今畔官離次不知有日蝕之變則是不有常憲昧先聖之謨訓安能免於誅乎
  每嵗孟春遒慈秋反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遒人宣令去聲之官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振以警衆也周禮少宰之職正嵗帥音率治官之屬徇以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亦此意也官以職言師以道言規正也相規云者胥教誨也工百工也百工技藝之事至理存焉理無往而不在故言無微而可略也孟子曰責難于君謂之恭官師百工不能規諫是謂不恭不恭之罪猶有常刑而況於畔官離次俶擾天紀者乎張氏曰相規規君也左傳大夫規誨詩沔水規宣王 蔡氏元度曰周景王將鑄無射伶州鳩諫曰匱財罷民魯莊丹楹刻桷匠慶諫曰無益於君而替前人之令徳執藝事諫此類是也
  惟時羲和顛覆厥徳沈亂于酒畔官離次俶昌六反擾天紀遐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音古奏鼓嗇音色夫馳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次位也官以職言次以位言畔官則亂其所治之職離次則舍其所居之位俶始擾亂也天紀即洪範所謂嵗月日星辰厯數是也蓋自堯舜命羲和厯象日月星辰之後為羲和者世守其職未嘗紊亂至是始亂其天紀焉遐逺也逺棄其所司之事也辰日月㑹次之名房所次之宿也集漢書作輯集輯通用言日月㑹次不相和輯而掩蝕於房宿也按唐志日蝕在仲康即位之五年瞽樂官以其無目而審於音也奏進也古者日食則伐鼓用幣以救之春秋傳曰惟正陽之月則然餘則否今季秋而行此禮夏禮與周異也嗇夫小臣也漢有上林嗇夫庶人庶人之在官者周禮庭氏救日之弓矢嗇夫庶人蓋供救日之百役者曰馳曰走者以見日蝕之變天子恐懼于上嗇夫庶人奔走于下以助救日如此其急羲和為厯象之官尸居其位若無聞知則其昏迷天象以干先王之誅豈特不恭之刑而已哉政典先王政治之典籍也先時後時皆違制失時當誅而不赦者也今日蝕之變如此而羲和罔聞知是故干先王後時之誅矣朱子曰日月一嵗凡十二會方㑹則月光都盡而為晦已㑹則月光復蘇而為朔朔後晦前各十五日日月相對則月光正滿而為朢晦朔日月之合東西同度南北同道則月掩日而日為之蝕朢而日月之對同度同道則月抗日而月為之食是皆有常度矣王者修徳行政能使陽盛足以勝陰陰衰不能侵陽則日月之行雖或當食而月常避日故其遲速高下必有參差而不正相對者所以當食而不食也若國無政不用善則陰盛陽微當食必食雖曰有常度而實為非常之變矣 問月食如何曰至明中有暗處其暗至微朢之時月與之正對無分毫相差月為暗處所射故食雖陽勝陰畢竟不好若陰有退避之意則不相敵而不成食矣 孔氏曰政典若周官六卿之治典先時謂厯象之法四時節氣弦朢晦朔先天時則罪死不赦不及則厯象後天時雖治其官茍有先後之差則無赦況廢官乎
  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承天子威命
  將行也我以爾衆士奉行天罰爾其同力王室庶幾平聲輔我以敬承天子之威命也蓋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仲康之命𦙍侯得天子討罪之權𦙍侯之征羲和得諸侯敵愾音既之義其辭直其義明非若五霸摟諸侯以伐諸侯其辭曲其義迂也
  火炎崐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徳烈于猛火殱音繊厥渠魁脅虚業反從罔治舊染汚音烏俗咸與惟新
  崐出玉山名岡山脊也逸過渠大也言火炎崐岡不辨玉石之美惡而焚之茍為天吏而有過逸之徳不擇人之善惡而戮之其害有甚於猛火不辨玉石也今我但誅首惡之魁而已脅從之黨則罔治之舊染汙習之人亦皆赦而新之其誅惡宥善是猶王者之師也今按𦙍征始稱羲和之罪止以其畔官離次俶擾天紀至是有脅從舊染之語則知羲和之罪當不止於廢時亂日是必聚不逞之人崇飲私邑以為亂黨助羿為惡者也𦙍后徂征隠其叛逆而不言者蓋正名其罪則必鋤根除源而仲康之勢有未足以制后羿者故止責其曠職之罪而實誅其不臣之心也薛氏曰殱渠魁義也赦脅從仁也所以為王者之師新安陳氏曰觀脅從之語羲和聚黨助逆明矣仲康於羿勢既未能鋤其根株不可不剪其羽翼故乗日食之變正其昏迷之亂名正言順羿亦不得庇之也使非聚黨助逆則禠職奪邑司寇行戮足矣何致勞大司馬興師誓衆如臨大敵哉
  嗚呼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哉
  威者嚴明之謂愛者姑息之謂記曰軍旅主威蓋軍法不可以不嚴嚴明勝則信其事之必濟姑息勝則信其功之無成誓師之末而復嗟歎以是深警之欲其勉力戒懼而用命也董氏鼎曰太康失邦仲康在位正天下徯望新政之日也羲和天官所主厯象而乃沈亂于酒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棄厥司至於日食大變尚罔聞知此而不誅何以責其餘哉𦙍侯之征所不能免也曰承王命徂征征伐自天子出也曰干先王之誅法令自先王制也曰以爾有衆奉將天罰有罪乃天所討也將帥奉天子之命天子奉天與先王之命仲康莅政之始命將出師而𦙍侯之誓如此則大本正大權立而大奸懼矣其克嗣祖考也宜哉然羲和在堯時為四子既總于一人有司於朝有邑於野湎酒失職黜之可矣何至上煩王師之征無亦棄厥司荒厥邑羣飲凶酗不可教誨故不得不然耶其曰殱厥渠魁脅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惟新則脅衆以拒命染惡以成風已非一日𫝊謂助羿為惡特隠其叛逆而不言者豈不當哉





  書經大全卷三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四
  明 胡廣等 撰
  商書
  契始封商湯因以為有天下之號書凡十七篇史記湯黄帝後帝嚳生契為唐虞司徒封於商賜姓子氏十三世生湯名天乙都亳今濟隂亳縣鄭氏曰商在太華之陽湯在位十三年崩壽百歲國號商盤庚遷殷以後號殷 吉豐彭氏曰商書舊凡四十篇二十三篇亡
  湯誓
  湯號也或曰諡湯名履姓子氏夏桀暴虐湯往征之亳衆憚於征役故湯諭以弔伐之意葢師興之時而誓于亳都者也今文古文皆有朱子曰湯武固是反之但細觀其書湯反之之功恐是精密如湯誓與牧誓數桀紂之罪辭氣亦不同史記但書湯放桀而死書武王則曰遂斬紂頭懸之白旗又曰湯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
  王曰格爾衆庶悉聽朕言非台音怡後並同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王曰者史臣追述之稱也格至台我稱舉也以人事言之則臣伐君可謂亂矣以天命言之則所謂天吏非稱亂也張氏曰天命殛之豈諄諄然命之乎葢天以天下之心為心古之論天者多以民心卜之 林氏曰非天吏而伐有罪猶不為士師而擅殺人也為天吏而不伐有罪猶為士師而故縱罪人也
  今爾有衆汝曰我后不恤我衆舍音捨我穡事而割正夏予惟聞汝衆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穡刈穫也割斷音短也亳邑之民安於湯之徳政桀之虐燄所不及故不知夏氏之罪而憚伐桀之勞反謂湯不恤亳邑之衆舍我刈穫之事而斷正有夏湯言我亦聞汝衆論如此然夏桀暴虐天命殛之我畏上帝不敢不往正其罪也吕氏曰舍我穡事然則湯之伐桀不因民願乎曰亳民之不願而夏民之願也 新安陳氏曰湯之興順乎天而應乎人此一節可見商民以一己為心湯則以上天為心葢是時夏之天命已絶湯所以順乎天也
  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有衆率怠弗協曰時日曷喪去聲予及汝偕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遏絶也割劓割夏邑之割時是也湯又舉商衆言桀雖暴虐其如我何湯又應之曰夏王率為重役以窮民力嚴刑以殘民生民厭夏徳亦率皆怠於奉上不和於國疾視其君指日而曰是日何日而亡乎若亡則吾寧與之俱亡葢苦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桀之惡徳如此今我之所以必往也桀嘗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平故民因以日目之吕氏曰夏罪其如台是夏民在塗炭而商民自在春風和氣中也 新安陳氏曰此一節見商民以一國為心湯則以天下為心葢是時夏之人心已離湯所以應乎人也
  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來去聲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
  賚與也食言言已出而反吞之也禹之征苗止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啓則曰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此又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亦可以觀世變矣新安陳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今桀虐其民民欲其速亡如此人心之所歸即天命之所在人心之所離即天命之所棄也天命湯伐之湯敢違天乎湯之誓師拳拳惟以天言曰天命殛之曰予畏上帝曰致天之罰非湯伐之天伐之也湯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其心一也堯舜之授受禹啓之𫝊繼湯武之征伐事雖不同其順乎天適乎時合乎義一而已矣 董氏鼎曰禹征苗有誓啓征扈有誓𦙍侯征羲和又有誓皆征所當征名正而言順若湯之伐夏而亦有誓何歟葢誓者臨衆𤼵命述其興師之意故禹也啓也𦙍侯也猶可無誓惟湯則不可無誓湯無誓則稱兵之意不明而稱亂之罪滋大茍可明目張膽言之而不怍則順天應人行之而無疑矣今觀一書之㫖首以非予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夫莫大於天莫尊於君君承天而臣承君則為治君逆天而臣逆君則為亂湯初不敢逆君而為亂而桀則不能承天以為治彼既多罪天命殛之則我非敢稱亂而迫於天命有不獲已湯何以知其然哉天之聰明自民天之明畏亦自民始於匹夫匹婦之復讎而終於西夷北狄之怨望吾非彼君也而曰徯我后我何以得此於民哉殆天啓之也天之所啓我固違之是逆天矣有如此意天下皆知惟亳之民不知故有議湯之稱亂者有咎湯之不恤我衆者有止湯以夏罪其如台者而湯則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是非敢於稱亂也將以止天下之亂也非不恤我衆也將以恤天下之衆也雖以夏罪無如我何而不止者將以救彼之願與偕亡而不得者之苦也此湯之誓所以専為亳民而𤼵也其示之以賞罰者誓師之體不得不勵士氣而一人心非誘以利怵以禍而强其從我也吁湯之不幸乃天下之大幸也
  仲虺之誥
  仲虺許偉反臣名奚仲左傳註奚仲為夏禹掌車服大夫之後為湯左相去聲誥告也周禮士師以五戒先後刑罰一曰誓用之於軍旅二曰誥用之於㑹同以喻衆也此但告湯而亦謂之誥者唐孔氏謂仲虺亦必對衆而言葢非特釋湯之慙而且以曉其臣民衆庶也古文有今文無問仲虺之誥似未見其釋湯慙徳處朱子曰正是解他云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他縁何道這幾句葢謂湯若不除桀則桀必殺湯如説推亡固存處自是説伐桀至徳日新以下乃是勉湯又如天乃錫王勇智他特地説他勇智兩字便可見尚書多不可曉固難理㑹然這般處古人如何説得恁地好
  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武功成故曰成湯南巢地名廬江六縣有居巢城桀奔于此因以放之也湯之伐桀雖順天應人然承堯舜禹授受之後於心終有所不安故愧其徳之不古若而又恐天下後世藉慈夜反以為口實也 陳氏曰堯舜以天下讓後世好去聲名之士猶有不知而慕之者湯武征伐而得天下後世嗜利之人安得不以為口實哉此湯之所以恐也歟新安陳氏曰觀湯之慙湯本心始見矣以居萬世君臣之始變也仲虺釋其慙始則美之又慮其愧心既釋驕心或生故終復警之大臣之引君當道者如此 鄭氏曰必往之師以救生人口實之慙以慮後世 吕氏曰此心之慙此誥之釋皆不可少
  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有夏昏徳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纘作管反禹舊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仲虺恐湯憂愧不已乃作誥以解釋其意歎息言民生有耳目口鼻愛惡去聲之欲無主則爭且亂矣天生聰明所以為之主而治其爭亂者也墜陷也塗泥也炭火也桀為民主而反行昏亂陷民於塗炭既失其所以為主矣然民不可以無主也故天錫湯以勇智之徳勇足以有為智足以有謀非勇智則不能成天下之大業也表正者表正於此而影直於彼也天錫湯以勇智者所以使其表正萬邦而繼禹舊所服行也此但率循其典常以奉順乎天而已天者典常之理所自出而典常者禹之所服行者也湯革夏而纘舊服武革商而政由舊孔子所謂百世可知者正以是也林氏曰齊宣王問孟子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夫音扶立之君者懼民之殘賊而無以主之為之主而自殘賊焉則君之實喪矣非一夫而何孟子之言則仲虺之意也陳氏𫝊良曰仲虺之誥非但釋湯之慙亦進徳戒滿之書也 吕氏曰以湯勇智如此惟循常行之理而已 西山真氏曰湯之伐桀自謂不幸而處變故有慙徳以為不獨愧於人亦愧於天仲虺解之曰此特循其常道以順天命而已葢變而不失其正即所謂常也 新安陳氏曰凡湯之表正纘率乃所以奉若天命也何慙之有此以天之生湯者釋之以見湯之順乎天也禹有典則貽子孫纉禹舊服即云兹率厥典典指為禹之典章亦通孔氏云循其典法祖宗之服行典章不肖之子孫失墜之而異代之聖賢興復之往往而然 陳氏雅言曰天錫湯以勇智之徳者天豈私於湯哉欲其表正萬邦之民纉禹之所舊服而已湯惟率其典常之道葢典常之理即禹之所服行而其原出於天者也天命湯以正萬邦而湯能為之表正天命湯以纉禹服而湯能纉之天可謂厚於湯湯可謂能奉若天命矣此仲虺推天為民立君之意以釋湯慙見湯之順乎天也
  夏王有罪矯誣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師
  矯與矯制之矯同誣罔臧善式用爽明師衆也天以形體言帝以主宰言桀知民心不從矯詐誣罔託天以惑其衆天用不善其所為用使有商受命用使昭明其衆庶也 王氏曰夏有昏徳則衆從而昏商有明徳則衆從而明 吳氏曰用爽厥師續下文簡賢附勢意不相貫疑有脫誤
  簡賢附勢寔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以九反若粟之有秕卑履反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聽聞
  簡略繁多肇始也戰戰恐懼貌言簡賢附勢之人同惡相濟寔多徒衆肇我邦於有夏為桀所惡去聲下同欲見剪除如苗之有莠如粟之有秕鋤治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有必不相容之勢商衆小大震恐無不懼陷于非罪况湯之徳言則足人之聽聞尤桀所忌疾者乎以苗粟喻桀以莠秕喻湯特言其不容於桀而迹之危如此史記言桀囚湯於夏臺獄名皇甫謐云地名在陽翟湯之危屢矣無道而惡有道勢之必至也問矧予之徳言足聴聞據古註云道徳善言某切意言足聴聞自當作一句言吾之徳言之足使人聴聞彼安得不忌之未知是否朱子曰是 林氏曰桀召湯而囚之夏臺以戰戰懼非辜之言觀之史不虚矣
  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用人惟已改過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邇近殖聚也不近聲色不聚貨利若未足以盡湯之徳然此本原之地非純乎天徳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也本原澄澈然後用人處上聲下同已而莫不各得其當去聲懋茂也繁多之意與時乃功懋哉之義同言人之懋於徳者則懋之以官人之懋於功者則懋之以賞用人惟己而人之有善者無不容改過不吝而己之不善者無不改不忌能於人不吝過於己合併為公私意不立非聖人其孰能之湯之用人處己者如此而於臨民之際是以能寛能仁謂之能者寛而不失於縱仁而不失於柔易曰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君徳也君徳昭著而孚信於天下矣湯之徳足人聽聞者如此葛氏曰君子小人之進退係於人君心術之正邪心術一正則君子進否則小人進矣君之惑於聲色則便辟之臣得志貪於貨利則聚斂之臣得志有功徳者官賞何由及之不邇不殖乃懋徳懋功之根本也 孔氏曰勉於徳者則勉之以官 林氏曰用人惟己如自己出若所謂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也 新安陳氏曰六經言仁自克寛克仁一言始遂開萬世言仁之端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以心徳之體言則仁為體寛為用以愛之用言則寛以容人仁以愛人皆用也徳莫大於仁湯所以克仁者實自不邇不殖之無私欲始徳懋懋官至彰信兆民根本皆自不邇不殖中來陳氏雅言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此君徳本原之地徳懋懋官至改過不吝此言湯用人處己之際兩盡其道也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此言湯臨民之徳昭著孚信於天下也使湯之心有一毫聲色貨利之私則用人處己之間必有不盡其道臨民之際亦豈能無愧哉以見人君一心政事之根本孟子謂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此之謂也
  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漢志葛伯在陳留寧陵縣葛鄉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攸徂之民室家相慶曰徯予后后來其蘇民之戴商厥惟舊哉
  葛國名伯爵也餉饋也仇餉者與餉者為仇也葛伯不祀湯使問之曰無以供粢盛音咨成湯使亳衆往耕老弱饋餉葛伯殺其童子湯遂征之湯征自葛始也奚何徯待也蘇復扶又反生也西夷北狄言逺者如此則近者可知也湯師之未加者則怨望其來曰何獨後予其所往伐者則妻孥相慶曰待我后久矣后來我其復生乎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望其來者如此天下之愛戴歸往於商者非一日矣商業之興葢不在於鳴條之役也 吕氏曰夏商之際君臣易位天下之大變然觀其征伐之時唐虞都俞揖遜氣象依然若存葢堯舜禹湯以道相𫝊世雖降而道不降也新安陳氏曰民之戴商如此何慙之有此以民之歸湯者釋之以見湯之應乎人也 吕氏曰後世師之所至荆棘生焉湯師所至民皆欣欣葢弔民伐罪布其寛仁如旱餘時雨所至則蘇也
  佑賢輔徳顯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通回反亡固存邦乃其昌
  前既釋湯之慙此下因以勸勉之也諸侯之賢徳者佑之輔之忠良者顯之遂之所以善善也侮説文曰傷也諸侯之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亂者取之亡者傷之所以惡去聲惡也言善則由大以及小言惡則由小以及大推亡者兼攻取侮也固存者佑輔顯遂也推彼之所以亡固我之所以存邦國乃其昌矣林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天道之自然也佑輔顯遂為善者必為人所助也兼攻取侮為不善者必為人所侵也聖人因其常理以應世有亡之道則推而亡之有存之道則輔而固之桀有亡道湯因其將亡而推之果何容心哉 復齋董氏曰推亡固存一句乃總結上意
  徳日新萬邦惟懷志自滿九族乃離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垂裕後昆予聞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好去聲問則裕自用則小
  徳日新者日新其徳而不自己也志自滿者反是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其廣日新之義歟徳日新則萬邦雖廣而無不懷志自滿則九族雖親而亦離萬邦舉逺以見近也九族舉親以見疎也王其勉明大徳立中道於天下中者天下之所同有也然非君建之則民不能以自中而禮義者所以建中者也義者心之裁制禮者理之節文以義制事則事得其宜以禮制心則心得其正内外合徳而中道立矣如此則非特有以建中於民而垂諸後世者亦綽乎有餘裕矣然是道也必學焉而後至故又舉古人之言以為隆師好問則徳尊而業廣自賢自用者反是謂之自得師者真知己之不足人之有餘委心聽順而無拂逆之謂也孟子曰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其湯之所以自得者歟仲虺言懷諸侯之道推而至於修徳撿身又推而至於能自得師夫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捨師而能成者雖生知之聖亦必有師焉後世之不如古非特世道之降抑亦師道之不明也仲虺之論去聲遡流而源要去聲其極而歸諸能自得師之一語其可為帝王之大法也歟問禮義本諸人心惟中人以下為氣禀物欲所拘蔽所以反著求禮義自治若成湯尚何須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朱子曰湯武反之也便也是有些子不那底了但他能恁地所以為湯若不恁地便是惟聖罔念作狂聖人雖則説是生知安行便只是常常恁地不已所以不可及若有一息不恁地便也是凡人了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此自是内外交相養之法事在外義由内制心在内禮由外作 問禮莫是攝心之規矩否曰只是箇禮如顔子非禮勿視之類皆是也又曰今學者別無事只是要以心觀理理是心中所有常存此心以觀衆理只此兩事耳 新安陳氏曰徳與中皆當兼體用而言徳即人所得於天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大徳云者全體大用無非大也懋勉以昭明之則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矣由是而建中道之標準使民之罔中者皆惟我之中則不偏不倚無過不及是中之體用亦無不備矣然禮義徳也即昭徳建中之要也動而以義制事即義以方外之謂能以義方外則此徳應萬事之大用以行而此中無過不及之用在是矣靜而以禮制心即敬以直内之謂能敬以直内則此徳具衆理之全體以立而此中不偏不倚之體在是矣所謂垂裕固禮義之餘用也亦即昭徳建中之餘用也非昭徳専以建中于民而禮義専以垂裕於後也 陳氏大猷曰徳不大則梏於偏如夷清惠和各有偏之𡚁何以建中湯徳本大又欲其懋昭之然後能建中以範斯民所謂皇建其有極也以義制事則行於外者合宜乃大徳之所自行中之用也以禮制心則存於内者合理乃大徳之所自出中之本也禮義之澤𫝊之無窮所以垂裕於後嗣也又曰能自得師則天下之善皆歸於己故可以王謂人莫己若則驕矜侮慢善日消惡日長亡之道也好問則衆善集故優裕自用則能有限故狹小陳氏經曰自得師如自明自强不因乎人尊徳樂道出於中心之自然也當味自字謂人莫己若與自用則小承志自滿而言以為戒也
  嗚呼慎厥終惟其始殖有禮覆昏暴欽崇天道永保天命
  上文既勸勉之於是歎息言謹其終之道惟於其始圖之始之不謹而能謹終者未之有也伊尹亦言謹終于始事雖不同而理則一也欽崇者敬畏尊奉之意有禮者封殖之昏暴者覆亡之天之道也欽崇乎天道則永保其天命矣按仲虺之誥其大意有三先言天立君之意桀逆天命而天之命湯者不可辭次言湯徳足以得民而民之歸湯者非一日末言為君艱難之道人心離合之機天道福善禍淫之可畏以明今之受夏非以利己乃有無窮之恤以深慰湯而釋其慙仲虺之忠愛可謂至矣然湯之所慙恐來世以為口實者仲虺終不可謂無也君臣之分去聲其可畏如此哉王氏十朋曰殖禮覆暴即上文佑輔取侮之事 董氏鼎曰君臣人倫之大經也帝王綱紀天下先謹乎此而後人得安焉世故無盡人欲無涯不忠之臣何代無之所以畏縮而不敢肆者猶以古無是事前無是人無以藉口耳茍一為之則後有潜蓄不軌之心而囂然以逞者其不借以為資乎故湯以自慙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然湯豈至是而後知哉葢謂非台小子敢行稱亂則顔忸怩而心不寧已久矣天人交迫但知為民除害而非以為己利也及桀已放夏已亡而天下之不吾釋然後慙於逐君而代立聖人之本心於是愈不自安矣不有仲氏之誥以明其不得不為之意與不可妄為之理則何以暴白成湯之心事而隂折來者之奸謀自是而後昏徳不如桀勇智不如湯皆未可以藉口也新安陳氏曰推亡固存與殖禮覆暴同一栽培傾覆之理特有人己之分推亡固存欲湯審此理以施之人殖禮覆暴欲湯審此理而謹諸己也
  湯誥
  湯伐夏歸亳諸侯率職來朝音潮湯作誥以與天下更音庚始今文無古文有
  王歸自克夏至于亳誕告萬方
  誕大也亳湯所都在宋州榖熟縣
  王曰嗟爾萬方有衆明聽予一人誥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若有恒胡登反性克綏厥猷惟后
  皇大𠂻中若順也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信之理無所偏倚所謂𠂻也人之禀命而得仁義禮智信之理與心俱生所謂性也猷道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義禮智信之行所謂道也以降𠂻而言則無有偏倚順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則不無清濁純雜之異故必待君師之職而後能使之安於其道也故曰克綏厥猷惟后夫天生民有欲以情言也上帝降𠂻于下民以性言也仲虺即情以言人之欲成湯原性以明人之善聖賢之論去聲互相𤼵明然其意則皆言君道之係於天下者如此之重也問書所謂降𠂻朱子曰古之聖賢纔説出便是這般話成湯當放桀之初便説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武王伐紂時便説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傅説告髙宗便説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惟天聰明惟聖時憲見古聖賢朝夕只見那天在眼前 問降𠂻于下民曰何故不説降善却説降𠂻看得𠂻字是箇無過不及恰好的道理天之生物箇箇有一副當恰好底道理此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與詩所謂秉彜張子所謂萬物一原又自不同彜是常道有物有則則字却似𠂻字天之生物必有箇當然之則葢君有君之則臣有臣之則耳有耳之則目有目之則止於仁君之則也止於敬臣之則也視曰明目之則也聴曰聰耳之則也故民執以為常道也若説降𠂻便是秉彜則不可若説便是萬物一原亦不可萬物一原自説萬物皆出此也若統論道理固是一般然其中名字位分又自不同若只一般聖賢何故説許多名字若曉得名字訓義之不同方見其所謂同𠂻只是中今人言折𠂻者葢以是為準則而取正也 詩書所説便是有箇人在上恁地分付如帝乃震怒之類然這箇亦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降𠂻便是有主宰意 天地自有箇無心之復卦一陽生於下這便是生物之心如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天道福善禍淫便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 問降𠂻與受小之中二字義同異曰左氏云始終𠂻皆舉之又云𠂻甲以見看此𠂻字義本是𠂻甲以見之義為其在𠂻而當中也然中字大槩因無過不及而立名如六藝折𠂻於夫子葢是折兩頭而取其中之義後人以𠂻為善却説得未親切 又曰此葢指大本之中也此處中庸説得甚明他日考之自見 自天而言則謂之降𠂻自人受此中而言則謂之性猷即道也道者性之𤼵用處能安其道者惟后也 西山真氏曰成湯有天下之初即以此自任可謂知君師之職矣厥後秉彜受中之言相繼而𤼵至于孔孟性善之理益明而開萬世性學之原則自成湯始 林氏曰天能降𠂻于民不能使民保其常性而勿失故立之君而付以立教之任師曠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謂不使失其所降之𠂻也民既有降𠂻之性至于順其固有之性以安其所謂道者是乃君之事 新安陳氏曰六經言性實始于此中庸言命性道教其淵源葢出於此諸家解若有恒性一句皆屬下文以為皆君之事蔡氏獨屬之上文以為人性本然之天降𠂻之初順其自然本有此恒性也特氣禀不齊率性而行之或不能安於其道耳若字本輕説克字方重説天賦人受順其自然本有恒性此時君不必容力於其間也至於脩道之教使人各安其道方有賴於君焉諸解以惟后對惟皇上帝作兩般説蔡氏以帝𠂻民性后綏作三般説豈民本無恒性必待君順其恒性而後方有此性耶此章蔡説最優非可易及朱子誠不輕付矣
  夏王滅徳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音離其凶害弗忍荼音徒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祗音其天道福善禍淫降災于夏以彰厥罪
  言桀無有仁愛但為殺戮天下被其凶害如荼之苦如毒之螫施隻反不可堪忍稱寃于天地鬼神以冀其拯己屈原曰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天之道善者福之淫者禍之桀既淫虐故天降災以明其罪意當時必有災異之事如周語所謂伊洛竭而夏亡之類問天道福善禍淫此理定否朱子曰如何不定自是道理當如此問或有不如此者何也曰福善禍淫其常理也不如此便是失常理天莫之為而為天亦何常有意只是理自是如此且如冬寒夏熱此是常理當如此若冬熱夏寒便是失其常理
  肆台小子將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請罪有夏聿求元聖與之戮力以與爾有衆請命
  肆故也故我小子奉將天命明威不敢赦桀之罪也𤣥牡夏尚黑未變其禮也神后后土也聿遂也元聖伊尹也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賁若草木兆民允殖
  孚允皆信也僭差也賁文之著也殖生也上天信佑下民故夏傑竄亡而屈服天命無所僭差燦然若草木之敷榮兆民信乎其生殖矣朱子曰賁若言草木之美允殖言兆民信安其生罪人既黜伏天命既弗差故草木華美百姓豐殖謂人物皆遂 問賁若草木兆民允殖諸家説多不同未知當如何看曰連上句天命不僭明白易見故人得遂其生也 新安陳氏曰天命弗僭賁若草木如語譬諸草木區以別矣之意兆民允殖與罪人黜伏相應罪人黜伏則兆民信生殖可見天命之弗僣差如草木之粲然栽培傾覆皆其自取也
  俾予一人輯寧爾邦家兹朕未知獲戾音吏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音尹于深淵
  輯和戾罪隕墜也天使我輯寧爾邦家其付予上聲之重恐不足以當之未知已得罪於天地與否驚恐憂畏若將墜於深淵葢責愈重則憂愈大也
  凡我造邦無從匪彜無即慆音叨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夏命已黜湯命惟新侯邦雖舊悉與更始故曰造邦彜法即就慆慢也匪彜指法度言慆淫指逸樂言典常也各守其典常之道以承天之休命也
  爾有善朕弗敢蔽罪當朕躬弗敢自赦惟簡在上帝之心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簡閱也人有善不敢以不達己有罪不敢以自恕簡閱一聽於天然天以天下付之我則民之有罪實君所為君之有罪非民所致非特聖人厚於責己而薄於責人是乃理之所在君道當然也問簡在帝心註簡閲也如何朱子曰善與罪天皆知之如天檢㸃數過相似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 林氏曰所謂罪在朕躬非必己身有可指之罪然後為罪也葢天降𠂻於民而以克綏厥猷者付之一人為君者必使天下之人皆不失其降𠂻之性以安厥猷方無負於天之所付若民有罪是為君者敎之不至所以自棄於愚不肖之地而莫能返非民之罪乃君之罪也所以曰罪在朕躬也民有罪則君致之君有罪乃其自取夫以一人之身臨莅四海而天下人之罪皆歸其身必使天下之人皆無罪然後為能盡君之職而無負於天之所任論至此則獲戾于上下亦豈難哉此所以危懼若將隕也湯誥一書多兢業之意 新安陳氏曰此所以繳結篇首降𠂻有性綏猷之言深味之成湯可謂知君師之職矣
  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忱時任反
  忱信也歎息言庶幾能於是而忱信焉乃亦有終也吳氏曰此兼人己而言新安陳氏曰歎息言尚克相與於是盡其忱誠則乃亦有終焉否則未保其所終也曰尚曰亦皆不敢必之辭葢兢兢不忽之意實兼人己而言不特湯自謂當如此亦欲萬方諸侯皆勉於此也此篇見成湯明命性之理知君師之道監夏之所以亡而凛凛於今之所以興且戒諸侯以相與盡守邦圖終之道真帝王之格言聖學之淵源也論語摘其要語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但書詳而語略耳
  伊訓
  訓導也太甲嗣位伊尹作書訓導之史録為篇今文無古文有朱子曰商書幾篇最分曉可玩伊訓太甲等篇又好看似説命葢髙宗資質髙傅説所以説底細了難看若是伊尹與太甲説雖是粗却切於學者之身太甲也不是箇昏愚底人但欲敗度縱敗禮耳 伊尹書及説命大抵分明易曉今人觀書且看他那分明底其難曉者且置之即使曉得也不濟事吉豐彭氏曰伊訓之書大抵主於勸戒首引夏之所以興亡中言商之所以開業慮後末陳天命人事禍福無非致其勸戒之意而已太甲三篇意亦類此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音現厥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總己以聽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訓于王
  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一也元祀者太甲即位之元年十二月者商以建丑為正故以十二月為正也乙丑日也不繫以朔者非朔日也三代雖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數葢朝覲㑹同頒厯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則皆以寅為首也伊姓尹字也伊尹名摯音至祠者告祭於廟也先王湯也冢長上聲也禮有冢子冢婦之名周人亦謂之冢宰古者王宅憂祠祭則冢宰攝而告廟又攝而臨羣臣太甲服仲壬之喪伊尹祠于先王奉太甲以即位改元之事祗見厥祖則攝而告廟也侯服甸服之羣后咸在百官總己之職以聴冢宰則攝而臨羣臣也烈功也商頌曰衎空旱反我烈祖太甲即位改元伊尹於祠告先王之際明言湯之成徳以訓太甲此史官叙事之始辭也或曰孔氏言湯崩踰月太甲即位則十二月者湯崩之年建子之月也豈改正朔而不改月數乎曰此孔氏惑於序書之文也太甲繼仲壬之後服仲壬之喪而孔氏曰湯崩奠殯而告固已誤矣至於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則於經史尤可考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則寅月起數周未嘗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音庚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丑月也秦以亥正則臘為三月云十二月者則寅月起數秦未嘗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十一月行至雲夢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𦵏酈音驪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書七月九月者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月起數未嘗改也且秦史制書謂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夫秦繼周者也若改月數則周之十月為建酉月矣安在其為建亥乎漢初史氏所書舊例也漢仍秦正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不改亦已明矣且經曰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則以十二月為正朔而改元何疑乎惟其以正朔行事也故後乎此者復政厥辟亦以十二月朔奉嗣王歸于亳葢祠告復政皆重事也故皆以正朔行之孔氏不得其説而意湯崩踰月太甲即位奠殯而告是以崩年改元矣蘇氏曰崩年改元亂世事也不容在伊尹而有之不可以不辨又按孔氏以為湯崩吳氏曰殯有朝夕之奠何為而致祠主喪者不離去聲於殯側何待於祗見葢太甲之為嗣王嗣仲壬而王也太甲太丁之子仲壬其叔父也嗣叔父而王而為去聲之服三年之喪為之後者為之子也太甲既即位於仲壬之柩前方居憂於仲壬之殯側伊尹乃至商之祖廟徧祠商之先王而以立太甲告之不言太甲祠而言伊尹喪三年不祭也奉太甲徧見商之先王而獨言祗見厥祖者雖徧見先王而尤致意於湯也亦猶周公金縢之冊雖徧告三王而獨眷眷於文王也湯既已祔于廟則是此書初不廢外丙仲壬之事但此書本為去聲伊尹稱湯以訓太甲故不及外丙仲壬之事爾餘見書序朱子曰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這如何要窮曉得設使聖人復出也便未易理會在 問孟子集註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徽庵程氏曰古人謂歲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歲仲壬方四歲惟太甲差長故立之也先生兩存趙氏程民之説則康節之説亦未可據耶曰也怎生便信得他又問如此則堯即位於申辰年亦未可據也曰此却據諸厯書如此説恐或有之然亦未可必曰若如此則二年四年亦可推矣曰却為中間年代不可紀自共和以後方可紀則湯時自無由可推此類且當缺之不可深究 問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是時湯方在殯宫太甲於朝夕奠常在如何伊尹因祠而見之曰此與顧命康王之誥所載免服之事同意古人自有一件人君居喪之禮但今不存無以考據葢天子諸侯既有天下國家事體恐難與常人一般行喪禮伊尹祠于先王若有服不可入廟必有外丙二年仲壬四年 新安陳氏曰序言太甲元年序周人所作故稱年書言惟元祀書商史所作故稱祀此元非即位之元年乃即位之次年先王崩崩年即位踰年改元以崩年之十二月為後王元年之首月葢以正朔行事也胡氏安國春秋傳曰國君嗣世定於初喪必踰年然後改元書即位者縁始終之義一年不二君縁臣民之心曠年不可無君也 陳氏大猷曰祠祭也先王商先祖如詩言𤣥王之類也喪三年不祭不以凶服入宗廟故太甲不親祠而尹攝祠侯甸舉五服之近者以見其餘胡氏春秋傳謂即位者告廟臨羣臣是也明言烈祖成徳以訓猶五子述禹之戒周召陳文武之業以祖宗艱難起家之事告子孫則莫不信守之也 吕氏曰當太甲居喪之始而訓之乘其初心之虚也後雖昏迷而終克終允徳訓之之早故爾
  曰嗚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徳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鼈咸若于其子孫弗率皇天降災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
  詩曰殷監不逺在夏后之世商之所宜監者莫近於夏故首以夏事告之也率循也假借也有命有天命者謂湯也桀不率循先王之道故天降災借手于我成湯以誅之夏之先后方其懋徳則天之眷命如此及其子孫弗率而覆亡之禍又如此太甲不知率循成湯之徳則夏桀覆亡之禍亦可監矣哉始也鳴條夏所宅也亳湯所宅也言造可攻之釁者由桀積惡於鳴條而湯徳之修則始於亳都也陳氏大猷曰方者方見其進而未見其止之意日新而未可量也人君為天地鬼神萬物之主而徳者天地鬼神萬物之理所謂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焉者也 吕氏曰夏先后懋徳如此宜可憑藉桀纔弗率天即降災感應之速反覆手爾懋徳而罔災感應之理存於懋徳之中也弗循而降災災咎之理存於弗率之中也造釁雖鳴條一日之間而基本則兆於亳邑之素也 孫氏曰造為攻伐自於鳴條國必自伐然後人伐之意 陳民雅言曰人君者天地鬼神萬物之主也古有夏先后懋敬其徳謂之方者日新不己之意所謂致中和也於是天道順山川寧而鬼神安所謂天地位也微而羽毛鱗甲之生亦莫不各遂其性所謂萬物育也古有夏先后懋徳之效至於如此
  惟我商王布昭聖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懷
  布昭敷著也聖武猶易所謂神武而不殺者湯之徳威敷著于天下代桀之虐以吾之寛故天下之民信而懷之也陳氏稚言曰不徒謂之武而必謂之聖武以見其出於徳義之勇故能除暴故民以安天下此聖武之實也至於天下之民莫不信而懷之此聖武之效也
  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立愛惟親立敬惟長上聲下並同始于家邦終于四海
  初即位之初言始不可以不謹也謹始之道孝悌而已孝悌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詔之立植也立愛敬於此而行愛敬於彼親吾親以及人之親長吾長以及人之長始于家達于國終而措之天下矣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敎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敎民順也吕氏曰告以嗣徳在初欲乘其天理正𤼵之初而開導之也 新安陳氏曰此一節言湯以徳得人心今王繼先王之徳當以孝悌之順徳而通乎千萬人之心也 陳氏雅言曰即位者嗣徳之始親長者愛敬之始孝悌之道達諸天下而謂之立者盡吾愛親之道於此使天下之愛其親者莫不視我以為法盡吾敬長之道於此使天下之敬其長者莫不視我以為準此即謂之建中建極也愛敬之道既立於此則必形於彼始而一家次而一國終而四海之人莫不各有親也莫不各有長也亦莫不各有愛敬之心也觀感興起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則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平矣此即大學所謂絜矩之道也
  嗚呼先王肇修人紀從諌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兹惟艱哉
  人紀三綱五常孝敬之實也上文欲太甲立其愛敬故此言成湯之所修人紀者如下文所云也綱常之理未嘗泯沒桀廢棄之而湯始修復之也咈逆也先民猶前輩舊徳也從諌不逆先民是順非誠於樂音洛善者不能也居上克明言能盡臨下之道為下克忠言能盡事上之心 吕氏曰湯之克忠最為難看湯放桀以臣易君豈可為忠不知湯之心最忠者也天命未去人心未離事桀之心曷嘗斯須替哉與人之善不求其備檢身之誠有若不及其處上聲上下人己之間又如此是以徳日以盛業日以廣天命歸之人心戴之由七十里而至於有萬邦也積累上聲之勤兹亦難矣伊尹前既言夏失天下之易音異此又言湯得天下之難太甲可不思所以繼之哉朱子曰湯工夫全在敬字上看得來大段是一箇修飭底人故當時人説他做工夫處亦是説得大段地著如禹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之類却是大綱説到湯便説檢身若不及 或問如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不邇聲色不殖貨利等説可見日新之功曰固是某於或問中所以特地詳載者非説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大槩是湯急已緩人所以引為日新之實張氏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朋友有禮義以相維謂之人紀𫝊曰禮義以為紀 陳氏經曰湯以肇修人紀為一身之任吾身有一毫之不盡則於人紀必有一毫之虧於是不自足其足從諫求之今未已也又求之古又欲兼天下之善修人己之道不得不然也 新安陳氏曰人綱與人紀對莫大於三綱故曰人綱小者為紀綱之紀也修如修道之謂敎之修品節修理之也欲太甲立愛立敬厚於人倫故以湯之修人紀繼之湯以修人紀自任於身吾身有未盡則於人紀必有虧凡於今古之善與處上下人己之間各盡其當然者皆修人紀之實也 陳氏推言曰蔡𫝊謂徳日以盛業日以廣此八字是一章闗鍵湯之處上下人己之間各盡其道此徳之盛也由七十里而有天下此業之廣也伊尹告太甲以此意溢言表謂成湯反之之聖也徳之修者尚如此其至而况太甲困知之資可不思所以勉進其徳乎成湯創業之君也業之積者如此甚難而况太甲守成之君可不思所以保守其業乎此伊尹進言之㫖也
  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
  敷廣也廣求賢哲使輔爾後嗣也孫氏曰敷求求之非一方也如立賢無方 陳氏經曰湯得天下也甚難故其慮天下也甚逺宜求賢以遺後人也
  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恆舞于宫酣歌于室時謂巫風敢有殉松潤反于貨色恒于遊畋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逺于願反耆徳比音被頑童時謂亂風惟兹三風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喪去聲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訓于蒙士
  官刑官府之刑也巫風者常歌常舞若巫覡形狄反男曰巫女曰覡然也淫過也過而無度也比昵也倒置悖理曰亂好去聲人之所惡去聲惡人之所好也風風化也三風愆之綱也十愆風之目也卿士諸侯十有其一已喪其家亡其國矣墨墨刑也臣下而不能匡正其君則以墨刑加之具詳悉也童蒙始學之士則詳悉以是訓之欲其入官而知所以正諫也異時太甲欲敗度縱敗禮伊尹先見其微故拳拳及此劉侍講曰墨即叔向所謂夏書昏墨賊殺皋陶之刑貪以敗官為墨朱子曰臣下不匡之刑葢施於邦君大夫之喪國亡家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賀則誅其羣臣而本朝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又如文定論楚子納孔儀處事雖不同意亦類此試參攷之則知成湯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討毫髪不差處何疑之有哉 吕氏曰古成童習舞恒舞則為愆歌以永言酣歌則為愆前六愆因後四愆而生 史氏仲午曰意當時太甲左右必有以歌舞貨色等惑其君者尹未指其人明言姑曰先王之制官刑如此而徐為之謀後遂營桐宫不使狎于弗順焉 西山真氏曰殉如殉𦵏之殉葢以其身陷于貨色之中死而不顧也臣下所以不匡以其貪官固位故也不諫之罪與貪墨同使人知不獨貪賄之有罪而貪官不諫亦有刑也 薛氏曰善不必小故一日克己天下歸仁惡不必多故有一於身家國必喪虞公以垂棘之璧亡其國吳太宰以越之女色覆其宗先王之戒豈誣也或曰臣下不匡而遽入墨之罪辟無乃過乎曰置臣所以正主也視主入喪亡而不之救其可貸乎重其刑使之進而諫未必死退而不諫必受刑則雖中不欲諫亦不得不諫也 唐孔氏曰巫風二淫風四亂風四為愆十 新安陳氏曰湯儆有位之官刑為後嗣慮至矣三風十愆以戒卿士邦君而舉以訓太甲者意謂卿士諸侯犯此已足喪家亡國况天子乎微意見矣况不匡刑墨儆臣下者欲其以是儆天子也太甲他時之欲縱尹於此時已窺見其幾微故預為之戒前章述湯徳以勉其善此述湯刑以防其失勉其善在啟𤼵其愛敬之良心防其失在禁遏其欲縱之私心也
  嗚呼嗣王祗厥身念哉聖謨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爾惟徳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
  歎息言太甲當以三風十愆之訓敬之於身念而忽忘也謨謂其謀言謂其訓洋大孔甚也言其謀訓大明不可忽也不常者去就無定也為善則降之百祥為惡則降之百殃各以類應也勿以小善而不為萬邦之慶積於小勿以小惡而為之厥宗之墜不在大葢善必積而後成惡雖小而可懼此總結上文而又以天命人事禍福申戒之也陳氏大猷曰祗厥身乃指太甲下手用功處一篇之綱領也 孫氏曰以其謀之出於聖人故曰聖謨以其言之至美故曰嘉言即指三風十愆之戒也張氏曰不敬其身必納此身於風愆矣能敬其身則能知夏后之懋徳繼先王以嗣徳立愛立敬作善
  之祥惟徳之慶皆自敬其身出敬立則百善從也陳氏經曰既戒以祖訓又戒以天君所當畏惟天惟祖宗也 王氏十朋曰善祥惡殃天之不常乃所以為常也西山真氏曰愆雖有十茍能敬則十者俱泯一不敬則十者俱生故敬之一辭乃治三風砭十愆之藥石也篇將終又深歎聖言之彰明與天命之難保以警動太甲之心冀其必聴真所謂社稷之臣歟新安陳氏曰此篇尹訓太甲於即位之初始終以興亡寓勸戒夏以懋徳興桀以弗率亡初意明矣繼言湯以聖武興而欲太甲以愛敬之良心嗣厥徳勸之也繼言湯以艱難興而防太甲以欲縱之私心敗厥徳戒之也末章作善之降祥爾徳之惟慶勸之保其所以興作不善之降殃不徳之墜宗戒之陷於所以亡而提綱挈領則在祗厥身之一言能祗敬其身則嗣祖徳而興不祗敬其身則背祖徳而亡言言忠愛葢以豫為太甲憂矣但猶包涵未明言之未至如太甲三篇之痛切耳
  太甲上
  商史録伊尹告戒節次及太甲往復之辭故三篇相屬成文其間或附史臣之語以貫篇意若史家紀𫝊去聲之所載也唐孔氏曰伊訓肆命徂后太甲咸有一徳皆是告戒太甲不可皆名伊訓故隨事立稱也林氏曰此篇亦訓體今文無古文有朱子曰伊尹之言極痛切遂感𤼵得太甲如此君陳後亦好然皆寛了多是代言如今代王言者做耳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 新安陳氏曰前一篇作於未遷桐宫之先後二篇作於自桐宫歸亳之後 問伊尹放太甲周公攝政事亦相類當時不疑伊尹而疑周公豈世變耶潜室陳氏曰伊尹以義正君其義光明人人信得及周公以恩睦親其心忠愛懇惻間隙易開兼伊尹聖之任視世間一切難事一擔擔了不管人言周公思兼三王百事周密詳細須盡物情所以人或不敢言或敢言要之伊尹如秋冬肅殺周公則太和元氣人之疑不疑聖賢所不計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阿於何反
  惠順也阿倚衡平也阿衡商之官名言天下之所倚平也亦曰保衡或曰伊尹之號史氏録伊尹之書先此以𤼵之葉氏曰阿保通阿亦保之意 王氏曰阿大陵之有助者保其君如阿平其國如衡蘇氏曰阿衡尹之號猶太公尚父其號也
  伊尹作書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天監厥徳用集大命撫綏萬方惟尹躬克左去聲右厥辟音璧下並同宅師肆嗣王丕承基緒
  顧常目在之也諟古是字明命者上天顯然之理而命之我者在天為明命在人為明徳伊尹言成湯常目在是天之明命以奉天地神祗社稷宗廟無不敬肅故天視其徳用集大命以有天下撫安萬邦我又身能左右成湯以居民衆故嗣王得以大承其基業也朱子曰古註云顧謂常目在之也此語最好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靜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應接也此理亦隨處𤼵見只要人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是理益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 西山真氏曰湯惟顧天之明命故天監湯之厥徳曰顧曰監可見天人之交至近而非逺也 新安陳氏曰此言太甲今日之有天下由於先王之明徳以得天下與伊尹之出身以輔先王也有先王創業之祖與伊尹開國之大臣是以嗣王得以承此大業今日豈可忘先王而不念忽尹而不從哉 陳氏雅言曰顧諟者即敬也推此心以奉天地神祗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即所謂顧諟明命也上天監觀聖人之徳故集大命於其身而付以治民之責葢治民事神初無二理誠敬足以事神則未有不能治民者也夫在天為明命在人為明徳聖人於天之明命而曰顧上天與聖人之徳而曰監見天人之交至近而非逺非特聖人之心未嘗少忽乎天而上天之心未嘗或忘乎聖人也太甲今日之有天下由於先王之明徳以得天下其可有一念之不敬哉曰顧諟者如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倚於衡之意曰監者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之意
  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去聲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
  夏都安邑在亳之西故曰西邑夏周忠信也國語曰忠信為周 施氏曰作偽心勞日拙則缺露而不周忠信則無偽故能周而無缺夏之先王以忠信有終故其輔相者亦能有終其後夏桀不能有終故其輔相者亦不能有終嗣王其以夏桀為戒哉當敬爾所以為君之道君而不君則忝辱成湯矣太甲之意必謂伊尹足以任天下之重我雖縱欲未必遽至危亡故伊尹以相亦罔終之言深折其私而破其所恃也問古註及諸家皆以周訓忠信切謂以忠信自周則可以忠信訓周恐未安未知如何朱子曰自周二字本不可曉 蘇氏曰自由也由忠信之道則有終言君臣一體禍福同也 新安陳氏曰既以桀之無終戒之又以不敬而不君者戒之無終則累於相臣不君則辱於乃祖仍是以先王與尹躬儆之也
  王惟庸罔念聞
  庸常也太甲惟若尋常於伊尹之言無所念聽此史氏之言問諸家皆以庸字絶句竊謂只作一句讀以庸訓用如説命中王庸作書以告之庸未知是否朱子曰六字一句 西山真氏曰辟不辟之言殆甚於漢人之所謂帝不帝也然漢君怒而誅之太甲雖以為常無所念聽然不聞其怒也此所以卒至於思庸歟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啓迪後人無越厥命以自覆
  昧晦爽明也昧爽云者欲明未明之時也丕大也顯亦明也先王於昧爽之時洗濯澡雪大明其徳坐以待旦而行之也旁求者求之非一方也彦美士也言湯孜孜為善不遑寧處上聲如此而又旁求俊彦之士以開導子孫太甲毋顛越其命以自取覆亡也陳氏雅言曰聖人之心惟恐脩於己有未至而施於事者有未及故既昧爽而丕顯坐待旦而行之然猶不止此也誠以吾身之徳能脩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孫常脩其徳吾之政能行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孫常行是政則吾之仁為有限而吾之心為有歉矣乂廣求賢才求之一鄉而不足又求之一國焉求之一國而不足又求之於天下焉夫求之所以如是其廣者誠使吾之子孫得以有所依據欲有為焉則有開而𤼵之者有順而導之者於是吾之子孫可保其徳無不脩政無不行矣此聖人之心也
  慎乃儉徳惟懷永圖
  太甲欲敗度縱敗禮葢奢侈失之而無長逺之慮者伊尹言當謹其儉約之徳惟懷永久之謀以約失之者鮮上聲矣此太甲受病之處故伊尹特言之新安陳氏曰永圖即前所謂有終也 西山真氏曰此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時也故伊尹訓之者如此夫儉則心小而為慮者逺侈則心大而為謀者踈方是時太甲方以欲敗度縱敗禮心為二者所蔽若浮雲之翳日月未知斯言之為忠也一旦處仁遷義而本心復明然後知受病之源端在於此克終之美光昭簡冊伊尹訓戒之功夫豈小哉 陳氏雅言曰𫝊云此太甲受病之處故伊尹特言之夫儉者非節儉之儉乃儉約之儉不侈然以自放之謂太甲之病在於欲縱與此相反人能收歛此心使常存於内則精神聚會志慮精明義理昭著言必稽其所從行必稽其所蔽所懐者孰非永圖哉茍此心放辟則昏於欲失於縱宴安鴆毒安其危而利其災樂其所以亡者皆不知永圖矣慎儉徳懷永圖此正太甲對病之藥然古昔聖賢所以進徳之方實不外此臯陶告舜亦曰慎厥身修思永慎厥身修者即慎乃儉徳之謂思永者即懷永圖之謂但臯陶之言渾然不若伊尹嚴切舜與太甲之不同也
  若虞機張往省息井反括于度則釋欽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懌萬世有辭
  虞虞人也機弩牙也括矢括説文云矢括築絃處程泰之云矢之尾末岐而銜弦處也也度法度射者之所準望者也釋𤼵也言若虞人之射弩機既張必往察其括之合於法度然後𤼵之則𤼵無不中去聲矣欽者肅恭收歛止見音現虞書率循也欽厥止者所以立本率乃祖者所以致用所謂省括于度則釋也王能如是則動無過舉近可以慰悦尹心逺可以有譽於後世矣安汝止者聖君之事生而知者也欽厥止者賢君之事學而知者也問諸家多訓虞為度切謂只作虞人説如何朱子曰作虞人説為是 陳氏大猷曰言欲永終當謹始𤼵也萬事莫不有度君所以為度在敬汝所當止如君止於仁子止於孝之類 王氏曰語靜之道則曰慎乃儉徳欽厥止語動之道則曰若虞機張率乃祖攸行 陳氏大猷曰萬世有辭所謂永圖也 林氏曰萬世有辭所謂相亦惟終也 新安陳氏曰罔不祗肅言湯之敬也欽厥止率乃祖攸行勉太甲盡敬以法先王也曰有終曰永圖曰萬世有辭勸之也曰罔克有終曰自覆戒之也此章仍是以先王始之以尹躬結之玊能欽敬而有終先王之望尹之幸也王不能欽敬而自覆非先王之望尹之不能盡其責也尹本自任以天下之重又受先王託孤之重任故告戒之辭節節提起先王而以與尹躬相闗繫收結之 陳氏雅言曰此章上兩句設譬以起下兩句若詩之比也射有似乎君子虞人之射既張其機矣然猶必省其括之合于度然後釋之則𤼵無不中矣君子之處事亦猶是也天下之事莫不各有其度人君惟當欽其義理之所止率夫乃祖之所行曰止曰祖即事之度也能欽其止則率其祖之所行祖之所行亦即其所當止也伊尹於此特恐其察之不精止而或非所當止故繼之以率乃祖攸行者所以驗其所止之道地也
  王未克變
  不能變其舊習也此亦史氏之言
  伊尹曰兹乃不義習與性成予弗狎于弗順營于桐宫密邇先王其訓無俾世迷
  狎習也弗順者不順義理之人也桐成湯墓陵之地伊尹指太甲所為乃不義之事習惡而性成者也我不可使其狎習不順義理之人於是營宫于桐使親近成湯之墓朝夕哀思興起其善以是訓之無使終身迷惑而不悟也陳氏經曰習為不義若與性俱成賈誼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
  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
  徂往也允信也有諸己之謂信實有其徳於身也凡人之不善必有從臾並上聲序書作慫慂勸也以導其為非者太甲桐宫之居伊尹既使其密邇先王陵墓以興𤼵其善心又絶其比昵音被溺之黨而革其汚染此其所以克終允徳也次篇伊尹言嗣王克終厥徳人曰允徳協于下故史氏言克終允徳結此篇以𤼵次篇之義董氏鼎曰太甲嗣位伊尹已述侮聖言逆忠直逺耆徳比頑童之戒太甲乃不惠阿衡庸罔念聞而狎于不順非亂風之猶存乎茍非伊尹超然深識通權達變為遷桐之舉有以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其不危乎 新安陳氏曰伊尹此舉葢處君臣之變者身任先王託孤之重深軫宗廟顛覆之憂知太甲之性不過中人平日誘以為惡之近習必多而輔以善之大臣尹之外無聞焉孤忠不能勝引誘之衆徒言不能開迷惑之久遂營桐宫以居之如見先王之在前而無羣小之在側善心油然以生而汙習脱然以除此不言之敎達變之權惟自任以天下之重如尹之開國元老大忠至公者能之而非泛然之大臣敢為也又按千古性學開端於若有恒性之一言其次則習與性成之言也恒性以天地之性言孟子性善之論本恒性而言也孔子性近習逺之論自習與性成而發也若有恒性本有善而無惡惟習於惡而後性流於惡其既流也性若成矣然能謹所習而習於善則善反之而天地之性存焉此太甲所以終允徳也天地之性氣質之性雖至橫渠張氏始剖判言之已肇端於湯尹言性之初矣
  太甲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太甲終喪明年之正朔也冕冠也唐孔氏曰周禮天子六冕備物盡文惟袞冕耳此葢袞冕之服義或然也奉迎也喪既除以袞冕吉服奉迎以歸也
  作書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終厥徳實萬世無疆之休辟音璧民非君則不能相正以生君非民則誰與為君者言民固不可無君而君尤不可失民也太甲改過之初伊尹首發此義其喜懼之意深矣夫音扶太甲不義有若性成一旦翻然改悟是豈人力所至葢天命眷商隂誘其𠂻故嗣王能終其徳也向也湯緒幾平聲墜今其自是有永豈不為萬世無疆之休乎林氏曰太甲克終厥徳伊尹力也而歸之天者君子能致人於悔過遷善之地不能必其人有悔過遷善之心尹嘗五就桀矣事雖不可見即其感悟太甲者觀之於桀必盡其忠誠矣而桀終不改則太甲悔過庸非天乎湯宜有餘慶故太甲為之孫始皇宜有餘殃故扶蘇為之子天也陳氏經曰若人事不盡而一切諉於天太甲之書不作桐宫之居不營而謂太甲不明天實為之則非聖賢以人合天以義合命之道矣 吕氏曰使太甲不改事將若何今既克終喜慰何如哉玩味實字可見新安陳氏曰克終厥徳即前篇所望其有終者也此所謂萬世無疆之休即前篇所望其萬世有辭者也前願之而未得今得遂其所願向也湯緒幾覆今也自是可久先王之望遂矣伊尹之責塞矣其欣幸為何如烏得不因其遷善之一初而許與期望之於悠久也哉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徳自底不類欲敗北邁反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魚列反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胡玩反既往背音佩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救之徳圖惟厥終
  拜手首至手也稽首首至地也太甲致敬于師保其禮如此不類猶不肖也多欲則興作而亂法度縱肆則放蕩而隳禮儀度就事言之也禮就身言之也速召之急也戾罪孽災逭逃也既往已往也已往既不信伊尹之言不能謹之於始庶幾正救之力以圖惟其終也當太甲不惠阿衡之時伊尹之言惟恐太甲不聴及太甲改過之後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不言夫太甲固困而知之者然昔之迷今之復昔之晦今之明如日月昏蝕音食一復其舊而光采炫耀萬景俱新湯武不可及已豈居成王之下乎朱子曰古者天子尊師重傅太甲拜手稽首成王拜手稽首疏言稽首稽留之意是首至地之久也 西山真氏曰徳者得之於天者也不類猶不肖也天性本善人自昧之則反善而為惡與天不相似矣欲者嗜好也縱者放肆也奉身當有法度嗜好無節則敗度修身當有禮縱肆不恭則敗禮二字乃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責 新安陳氏曰伊尹雖謂太甲克終厥徳太甲不敢自保方賴伊尹正救以圖惟厥終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先徳協于下惟明后
  伊尹致敬以復太甲也脩身則無敗度敗禮之事允徳則有誠身誠意之實徳誠于上協和于下惟明后然也新安陳氏曰惟明后與不明于徳相應太甲自謂不明于徳尹遂以脩身協下而為明后者許與期望之脩身本諸身也允徳協下徵諸庶民也誠實之徳孚契人心其身修之驗歟 陳氏雅言曰太甲自謂不明于徳故尹隨迎其端而以修身允徳協下者勸勉之復以為明后期望之益能修身而使誠實之徳孚契于人心此惟明后能之非明后不足以及此也惟允徳故能協下徳協下故稱為明后此修身之效驗也
  先王子惠困窮民服厥命罔有不恱並其有邦厥鄰乃曰徯我后后來無罰
  此言湯徳所以協下者困窮之民若己子而惠愛之惠之若子則心之愛者誠矣未有誠而不動者也故民服其命無有不得其懽心當時諸侯並湯而有國者其隣國之民乃以湯為我君曰待我君我君來其無罰乎言除其邪虐湯之得民心也如此即仲虺后來其蘇之事朱子曰並其有邦至后來無罰言湯與彼皆有土諸侯而隣國之人乃曰徯我后后來無罰此可見得民心處
  王懋乃徳視乃烈祖無時豫怠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湯之所以懋其徳者如此太甲亦當勉於其徳視烈祖之所為不可頃刻而逸豫怠惰也張氏曰人志必有所凖的然後能有所立舜不以堯為的則不能重華孔子不以周公為的則不能大成顔孟不以孔子為的則不能𫝊道綂視乃厥祖欲太甲以成湯為的也
  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視逺惟明聴徳惟聰朕承王之休無斁音亦
  思孝則不敢違其祖思恭則不敢忽其臣惟亦思也思明則所視者逺而不蔽於淺近思聰則所聴者徳而不惑於憸思廉反邪此懋徳之所從事者太甲能是則我承王之美而無所厭斁也朱子曰能視逺謂之明所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聴徳謂之聰所聴非徳不謂之聰視聴是物聰明是則視不為惡色所蔽為明聴不為姦人所欺為聰 陳氏大猷曰孝恭聰明懋徳之目人君修徳須就受病處藥之太甲前日覆湯典刑不惠阿衡由不思孝思恭也既立不明背棄師訓由視溺於近聴惑於邪也今既盡此四者則病根去而徳成矣尹恥其君不及堯舜太甲徳成尹責始盡是承王之美於無窮也 新安陳氏曰伊尹提起先王子惠而勉以視乃厥祖然後以朕承王之休結之仍是以先王尹躬對言以警動期望之也 董氏鼎曰太甲之心前日隂霾昏蝕一旦天日開明迪哲之資誠不可及矣孝恭明聰四者修身之要允徳之日也
  太甲下陳氏大猷曰伊訓作於太甲朱有過之先尹欲預防其縱故其辭嚴太甲上篇作於太甲有過之時尹不欲激之而微轉其機故其辭婉中篇作於悔過之初尹深自喜慰故其辭温下篇作於改過之後尹慮其或不克終故其辭深以厲大臣格言淺深有序葢如此
  伊尹申誥于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懷懷于有仁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天位艱哉
  申誥重誥也天之所親民之所懷鬼神之所享皆不常也惟克敬有仁克誠而後天親之民懷之鬼神享之也曰敬曰仁曰誠者各因所主而言天謂之敬者天者理之所在動靜語黙不可有一毫之慢民謂之仁者民非元后何戴鰥音闗寡孤獨皆人君所當恤鬼神謂之誠者不誠無物誠立於此而後神格于彼三者所當盡如此人君居天之位其可易音異而為之哉分而言之則三合而言之一徳而已太甲遷善未幾而伊尹以是告之其才固有大過人者歟西山真氏曰敬誠仁並言始於此三者堯舜禹湯之正𫝊也 吕氏曰君必上得天心下得民心幽得鬼神之心始可以當天位天位所以惟難也 陳氏雅言曰天無常親民無常懷鬼神無常享其可畏如此太甲居天之位於此三者苟有一毫之不敬不仁不誠則天之親我者安保其常親民之懷我者安保其常懷鬼神之享我者安保其常享是豈可以易而為之哉葢敬者事天之理也仁者治民之理也誠者祭鬼神之理也理無不盡則天無不親民無不懷鬼神無不享矣所謂無常者其機不在我而在彼也曰敬曰仁曰誠機則在我能盡其在我者則無常者為有常矣
  徳惟治否徳亂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后治去聲下同否俯久反
  徳者合敬仁誠之稱也有是徳則治無是徳則亂治固古人有行之者矣亂亦古人有行之者也與古之治者同道則無不興與古之亂者同事則無不亡治而謂之道者葢治因時制宜或損或益事未必同而道則同也亂而謂之事者亡國喪去聲家不過貨色遊畋作威殺戮等事事同道無不同也治亂之分顧所與如何耳始而與治固可以興終而與亂則亡亦至矣謹其所與終始如一惟明明之君為然也上篇言惟明后此篇言惟明明后葢明其所已明而進乎前者矣西山真氏曰與治同道罔不興道指全體而言如堯舜之仁湯武之義是也與亂同事罔不亡事指一事而言如太康畋遊桀紂暴虐之類是也必同道乃興宋襄公以不禽二毛自比文王一事之同而他事之不副其能有興乎苟同事必亡三風十愆或有其一無不亡者葢興之雖而亡之易如此斯天位之所以難歟 新安陳氏曰此因尚賴匡救圖惟厥終之説而進圖終之道也圖終之道在常不變其始而已終始慎其所與則不特初心之明而為明后且悠久常保此初心之明而為明明后矣尹葢慮太甲悔艾於初而轉移於終也故言及此
  先王惟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去聲緒尚監兹哉
  敬即克敬惟親之敬舉其一以包其二也成湯勉敬其徳徳與天合故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緒庶幾其監視此也新安陳氏曰此欲太甲與湯之治同道也西山真氏曰惟時云者謂敬徳之外無復他道所以深勉太甲也前言敬仁誠兹獨總之以敬者葢敬而後能仁能誠故也 陳氏雅言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莫不有是徳也先王惟能勉敬其徳至於與天為一先王於此非於性分之外別有所増益也其工夫之深至惟在於懋敬而已故能用集大命撫綏萬邦則嗣王今日之繼有天下其可不以先王為監而思所以懋敬其徳求所以克配上帝者乎曰尚監者庶幾其能監視亦期望之辭也伊尹於此語先王用工之要則曰懋敬厥徳語用工之極則曰克配上帝葢徹上徹下以告太甲者也能敬則必能仁而且誠能配上帝則天親民懷而鬼神亦無不享矣𫝊謂舉其一以包其二者此也
  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此告以進徳之序也中庸論去聲君子之道亦謂譬如行逺必自邇譬如登髙必自卑進徳修業之喻未有如此之切者吕氏曰自此乃伊尹畫一以告太甲也新安陳氏曰觀法先王豈一蹴能至自下自邇欲其希賢進徳之有序也
  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
  無毋通毋輕民事而思其難毋安君位而思其危
  慎終于始
  人情孰不欲善終者特安於縱欲以為今日姑若是而他日固改之也然始而不善而能善其終者寡矣桐宫之事往已今其即政臨民亦事之一初也新安陳氏曰前言終始慎厥與則慎終為重此言慎終于始則謹始為重固當謹終而常如其始圖終尤當先善其始也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鯁音耿直之言人所難受巽順之言人所易音異從於其所難受者必求諸道不可遽以逆于心而拒之于其所易從者必求諸非道不可遽以遜于志而聴之以上五事葢欲太甲矯乎情之偏也朱子曰治道别無説若使人主恭儉好善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如何㑹不治這別無説從古來都有見成様子直是如此 西山真氏曰聴言之道當求義理之當不當順意見之偏苟合乎理雖逆吾意不可不從苟咈乎理雖順吾意不可不察 陳氏大猷曰忘其言之逆順而揆諸道之當否合道則逆者乃所以為遜非道則遜者乃所以為逆前日欲縱之時尹之言固嘗逆心而臣下之言固嘗有遜志者矣故復以為戒
  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成一人元良萬邦以貞
  胡何也弗慮何得欲其謹思之也弗為何成欲其篤行之也元大良善貞正也一人者萬邦之儀表一人元良則萬邦以正矣陳氏雅言曰所慮所為者即欲其於上文所陳進徳之序矯乎情之偏五事而慮之為之也能慮能為則知行兩盡一人有大善之徳而萬邦有皆正之效所謂勸勉之也
  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弗思弗為安于縱弛先王之法廢矣能思能為作其聰明先王之法亂矣亂之為害甚於廢也成功非寵利之所可居者至是太甲徳已進伊尹有退休之志矣此咸有一徳之所以繼作也君臣各盡其道邦國永信其休美也 吳氏曰上篇稱嗣王不惠于阿衡必其言有與伊尹背音佩違者辯言亂政或太甲所失在此罔以寵利居成功已之所自處者已素定矣下語既非泛論則上語必有為去聲而發也林氏曰自古受託孤之寄者於進退之際可謂至難為幼主者類多血氣未定趨舍未堅苟未能離師輔而不反則吾退而小人乘間以進必將以辯言亂舊政而貽國家之禍矣所以伊尹明告以堅其心而遂示以引身求退之意焉陳氏曰伊尹為桐宫不得已之舉必輕寵利然後可絶天下之疑而杜讒賊之口使功成居之有一毫利之之心則好議論者安知不以前日之事為疑乎所以作書未終而歸志已露也 新安陳氏曰老氏云功成而不居蔡澤云四時之序功成者去伊尹聖之任者也耕莘之初天下何與於我自憣然從湯以後則以身任責不容釋矣不幸湯崩主少不明幾覆商祚身任此責愈不容釋矣大不得已置君於桐不容不犯臣子之至難非可諉其責於他人也觀其告戒拳拳言言忠愛必以先王尹躬對言幸而太甲悔過修徳遂亟復政於君欲奉身以退尹至是上無負於先王次無負於太甲下無負於天下以身任重可以釋矣由其任重恐恐不勝之心而復還耕莘囂囂自得之身其欣幸當何如哉此而不退則寧無貪戀寵利之疑置君於桐大不獲已至忠至公之本心誰白之者伊尹可謂自任之重自處之審矣使湯有太甲為之孫而無伊尹為之佐其不一再𫝊而斬者幾希尚何六百年之敢望哉 董氏鼎曰伊訓作於太甲嗣位之初重在謹始故曰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太甲上篇作於不惠阿衡之時重在謹習故曰習與性成予弗狎于弗順中篇作於克終允徳之後重在懋徳故曰王懋乃徳無時豫怠下篇申言懋徳之意重在謹終故曰終始慎厥與又曰慎終于始葢方其未悟也惟恐無以善始及其既悟也又惟恐無以善終伊尹之於太甲先憂而喜後喜而憂拳拳忠愛言有盡而意無窮葢如此
  咸有一徳
  伊尹致仕而去恐太甲徳不純一及任用非人故作此篇亦訓體也史氏取其篇中咸有一徳四字以為篇目今文無古文有新安陳氏曰一徳二字實此篇之綱領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徳辟必益反
  伊尹已還政太甲將告老而歸私邑以一徳陳戒其君此史氏本序
  曰嗚呼天難諶音忱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厥徳靡常九有以亡
  諶信也天之難信以其命之不常也然天命雖不常而常於有徳者君徳有常則天命亦常而保厥位矣君徳不常則天命亦不常而九有以亡矣九有九州也蔡氏元度曰常厥徳所謂徳惟一不常厥徳所謂徳二三惟一為能常 新安陳氏曰一者無雜無息一可以包常常則一之無間斷者也惟純而不雜所以久而不息
  夏王弗克庸徳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徳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
  上文言天命無常惟有徳則可常於是引桀之所以失天命湯之所以得天命者證之一徳純一之徳不雜不息之義即上文所謂常徳也神主百神之主享當也湯之君臣皆有一徳故能上當天心受天明命而有天下於是改夏建寅之正而為建丑正也問咸有一徳竊謂一者是純一而不雜徳至於純一而不雜所謂至徳也所謂純一而不雜者葢歸於至當無二之地無纎毫私意人欲間雜之猶易之恒中庸之誠也説者多以咸有一徳為君臣同徳咸有一徳固有同徳意而一非同也言君臣皆有此一徳而已朱子曰此篇先言常徳庸徳後言一徳則一者常一之謂爰革夏正只是正朔之正 新安陳氏曰臣當先君後已善則稱君今曰尹躬暨湯則臣先君曰咸有一徳則臣儕於君何也葢尹聖之任湯學焉而後臣天生齊聖之湯又生元聖之尹君臣同徳聖聖相逢非泛然君臣比也又何區區形跡之嫌哉 陳氏雅言曰純一之徳者即天之徳也惟與天合徳故能上達天心明命而能受之九有而能有之則嗣王今日之有天下亦當純一其徳以克享於天然後可以承祖宗之基業膺上天之付托慰生民之屬望此伊尹將致仕而歸恐太甲徳不純一故以成湯一徳之效以為之告而必言尹躬暨湯咸有一徳者亦猶太甲上篇言先王顧諟天之明命而繼之以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之意也
  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徳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徳
  上言一徳故得天得民此言天佑民歸皆以一徳之故葢反復音腹言之陳氏雅言曰一徳者天人合應之機也商之君臣惟同有一徳故自然為天所佑為民所歸是則天雖非私於商而不能不私於商之一徳也商雖非求於民而民求歸于一徳也一徳之效固如是其大乎
  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徳
  二三則雜矣徳之純則無往而不吉徳而雜則無往而不凶僣差也惟吉凶不差在人者惟天之降災祥在徳故也張氏曰一者純乎天理二三者雜於人欲天理無往而不吉人欲無往而不凶以其體即凶也 林氏曰降於天者為災祥受於人者為吉凶 吕氏曰一則動皆合理故無不吉二三則動皆背理故凶 陳氏大猷曰徳純乎天理本一而已人欲之私間之一者始二三矣 新安陳氏曰在人在徳不過分天人平説吉凶不差在人何如吉人則吉凶人則凶天降災祥在徳何如徳一則祥徳二三則災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太甲新服天子之命徳亦當新然新徳之要在於有常而已終始有常而無間去聲斷是乃所以日新也朱子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這箇道理須是常接續不已方是日新纔有間斷便不可 張氏曰此告太甲以繼湯之一徳也太甲即位已久此自復位時言即新服受天命其徳亦當俱新 新安陳氏曰太甲復位之初自怨自艾始能自新矣然中或間斷則非日新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其自儆如此仲虺之誥曰徳日新萬邦惟懐仲虺告湯亦如此是日新乃太甲乃祖之家學也尹以湯之日新望太甲必以湯之一徳勉太甲故時乃日新必先之以終始惟一焉視湯之銘發揮精密 陳氏雅言曰此告之以新徳為服命之始也然而太甲自怨自艾處仁遷義而歸則始固能新矣伊尹慮其終或間斷則非純一之徳非日新之道葢惟有一徳然後可謂之日新惟能日新然後方有純一之徳日新者成湯昭徳檢身之工夫也觀盤銘之言仲虺之誥可見伊尹告太甲以一徳而又必告太甲以日新者葢欲其以日新為一徳之要也伊尹此言因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臣為去聲下三字同上為徳為下為民其難其慎惟和惟一
  賢者有徳之稱才者能也左右者輔弼大臣非賢才之稱可盡故曰惟其人夫音扶人臣之職為上為徳左音佐右厥辟也為下為民所以宅師也不曰君而曰徳者兼君道而言也臣職所係其重如此是必其難其慎難者難於任用慎者慎於聰察所以防小人也惟和惟一和者可否相濟一者終始如一所以任君子也問臣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諸家説不同不知此四為字富作如何音朱子曰為字並去聲為上者輔其徳而不阿其意之所欲為下者利於民而不狥已之所安 問如逢君之惡也是為上而非是為徳為宫室妻妾之奉也是為下而非是為民曰然伊尹告太甲却是與尋常人説話便恁地分明恁地切身至今看時通上下皆使得至傅説告髙宗語意却深縁髙宗賢明可以説這般話故傅説輔之説得較精微伊尹告太甲前三篇許多説話却從天理窟中抉出許多話分明説與他今看來句句是天理 論其難其慎曰君臣上下相與甚難 張氏曰尹欲堯舜其君則為上為徳可知欲堯舜其民則為下為民可知陳氏大猷曰人君莫不欲日新其徳然或不克終者由小人蠱之則不間斷於己亦必間斷於人也故
  又告以用人之道所以貴於用有徳有能而必得其人者葢臣職在於致君澤民為上則欲輔成君徳為下則欲澤潤生民所係之重如此任用之際其難之而不易謹之而不忽待之協和而無乖信之專一而無二此言用人之當一也 新安陳氏曰左右作近習説接下二句不來語録想非定説蔡𫝊得之王置諸其左右相成王為左右豈皆近習乎三公官不必備亦曰惟其人葢其選至重必其人足以當之者可也 陳氏雅言曰伊尹既告太甲以一徳又恐其任用非人則心志蠱惑徳不能以純一故又告以用人之道任官則必賢才而後可非賢才則不可任也左右則必得其人而後可又非賢才之可比也所以為是者以人臣之職在上則必陳善閉邪獻可替否以成其為君之徳在下則必養之以全其生敎之以復其性而澤潤生民臣職之所係其重如此是豈可輕於任用哉故任用之始必其難其慎以防小人任用之終必惟和惟一以待君子葢言用人之當一也君徳之一未始不由於用人之一用人之一亦足以見其君徳之一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
  上文言用人因推取人為善之要無常者不可執一之謂師法協合也徳者善之總稱善者徳之實行胡孟反一者其本原統㑹者也徳兼衆善不主於善則無以得一本萬殊之理善原於一不協于一則無以達萬殊一本之妙謂之克一者能一之謂也博而求之於不一之善約而㑹之於至一之理此聖學始終條理之序與夫子所謂一貫者幾平聲矣太甲至是而得與音預聞焉亦異乎常人之改過者歟張氏曰虞書精一數語之外惟此為精密問徳無常師四句或言主善人而為師若仲尼無常師之意如何朱子曰非也橫渠説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最好四句三段一段𦂳似一段徳且是天體説有吉徳有凶徳然必主於善始為吉爾善亦且是大段説或在此為善或在彼為不善或在前日則不善而今日則為善惟須協于克一是乃為善謂以此心揆度彼善耳故橫渠言原則若善之原於一耳葢善因一而後定也徳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只是幾箇一字上有精神須與細看此心纔一便終始不變而有常也協字雖訓合字却是以此合彼之合非己相合之合與禮記協於分藝書協時月正日之協同義葢若揆度參驗之意耳張敬夫謂虞書精一四句與此為尚書語之最精密者而虞書為尤精 此言於天下之徳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則凡有善皆可師也於天下之善無一定之主惟一其心則其所取者無不善矣協猶齊也如所謂協時月 徳無常師四句上兩句是敎人以其所師下兩句是敎人以其所擇善而為之師 問協于克一莫是能主一則自黙契於善否曰横渠云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這見得他説得極好處葢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所以伊尹從前面説來便有此意曰常厥徳曰庸徳曰一徳常庸一只是一箇問横渠之言如何曰一故善一者善之原也善無常主如言前日之受非也協于克一如言皆是也葢均是善但易地有不同者故無常主必是合於一乃為至善一者純於理而無二三之謂一則無私欲而純乎義理矣 陳氏大猷曰有専一之一終始惟一是也有統一之一協于克一是也無一善之或遺無一息之或間然後盡一徳之全體尹既言惟一之㫖復明協一之義徳之所在初無常師凡主於善皆所當師謂博而取之也善有萬端亦無常主必貴協合統㑹于克一之地謂一以貫之也 新安陳氏曰理之一本萬殊處擇之貴乎精理之萬殊一本處融之貴乎一徳無常師主善為師精以擇之也即所謂惟精也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一以貫之也即所謂惟一也南軒張子謂精一數語外惟此最為精密深味之伊尹之言即自惟精惟一充廣之也伊尹樂堯舜之道淵源甚逺學識甚精今復摘舜禹授受之微㫖以告太甲其欲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之心至老不變也如此夫 夏氏曰學未有得不可執一定之見學既有得不可忘一貫之理徳既無常師吾不敢拘凡主於善者皆師之泛觀博取也善雖無常主吾不敢泛必即夫一者而合之反觀約盡也 陳氏雅言曰仁義禮智徳也徳何常師之有以言乎仁則自親親仁民以至愛物皆仁之善所當取以為師者也以言乎義則自從兄敬長以至尊賢皆義之善所當取以為師者也則徳主天下之善者無不師而有以盡夫博矣然善亦何常主之有仁之善雖有萬端貫而通之則凡所謂仁者皆本於吾此心之一理也義之善雖有萬緒融而㑹之則凡所謂義者又皆本於吾此心之一理也則善原天下之一者無不協而有以㑹夫約矣葢徳而師於善此資於人者也善而協於一此反諸己者也
  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綏先王之禄永底音㫖烝民之生
  人君惟其心之一故其發諸言也大萬姓見其言之大故能知其心之一感應之理自然而然以見人心之不可欺而誠之不可掩也禄者先王所守之天禄也烝衆也天禄安民生厚一徳之效驗也陳氏大猷曰咸曰見頌之無間又曰見頌之無己人心孚感若有使之者此一徳之驗綏禄底民此一徳之效 陳氏雅言曰人君有純一之徳存諸心則發諸言者大天下之民人聞其言之大而皆曰大哉王言因以知其心之一而又曰一哉王心感應之妙自然而然于以見人心之理無異於君心之理君心之理深契乎民心之理也所謂一徳之感應夫如是先王之禄則克綏之克之云者基圖之鞏固如置諸磐石之壯也烝民之生則永底之永底云者海宇之寧謐如措諸袵席之康也所謂一徳之效驗
  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徳萬夫之長可以觀政
  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七七廟親盡則遷必有徳之主則不祧他彫反毁故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天子居萬民之上必政敎有以深服乎人而後萬民悦服故曰萬夫之長上聲可以觀政伊尹歎息言徳政脩否見於後世服乎當時有不可掩者如此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
  罔使罔事即上篇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之意申言君民之相須者如此欲太甲不敢忽也無毋同伊尹又言君民之使事雖有貴賤不同至於取人為善則初無貴賤之間去聲葢天以一理賦之於人散為萬善人君合天下之萬善而後理之一者可全也苟自大而狹人匹夫匹婦有一不得自盡於上則一善不備而民主亦無與成厥功矣伊尹於篇終致其警戒之意而言外之㫖則又推廣其所謂一者如此葢道體之純全聖功之極致也嘗因是言之以為精粹無雜者一也終始無間者一也該括萬善者一也一者通古今達上下萬化之原萬事之榦語其理則無二語其運則無息語其體則併包而無所遺也咸有一徳之書而三者之義悉備前乎伏羲堯舜禹湯後乎文武周公孔子同一揆也新安陳氏曰觀徳觀政欲太甲致謹於修徳行政之際也徳則一徳政則一徳之見於行事者又謂一徳雖全尤不可以自足矜心一生而匹夫匹婦有懷不得以自盡則一善之或遺即一徳之有虧何以大有成於天下哉此節言后非民民非后及不可使匹夫匹婦不獲自盡其與舜命禹以精一而末及於衆非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者亦有合焉伊尹之學其樂堯舜之道而有得豈不信哉












  書經大全卷四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五
  明 胡廣等 撰
  盤庚上
  盤庚陽甲之弟自祖乙都耿圯於河水盤庚欲遷於殷而大家世族安土重遷胥動浮言小民雖蕩析離居亦惑於利害不適有居盤庚喻以遷都之利不遷之害上中二篇未遷時言下篇既遷後言王氏曰上篇告羣臣中篇告庶民下篇告百官族姓左傳謂盤庚之誥實誥體也三篇今文古文皆有但今文三篇合為一問商書又却較分明朱子曰商書亦只有數篇如此盤庚依舊難曉曰不知怎生地盤庚抵死要恁地遷那都若曰有水患也不曽見大故為害曰他不復更説那事頭只是當時小民被害而大姓之屬安於土而不肯遷故説得如此 史記盤庚祖乙之曾孫也歴祖乙子祖辛祖辛子開甲開甲弟祖丁開甲子南庚祖丁子陽甲及盤庚凡七世都耿矣亳殷亳之殷地殷者亳之别名在河南耿在河北 吳氏曰此書説者多言某篇為告臣某篇為告民某篇為兼告臣民以余觀之臣民並集之時固不當呼臣與言而使民不與聞又呼民與言而使臣不與聞特以遷都之利反覆開諭事之係乎臣者主臣言之事之係乎民者主民言之君心初無適莫臣民皆欲其盡曉也 林氏曰遷都利害甚明而臣民傲上從康誠常情所不堪盤庚諄複懇到曉以利害禍福之理不啻如慈母之與子非優游不斷不能奮其剛決也蓋從容開諭使其曉然中心悦從以共享安利而無絲毫之牽强所以為王者之政也又曰耿地障塞沃饒易以致富富家巨室久居殖貨閭閻細民則苦蕩析離居今遷亳乃小民之利而巨室所不欲故為浮言以摇民情此三篇所由作也
  盤庚遷于殷民不適有居率籲音喻衆慼出矢言
  殷在河南偃師適往籲呼矢誓也史臣言盤庚欲遷于殷民不肯往適有居盤庚率呼衆憂之人出誓言以喻之如下文所云也 周氏曰商人稱殷自盤庚始自此以前惟稱商自盤庚遷都之後於是殷商兼稱或只稱殷也
  曰我王來既爰宅于兹重我民無盡子忍反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音怡
  曰盤庚之言也劉殺也盤庚言我先王祖乙來都于耿固重我民之生非欲盡致之死也民適不幸蕩析離居不能相救以生稽之於卜亦曰此地無若我何言耿不可居決當遷也新安陳氏曰此地蕩析於水既不能相救以生所以卜以稽之而卜遷也 林氏曰古者將遷國以考之卜如綿詩曰爰始爰謀爰契我龜曰止曰時築室于兹衛文楚丘之遷亦曰降觀于桑卜云其吉是也
  先王有服恪克各反謹天命兹猶不常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斷音短命矧曰其克從先王之烈
  服事也先王有事恪謹天命不敢違越先王猶不敢常安不常其邑于今五遷厥邦矣今不承先王而遷且不知上天之斷絶我命況謂其能從先王之大烈乎詳此言則先王遷徙亦必有稽卜之事仲丁河亶甲篇逸不可考矣五邦漢孔氏謂湯遷亳仲丁遷囂音敖河亶甲居相去聲祖乙居耿并盤庚遷殷為五邦然以下文今不承于古文勢考之則盤庚之前當自有五遷史記言祖乙遷邢或祖乙兩遷也薛氏曰不遷故罔知天之斷命則遷乃天欲永我命也不遷故不克從先王之烈則遷乃欲紹復先王之業也 陳氏經曰命在天而曰恪謹天命天其永命何也古人以當然之理為命而不以或然之數為命勑天之命祈天永命皆自已而言之使盤庚不遷都而苟安于耿民不聊生國將滅亡而歸之命可乎
  若顛木之有由蘖牙葛反又魚列反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紹復先王之大業底綏四方
  顛仆也由古文作㽕木生條也顛木譬耿由蘖譬殷也言今自耿遷殷若已仆之木而復扶又反生也天其將永我國家之命於殷以繼復先王之大業而致安四方乎魏氏曰書言由蘖由字左傳註木再萌牙謂之由故云楚其復由又昭八年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韻書蘖本作𣡌今作枿枿槁木之餘也馬氏云顛木而肄生曰枿 陳氏大猷曰京師為諸夏本國都定則四方安矣承天命復祖業綏四方三者盤庚圖遷之本意故史總述於篇首
  盤庚斆音效于民由乃在位以常舊服正法度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衆悉至于庭
  斆教服事箴規也耿地潟音昔音魯音店隘而有沃饒之利故小民苦於蕩析離居而巨室則總於貨寳惟不利於小民而利於巨室故巨室不悦而胥動浮言小民眩於利害亦相與咨怨間去聲有能審利害之實而欲遷者則又往往為在位者之所排擊阻難不能自達於上盤庚知其然故其教民必自在位始而其所以教在位者亦非作為一切之法一切者權時之事如以刀切物苟取齊整不顧長短縱横也以整齊之惟舉先王舊常遷都之事以正其法度而已然所以正法度者亦非有他焉惟曰使在位之臣無或敢伏小人之所箴規焉耳蓋小民患潟鹵墊隘有欲遷而以言箴規其上者汝毋得遏絶而使不得自達也衆者臣民咸在也史氏將述下文盤庚之訓語故先發此陳氏大猷曰遵故事則人情不駭達微辭則人情不壅此遷都之大綱史特先舉之
  王若曰格汝衆予告汝訓汝猷黜乃心無傲從康若曰者非盡當時之言大意若此也汝猷黜乃心者謀去上聲汝之私心也無與毋同毋得傲上之命從己之安蓋傲上則不肯遷從康則不能遷二者所當黜之私心也此雖盤庚對衆之辭實為去聲羣臣而發以斆民由在位故也王氏曰凡言若曰或臣述上㫖而代作非其自言或史撮大意刪潤之非其本言 陳氏經曰當謀去其傲上從康之心傲上者違王命而不肯從從康者懷久安而不為後日慮當時羣臣所以不遷其病根在此二者故直指其病而戒之 陳氏梅叟曰盤庚戒諭羣臣惟汲汲於治其心耳黜乃心再見於首篇永肩一心申嚴於終篇不宣乃心恐迂乃心不暨予同心有戕在乃心各設中於乃心又條見於中篇至于歴告朕志敷心腹腎腸無非開心諭之也
  古我先王亦惟圗任如鴆反舊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欽罔有逸言民用丕變今汝聒聒起信險膚予弗知乃所訟
  逸過也盤庚言先王亦惟謀任舊人共政王播告之修則奉承于内而能不隠匿其指意故王用大敬之宣化于外又無過言以惑衆聽故民用大變今爾在内則伏小人之攸箴在外則不和吉言于百姓譊譊尼交反多言凡起信於民者皆險陂去聲膚淺之説我不曉汝所言果何謂也詳此所謂舊人者世臣舊家之人非謂老成人也蓋沮在吕反遷都者皆世臣舊家之人下文人惟求舊一章可見新安陳氏曰民用丕變以前謂先王時世家舊人能使上敬下化如此下文責今世家不能然也
  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觀火予亦拙謀作乃逸
  荒廢也逸過失也盤庚言非我輕易去聲遷徙自荒廢此徳惟汝不宣布徳意不畏懼於我我視汝情明若觀火我亦拙謀不能制命而成汝過失也新安陳氏曰含徳掩晦遮蔽意與不匿厥指正相反不惕一人即傲上也成乃安逸即從康也
  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音問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紊亂也綱舉則目張喻下從上小從大申前無傲之戒勤於田畝則有秋成之望喻今雖遷徙勞苦而有永建乃家之利申前從康之戒
  汝克黜乃心施實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積徳
  蘇氏曰商之世家大族造言以害遷者欲以苟悦小民為徳也故告之曰是何徳之有汝曷不去上聲汝私心施實徳于民與汝婚姻僚友乎勞而有功此實徳也汝能勞而有功則汝乃敢大言曰我有積徳曰積徳云者亦指世家大族而言申前汝猷黜乃心之戒蕭氏曰言不欲遷者徒為順民之虚名遷則為安民之實徳 李氏杞曰言不遷似姑息若可以得虚譽然民被水患而不救豈實徳乎 林氏曰黜私心而施實徳欲其愛人以徳而不以不遷之姑息為愛也夏氏曰先王時汝祖父率民以遷今汝又率民遷是世有積徳及人也 陳氏大猷曰不遷則徇人情
  而患在後雖若愛民實害民也遷則若拂人情而利在後雖若勞民實福民也在位以使民不遷為有徳於民故戒之如此此章總告以利下二章分告以害新安陳氏曰前言猷黜乃心此言克黜乃心是前言所謀為之者今真能為之矣所以贊其決也
  乃不畏戎毒于逺邇惰農自安不昬音敏作勞不服田畝越其罔有黍稷
  戎大昬强也汝不畏沈溺大害於逺近而憚勞不遷如怠惰之農不强力為勞苦之事不事田畝安有黍稷之可望乎此章再以農喻申言從康之害唐孔氏曰惰農對上服田力穡而反言之 林氏曰此篇文勢大抵反覆辯論皆相顧成文既曰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又曰惰農自安不昬作勞不服田畝越其罔有黍稷既曰予若觀火又曰若火之燎于原文雖渙散而意則相屬以是知盤庚之言雖信屈聱牙不可遽曉然反覆求之於人情甚近也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姦宄以自災于厥身乃既先惡于民乃奉其恫音通汝悔身何及相去聲時憸思廉反民猶胥顧于箴言其發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長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動以浮言恐沈于衆若火之燎盧皎反于原不可嚮音向邇其猶可撲普卜反滅則惟爾衆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吉好也先惡為惡之先也奉承恫痛相視也憸民小民也逸口過言也逸口尚可畏況我制爾生殺之命可不畏乎恐謂恐動之以禍患沈謂沈陷之於罪惡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者言其勢焰雖盛而殄滅之不難也靖安也咎過也則惟爾衆自為不安非我有過也此章反覆辯論申言傲上之害林氏曰不導民以遷而先不樂遷民亦從之是謂先惡 陳氏大猷曰恫痛不急去之乃奉而養之猶安其危利其菑之意既先惡於始又䕶疾于今後雖悔之身無及矣 張氏曰毒曰自生禍敗姦宄曰自災言非自外來皆汝自取之罪也
  遲任音壬有言曰人惟求舊器非求舊惟新
  遲任古之賢人蘇氏曰人舊則習器舊則敝當常使舊人用新器也今按盤庚所引其意在人惟求舊一句而所謂求舊者非謂老人但謂求人於世臣舊家云耳詳下文意可見若以舊人為老人又何侮老成人之有張氏曰器惟新者但以證人求舊爾故下文暨乃祖乃父非以器喻新邑也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動用非罰世選爾勞予不掩爾善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去聲享之作福作災予亦不敢動用非徳
  胥相也敢不敢也非罰非所當罰也世非一世也勞勞于王家也掩蔽也言先王及乃祖乃父相與同其勞逸我豈敢動用非罰以加汝乎世簡爾勞不蔽爾善兹我大享于先王爾祖亦以功而配食於廟先王與爾祖父臨之在上質之在旁作福作災皆簡在先王與爾祖父之心我亦豈敢動用非徳以加汝乎孔氏曰古功臣配食於廟 陳氏大猷曰配對也大勲勞之人方得配食非遍及有功者此言與享如周禮司勲凡有功者祭于大烝耳盤庚總告羣臣豈盡皆配享乎 孫氏曰前言胥及逸勤則曰乃祖乃父此與享止曰乃祖蓋逸勤不止一人配享則非有功之祖不與也 新安陳氏曰此以羣臣世有勲勞當與祖同休戚者感動之乃申言前圖任舊人之意
  予告汝于難若射之有志汝無侮老成人無弱孤有幼各長于厥居勉出乃力聴予一人之作猷
  難言謀遷徙之難也蓋遷都固非易去聲事而又當時臣民傲上從康不肯遷徙然我志決遷若射者之必於中去聲有不容但已者弱少去聲之也意當時老成孤幼皆有言當遷者故戒其老成者不可侮孤幼者不可少之也爾臣各謀長逺其居勉出汝力以聽我一人遷徙之謀也新安陳氏曰謀遷固難然如射必至於中有志者事竟成則不沮于難矣
  無有逺邇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邦之臧惟汝衆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罰
  用罪猶言為惡用徳猶言為善也伐猶誅也言無有逺近親疎凡伐死彰善惟視汝為惡為善如何爾邦之善惟汝衆用徳之故邦之不善惟我一人失罰其所當罰也陳氏大猷曰死者刑之重舉重故言死張氏曰不從遷者罪也從遷者善也
  凡爾衆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後日各恭爾事齊乃位度乃口罰及爾身弗可悔
  致告者使各相告戒也自今以往各敬汝事整齊汝位法度汝言不然罰及汝身不可悔也吕氏曰其惟致告當時所諭惟造在王庭者故欲其轉相告語也 孫氏曰恭爾事則無傲上齊乃位則無從康度乃口則無浮言三者盤庚所深戒也 吕氏曰三書反覆折難須於包容處看其徳量於委曲訓誥處看其㤙意於規畫纎悉處看其措置 林氏曰使盤庚驅以刑罰而使之遷誰敢違之今其言乃若有所甚畏者蓋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得其心不過所欲與之聚爾今之遷惟欲聚民所欲而已苟以勢力與臣民較以失人心雖能强之使遷而民心已離矣故寧為優游不忍之辭開諭其心使知吾之本意既不失民之心亦不害吾之遷此盤庚所以為仁也陳氏大猷曰世主之懦者惟知徇人事所當為慮拂人情而輒阻其果者惟知徇己事苟當為遽拂人情而不恤二者皆非也盤庚内不失己外不失人所以為兩全歟
  盤庚中
  盤庚作惟涉河以民遷乃話民之弗率誕告用亶其有衆咸造七到反勿䙝音泄在王庭盤庚乃登進厥民
  作起而將遷之辭殷在河南故涉河誕大亶誠也咸造皆至也勿䙝戒其毋得䙝慢也此史氏之言蘇氏曰民之弗率不以政令齊之而以話言曉之盤庚之仁也吕氏曰已離舊邦未至新邑則王庭蓋道路行宫如周禮掌次是也班次臣在前民在後故升進其民於前而告之
  曰明聽朕言無荒失朕命
  荒廢也
  嗚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鮮上聲以不浮于天時
  承敬也蘇氏曰古謂過為浮浮之言勝也后既無不惟民之敬故民亦保后相與憂其憂雖有天時之災鮮不以人力勝之也林氏曰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罔不惟民之承憂民之憂也保后胥慼民亦憂其憂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懷厥攸作視民利用遷汝曷弗念我古后之聞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音備于罰先王以天降大虐不敢安居其所興作視民利當遷而已爾民何不念我以所聞先王之事凡我所以敬汝使汝者惟喜與汝同安爾非為去聲汝有罪比于罰而謫遷汝也臨川吳氏曰先王以天降大害不懷其居之故其所以起而遷者視民所利而用遷也汝民何不思念所聞先后之事我奉承汝者蓋欲使汝共享喜樂安康之利
  予若籲音喻懷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從厥志
  我所以招呼懷來于此新邑者亦惟以爾民蕩析離居之故欲承汝俾汝康共以大從爾志也或曰盤庚遷都民咨胥怨而此以為丕從厥志何也蘇氏曰古之所謂從衆者非從其口之所不樂音洛而從其心之所不言而同然者夫音扶趨利而避害捨危而就安民心同然也殷亳之遷實斯民所利特其一時為浮言摇動怨咨不樂使其即安危利害之實而反求其心則固其所大欲者矣臨川吳氏曰民志本欲安其所居所以不肯遷者以苟目前之暫安而不圖他日之久安我所以招呼汝遷者亦惟汝故將以大從爾民欲安之志不遷則舉國無安定之時
  今予將試以汝遷安定厥邦汝不憂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欽念以忱音誠動予一人爾惟自鞠自苦若乘平聲舟汝弗濟臭厥載作代反爾忱不屬音燭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音抽
  上文言先王惟民之承而民亦保后胥慼今我亦惟汝故安定厥邦而汝乃不憂我心之所困乃皆不宣布腹心欽念以誠感動於我爾徒為此紛紛自取窮苦譬乘舟不以時濟必敗壞其所資今汝從上之誠間去聲斷不屬音燭安能有濟惟相與以及沈溺而已詩曰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正此意也利害若此爾民而罔或稽察焉是雖怨疾忿怒何損于困苦乎臨川吳氏曰爾民不得安居此我心之憂而至于困者我憂爾民之憂而汝不憂我心之憂乃皆大不宣布其心欽敬思念以誠心動我爾惟苟安坐待水患之至是自取窮苦譬之乘舟者若遲滯不濟必臭敗所載之物從上之心間斷不屬則不能復濟惟相與以及沈溺而已利害若此汝不考察但自怨怒何能瘳乎言無益也
  汝不謀長以思乃災汝誕勸憂今其有今罔後汝何生在上
  汝不為長久之謀以思其不遷之災是汝大以憂而自勸也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災樂音洛其所以亡勸憂之謂也有今猶言有今日也罔後猶言無後日也上天也今其有今罔後是天斷音短棄汝命汝有何生理於天乎下文言迓續乃命于天蓋相首尾之辭臨川吳氏曰上天也今日偷生後日必死何能有生命于天乎
  今予命汝一無起穢音畏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于紆二反乃心
  爾民當一心以聽上無起穢惡以自臭敗恐浮言之人倚汝之身迂汝之心使汝邪僻而無中正之見也臨川吳氏曰言爾民既從我涉河矣或有二心而遲滯今予命汝專其一心無再起穢惡間其從上之心以自致臭敗恐人之浮言誑惑偏倚汝之身迂曲汝之心使汝身心顛倒利害昏迷不知遷則將有沈溺之禍
  予迓續乃命于天予豈汝威用奉畜許六反汝衆
  我之所以遷都者正以迎續汝命于天予豈以威脅虐業反汝哉用以奉養汝衆而已臨川吳氏曰言我今因水患未至之時而遷是迓續爾命于天而使汝更生也我豈用威驅迫汝以遷乎蓋欲汝得全其生爾
  予念我先神后之勞爾先予丕克羞爾用懷爾然神后先王也羞養也即上文畜養之意言我思念我先神后之勞爾先人我大克羞養爾者用懷念爾故也
  失于政陳于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陳久崇大也耿圯而不遷以病我民是失政而久于此也高后湯也湯必大降罪疾于我曰何為而虐害我民蓋人君不能為去聲民圖安是亦虐之也
  汝萬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與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孫有比音備故有爽徳自上其罰汝汝罔能迪
  樂生興事則其生也厚是謂生生先后泛言商之先王也幼孫盤庚自稱之辭比同事也爽失也言汝民不能樂音洛生興事與我同心以遷我先后大降罪疾於汝曰汝何不與朕幼小之孫同遷乎故汝有失徳自上其罰汝汝無道以自免也
  古我先后既勞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音牆則在乃心我先后綏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斷音短棄汝不救乃死
  既勞乃祖乃父者申言勞爾先也汝共作我畜民者汝皆為我所畜之民也戕害也綏懷來之意謂汝有戕害在汝之心我先后固已知之懷來汝祖汝父汝祖汝父亦斷棄汝不救汝死也
  兹予有亂政同位具乃貝音背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于朕孫迪高后丕乃崇降弗祥
  亂治也具多取而兼有之謂言若我治政之臣所與共天位者不以民生為念而務富貝玉者其祖父亦告我成湯作丕刑于其子孫啓成湯丕乃崇降弗祥而不赦也此章先儒皆以為責臣之辭然詳其文勢曰兹予有亂政同位則亦對民庶責臣之辭非直為去聲羣臣言也按上四章言君有罪民有罪臣有罪我高后與爾民臣祖父一以義斷去聲之無所赦也王氏曰先王設教因俗之善而導之反俗之惡而禁之方盤庚時商俗衰士大夫棄義即利故盤庚以具貝玉為戒此反其俗之惡而禁之者也自成周以上莫不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故其俗皆嚴鬼神以經考之商俗為甚故盤庚特稱先后與臣民之祖父崇降罪疾為告此因其俗之善而導之者也問盤庚言其先王與其羣臣之祖父若真有物在其上降災降罰與之周旋從事日用之間者竊謂此亦大槩言理之所在質諸鬼神而無疑爾而殷俗尚鬼故以其深信者導之夫豈亦真有一物耶朱子曰鬼神之理聖人蓋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缺之可也 新安陳氏曰神后言神靈在天高后言功徳崇高與先后皆指先王之遷都者言之大意言我不率民以遷先王必罪我汝不從上以遷不特先王罪汝汝之祖父亦禍汝矣
  嗚呼今予告汝不易音異永敬大恤無胥絶逺又如字汝分猷念以相從各設中于乃心
  告汝不易即上篇告汝于難之意大恤大憂也今我告汝以遷都之難汝當永敬我之所大憂念者君民一心然後可以有濟苟相絶逺而誠不屬則殆矣分猷者分君之所圖而共圖之分念者分君之所念而共念之相從相與也中者極至之理各以極至之理存于心則知遷徙之議為不可易而不為浮言横去聲議之所動摇也新安陳氏曰告汝不易一説告汝于難之意一説告汝者一定不易矣永敬我所大憂者汝當以君之心為心中者人心同然之理何待於設正縁羣臣徇于私情之一偏則中之理亡矣汝不當偏為私己計當分汝所謀所念以從上各設中理于心則明見利害自有不偏之準在於胸中不至于偏私矣不設中于心則人必倚汝身迂汝心也
  乃有不吉不迪顛越不恭暫遇姦宄音軌我乃劓音乂殄滅之無遺育無俾易種之勇反于兹新邑
  乃有不善不道之人顛隕音尹踰越不恭上命者及暫時所遇為姦為宄劫掠行道者我小則加以劓大則殄滅之無有遺育毋使移其種于此新邑也遷徙道路間關恐姦人乗隙生變故嚴明號令以告勅之
  往哉生生今予將試以汝遷永建乃家
  往哉往新邑也方遷徙之時人懷舊土之念而未見新居之樂音洛故再以生生勉之振起其怠惰而作其趨事也試用也今我將用汝遷永立乃家為子孫無窮之業也新安陳氏曰生生生養不窮之道也末二句應前今予將試以汝遷安定厥邦前以邦言此以家言互文見意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以民家永建而後邦國安定也
  盤庚下
  盤庚既遷奠厥攸居乃正厥位綏爰有衆
  盤庚既遷新邑定其所居正君臣上下之位慰勞去聲臣民遷徙之勞以安有衆之情也此史氏之言
  曰無戲怠懋建大命
  曰盤庚之言也大命非常之命也遷國之初臣民上下正當勤勞盡瘁趨事赴功以為國家無窮之計故盤庚以為戲怠戒之以建大命勉之臨川吳氏曰無戲欲其敬事無怠欲其勤事大命兼民命國命而言建命謂命雖在天立之在我使民有以遂其生國有以永其祚也當時傲上從康習於戯怠未遷則以為憚既遷則以為足不復為自勉自立之計故以此戒之 新安陳氏曰戲即傲上怠即從康戲怠乃其故習未遷則憚以為難既遷則苟以為足未必不謂不必更勉而自可以永命矣命雖在天建立之在我必懋勉而后能立大命必無戲怠而後能懋勉故首以無戲怠矯其舊習而新其精神也
  今予其敷心腹腎腸歴告爾百姓于朕志罔罪爾衆爾無共怒協比讒言予一人
  歴盡也百姓畿内民庶百官族姓亦在其中臨川吳氏曰敷心腹腎腸謂無一不布露也臣民雖既遷盤庚猶慮其强從上命非出本心怨怒未忘故明白洞達以釋其疑 新安陳氏曰朕志下文所言是也意前日浮言之徒必有唱為事定後有罪責之説者故以此言釋衆疑而絶謗讒也
  古我先王將多于前功適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績于朕邦
  古我先王湯也適于山往于亳也契始居亳其後屢遷成湯欲多于前人之功故復扶又反往居亳按立政三亳鄭氏曰東成臯南轘轅西降谷以亳依山故曰適于山也降下也依山地高水下而無河圯之患故曰用下我凶徳嘉績美功也臨川吳氏曰凶徳謂民受水患適亳依山自此民獲其吉所以降其凶徳又成美功於我邦謂湯由亳而興有天下也 王氏炎曰自此至用宏兹賁言所以遷之意以諭臣民也自邦伯師長至篇終既遷之後言欲為之意以望羣臣也此所謂朕志也
  今我民用蕩析離居罔有定極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
  今耿為河水圯壞沈溺墊音店隘民用蕩析離居無有定止將陷于凶徳而莫之救爾謂我何故震動萬民以遷也
  肆上帝將復我高祖之徳亂越我家朕及篤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
  乃上天將復我成湯之徳而治及我國家我與一二篤敬之臣敬承明命用長居于此新邑也
  肆予沖音充人非廢厥謀弔音的由靈各非敢違卜用宏兹賁
  沖童弔至由用靈善也宏賁皆大也言我非廢爾衆謀乃至用爾衆謀之善者指當時臣民有審利害之實以為當遷者言也爾衆亦非敢固違我卜亦惟欲宏大此大業爾言爾衆亦非有他意也蓋盤庚于既遷之後申彼此之情釋疑懼之意明吾前日之用謀略彼既往之傲惰委曲忠厚之意藹然於言辭之表大事以定大業以興成湯之澤於是而益永盤庚其賢矣哉張氏曰盤庚非特不廢人謀卜者鬼謀亦不敢違之是人謀鬼謀皆以為當遷 新安陳氏曰此篇如多于前功以下朱子本疑之如弔由靈宏兹賁等語實難曉姑依前註觀之可也
  嗚呼邦伯師長上聲百執事之人尚皆隠哉
  隠痛也盤庚復歎息言爾諸侯公卿百執事之人庶幾皆有所隠痛於心哉臨川吳氏曰自此至篇終誥臣也新遷之民生理未復諸臣當惻然憫痛愛䕶封植之
  予其懋簡相去聲爾念敬我衆
  相爾雅曰導也我懋勉簡擇導汝以念敬我之民衆也
  朕不肩好去聲貨敢恭生生鞠人謀人之保居叙欽肩任敢勇也鞠人謀人未詳或曰鞠養也我不任好賄之人惟勇於敬民以其生生為念使鞠人謀人之保居者吾則叙而用之欽而禮之也臨川吳氏曰言我不任貪人有能敢於恭承民之生生俾貧富各保其居者則任之敬之
  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若否俯久反罔有弗欽
  羞進也若者如我之意即敢恭生生之謂否者非我之意即不肩好貨之謂二者爾當深念無有不敬我所言也
  無總于貨寳生生自庸
  無毋同總聚也庸民功也此則直戒其所不可為勉其所當為也
  式敷民徳永肩一心
  式敬也敬布為去聲民之徳永任一心欲其久而不替也盤庚篇終戒勉之意一節嚴于一節而終以無窮期之盤庚其賢矣哉蘇氏曰民不悦而猶為之先王未之有也祖乙圯於耿盤庚不得不遷然使先王處之則動民而民不懼勞民而民不怨盤庚徳之衰也其所以信於民者未至故紛紛如此然民怨誹音匪逆命而盤庚終不怒引咎自責益開衆言反覆音複告諭以口舌代斧鉞忠厚之至此殷之所以不亡而復去聲興也後之君子厲民以自用者皆以盤庚藉口予不可以不論臨川呉氏曰用敷布其徳於民永久守此一心而不變也始終不貳之謂一 新安陳氏曰前告衆民後告羣臣言庶幾皆有惻隠之仁心哉新遷之民生理未復尤當視之如傷惻隠以愛之我其懋簡相爾爾當念我衆而不忘敬我衆而不忽也好貨之人不能念敬我衆者也我則不肩任之敢于恭以生民生而安養人者能念敬我衆者也我則叙欽之今我既盡告爾以朕之志所順與否敢恭所順者好貨所否者也汝當無不敬我言也敬我之所否而無總貨寳申不肩好貨之戒也敬我之所若而以生生自用申敢恭生生之訓也爾其用敷為民之徳而永肩一心焉此篇始曰歴告爾百姓于朕志終曰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若否始以朕志告百姓終以朕志告羣臣明示一人之心以通臣民千萬人之心告民以朕志者以釋其疑懼之情告臣以朕志者欲其審好惡之辨前日羣臣唱浮言以惑民者傲上從康其病證也具乃貝玉其病根也今雖已遷而病證猶未退病根猶未除故始曰無戲怠以革傲上從康之病證終曰不肩好貨無總貨寳使除具乃貝玉之病根然後上能敬君命下能仁民生而可以永建國家無窮之基矣
  說命上説音悦三篇内並同
  說命記高宗命傅説之言命之曰以下是也猶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後世命官制詞其原蓋出於此上篇記得説命相去聲下並同之辭中篇記說為相進戒之辭下篇記説論學之辭總謂之命者高宗命説實三篇之綱領故總稱之今文無古文有問傅説版築亦讀書否朱子曰不曾讀書如何有説命三篇之文 史記高宗盤庚弟小乙之子也名武丁以夢得説於傅險中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説
  王宅憂亮陰音庵三祀既免喪其惟弗言羣臣咸諫于王曰嗚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去聲
  亮亦作諒陰古作闇按喪服四制高宗諒陰三年鄭氏註云諒古作梁楣音眉謂之梁闇讀如鶉䳺音淳庵之䳺闇謂廬也即倚廬之廬儀禮剪屏柱楣鄭氏謂柱楣所謂梁闇是也宅憂亮陰言宅憂于梁闇也先儒以亮陰為信默不言則於諒陰三年不言為語復音複而不可解矣君薨百官總己聽於冢宰居憂諒陰不言禮之常也高宗喪父小乙惟既免喪而猶弗言羣臣以其過于禮也故咸諫之歎息言有先知之徳者謂之明哲明哲實為法于天下今天子君臨萬邦百官皆奉承法令王言則為命不言則臣下無所禀令矣問諒陰以他經考之皆以諒陰為信默惟鄭氏獨以為凶廬天子居凶廬豈合禮制朱子曰所引剪屏柱楣是兩事柱音知主反似是從手不從木也蓋始者户北向用草為屏不剪其餘至是改而西向乃剪其餘草始者無柱與楣簷著於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柱其楣架起其簷令稍高而下可作户也梁闇未詳古定制如何不敢輒為之説但假使不如鄭説亦未見天子不可居廬之法 陳氏雅言曰此羣臣進戒高宗之辭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此言有徳者之為法于天下也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式此言有位者之為法于百官也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此言高宗既有明哲之徳固可作則於天下又居天子之位宜承式於百官也於是而言則為命奈之何可不言哉上言天子是泛説下言王方是指言高宗
  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類兹故弗言恭默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
  庸用也高宗用作書告諭羣臣以不言之意言以我表正四方任大責重恐徳不類于前人故不敢輕易發言而恭敬淵黙以思治道夢帝與我賢輔其將代我言矣蓋高宗恭默思道之心純一不二與天無間去聲故夢寐之間帝賚良弼其念慮所孚精神所格非偶然而得者也朱子曰高宗夢傅説分明有個傅説在那裏高宗却不知所以夢見亦是朕兆先見者如此 高宗夢傅説據此則是真有箇天帝與高宗對曰吾賚汝以良弼今人但以主宰説帝謂無形容恐也不得若世間所謂玉皇大帝恐亦不可又曰夢之事只説到感應處高宗夢帝賚良弼必是夢中有帝賚之不得説無此事只是天理亦不得 程子曰夢説之事是𫝊説之感高宗高宗感傅説高宗只思得聖賢之人須是聖賢之人方始應其感若𫝊説非聖賢自不相感如今人卜筮蓍在手事在未來吉凶在書策其卒三者必合矣使書䇿之言不合于理則自不驗高宗至誠思得賢相寤寐不忘故兆朕先見于夢如常人夢寤間事有先得者多矣亦何足怪問高宗往求説耶説來入夢耶曰譬懸鏡於此有物必照亦非鏡往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虚靈善不善必先知之 張子曰高宗夢傅説先見容貌此是最神 張氏文蔚曰誠心求賢寤寐不忘此心足以合上天生賢之心矣高宗之心有以合上天生賢之心上天之心得不應高宗求賢之心陳氏經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嵩前有董五經隠者也伊川聞其名特往造焉至中途遇之曰君非程先生乎先生欲來信息甚大尹子問于伊川伊川曰靜則自明觀此則高宗夢説之事不誣矣然此不可以常情拘常事論也有高宗有傅説則可君非高宗臣非傅説而效其所為必有以私意用人不合於公論者若漢文以夢得鄧通光武以䜟得王梁豈足憑哉 陳氏雅言曰天之生賢將欲以用世而高宗求賢之心能合上天生賢之心賢之處世將欲以得君而高宗求賢之心又能合賢人用世之心
  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説築𫝊巖之野惟肖審詳也詳所夢之人繪音會畫也其形象旁求于天下旁求者求之非一方也築居也今言所居猶謂之卜築傅巖在虞虢即獲反之間肖似也與所夢之形相似
  爰立作相王置諸其左右
  於是立以為相按史記高宗得説與之語果聖人乃舉以為相書不言省文也未接語而遽命相亦無此理置諸左右蓋以冢宰兼師保也荀卿名況著荀子曰學莫便乎近其人置之左右者近其人以學也史臣將記高宗命説之辭先叙事始如此新安陳氏曰王置諸左右蓋不徒相之而必親近之也
  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徳
  此下命説之辭朝夕納誨者無時不進善言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去聲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高宗既相説處上聲之以師傅之職而又命之朝夕納誨以輔台徳可謂知所本矣吕氏曰高宗見道明故知頃刻不可無賢人之言新安胡氏曰相業莫大於輔君徳高宗命相未及他事而責之以納誨輔徳為第一義真知本之論矣蓋其思道精見道明又素學于甘盤而有得故其言如此
  若金用汝作礪音利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
  三日雨為霖高宗托物以喻望説納誨之切三語雖若一意然一節深一節也王氏曰作礪使成器舟楫使濟難霖雨使澤民
  啓乃心沃朕心
  啓開也沃灌溉音蓋也啓乃心者開其心而無隠沃朕心者溉我心而厭飫也陳氏大猷曰相業莫要於輔徳輔徳莫切於格心格心之道非可外求惟以心格心啓開而發之也沃灌而入之也如渴之沃漿神受心領而入之深也 新安陳氏曰高宗命説之初已有渴教之意今欲遂沃其渴教之心説果開誠心以進言高宗心心相孚必有如土受水之沃如所謂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者矣 陳氏雅言曰金而非礪則無以成器此望於説者切矣而猶未也巨川而非舟楫則無以濟險此望于傅説者加切矣而所及猶有限也至大旱而非霖雨則民無以為食望於傅説者至是愈至矣傅説當何如而慰高宗之望哉當啓其心而無隠沃君心而厭飫蓋是時高宗於傅説謂若大旱之望霖雨有渴教之意也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以遂沃其渴教之心沃之一辭有若土壤之焦而受江河之潤欲其漸涵浸漬而入蓋言而不倦而聽之者神領心受而入之深也
  若藥弗瞑眩音面縣厥疾弗瘳若跣先上聲弗視地厥足用傷
  方言曰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眩瘳愈也弗瞑眩喻臣之言不苦口也弗視地喻我之行無所見也王氏炎曰己之有失非説之苦口不能藥己之不明非説之開導不能行 吕氏曰又恐説視己為成徳無以扶持之故譬如跣足之人不視地則為物所傷此高宗倚説為兩耳目一時不可無説也 陳氏經曰受苦口之言免妄行之害皆有望於説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
  匡正率循也先王商先哲王也説既作相總百官則卿士而下皆其僚屬高宗欲傅説暨其僚屬同心正救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湯之迹以安天下之民也陳氏雅言曰相臣之職下統百官上佐天子高宗之於傅説不特望其以己正君而又望其暨百僚同心以正君者誠以君徳之進退係乎羣臣之賢否苟小人衆則説雖賢亦無以獨成正君之功故謂之暨乃僚罔不同心者欲其擇羣才以居庻職則道同徳合庶能左右輔弼交修不逮以正其君然而正君之道當何如哉亦惟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湯之迹以安天下之民而已夫成湯之創業垂統所以遺後嗣者至矣後世之君莫不遵守之故高宗之命傅説先之以俾率先王而後言迪我高后者與君牙所謂用奉若于先王以對楊文武之光命同也成湯之迹商之先王能迪蹈之故高宗欲傅説使其率先王以迪高后也能使其君率先王以迪高后以康兆民則安民之道盡而匡君之道亦盡
  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
  敬我是命其思有終也是命上文所命者新安陳氏曰即相亦惟終之意
  説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答欽予時命之語木從繩喻后從諫明諫之決不可不受也然高宗當求受言於己不必責進言於臣君果從諫臣雖不命猶且承之況命之如此誰敢不敬順其美命乎新安陳氏曰主聖臣直導人使諫在徳不在言君有聖徳則有從諫之實雖不命亦諫能為江海何憂百川之不歸君無聖徳必無從諫之實雖命之亦不諫如器既滿水將焉入高宗以納誨輔徳為命知命相之大本説以從諫克聖復命尤知致君之大本也 陳氏雅言曰高宗之命傅説托物以喻其意故傅説之復高宗亦托物以進其辭謂君之從諫而聖猶木之從繩而正也木之生豈生而皆正惟從繩則無不正君之徳豈生而皆聖惟從諫則無不聖傅説於此將進其中篇陳戒之辭故先説此以廣其從諫之量從諫者人君作聖之功人臣進言之機也高宗欲資之于人故以納誨責其臣傅説使反求諸己故以從諫之道望其君納誨者相臣之職從諫者人君之道也
  説命中
  惟説命總百官
  説受命總百官冢宰之職也
  乃進于王曰嗚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上聲不惟逸豫惟以亂民
  后王天子也君公諸侯也治亂曰亂明王奉順天道建邦設都立天子諸侯承以大夫師長制為君臣上下之禮以尊臨卑以下奉上非為一人逸豫之計而已也惟欲以治民焉耳孫氏曰后王君公皆有君道故曰樹大夫師長皆臣道故曰承后王君公皆有大夫師長以承之大夫以下皆各有長故曰師長 武夷態氏曰明王奉若天道至惟以亂民至哉斯言正萬世為人君者之龜鑑也桀惟不知此而湯有鳴條之師紂惟不知此而武有孟津之會師曠言于晉侯曰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為人君者聞斯言可以悚然懼矣 新安陳氏曰説初見高宗上篇所言只及大略至是乃詳及為君立政之道始望君從諫自此以下至事神則難乃其進諫之綱領條目也 陳氏雅言曰奉若天道孔疏以為象天以設官其説穿鑿不足取集𫝊又無明白訓釋大意謂天生民而不能以自治故立之君君奉天而不能以獨治故任之臣建邦設都立天子諸侯承以大夫師長分地而居之分職而任之者非欲以天下奉一人而使為逸豫之計也惟欲以一人治天下而使之亂民焉耳下文憲天聰明以至事神則難方是詳及為君治民之道
  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
  天之聰明無所不聞無所不見無他公而已矣人君法天之聰明一出於公則臣敬順而民亦從治矣吕氏曰高宗已造明哲之地若火然泉達故説欲廣充高宗之明哲必憲天之聰明而後己也 陳氏大猷曰始告以從諫則聖欲其取人為善也此告以惟聖憲天欲其與天合徳也取人為善固可成性必與天合徳始可以言聖可謂善責難于君矣 新安陳氏曰憲天聰明則君與天一臣民之心均此天理自有不容違者此四句因上文而申言之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悉并反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
  言語所以文身也輕出則有起羞之患甲胄所以衛身也輕動則有起戎之憂二者所以為去聲已當慮其患於人也衣裳所以命有徳必謹於在笥者戒其有所輕予音與干戈所以討有罪必嚴於省躬者戒其有所輕動二者所以加人當審其用于己也王惟戒此四者信此而能明焉則政治無不休美矣朱子曰口非欲起羞而出言不當則反足以起羞甲胄本所以禦戎而用謀不當則反足以起戎衣裳在笥易以與人則不可不謹干戈討有罪則因以省躬四句皆是審底意吕氏曰此憲天聰明之條目也上二事人加於我者不可不防下二事我加於人者不可不省四者皆聰明之發用也知羞戎於未起之前知衣裳干戈於在笥省躬之日非聰明之大者乎 王氏炎曰此所戒皆恐其聰明蔽於私欲而不與天相似也克明則庶幾於天之聰明矣 陳氏大猷曰信於此能明其所當用乃無不休美而無起羞起戎等患矣
  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尼爾反惟其能爵罔及惡徳惟其賢
  庶官治亂之原也庶官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王制曰論去聲定而後官之任官而後爵之六卿百執事所謂官也公卿大夫士所謂爵也官以任事故曰能爵以命徳故曰賢惟賢惟能所以治也私暱惡徳所以亂也 按古者公侯伯子男爵之於侯國公卿大夫士爵之於朝廷此言庶官則爵為公卿大夫士也 吳氏曰惡徳猶凶徳也人君當用吉士凶徳之人雖有過人之才爵亦不可及也吕氏曰官爵及私惡是蔽於私意非憲天聰明矣 董氏鼎曰至聰明者莫如天能法天聰明者莫如聖聖則聰明與天一而臣民莫敢不敬順矣然世之聰明者多明於人而暗於己故必先自治然后可以治人自惟口起羞至乃罔不休聰明之見於脩己者也自惟治亂至惟其賢聰明之見於用人者也
  慮善以動動惟厥時
  善當乎理也時時措之宜也慮固欲其當乎理然動非其時猶無益也聖人酬酢斯世亦其時而已王氏曰事固有善而非時所宜者善如裘葛之良時如寒暑之時時非葛裘雖善何施惟未動審於慮善將動審於時宜然後事順理而當其可矣不顧可否干時而動非聰明也
  有其善喪去聲下同厥善矜其能喪厥功
  自有其善則己不加勉而徳虧矣自矜其能則人不效力而功隳矣
  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
  惟事其事乃其有備有備故無患也張氏曰修車馬備器械事乎兵事則兵有其備故外侮不能為之憂簡稼器修稼政事乎農事則農有其備故水旱不能為之害所謂事事有備無患者如此
  無啓寵納侮無恥過作非
  毋開寵幸而納人之侮毋恥過誤而遂己之非過誤出於偶然作非出於有意新安陳氏曰啓寵納侮即女子小人近之不遜之意過而改之則無過矣恥過而作非則遂非而為惡矣本只無心之過反成有心之惡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居止而安之義安於義理之所止也義理出於勉强則猶二也義理安於自然則一矣一故政事醇而不雜也朱子曰伊尹傅説之言雖為告君而發然人人皆可玩味無不切於己者 陳氏雅言曰此篇以憲天聰明為一篇綱領此皆推言其用功之地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戒其妄動則必至於有失非憲天之聰明也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戒其自滿則必至於招損非憲天之聰明也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此欲其能思患預防不思患預防則蔽於淺近非憲天之聰明也無啓寵納侮無恥過作非此欲其無溺愛徇己或溺愛徇己則縱於私欲非憲天聰明也於此數者能隨事而致其戒則聰明之用與天為一可謂聖矣然其本則又在於人主之一心能先正其心而安於義理之所止則政之所行醇而不雜自無數者之 矣傅説戒高宗可謂至矣而又必總結之惟厥攸居誠以君者政事之根本君心正而事無不正
  音瀆于祭祀時謂弗欽禮煩則亂事神則難
  祭不欲黷黷則不敬禮不欲煩煩則擾亂皆非所以交鬼神之道也商俗尚鬼高宗或未能脱於流俗事神之禮必有過焉祖己戒其祀無豐昵傅説蓋因其失而正之也陳氏曰黷祀將以為欽不知反所以為不欽黷煩皆以為善而為之而乃陷于不善非禮之禮也 新安陳氏曰事神則難以上皆憲天聰明之事事事物物皆有天然至當之理惟聰明者能盡之苟加一毫損益即是私意非天之聰明矣
  王曰㫖哉説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㫖美也古人於飲食之美者必以㫖言之蓋有味其言也服行也高宗贊美説之所言謂可服行使汝不善於言則我無所聞而行之也蘇氏曰説之言譬如藥石雖散而不一然一言一藥皆足以治天下之公患所謂古之立言者
  説拜稽上聲首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協于先王成徳惟説不言有厥咎
  高宗方味説之所言而説以為得于耳者非難行於身者為難王忱信之亦不為難信可合成湯之成徳説於是而猶有所不言則有其罪矣上篇言后克聖臣不命其承所以廣其從諫之量音亮而將告以為治之要也此篇言允協先王成徳惟説不言有厥咎所以責其躬行之實將進其為學之説也皆引而不發之義朱子曰南軒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此特傅説告高宗耳蓋高宗舊學甘盤於義理知之亦多故知得這説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 南軒張氏曰孔子觀上世之化曰大哉知乎雖堯舜之民比屋可封亦能使之由之而已知者聖凡之分也豈可云易乎哉傅説之告高宗高宗蓋知之者恭默思道夢帝賚予良弼非知之明哲者有此乎故君奭篇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而未及乎傅説蓋發高宗之知者甘盤也説故告之以雖已知之此非艱也貴於身親實履之耳此為己知者言也若高宗未克知之而告之曰知之非艱則説為失言矣西山真氏曰忱誠也使高宗以誠為主何患于行乎 李氏曰高宗望説以有言而説勸高宗以力行陳氏經曰未知則知之為難既知則行之為難高宗明哲如此不患不知患行之不力耳知而不行是亦徒知以至誠行之不見其難矣 新安陳氏曰説之意以為王能行而説不言則咎在説説已言而王不行則咎在王不在説也上篇復君以從諫此則責君以行言必實見于行而後始不為徒從也又按知對行言古所未發自傅説始發之而後致知力行為萬世學者為學之法程觀南軒復文公説知字如此其重而文公稱賞其説如此則可見矣 陳氏雅言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謂己知者而言王能誠信之行亦非難此謂能行者而言也知行兩盡信可合於成湯之成徳矣蓋高宗舊學于甘盤明哲作則恭默思道知之有素矣當其望説以有言而説則勸之以力行知之而不能行則義理雖聞于人而與我猶二也知之而能行則義理斯得於己而與我為一矣説命下碧梧馬氏曰前篇訪以政事故説以政事對此篇訪以學故説以學對
  王曰來汝説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終罔顯
  甘盤臣名君奭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遯退也高宗言我小子舊學于甘盤已而退于荒野後又入居于河自河徂亳遷徙不常歴敘其廢學之因而歎其學終無所顯明也無逸言高宗舊勞于外爰暨小人與此相應國語亦謂武丁入于河自河徂亳唐孔氏曰高宗為王子時其父小乙欲其知民之艱苦故使居民間也蘇氏謂甘盤遯于荒野以台小子語脈推之非是朱子曰予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於荒野東坡解作甘盤遯于荒野據某看只是高宗自言觀上文曰予小子可見但不知當初高宗因甚遯于荒野不知甘盤是甚様人是學箇甚麽今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兼無逸云高宗舊勞于外亦與此相應想見高宗三年不言恭黙思道未知所發又見世間未有箇人强得甘盤所以思得大賢如𫝊説高宗若非傅説想不能致當日之治傅説若非高宗亦不能有所為故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言必相須也
  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音禮爾惟麯糵音曲臬若作和羮爾惟鹽梅爾交修予罔予棄予惟克邁乃訓
  心之所之謂之志邁行也范氏曰酒非麯糵不成羮非鹽梅不和人君雖有美質必得賢人輔導乃能成徳作酒者麯多則太苦糵多則太甘麯糵得中然後成酒作羮者鹽過則鹹梅過則酸鹽梅得中然後成羮臣之於君當以柔濟剛可濟否左右規正以成其徳故曰爾交修予爾無我棄我能行爾之言也孔氏曰交者非一之義陳氏大猷曰訓志猶言格心 陳氏經曰中篇説謂患髙宗之不能行不患臣之不能言此篇高宗謂患説之不能言不患我之不能行 蘇氏曰麯糵鹽梅和而不同也林氏曰交修者剛柔可否相濟以輔予之不逮也新安陳氏曰此高宗因説行之惟艱之言而許之以能行其言也
  説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
  求多聞者資之人學古訓者反之己古訓者古先聖王之訓載修身治天下之道二典三謨之類是也説稱王而告之曰人求多聞者是惟立事然必學古訓深識義理然後有得不師古訓而能長治久安者非説所聞甚言無此理也 林氏曰傅説稱王而告之與禹稱舜曰帝光天之下文勢正同朱子曰而今人只管説治心修身若不見這箇理心是如何地治身是如何地修若如此説資質好便養成箇無能之人資質不好便都執縛不住了傅説曰學于古訓至匪説攸聞蓋聖賢説出道理在裏必學乎此後可以有得經籍古人言學字方自説命始有 吕氏曰學問之博貴有實用非徒為觀美也大而建立大經經綸大業彌綸大化至於贊天地化育皆所謂建事也此所謂有用之學否則所聞雖多亦奚以為 西山眞氏曰大學之道自格物致知推而至於治國平天下蓋致知所以明理理明則見諸行事者舉而措之耳此求多聞建事之意也古者學與事為一故精義所以致用利用所以崇徳本末非二致也後世學與事為二故求道者以政事為粗迹任事者以講學為空言不知天下未嘗有無理之事無事之理老莊言理而不及事是有無事之理也管商言事而不及理是有無理之事也深味傅説之言則古先聖王之正𫝊可以識矣 王氏曰求多聞而不惟古訓是式則是非無所考正而所聞愈惑矣 陳氏雅言曰自此以下乃傅説論學之辭古人言學自傅説君臣始王者傅説稱其君之辭所以起其君之聽也蓋求多聞者建事之本而學古訓者明理之要欲建事而非多聞之求則所知有限固不足以立事既能多聞而非古訓之學則擇而不精亦安保其無失哉此建事者不徒貴於多聞而尤貴於學古也
  惟學遜志務時敏厥脩乃來允懷于兹道積于厥躬遜謙抑也務専力也時敏者無時而不敏也遜其志如有所不能敏于學如有所不及虚已受人勤以勵己則其所脩如泉始達源源乎其來矣兹此也篤信而深念乎此其道積於身不可以一二計矣夫修之來來之積其學之得于己者如此朱子曰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他理會若高氣不伏以為無𦂳要不能入細理會得則其修亦不來矣既遜其志又須時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輟亦不濟事須是遜志又務時敏則厥脩乃來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懷于兹二者則道乃積于厥躬積者來得件數多也 李氏曰為學之道常以卑遜自下為心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有若無實若虚遜志之謂也吕氏曰為學之初先要虚心下氣方能受天下之善若氣高則便與為學工夫相背 陳氏經曰信道不篤則所脩雖來亦不堅凝惟允懷於此篤信不忘則來者積聚不散來如日知其所無積如月無忘其所能也 新安陳氏曰驕與怠最害於學驕則志盈善不可入怠則志惰功不可進學不謙卑退遜則無以為入門一於謙退而不務時敏則又不能進步遜則不驕敏則不怠遜而濟以敏厥修所以來也道我所固有非自外來來云者如斯仁至矣之謂也積云者如由有諸己之信而進於充實之美也 陳氏雅言曰厥脩乃來是遜志時敏之效道積厥躬是允懷於兹之效脩之來來之積其功效雖有淺深之不同然合而言之則皆自學之事也
  惟斆音效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徳修罔覺
  斆教也言教人居學之半盖道積厥功者體之立斆學于人者用之行兼體用合内外而後聖學可全也始之自學學也終之教人亦學也一念終始常在於學無少間去聲斷則徳之所修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或曰受教亦曰斆斆於為學之道半之半須自得此説極為新巧但古人論學語皆平正的實此章句數非一不應平聲中間一語獨爾巧險此蓋後世釋教機權而誤以論聖賢之學也朱子曰惟斆學半蓋己學既成居於人上則須教人自學者學也而教人者亦學也蓋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教人是斆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始之所以學者學也終之所以教人者亦學也自學教人無非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徳之脩也又曰傅説此段説為學工夫極精密伊尹告太甲者極痛切 因説斆學半或舉葛氏解云傅説與王説我教你者只是一半事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謂之終始曰近見喻子才跋某人説命解後亦引此説吕伯恭亦如此説某舊為同安簿時學中一士子作書義如此説見他説得新巧大喜之先説王人求多聞後面説得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數語是平正實語不應中間翻空一句如此深險如斆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棹放冷處教他自得此語全似禪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亦只依古註 西山真氏曰曰終始不曰始終學無止法也上言道之積下言徳之修以理之共由言之謂之道以理之自得言之謂之徳非有二也 任氏曰修乃來者可見修罔覺者不可見惟其有可見之功此厥修之進於乃來惟其無可見之迹此徳脩之妙於罔覺 陳氏雅言曰自學學之半也教人亦學之半也能自學而不能教人則是能成己而不能成物能明徳而不能新民非學之全也必始之自學念念不忘常在於學終之教人亦念念不忘常在於學則徳之所脩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此為學之極功也
  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
  憲法愆過也言徳雖造去聲於罔覺而法必監于先王先王成法者子孫之所當守者也孟子言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亦此意張氏曰監先王成憲欲高宗以湯為法也 陳氏大猷曰徳修罔覺則徳盛矣必監先王成憲始能無愆何耶蓋先王之道徳法度皆成憲之所在歴萬世而無𡚁者也佛老之學其凝神坐忘亦幾于徳修罔覺者矣惟不知監先王成憲故學其所學而非先王之學徳其所徳而非先王之徳是以流𡚁不可勝救 吕氏曰無愆徳之至難也舜徳盛矣臯陶惟曰罔愆而已 陳氏經曰自遜志至典學乃學之次序監先王成憲乃學之凖的
  惟説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式用也言高宗之徳苟至於無愆則説用能敬承其意廣求俊乂列于衆職蓋進賢雖大臣之責然高宗之徳未至則雖欲進賢有不可得者彭氏曰大臣以己事君不若以天下之賢事君一相得其人則天下之賢兼收並蓄庶位皆得其人 陳氏大猷曰君莫大于務學以進徳相莫大於為君以求賢 武夷熊氏曰嘗讀孟子謂湯執中立賢無方者今觀商書一則曰敷求哲人二則曰旁招俊乂伊尹萊朱巫賢傅説諸大臣非以其親以其賢也主於賢則有徳是視故不間親主於親則未必皆賢且妨天下之賢路矣信矣立賢無方為不易之中道 陳氏雅言曰為君之道莫大於法祖訓以行其政為相之道莫大于求賢才而任之職然必君徳脩而后相職舉蓋人君之徳苟未至于無愆則惑於聲色而便辟之臣得志惑於貨利而聚斂之臣得志相臣雖欲招俊乂而用之其可得乎故進賢之責雖在於相而用舍之權則在於君君徳之脩替乃賢才進退之所係此欽承之言必繼於無愆之後而旁招之語特為欽承而發也歟
  王曰嗚呼説四海之内咸仰朕徳時乃風
  風教也天下皆仰我徳是汝之教也
  股肱惟人良臣惟聖
  手足備而成人良臣輔而君聖高宗初以舟楫霖雨為喻繼以麯糵鹽梅為喻至此又以股肱惟人為喻其所造益深所望益切矣新安陳氏曰高宗潛黙之久一旦舉説而相之風聲所動四海仰徳然非輔君作聖則無以慰人君之仰説始告君以從諫則聖惟聖時憲是臣以聖期待其君今高宗語説以良臣惟聖是君亦以聖自期待矣
  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専美有商
  先正先世長上聲官之臣保安也保衡猶阿衡作興起也撻于市恥之甚也不獲不得其所也高宗舉伊尹之言謂其自任如此故能輔我成湯功格于皇天爾庶幾明以輔我無使伊尹專美於我商家也傅説以成湯望高宗故曰協于先王成徳監于先王成憲高宗以伊尹望傅説故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陳氏大猷曰尹在畎畝則欲使君為堯舜之君民為堯舜之民其自任之重如此説起版築為相迹與尹同則其自任不可不與尹同 周子曰伊尹恥其君之不及堯舜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學者當志伊尹之所志 西山真氏曰學者口不可一日不誦此言心不可一日不存此念
  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永綏民説拜稽首曰敢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天子之休命
  君非賢臣不與共治賢非其君不與共食言君臣相遇之難如此克者責望必能之辭敢者自信無慊之辭對者對以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衆休命上文高宗所命也至是高宗以成湯自期傅説以伊尹自任君臣相勉勵如此異時高宗為商令王傅説為商賢佐果無愧於成湯伊尹也宜哉朱子曰伊尹告太甲便與傅説告高宗不同伊尹之言諄切懇到蓋太甲資質低不得不然若高宗則無許多病痛所謂黷于祭祀時謂弗欽之類不過此等小事爾陳氏雅言曰高宗言今我而獲説則后得賢矣當與爾共治也説而遇我則賢得后矣當與我共食也以君臣相遇之難而見今日相遇之盛爾其克紹汝君於先王安斯民於永久此以致君澤民之事責其臣也説於是拜稽首以致其敬君之禮而謂之敢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天子之休命者此以致君澤民之事任諸己也君臣之相勉勵如此罔俾阿衡專美有商信哉
  高宗肜日
  高宗肜音容祭有雊雉之異祖己訓王史氏以為篇亦訓體也不言訓者以既有高宗之訓故只以篇首四字為題今文古文皆有高堂隆曰大戊有桑穀生朝武丁有雊雉升鼎皆因災恐懼側身修行故號曰中宗高宗興也勃焉
  高宗肜日越有雊勾去聲
  肜祭明日又祭之名殷曰肜周曰繹音亦雊鳴也於肜日有雊雉之異蓋祭禰廟也序言湯廟者非是陳氏曰祭之明日以禮享祀行事之有司助祭之賓客皆與焉然謂之又祭而不謂之享者以尸猶有鬼神之道也
  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格正也猶格其非心之格詳下文高宗祀豐于昵昵者禰廟也豐於昵失禮之正故有雊雉之異祖己自言當先格王之非心然後正其所失之事惟天監民以下格王之言王司敬民以下正事之言也蘇氏曰武丁不脩人事數祭媚神又豐於親廟儉於逺者敬其父薄其祖此失徳之大者故傅説祖己皆先格而正之孔光曰上天聰明苟無其事變不虚生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變異之來起事有不正也 王氏曰祖考罔非天嗣祀有典不可豐殺訓之使改所謂正厥事
  乃訓于王曰惟天監下民典厥義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上聲民民中絶命
  典主也義者理之當然行而宜之之謂言天監視下民其禍福予音與奪惟主義如何爾降年有永有不永者義則永不義則不永非天夭折其民民自以非義而中絶其命也意高宗之祀必有祈年請命之事如漢武帝五畤音止祀之類祖己言永年之道不在禱祠在於所行義與不義而已禱祠非永年之道也言民而不言君者不敢斥也
  民有不若徳不聽罪天既孚命正厥徳乃曰其如台不若徳不順於徳不聽罪不服其罪謂不改過也孚命者以妖孽音臬為符信而譴詰戰反告之也言民不順徳不服罪天既以妖孽為符信而譴告之欲其恐懼脩省以正徳民乃曰孽祥其如我何則天必誅絶之矣祖己意謂高宗當因雊雉以自省不可謂適然而自恕夫音扶音朔祭豐昵徼福於神不若徳也瀆于祭祀傅説嘗以進戒意或吝改不聽罪也雊雉之異是天既孚命正厥徳矣其可謂妖孽其如我何耶
  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𦙍典祀無豐于昵
  司主𦙍嗣也王之職主於敬民而已徼福於神非王之事也況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其可獨豐於昵廟乎孔氏曰昵近也豐於近廟 馬氏曰昵考也謂禰廟 陳氏經曰為雊雉訓王而書不及雉本以訓王而辭屢及民末始指王而言辭不迫而意獨至矣吕氏曰災異有二失道之君與天隔絶災異之應常遲賢君與天貫通災異之應常速高宗恭黙夢帝精神素與天通又聰明憲天脩徳又與天合故於祀事略過豐飛雉隨即應之此雖過于厚亦過也精誠積久天既賚之過失微形天遽警之固見天之警君無私亦見天之愛君甚速也黷於祭祀禮煩則亂説已知高宗之偏在此㫖哉惟艱領略警省深矣而此心終難除氣質偏厚者尚難變乃知行之果為艱也此篇為雊雉作而進戒之言不及災異獨指大公之道示之非祖己諷諫不敢直言蓋高宗聰明從諫不待深言也
  西伯戡黎
  西伯文王也名昌姓姬氏戡音堪勝也黎國名在上黨壺關之地按史記文王脱羑以九反殷獄曰羑里一曰地名在河内湯陰縣之囚獻洛西之地紂賜弓矢鈇鉞音夫越使得專征伐為西伯文王既受命黎為不道於是舉兵伐而勝之祖伊知周徳日盛既已戡黎紂惡不悛勢必及殷故恐懼奔告于王庶幾王之改之也史録其言以為此篇誥體也今文古文皆有 或曰西伯武王也史記嘗載紂使膠鬲觀兵膠鬲問之曰西伯曷為而來則武王亦繼文王為方伯矣朱子曰西伯戡黎便是這箇事難判斷觀戡黎大故逼近紂都了豈有諸侯臣子而敢稱兵於天子之都乎看來文王只是不伐紂耳其他事亦都做了如伐崇戡黎之類若説文王終守臣節何故伐崇侯虎只是後人因孔子以服事殷一句遂委曲回䕶箇文王説教好看殊不知孔子只是説文王不伐紂耳嘗見雜説云紂殺九侯鄂侯爭之强辯之疾併醢鄂侯西伯聞之竊歎崇侯虎譖之曰西伯欲叛紂怒囚之羑里西伯歎曰父有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君有不明臣不可以不忠豈有君而可叛者乎於是諸侯聞之以西伯能敬上而恤下也遂相率而歸之看來只這般説得平 問西伯戡黎舊説西伯多指文王惟陳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為武王吳才老亦曰乘黎恐是伐紂時事按書序言殷始咎周周人乘黎則殷自此以前未嘗惡周也殷始有惡周之心而周文乘襲戡勝近畿之黎國迫于王都且見征伐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于受曰天既訖我殷命曰恐曰奔告曰訖我殷命則其事勢亦且迫矣恐非文王時事也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而孔子亦稱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為至徳所謂有事君之小心者正文王之事孔子所以謂之至徳也當時征伐雖或有之未必迫近於畿甸然史記又謂文王伐犬戎伐宻須敗耆國耆即黎也音相近文王得專征伐故伐之二說未知孰是曰此等無證據可且缺之殷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這事勢便自在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則商之忠臣義士何嘗一日忘周自是昏迷耳 問孔氏𫝊謂書序是後人𫝊會不足信曰亦不必序只經文謂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則是已交手爭競了紂固無道然亦是武王事勢不相安住不得了仲虺告成湯曰肇我邦于有夏若苖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則仲虺分明言事勢不容住我不誅彼則彼將圖我矣後人多曲為之説以諱之要之自是避不得 臨川吳氏曰黎畿内之國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決不稱兵于紂之畿内武王嗣為西伯其事殷猶文王也其伐殷在於嗣位十有二年之後蓋天命未絶則為君臣一日命絶乃行天罸此事間不容髪今兵既逼王畿祖伊恐而奔告則震撼甚矣豈得戡黎之後班師而去復就臣位而紂恬不以為意也竊疑戡黎之師當是伐紂之時當時近畿有小國周師先戡黎而遂乘勝以進紂都也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
  下文無及戡黎之事史氏特標此篇首以見音現祖伊告王之因也祖姓伊名祖己後也奔告自其邑奔走來告紂也
  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去聲我後人惟王淫戲用自絶
  祖伊將言天訖殷命故特呼天子以感動之訖絶也格人猶言至人也格人元龜皆能先知吉凶者言天既已絶我殷命格人元龜皆無敢知其吉者甚言凶禍之必至也非先王在天之靈不佑我後人我後人淫戲用自絶于天耳
  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
  康安虞度入聲也典常法也紂自絶于天故天棄殷不有康食饑饉音近荐臻也不虞天性民失常心也不迪率典廢壞常法也新安陳氏曰詩曰自天降康豐年穰穰以豐穰為降康則不有康食為天降饑饉明矣書之言性此第三見蓋謂人所受于天之性為私欲所蔽而不能省察也
  今我民罔弗欲喪去聲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摰音至今王其如台
  大命非常之命摰至也史記云大命胡不至民苦紂虐無不欲殷之亡曰天胡不降威於殷而受大命者何不至乎今王其無如我何言紂不復能君長上聲我也上章言天棄殷此章言民棄殷祖伊之言可謂痛切明著矣
  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紂歎息謂民雖欲亡我我之生獨不有命在天乎
  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于天
  紂既無改過之意祖伊退而言曰爾罪衆多參倉含反列在上乃能責其命于天耶吕氏曰責命于天惟與天同徳者方可吕氏曰責命于天必大人與天合徳如孔子謂天生徳于予天未喪斯文桓魋匡人其如子何是也 臨川吳氏曰前與紂言故稱王此以下祖伊退而私言之故稱乃
  殷之即喪去聲指乃功不無戮于爾邦
  功事也言殷即喪亡矣指汝所為之事其能免戮于商邦乎蘇氏曰祖伊之諫盡言不諱漢唐中主所不能容者紂雖不改而終不怒祖伊得全則後世人主有不如紂者多矣愚讀是篇而知周徳之至也祖伊以西伯戡黎不利於殷故奔告于紂意必及西伯戡黎不利於殷之語而入以告后出以語音御人未嘗有一毫及周者是知周家初無利天下之心其戡黎也義之所當伐也使紂遷善改過則周將終守臣節矣祖伊殷之賢臣也知周之興必不利于殷又知殷之亡初無與音預於周故因戡黎告紂反覆乎天命民情之可畏而略無及周者文武公天下之心於是可見林氏曰即喪言不旋踵而亡也 葉氏曰凡事積而成者皆曰功 陳氏經曰善有善之功惡有惡之功蓋其惡之成也 王氏十朋曰指乃功與惟府辜功之功同辜功猶言罪狀 吕氏曰伊反歸于家亦無咎周之辭大凡作事黨友親姻以為是未必是至仇敵亦以為是則是可知矣於此知周之盛徳也微子
  微國名子爵也微子名啓帝乙長子紂之庶母兄也微子痛殷之將亡謀於箕子比干史録其問答之語亦誥體也以篇首有微子二字因以名篇今文古文皆有孔氏曰微圻内國名 唐孔氏曰鄭𤣥以為微箕俱在圻内孔雖不言箕亦當在畿内也比干不言封爵或本無爵或有而不言也 吕氏曰天下有道君子相與公議於朝各盡致君之道天下無道君子相與私議於家各盡致身之道微子與二師宗室大臣與社稷為存亡當紂之時無所致力不得已謀各行其志以不失其義欲知三仁之心此篇可見 陳氏經曰賢人君子忠孝之心不見於安平無事之際毎見於悲傷惻怛之時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底遂陳于上我用沈酗叶句反于酒用亂敗厥徳于下
  父師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弗或者不能或如此也亂治也言紂無道無望其能治正天下也底致陳列也我祖成湯致功陳列于上而子孫沈酗于酒敗亂其徳於下沈酗言我而不言紂者過則歸己猶不忍斥言之也王氏肅曰箕子紂諸父 家語曰比干紂諸父 吕氏曰其者未定之辭或者非斷然之辭商亡形決矣猶曰商其不或能治正四方乎微子猶兾紂一旦悔悟不謂其果不能也 釋文以酒為凶曰酗 吕氏曰沈酗紂自為微子歸之我者蓋以君為體視同已過以商家體統言之故總而言我亦不忍斥言紂也如五子之歌曰萬姓仇予 新安陳氏曰敗于下對陳于上而言祖宗在上如彼而子孫在下如此忝厥祖甚矣深歎傷之
  殷罔不小大好去聲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凡有辜音孤罪乃罔恒胡登反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讎今殷其淪喪去聲若涉大水其無津涯音崖殷遂喪去聲越至于今
  殷之人民無小無大皆好草竊姦宄上而卿士亦皆相師非法上下容隠凡有冒法之人無有得其罪者小民無所畏愳强凌弱衆暴寡方起讎怨爭鬬侵奪綱紀蕩然淪喪之形茫無畔㟁若涉大水無有津涯殷之喪亡乃至于今日乎微子上陳祖烈下述喪亂哀怨痛切言有盡而意無窮數千載之下猶使人傷感悲憤後世人主觀此亦可深監矣新安陳氏曰有罪罔常獲紂為逋逃主如楚無宇之閽逃入王宫執法者不能得之也越及也
  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尺類反狂吾家髦遜于荒今爾無指告予顛隮子細反若之何其基同
  曰者微子更平聲端之辭也何其語辭言紂發出顛狂暴虐無道我家老成之人皆逃遁于荒野危亡之勢如此今爾無所指示告我以顛隕音尹隮墮之事將若之何哉蓋微子憂危之甚特更端以問救亂之策言我而不言紂者亦上章我用沈酗之義張氏曰微子有去之之意陳氏經曰老成皆遁留者父師少師耳 鄭氏曰其語助辭齊魯之間聲讀如姬記曰何居義與此同
  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沈酗于酒此下箕子之答也王子微子也自紂言之則紂無道故天降災自天下言之則紂之無道亦天之數箕子歸之天者以見其忠厚敬君之意與小旻詩言旻音民天疾威敷于下土意同方興者言其方興而未艾也此答微子沈酗于酒之語而有甚之之意下同王氏炎曰自此以下箕子以其意剖析微子之言而答之 新安陳氏曰紂之惡皆原于酒若天所使乃無所歸咎之辭惟紂之沈酗方興而未艾下民化之無怪其為敵讎亦方興而未艾也
  乃罔畏畏咈其耉長上聲舊有位人
  乃罔畏畏者不畏其所當畏也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咈逆也耉長老成之人也紂惟不畏其所當畏故老成舊有位者紂皆咈逆而棄逐之即武王所謂播棄黎老者此答微子發狂耄遜之語以上文特發問端故此先答之陳氏大猷曰沈酗昏迷故當畏者皆無所畏無所畏則無所不至矣以下諸惡皆無畏所致
  今殷民乃攘如羊反竊神祗之犧牷音全牲用以容將食無災
  色純曰犧體完曰牷牛羊豕曰牲犧牷牲祭祀天地之物禮之最重者猶為商民攘竊而去有司用相容隠將而食之且無災禍豈特草竊姦宄而已哉此答微子草竊姦宄之語
  降監殷民用乂讎斂力念反召敵讎不怠罪合于一多瘠音戚罔詔
  讎斂若仇敵掊音裒斂之也不怠力行而不息也詔告也下視殷民凡上所用以治之者無非讎斂之事夫音扶上以讎而斂下則下必為敵以讎上下之敵讎實上之讎斂以召之而紂方且召敵讎不怠君臣上下同惡相濟合而為一故民多饑殍而無所告也此答微子小民相為讎敵之語
  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顛隮
  商今其有災我出當其禍敗商若淪喪我斷無臣僕他人之理詔告也告微子以去為道蓋商祀不可無人微子去則可以存商祀也刻害也箕子舊以微子長且賢勸帝乙立之帝乙不從卒立紂紂必忌之是我前日所言適以害子子若不去則禍必不免我商家宗祀始隕墜而無所托矣箕子自言其義決不可去而微子之義決不可不去也此答微子淪喪顛隮之語王氏炎曰微子不去殺身之禍恐不獨在比干尚何其祀之可續乎故曰我乃顛隮 陳氏經曰忠臣之於國明知天命之將絶未嘗不勉强扶持之以求萬一之幸未有安坐而視其亡者 新安陳氏曰箕子自言我罔為臣僕其後終不臣周不負斯言矣微子本有欲去之意故箕子於此深贊其去之之謀前後文尤相照應
  自靖人自獻于先王我不顧行遯
  上文既答微子所言至此則告以彼此去就之義靖安也各安其義之所當盡以自達其志於先王使無愧於神明而已如我則不復顧行遯也按此篇微子謀於箕子比干箕子答如上文而比干獨無所言者得非比干安於義之當死而無復言歟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三仁之行胡孟反雖不同而皆出乎天理之正各得其心之所安故孔子皆許之以仁而所謂自靖者即此也 又按左傳去聲楚克許許男面縛銜璧衰絰音催迭輿櫬以見楚子楚子問諸逢伯逢伯曰昔武王克商微子啓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音弗之焚其櫬禮而命之然則微子適周乃在克商之後而此所謂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遁於外耳論去聲微子之去者當詳於是問微子篇曰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一段於三仁之去就死生未知其所以當留當去當死之切當不可易處蓋嘗因是妄謂微子以宗國將亡不勝其憂愁無聊之心而謀出處於箕子比干故箕子為言我興受其敗不可逃免當與宗國俱為存亡故雖商祀或至淪亡我亦誓不臣屬他人蓋將諫紂紂不聽亦不敢苟全逃死而比干無以言者孔氏所謂心同不復重言是也其後比干果以諫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豈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諫者庶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紂遂殺之則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豈欲隠晦自存以苟全其生哉亦猶比干之諫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紂囚之而不置之死則箕子豈固欲自經於溝瀆而為匹夫之諒哉故因遂佯狂而為奴蓋亦未欲即死庶幾彌縫其失而兾其萬有一之開悟耳蓋諫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本心也諫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紂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紂而殺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則皆然耳至於箕子為微子之計則其意豈不以謂吾三人者皆宗國之臣利害休戚事體一同皆當與社稷俱為存亡不可復顧明哲保身之義然而微子國之元子也往者紂未立吾嘗言於帝乙而立子帝乙不從而立紂是以紂卒疑吾兩人故吾舊所云者足以害子子若起諫紂則紂益生疑非惟不從害必先及子而併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毫髪益於紂而遽死可惜也東萊所謂人先有疑心則雖盡忠與言而未必聽蓋疑心先入而為之主是也故微子不可留但當遁逃而出乃合於道又況我與比干既留諫以事紂則存亡未可知萬一不死固罔為人臣僕此心已堅定則亦不可使成湯以來廟不血食況汝為元子又居危疑之地義當逃去萬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於至誠惻怛之心無所為而為之故孔子並稱三仁或以此歟朱子曰此説得之史記亦説箕子諫而見囚也 延平先生説三仁事云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以此語推之三仁之心只欲紂改過而圗存比干之殺身蓋非得已箕子亦偶未見殺耳非有意於為奴也事勢既邇微子自是亦只得全身以存先王之祀皆理不得不然者使其先有殺身强諫之心則亦不得為仁人矣箕子比干都是一樣心箕子偶然不衝著紂之怒不殺他然見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諫無益於國徒使人君有殺諫臣之名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諫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難處被他監繫在那𥚃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説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處故曰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雖狂心則定也張氏廷堅曰君子之去就死生其志在於天下國家而不在於一身故其死者非沽名生者非懼禍引身以去者非忘君也故微子得奉先之孝比干盡事君之節箕子全愛君之仁微子自獻以其孝箕子比干自獻以其忠然書載箕子微子之言而比干不與焉蓋人臣之義莫易明于死節莫難明于去國而屈辱用晦者尤所難辨也比干以死自誓無足為疑而箕子不免云云者重去就之義也 張氏曰三仁之志各有所在微子自謀存宗祀以獻於先王比干自謀死諫以獻于先王箕子自謀佯狂俟紂改過以獻於先王後世以死生為重古人以義理為重後世志慮淺狹故見死惟高節古人智慮廣大故以死為常事或去或死或生初無高下義之所在三人各安之矣 李太白比干廟碑曰昔殷王毒痡公獨死之非捐生之難處死之難故不可死而死是輕其生非孝也可死而不死是重其死非忠也周武以三分之業有諸侯之師實其十亂之謀總其一心之衆當公之存也乃戢彼西土及公之喪也乃觀於孟津公存而殷存公喪而殷喪興亡兩繫豈不重歟夫子稱殷有三仁豈無微㫖敢頌之曰存其身存其宗亦仁矣存其名存其祀亦仁矣亡其身圖其國亦仁矣若進死者退生者狂狷之士將奔走之褒生者貶死者宴安之人將殞力焉故同歸諸仁各順其志 栁子厚箕子碑曰當其周時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圖存國無其人誰與興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則先王隠忍而為此其有志於斯乎 五峰胡氏曰堯舜與賢三王與嫡所以一民心重天下也然大君人命所係興亡之本聖人有權焉未嘗執一也是以武王雖弟上承文王之命而終不失為君帝乙亦賢君也泥於立嫡而不知紂之足以亡天下也亦不知變之過矣使帝乙而知是道商之卜世猶未可知也 新安陳氏曰我以不去為義之所安微子則以去為義之所安也反之吾心而果安則獻之先生而無愧對越先王之心不外乎吾心而已若比干則死其心之所安歟箕子又謂若我則留而不去不復顧慮行遯矣













  書經大全卷五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六
  明 胡廣等 撰
  周書
  周文王國號後武王因以為有天下之號書凡三十二篇史記后稷封于邰别姓姬氏𫝊十三世至季歴季歴生昌為西伯西伯崩太子發立是為武王 陳氏曰文王二十四年生武王四十八年即諸侯位在位五十年年九十七而終武王年七十三而嗣位嗣位十三年而伐紂為天子七年而終年九十三也
  泰誓上
  泰大同國語作大武王伐殷史錄其誓師之言以其大會孟津編書者因以泰誓名之上篇未渡河作後二篇既渡河作今文無古文有 按伏生二十八篇本無泰誓武帝時偽泰誓出與伏生今文書合為二十九篇孔壁書雖出而未𫝊於世故漢儒所引皆用偽泰誓如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為烏太史公記周本紀亦載其語然偽泰誓雖知剽竊音切經傳去聲所引而古書亦不能盡見故後漢馬融得疑其偽謂泰誓按其文若淺露吾又見書𫝊多矣所引泰誓而不在泰誓者甚多至晉孔壁古文書行而偽泰誓始廢 吳氏曰湯武皆以兵受命然湯之辭裕武王之辭迫湯之數音所桀也恭武之數紂也傲學者不能無憾疑其書之晚出或非盡當時之本文也朱子曰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二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亡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蓋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于武王之伐紂觀政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此處不容有毫髪之差天理人欲王道霸術之所以分其端待在于此爾王氏炎曰古文泰字只用大字今文遂以泰易大泰者大之至 吳氏曰按帝辛本紀稱紂
  書稱受或二字古通用
  惟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
  十三年者武王即位之十三年也春者孟春建寅之月也孟津見音現下同禹貢 按漢孔氏言虞芮如税反二國名虞在陜之平陸芮在馮翊質成為文王受命改元之年凡九年而文王崩武王立二年而觀去聲兵三年而伐紂合為十有三年此皆惑於偽書泰誓之文而誤解九年大統未集與夫音扶下同觀政于商之語也古者人君即位則稱元年以計其在位之久近常事也自秦惠文始改十四年為後元年漢文帝亦改十七年為後元年自後説春秋因以改元為重歐陽氏曰果重事歟西伯即位已改元年中間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去聲其居喪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聽訟逺矣而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文王受命改元武王冒文王之元年者皆妄也歐陽氏之辨極為明著但其曰十一年者亦惑於書序十一年之誤也詳見序篇又按漢孔氏以春為建子之月蓋謂三代改正朔必改月數改月數必以其正為四時之首序言一月戊午既以一月為建子之月而經又係之以春故遂以建子之月為春夫改正朔不改月數於太甲辨之詳矣而四時改易尤為無藝法制也冬不可以為春寒不可以為暖固不待辨而明也或曰鄭氏箋詩維暮之春亦言周之季春於夏為孟春曰此漢儒承襲之誤耳且臣工詩言維暮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音余音烏皇來牟將受厥明蓋言暮春則當治其新畬矣今如何哉然牟麥將熟可以受上帝之明賜夫牟麥將熟則建辰之月夏正季春審矣鄭氏於詩且不得其義則其攷之固不審也不然則商以季冬為春周以仲冬為春四時反逆皆不得其正豈三代聖人奉天之政乎朱子曰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經云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必差誤説者乃以十一年為觀兵尤無義理舊有人引洪範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則十有一年之誤可知矣問子丑寅之建正如何曰此是三陽之月若秦用建亥之月為正直是無謂大抵三代更易須著如此更易一畨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
  王曰者史臣追稱之也友邦親之也冢君尊之也越及也御事治平聲事者庶士衆士也告以伐商之意且欲其聽之審也
  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丹上聲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亶誠實無妄之謂言聰明出於天性然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萬物之生惟人得其秀而靈具四端備萬善知覺獨異於物而聖人又得其最秀而最靈者天生聰明無待勉强上聲其知先知其覺先覺首出庶物故能為大君於天下而天下之疲癃殘疾得其生鰥寡孤獨得其養舉萬民之衆無一而不得其所焉則元后者又所以為民之父母也夫音扶天地生物而厚於人天地生人而厚於聖人其所以厚於聖人者亦惟欲其君長上聲乎民而推天地父母斯民之心而已天之為去聲民如此則任元后之責者可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之義乎商紂失君民之道故武王發此是雖一時誓師之言而實萬世人君之所當體念也朱子曰氣質之性古人雖不曾説著考之經典却有此意如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天乃錫王勇智皆此意也湯武征伐皆先自説一段義理 新安陳氏曰萬物莫不禀氣於天受形於地乾稱父坤稱母此天地所以為萬物一大父母也 孫氏曰天地能生萬物而不能成所以成之者君也 唐氏曰配天地以作民父母與易象言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者一也 陳氏經曰人者萬物之一也物得氣之偏人得氣之全此人性所以獨靈于物然人雖有此靈有不能保此靈者必得聰明之君以父母之斯民始得以各全其靈聰明亦靈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而為靈之靈者耳 吕氏曰此雖誓師之辭乃六經之統攝百王之標凖 碧梧馬氏曰作民父母一語武王以之首泰誓箕子以之終皇極 陳氏雅言曰造化生物之仁聖人養民之仁亶聰明作元后者天之意也作民父母者君之責也天地為萬物之父母聖人為萬民之父母武王於誓師之首言此以見人君當與天地同其徳而盡君師之責也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
  受紂名也受是酉反孔𫝊云受紂也音相亂馬氏曰受讀曰紂鄭氏云紂帝乙之子帝乙愛而欲立之號曰受後時人轉稱為紂言紂慢天虐民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也慢天虐民之實即下文所云也
  沈湎音免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臺榭陂班糜反池侈服以殘害于爾萬姓焚炙之石反忠良刳音枯它歴反孕婦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勲未集
  沈湎溺于酒也冒色冒亂女色也族親族也一人有罪刑及親族也世子弟也官使不擇賢才惟因父兄而寵任子弟也土高曰臺有木曰榭澤障曰陂停水曰池侈奢也焚炙炮烙音庖洛刑之類刳剔割剝也皇甫謐音宻云紂剖比干妻以視其胎未知何據紂虐害無道如此故皇天震怒命我文考敬將天威以除邪虐大功未集而文王崩愚謂大勲在文王時未嘗有意至紂惡貫盈武王伐之叙文王之辭不得不爾學者當言外得之問諸儒之説以為武王未誅紂則稱文王為文考以明文王在位未嘗稱王之證及既誅紂乃稱文考為文王然既曰文考則其諡定矣若如其言將稱為文公耶朱子曰此等事無證佐皆不可曉闕之可也文武無伐紂之心而天與之人歸之其勢必誅紂而後已故有肅將天威大勲未集之語但紂罪未盈天命未絶故文王猶得以三分之二而服事紂若使文王未崩十二三年紂惡不悛天命已絶則孟津之事文王亦豈得而辭哉以此見文武之心未嘗不同皆無私意視天與人而已因説文王事商曰文王且是做得從容不迫武王便去伐商太猛耳文王伐崇伐宻戡黎等事又自顯
  然書説王季勤勞王家詩云太王翦商都是他子孫自説不成他子孫誣其父祖春秋分明説泰伯不從是不從甚底事若泰伯當武王之世也只是為諸侯但時措之宜聖人又有不得已處横渠云商之中世都棄了西方之地不管他所以戎狄復進入中國太王所以遷於岐然岐下也只是箇荒涼之地太王自去立箇家計如此 陳氏大猷曰敬者萬善之本不敬者萬惡之本人雖至愚猶知敬天今紂天且不敬宜其衆惡日深也
  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冢君觀政于商惟受罔有悛音筌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遺厥先宗廟弗祀犧牲粢音咨音成既于凶盜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懲音澄其侮
  肆故也觀政猶伊尹所謂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八百諸侯背商歸周則商政可知先儒以觀政為觀兵誤矣悛改也夷蹲踞音存句也武王言故我小子以爾諸侯之向背觀政之失得於商今諸侯背叛既已如此而紂無有悔悟改過之心夷踞而居廢上帝百神宗廟之祀犧牲粢盛以為祭祀之備者皆盡于凶惡盜賊之人即箕子所謂攘竊神祗之犧牷牲者也受之慢神如此乃謂我有民社我有天命而無有懲戒其侮慢之意朱子曰伊川謂無觀政之事非深見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謂存名教而發也若有心要存名教而於事實有所改易則夫子之錄泰誓武成而不存名教甚矣近世有存名教之説大害事將聖人心迹都做兩截看了殊不知聖人所行便是名教若所行如此而所教如彼則非所以為聖人矣程子曰觀政之説必無此理如今日天命絶則紂今日便是獨夫豈容更留之三年今日天命未絶便
  是君也為之臣子者敢以兵脅君乎 林氏曰夷如原壤夷俟之夷紂不祀武伐之如葛不祀湯伐之也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佑助寵愛也天助下民為之君以長之為之師以教之君師者惟其能左右上帝以寵安天下則夫有罪之當討無罪之當赦我何敢有過用其心乎言一聽於天而已朱子曰這箇道理雖人所固有若非聖人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你不曉得我説在這裏教你曉你不會做底我做下様子在此與你做只是要持守這箇道理教他常立在世間上柱天下柱地常如此端正纔一日無人維持便顚倒了少間腳柱天頭柱地顚倒錯亂便都壞了所以説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天只得生你付得這道理與你做與不做却在你做得好也由你做得不好也由你所以又為之立君師以作成之既撫養你又教導你使無一夫不遂其性如堯舜之時真箇是寵綏四方只是世間不好底人不定疉底事纔遇堯舜都安帖平定了所以謂之克相上帝蓋助上帝之所不及也自秦漢以來講學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業然無人知明徳新民之事君道間有得其一二而師之道則絶無矣 陳氏經曰後世之君刑政徒尚教化不立不知師道不盡則不足以盡君道矣武王之意謂紂既不能當君師之任則任君師獨不在我乎我當相天以討紂之有罪而綏定天下之無罪者所不得而私也 陳氏雅言曰天能與人以耳目口鼻之形而不能使之無飢餓凍餒之患天能賦人以仁義禮智之性而不能使之無氣禀物欲之蔽故立之君以養之為之師以教之為君師者當曰天之命我者非以君位而貴我非以師位而尊我惟其能相上帝之所不及撫養之使無一之不遂其生教導之使無一之不成其性然後可以無負乎上天立君師之意蓋是時紂暴虐君師之道廢故武王誓師之際首及乎此
  同力度徳同徳度義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
  度量度也徳得也行道有得於身也義宜也制事達時之宜也同力度徳同徳度義意古者兵志之詞武王舉以明伐商之必克也林氏曰左氏襄三十一年魯穆叔曰年鈞擇賢義鈞以卜昭二十六年王子朝曰年鈞以徳徳鈞以卜蓋亦舉古人之語文勢正與此同百萬曰億紂雖有億萬臣而有億萬心衆叛親離寡助之至力且不同況徳與義乎林氏曰凡勝負之理力同則有徳者勝徳同則有義者勝度徳校善惡也度義校曲直也 介軒董氏曰行道有得於身身當作心按孟子曰道若大路然邵子曰道猶路也萬古在前萬世在後誰能不由此道而行凡日用事物當然之理決不可不由者是之謂道道乃衆人公共之路必須能行此道而有得於吾心然後可謂之徳禮記鄉飲酒曰徳者得也得於吾身也朱子暮年榜公堂取據於徳一條改有得於身為有得於心仍俾六經用此為通例禮記其身已是切己終必曰心益見向裏下工夫耳 新安陳氏曰此謂百萬曰億洛誥中又謂十萬曰億韋昭注楚語曰十萬曰億古數也秦改制始以萬萬為億今解尚書合主十萬為億之説百萬為億未見所本
  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
  貫通盈滿也言紂積惡如此天命誅之今不誅紂是長惡也其罪豈不與紂鈞乎如律故縱者與同罪也唐孔氏曰紂之惡如繩貫物其貫已滿
  予小子夙夜祗懼受命文考類于上帝宜于冢土以爾有衆底天之罸祗音支
  底致也冢土大社也祭社曰宜上文言縱紂不誅則罪與紂鈞故此言予小子畏天之威早夜敬懼不敢自寧受命於文王之廟告于天神地祗以爾有衆致天之罸於商也王制曰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七到反乎禰受命文考即造乎禰也王制以神尊卑為序此先言受命文考者以伐紂之舉天本命之文王武王特禀文王之命以卒其伐功而已陳氏經曰紂之惡在不敬上天文王之徳在肅將天威武王之徳在夙夜祗懼敬與不敬聖狂分焉興亡判焉
  天矜音京于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時哉弗可失
  天矜憐於民民有所欲天必從之今民欲亡紂如此則天意可知爾庶幾輔我一人除其邪穢音畏永清四海是乃天人合應之時不可失也林氏曰天之立君専以為民故武王於一篇之中三致意焉首言元后作民父母以見紂之不能為民父母也次言作之君師以見紂之不能為君師也末言民欲天必從以見民之欲亡紂而伐之必克也去一紂則惡根除故永清四海堯授舜舜授禹天實與之則堯舜不可失其與之之時湯放桀武王伐紂天實奪之則湯武不可失其取之之時故韓獻子曰文王率商之叛國以事紂惟知時也禮運亦曰堯授舜舜授禹湯放桀武王伐紂時也 陳氏經曰君源也民流也源清則流清四海本清紂汙濁之伯夷太公所以避之以待天下之清也去紂而除其穢惡則清其源而天下清矣
  泰誓中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師畢㑹王乃㣘循去聲師而誓戊音茂
  次止徇循也河朔河北也戊午以武成考之是一月二十八日唐孔氏曰左莊三年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此直取止舍之義非春秋三日例也 林氏曰漢律歴志曰周師初發以殷之十一月戊子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夘朔至戊午渡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師行日三十里凡三十一日渡河三日三誓師上篇不言日以中篇攷當是丁巳日在河南將渡孟津時誓而後渡河也中篇是戊午既渡而次河北所誓下篇戊午明日將趨商郊誓而後行也三令五申謹之至也
  曰嗚呼西土有衆咸聽朕言
  周都豐鎬其地在西從武王渡河者皆西方諸侯故曰西土有衆吕氏曰上篇言友邦冢君御事庶士先諸侯而後西土之人所以明尊卑之分也中下篇先及西土立法自近者始 新安陳氏曰伐紂之誓凡四上篇併諸侯凡從者誓之中下篇惟誓西伯所統者至牧誓又併諸侯凡從者誓之篇末軍法甚明
  我聞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無度播棄犂老昵比音溺備罪人淫酗音煦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音求脅權相滅無辜音孤音喻天穢徳彰聞
  惟日不足者言終日為之而猶為不足也將言紂力行無度故以古人語發之無度者無法度之事播放也犂黧通黑而黄也微子所謂耄遜于荒是也老成之臣所當親近者紂乃放棄之罪惡之人所當斥逐者紂乃親比之酗醉怒也肆縱也臣下亦化紂惡各立朋黨相為仇讐脅上權命以相誅滅流毒天下無辜之人呼天告寃腥穢之徳顯聞于上吕氏曰為善至極則至治馨香為惡至極則穢徳彰聞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國天乃佑命成湯降黜夏命
  言天惠愛斯民君當奉承天意昔紂不能順天流毒下國故天命成湯降黜夏命
  惟受罪浮于桀剝喪去聲元良賊虐諫輔謂己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厥鑒惟不逺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夢協朕卜襲音習于休祥戎商必克浮過剝落喪去也古者去國為喪元良微子也諫輔比干也謂己有天命如答祖伊我生不有命在天之類下三句亦紂所嘗言者鑒視也其所鑒視初不在逺有夏多罪天既命湯黜其命矣今紂多罪天其以我乂民乎襲重平聲也言我之夢協我之卜重有休祥之應知伐商而必勝之也此言天意有必克之理張氏曰即所謂商鑒不逺在夏后之世 林氏曰其者未定之辭猶曰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言之于未然之前辭當如此 新安胡氏曰蔡𫝊言伐商以伐訓戎謂以兵戎伐之也
  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雖有周親不如仁人
  夷平也夷人言其智識不相上下也治亂曰亂十人周公旦召音邵公奭音式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上聲宜生南宫适其一文母孔子曰有婦人焉九人而已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蓋邑姜也九臣治外邑姜治内言紂雖有夷人之多不如周治臣之少而盡忠也周至也紂雖有至親之臣不如周仁人之賢而可恃也此言人事有必克之理朱子曰馬氏云亂治也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今朕必往
  過廣韻曰責也武王言天之視聽皆自乎民今民皆有責於我謂我不正商罪以民心而察天意則我之伐商斷都玩反必往矣蓋百姓畏紂之虐望周之深而責武王不即拯己於水火也如湯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之意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或問此若有不同如何朱子曰天豈曾有耳目以視聽只是自民之視聽便是天之視聽如帝命文王豈天諄諄然命之只是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恁地便是帝命之也又曰若一件事民人皆以為是便是天以為是若民人皆歸往之便是天命之也此處甚微故其理難看 問天視天聽謂天即理也曰天固是理然蒼蒼者亦是天在上而有主宰者亦是天各隨他所説今既曰視聽即理又如何會視聽雖説不同又却只是一箇知其同不妨其為異知其異不害其為同 新安陳氏曰百姓有過恐只如萬方有罪之意耳 王氏曰在予一人蓋以其身任天下之責不如是不足以為天吏也
  我武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侵于之疆取彼凶殘我伐用張于湯有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舉侵入也凶殘紂也猶孟子謂之殘賊武王弔民伐罪於湯之心為益明白於天下也自世俗觀之武王伐湯之子孫覆湯之宗社謂之湯讐可也然湯放桀武王伐紂皆公天下為心非有私於己者武之事質之湯而無愧湯之心驗之武而益顯是則伐商之舉豈不於湯為有光也哉朱子曰武王威武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侵彼紂之疆界取其殘賊而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
  勗哉夫子罔或無畏寧執非敵百姓懔懔力錦反若崩厥角嗚呼乃一徳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勗勉也夫子將去聲士也勉哉將士無或以紂為不足畏寧執心以為非我所敵也商民畏紂之虐懔懔若崩摧其頭角然言人心危懼如此汝當一徳一心立定厥功以克永世也林氏曰考之孟子疑此二篇必有所增損潤色其字大抵相同其意㫖則有不同者蓋康誥伏生所𫝊泰誓孔壁續出孔氏為隸古定其聞必有不能曉而以意増損者則今泰誓康誥與孟子所舉不同者以此 董氏鼎曰勗哉數語固不以至仁伐至不仁而萌倖勝輕敵之心亦不以羣臣同心同徳而忘一徳一心之戒聖人之重用民命臨事而懼也如此
  泰誓下
  時厥明王乃大巡六師明誓衆士
  厥明戊午之明日也古者天子六軍大國三軍是時武王未備六軍牧誓叙三卿可見此曰六師者史臣之詞也
  王曰嗚呼我西土君子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于民
  天有至顯之理其義類甚明至顯之理即典常之理也紂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典常之道褻狎侮慢荒棄怠惰無所敬畏上自絶于天下結怨于民結怨者非一之謂下文自絶結怨之實也林氏曰君子統上下而言越王句踐伐吳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則士卒亦可言君子
  音酌朝涉之脛形定下定二反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音敷四海崇信姦回放黜師保屏音丙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竒技淫巧以悦婦人上帝弗順祝降時喪去聲爾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罰
  斮斫也孔氏曰冬月見朝涉水者謂其脛耐寒斫而視之史記云比干强諫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遂剖比干觀其心痡病也作刑威以殺戮為事毒病四海之人言其禍之所及者逺也回邪也正士箕子也郊所以祭天社所以祭地竒技謂竒異技能淫巧為過度之巧列女傳紂膏銅柱下加炭令有罪者行輒墮炭中妲己乃笑夫欲妲己之笑至為炮烙之刑則其竒技淫巧以悦之者宜無所不至矣祝斷音煅也言紂於姦邪則尊信之師保則放逐之屏棄先王之法囚奴中正之士輕廢奉祀之禮專意汚褻音烏泄之行胡孟反悖亂天常故天弗順而斷然降是喪去聲亡也爾衆士其勉力不怠奉我一人而敬行天罰乎
  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讐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樹徳務滋除惡務本肆予小子誕以爾衆士殄殱乃讐爾衆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
  洪大也獨夫言天命已絶人心已去但一獨夫耳孟子曰殘賊之人謂之一夫武王引古人之言謂撫我則我之君也虐我則我之讐也今獨夫受大作威虐以殘害于爾百姓是乃爾之世讐也務専力也植徳則務其滋長上聲上聲惡則務絶根本兩句意亦古語喻紂為衆惡之本在所當去故我小子大以爾衆士而殄絶殱滅汝之世讐也迪蹈登成也殺敵為果致果為毅爾衆士其庶幾蹈行果毅以成汝君若功多則有厚賞非特一爵一級而已不迪果毅則有顯戮謂之顯戮則必肆諸市朝音潮以示衆庶西山真氏曰武王舉古人之言以明民之常情如此若君民之分豈以虐我而遂讐之哉然君民之分不可恃而民之常情不可不察也
  嗚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臨光于四方顯于西土惟我有周誕受多方
  若日月照臨言其徳之輝光也光于四方言其徳之逺被也顯于西土言其徳尤著於所發之地也文王之地止於百里文王之徳達于天下多方之受非周其誰受之文王之徳實天命人心之所歸故武王於誓師之末歎息而言之陳氏雅言曰此武王稱文王聖徳輝光被于逺而著于近故能受天命而得民心也
  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
  無罪猶言無過也無良猶言無善也商周之不敵久矣武王猶有勝負之慮恐為文王羞者聖人臨事而懼也如此林氏曰聖人至誠畏懼之心充實於中則發于言自然如此非有一毫作偽於其間也 董氏鼎曰事幸而集則文考之功不幸不集則予小子之過善則稱親過則稱己禮所當然也又按三篇三數紂之惡發舒萬民之氣天怒已極人怨已深不待牧野之戰而天下已無商矣嗚呼豈非萬世之永鑑哉
  牧誓
  牧地名在朝歌南即今衛州治之南也武王軍於牧野臨戰誓衆前既有泰誓三篇因以地名别之今文古文皆有陳氏曰禹征苖誓只數語甘誓湯誓則一篇武王之誓至四篇世愈降而文愈繁也
  時甲子昩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鉞音越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甲子二月四日也昩冥爽明也昧爽將明未明之時也鉞斧也以黄金為飾王無自用鉞之理左杖以為儀耳旄軍中指麾白則見逺麾非右手不能故右秉白旄也按武成言癸亥陳于商郊則癸亥之日周師已陳牧野矣甲子昩爽武王始至而誓師焉曰者武王之言也逖逺也以其行役之逺而慰勞去聲之也林氏曰言日不言月上本泰誓文也孔氏曰牧野紂近郊三十里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
  司徒司馬司空三卿也武王是時尚為諸侯故未備六卿唐孔氏曰司徒主民治徒庶之政令司馬主兵治軍旅之誓戒司空主土治壘壁以營軍亞次旅衆也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士二十七人亞者卿之貳大夫是也旅者卿之屬士是也師氏以兵守門者猶周禮師氏王舉則從者也千夫長統千人之帥百夫長統百人之帥也
  及庸蜀羌髳音矛微盧彭濮音卜
  左傳庸與百濮伐楚庸濮在江漢之南羌在西蜀髳微在巴蜀盧彭在西北武王伐紂不期㑹者八百國今誓師獨稱八國者蓋八國近周西都素所服役乃受約束以戰者若上文所言友邦冢君則泛指諸侯而誓者也陳氏曰文王化行江漢自北而南故八國皆來助舉其逺則近者可知 蘇氏曰楚飢庸與百濮伐之庸上庸縣濮即百濮又楚伐羅羅與盧戎兩軍之蓋南蠻之屬楚者羌先零䍐开之屬彭今屬武陽有彭亡髳微缺則知此數國皆西南之夷
  稱爾戈比去聲爾干立爾矛予其誓
  稱舉戈㦸干楯豎尹反矛亦㦸之屬長二丈唐孔氏曰戈短人執以舉之故言稱楯則並以扞音旱敵故言比矛長立之於地故言立器械嚴整則士氣精明然後能聽誓命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音品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昔洛反
  索蕭索也牝雞而晨則陰陽反常是為妖孽而家道索矣將言紂惟婦言是用故先發此
  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昏棄厥肆祀弗答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上聲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姦宄音軌于商邑
  肆陳答報也婦妲丹入聲己也列女傳云紂好去聲酒淫樂音洛不離音利妲己妲己所舉者貴之所憎者誅之惟妲己之言是用故顛倒昏亂祭所以報本也紂以昏亂棄其所當陳之祭祀而不報昆弟先王之𦙍也紂以昏亂棄其王父母弟而不以道遇之廢宗廟之禮無宗族之義乃惟四方多罪逃亡之人尊崇而信使之以為大夫卿士使暴虐于百姓姦宄于商邑蓋紂惑於妲己之嬖音閉音佩常亂理遂至流毒如此也孫氏曰泰誓言紂之惡終于悦婦人牧誓言紂之惡始於用婦言豈非紂之終始出於此乎 臨川吳氏曰四方多罪之人逃亡而歸紂者乃尊寵而任用之以之居顯位俾毒民為毒也此言紂反人道之常天罰所宜加也 新安陣氏曰厥遺王父母弟如左傳所謂先君之遺姑姊妹
  今予發惟恭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勗哉
  愆過勗勉也步進趨也齊齊整也今日之戰不過六步七步乃止而齊此告之以坐作進退之法所以戒其輕進也
  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勗哉夫子伐擊刺也少不下四五多不過六七而齊此告之以攻殺擊刺之法所以戒其貪殺也上言夫子勗哉此言勗哉夫子者反覆成文以致其丁寧勸勉之意下倣此王氏炎曰六步七步足法也六伐七伐手法也吕氏曰大司馬之法伍兩卒旅各有其長使止齊之者使其部伍之長各自止其止各自齊其齊故當戰時井然有序不失紀律三軍如一人
  尚桓桓如虎如貔音皮如熊如羆音卑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勗哉夫子桓胡官反
  桓桓威武貌貔執夷也虎屬欲將去聲士如四獸之猛而奮擊于商郊也迓迎也能奔來降音杭者勿迎擊之以勞役我西土之人此勉其武勇而戒其殺降也陳氏大猷曰用兵以制節為尚以武勇為主武王慮其或拘故喻以虎貔之勇又慮過于勇而妄殺故以殺降為戒
  爾所弗勗其于爾躬有戮
  弗勗謂不勉於前三者愚謂此篇嚴肅而温厚與湯誓誥相表裏真聖人之言也泰誓武成一篇之中似非盡出一人之口豈獨此為全書乎讀者其味之王氏曰功多厚賞前誓已言此不再言而獨言有戮者軍事以嚴終亦威克厥愛之意 董氏鼎曰此臨戰誓師之辭杖鉞秉旄所以肅己之容稱戈比干立矛所以肅人之容軍容既肅然後發命則又無譁而聽者審矣自古人有言至恭行天罰所以聲罪致討而激士卒之義也自今日之事至乃止齊焉所以明審法令而示行陣之禮也自勗哉以下又勉之以臨陣之勇撫衆之仁也以至仁伐至不仁而謹畏戒懼尚如此斯其為王者之師歟
  武成
  史氏記武王往伐歸獸祀羣神告羣后與其政事共為一書篇中有武成二字遂以名篇今文無古文有問武成一篇諸家多以為錯簡然反覆讀之竊以為自王若曰以後皆是史官歴叙以前之事雖作武王告羣臣之辭而實史官叙述之文故其間如有道曽孫周王發及昭我周王之語皆是史官之言非武王當時自稱如此也亦如五誥中王若曰以下多是周公之語若如此看則是不必改移亦自可讀又既生魄恐是晦日既者言其魄之既足也以厯推之當為四月晦未知此篇先生尋常如何看朱子曰王若曰以下固是告羣臣之辭兼叙其致禱之辭亦與湯誥相類但此辭却無結殺處只是叙其功烈政事之美又書戊午癸亥甲子日辰亦非誥命之體恐須事有錯簡然自王氏程氏劉原父以下所定亦各不同舊嘗考之劉以為王語之末有缺文似得之彼有七經小𫝊否可檢看又漢書厯志謂是嵗有閏亦是也吕氏曰武成見武王有取商之規模有定商之規模取商以至公大義定商以常典成法秦晉隋亦能一天下而亡不旋踵蓋無以定之也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
  一月建寅之月不曰正而曰一者商建丑以十二月為正朔故曰一月也詳見太甲泰誓篇壬辰以泰誓戊午推之當是一月二日死魄朔也二日故曰旁死魄翼明也先記壬辰旁死魄然後言癸巳伐商者猶後世言某日必先言某朔也周鎬京也在京兆鄠縣上林即今長安縣昆明池北鎬陂是也朱子曰漢志引武成篇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翌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又曰越若來三月既死魄粤五日甲子咸劉商王紂又曰惟四月既旁生魄粤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廟翌日辛亥祀于天位粤五日乙卯乃以庶國祀馘于周廟又畢命豐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王命作策豐刑今按伏生今文尚書無武成獨孔氏古文尚書乃有此篇今顔氏註劉歆所引兩節見其與古文不同遂皆以為今文尚書不知何所考也諸家推厯以為此年二月有閏四月丁未為十九日庚戌為二十二日然二日皆在生魄之後則古文為倒而此志所引者為順但其言燎于周廟似無理耳況古文此篇文皆錯謬安知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十四字非本在示天下弗服之下丁未祀于周廟之上而王若曰以下乃大告武成之文耶王氏日休曰翼輔也以此日為主則明日為輔翼此日者故以明日為翼日 唐孔氏曰舉事貴早朝
  故皆言朝
  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華去聲
  哉始也始生明月三日也豐文王舊都也在京兆鄠縣即今長安縣西兆靈臺豐水之上周先王廟在焉山南曰陽桃林今華陰縣潼關也樂記曰武王勝商渡河而西馬散之華山之陽而弗復乗牛放之桃林之野而弗復服車甲衅釁同而藏之府庫倒載干戈包以虎皮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 此當在萬姓悦服之下唐孔氏曰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云死魄此云生明互言耳 吕氏曰但歸放用以伐紂之牛馬耳天子十二閑與丘甸之賦自不廢與晉武平吳而去武備唐穆平兩河而銷兵不同 王氏曰軍行戰車用馬任載之車用牛服乗用也急於偃武如此見以兵定天下非其本心也
  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衞駿荀俊反奔走執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駿爾雅曰速也周廟周祖廟也武王以克商之事祭告祖廟近而邦甸逺而侯衛皆駿奔走執事以助祭祀豆木豆籩竹豆祭器也既告祖廟燔柴祭天望祀山川以告武功之成由近而逺由親而尊也 此當在百工受命于周之下陳氏曰歸馬放牛此偃武之事祀于周廟以下皆修文之事 唐孔氏曰六服侯甸男采衛要此舉其要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
  生魄望後也四方諸侯及百官皆於周受命蓋武王新即位諸侯百官皆朝見新君所以正始也 此當在示天下弗服之下問生明生魄如何朱子曰日為魂月為魄魄是黯處魄死則明生書所謂哉主明是也老子所謂載營魄載如人載車車載人之載月受日之光魂加於魄魄載魂也明之生時大盡則初二小盡則初三月受日之光常全人望在下却在側邊了故見其盈虧不同或云月形如餅非也筆談云月形如彈丸其受光如粉塗一半月去日近則光露一屑漸逺則光漸大且如月在午日在酉則是近一逺三謂之弦至日月相朢則去日十矣故謂之朢日往西而月在東人在下面得以望見其光之全月之中有影者蓋天包地外地形小日在地下則月在天中日甚大從地四面光起其影則地影也地礙日之光所謂山河地影是也如星亦受日光凡天地之光皆是日光也自十六日生魄之後其光之逺近如前之弦謂之下弦至晦則日與日相疊月在日後光盡體伏矣 新安陳氏曰諸家多謂生魄朢後也而不察既字以朢與既朢例之則哉生魄十六日既生魄十七日也夏氏又謂既盡也與舜典既月同謂盡此生魄以後之日殊不知此既字乃已然之辭與食之既既月不同其實十七日受命十九日丁未祀周廟簡倒耳所以云此當在示天下弗服之下而丁未祀于周廟當在百工受命于周之下也
  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
  羣后諸侯也先王后稷武王追尊之也后稷始封於邰故曰建邦啓土公劉后稷之曾孫史記云能修后稷之業太王古公亶父也避狄去邠音賓居岐邠人仁之從之者如歸市詩曰居岐之陽實始翦商太王雖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王季能勤以繼其業至於文王克成厥功大受天命以撫安方夏大邦畏其威而不敢肆小邦懷其徳而得自立自為西伯專征而威徳益著於天下凡九年崩大統未集者非文王之徳不足以受天下是時紂之惡未至於亡天下也文王以安天下為心故予小子亦以安天下為心 此當在大告武成之下問先生近定武成新本朱子曰前輩定本更差一節王若曰一段或接于征伐商之下以為誓師之辭或連受命于周之下以為命諸侯之辭以為誓師固當錯連下説了以為命諸侯之辭者此去祭日只爭一兩日無縁有先誥命之理某看郤諸侯來便教他助祭此是祭畢臨遣之辭當在大誥武成之下比前輩只差此一節 周自積累以來其勢日大又當商家無道之時天下趨周其勢自爾至於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孔子乃稱其至徳若非文王亦須取了孔子稱至徳只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 問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將終事紂乎抑為武王牧野之舉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則武功都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郤少但卒其伐紂耳觀文王一時氣勢如此度必不終竟休了一似果實文王待他十分黄熟自落下來武王却似生拍破一般商紂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紂而有天下張子曰此事間不容髪
  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詳考詩書所載則文武之心可見若使文王漠然無心于天下則三分之二亦不當有矣此等處難説孔子謂可與立未可與權到那時事勢自是要住不得後來人把文王説得忒恁地郤做一箇不做聲不做氣如此形容文王都没情理以詩書考之全不是如此如伐崇一節不是一項小小侵掠又如説侵自阮疆看見都自據有其土地這自大段施張了事勢自是不可已只當商之季七顛八倒上下崩頽忽于岐山下突出許多人也是誰當得 歐陽氏曰漢儒謂西伯受命稱王十三年者妄也以紂之暴虐西伯不難遂執而囚之至其叛已稱王反優容不問者十三年此豈近于人情乎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使西伯不稱臣而稱王安能服事商乎謂西伯稱王起于何説而孔子之言萬世之信也夷齊義士也方其辭國而去聞西伯之賢共往歸之使西伯稱王是僭叛之國二子不以為非依之久而不去至武王發紂始以為非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豈近於人情耶泰誓稱十有三年説者因謂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喪三年并數之爾故以西伯聽虞芮之訟謂之受命以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稱元年西伯即位久矣中間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喪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聽訟逺矣而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文王受命改元武王冒文王之元年者皆妄也學者知西伯生不稱王中間不再改元則詩書所載燦然不誣矣孔子當衰周之時患衆説之紛紜惑亂當世故修六經以示信萬世孔子没去聖稍逺諸家小説復興與六經相亂自漢以來莫能辨正今卓然一信於六經則十有三年武王即位之十三年爾復何疑哉新安陳氏曰后稷稱先王如周語云昔我先王后稷又云我先王不窋韋昭註王之先祖故稱王商頌亦以契為𤣥王是也武王告諸侯謂周之基業自后稷公劉太王王季文王建之篤之基之勤之成之有自來矣我不過承先志而為之耳意謂十五六世數千百年積徳累功前作後述以有今日非一朝一夕之崛起以聳動諸侯之聽也 陳氏曰大邦以力自强遇文王而力無所施故以文王為可畏而有以畏其力小邦以徳望人遇文王而獲適所願故以文王為可懷而有以懷其徳文王初無心於徳力之辨也
  底商之罪告於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無道𭧂殄天物害虐烝民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音叟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亂畧華夏蠻貊音陌罔不率俾
  底至也后土社也勾龍為后土周禮大祝云王過大山川則用事焉孔氏曰名山謂華大川謂河蓋自豐鎬往朝歌必道華涉河也曰者舉武王告神之語有道指其父祖而言周王二字史臣追增之也正即湯誓不敢不正之正萃聚也紂殄物害民為天下逋逃罪人之主如魚之聚淵如獸之聚藪也仁人孔氏曰太公周召之徒略謀畧也俾廣韻曰從也仁人既得則可以敬承上帝而遏絶亂謀内而華夏外而蠻貊無不率從矣或曰太公歸周在文王之世周召周之懿親不可謂之獲此蓋仁人自商而來者愚謂獲者得之云爾即泰誓之所謂仁人非必自外來也不然經傳豈無𫝊乎 此當在于征伐商之下林氏曰稱有道曾孫本其祖父而言言己乃有道之人之曾孫明周之世世修徳有道非一世也 復齋董氏曰下言受無道故於此言有道亦對稱之辭曾孫主祭者之稱曲禮外事曰曾孫某侯某詩甫田曰曾孫不怒左哀二年蒯瞶臨戰禱辭亦稱曾孫 葉氏曰湯伐桀曰聿求元聖武王伐紂曰既獲仁人
  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𤣥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
  成命黜商之定命也篚竹器𤣥黄色幣也敬奉天之定命故我東征安其士女士女喜周之來筐篚盛其𤣥黄之幣明我周王之徳者是蓋天休之所震動故民用歸附我大邑周也或曰𤣥黄天地之色篚厥𤣥黄者明我周王有天地之徳也 此當在其承厥志之下朱子曰商人而曰我周王猶商書所謂我后也陳氏曰成命一定不易決於伐商也肆遂也武王為西伯紂在東故曰東征士女猶曰男女詩中士多連女言之
  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既戊午師逾孟津癸亥陳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昩爽受率其旅若林會于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音飄處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在衛州汲縣式商容閭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賚來去聲于四海而萬姓悦服
  休命勝商之命也武王頓兵商郊雍容不迫以待紂師之至而克之史臣謂之俟天休命可謂善形容者矣若林即詩所謂其會如林者紂衆雖有如林之盛然皆無有肯敵我師之志紂之前徒倒戈反攻其在後之衆以走自相屠戮遂至血流漂杵史臣指其實而言之蓋紂衆離心離徳特劫於勢而未敢動耳一旦因武王弔伐之事始乗機投隙奮其怨怒反戈相戮其酷烈遂至如此亦足以見紂積怨于民若是其甚而武王之兵則蓋不待血刃也此所以一被兵甲而天下遂大定乎乃者繼事之辭反紂之虐政由商先王之舊政也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憑之商容商之賢人閭族居里門也賚予也武王除殘去𭧂顯忠遂良賑音振窮賙乏澤及天下天下之人皆心悦而誠服之帝王世紀云殷民言王之於仁人也死者猶封其墓況生者乎王之於賢人也亡者猶表其閭況存者乎王之於財也聚者猶散之況其復籍之乎唐孔氏曰是為悦服之事 此當在罔不率俾之下朱子曰血流漂杵孟子説盡信書不如無書者只縁當時恁地戰鬭殘戮恐當時人以此為口實故説此然看上文自説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不是武王殺他乃紂之人自蹂踐相殺荀子云所以殺之者非周人也商人也觀武王興兵初無意于殺人所謂今日之事不愆于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是也武王之心非好殺也杵或作鹵楯也一戎衣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 唐孔氏曰周語曰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是雨而畢陳 蔡氏元度曰詩云肆伐大商會朝清明蓋謂雨止清明也 林氏曰武云臨戰不敢以勝自必俟天之佑已而勝之此謂俟天之休命先儒雨止畢陳蓋過論也周師未嘗血刃而紂衆自相屠僇人心之叛啇歸周如此是即天命去商佑周之驗也天之休命豈不昭然在此哉 陳氏曰先驅商之平民陳後乃紂之惡黨民怨之深遂因此易鄉反攻之 李氏曰湯伐夏曰纘禹舊服武王伐商曰反商政政由舊禹湯所行桀紂棄之湯武服之適所以為之資耳 新安陳氏曰萬姓悦服實總結乃反商政以下數句大學平天下一章不過好惡財用二者與天下為公而已釋箕子至發粟賚四海皆反商政之大者釋箕子以下好惡與民為公也散財以下財用與民為公也 董氏鼎曰漢高入關除苛解嬈與父老約法三章得武王反商政之意獨不能由舊襲用秦法所以周不愧商而漢有愧于周也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列爵惟五公侯伯子男也分土惟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之三等也建官惟賢不肖者不得進位事惟能不才者不得任五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五典之教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之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惇厚也厚其信明其義信義立而天下無不勵之俗有徳者尊之以官有功者報之以賞官賞行而天下無不勸之善夫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修而三事舉信義立而官賞行武王於此復何為哉垂衣拱手而天下自治矣史臣述武王政治之本末言約而事博也如此哉 此當在大邑周之下而上猶有缺文按此篇編簡錯亂先後失序今考正其文于後新安陳氏曰所重教食喪祭四者證以堯曰可見重五教而次以食則斯民日用飲食徧為爾徳否則君不君臣不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食足矣即繼以慎終之喪報本之祭皆所以感發斯人之良心而維持天下之教化也 王氏曰惇厚其信使天下不趨于詐顯明其義使天下不徇於利崇徳使人知所以尚賢報功使人知所以勸忠 吕氏曰武王至此夫何為哉無為而天下自治以見武王能還唐虞風俗於千載之下武王與堯舜氣象不同矣終篇一語堯舜無為之治乃恍然若存焉 陳氏雅言曰聖人詳於有為然後可以享夫無為蓋有為者所以致無為之本無為者所以收有為之效吕氏言武成篇末有堯舜氣象信斯言也
  今考定武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既戊午師逾孟津癸亥陳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於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悦服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啟土公劉克篤前烈至於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勳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𤣥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動周附我大邑周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按劉氏王氏程子皆有改正次序今參考定讀如此大畧集諸家所長獨四月生魄丁未庚戌一節今以上文及漢志日辰推之其序當如此耳疑先儒以王若曰宜繫受命于周之下故以生魄在丁未庚戌之後蓋不知生魄之日諸侯百工雖來請命而武王以未祭祖宗未告天地未敢發命故且命以助祭乃以丁未庚戌祀于郊廟大告武功之成而後始告諸侯上下之交神人之序固如此也劉氏謂予小子其承厥志之下當有缺文以今考之固所宜有而程子從恭天承命以下三十四字屬音燭于其下則已得其一節而用附我大邑周之下劉氏所謂缺文猶當有十數語也蓋武王革命之初撫有區夏宜有退托之辭以示不敢遽當天命而求助於諸侯且以致其交相警勅之意畧如湯誥之文不應但止自序其功而已也列爵惟五以下又史官之辭非武王之語讀者詳之朱子曰武成月日以孔註漢志參考大抵多同但漢志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為差速而四月既生魄與丁未庚戌小不同耳蓋以上文一月壬辰旁死魄推之則二月之死魄後五日且當為辛酉或壬戌而未得為甲子此漢志之誤也又以一月壬辰二月甲子并閏推之則漢志言四月既生魄越六日庚戌當為二十二日而經以生魄居丁未庚戌之後則恐經文倒也歴法雖無四月俱小之理然亦不過先後一二日耳不應所差如此之多也宗廟内事日用丁巳漢志乃無丁未而以庚戌燎于周廟則為剛日非所當用而燎又非宗廟之禮且以翌日辛亥祀于天位而粤五月乙卯又祀馘于周廟則六日之間三舉大祭禮數而煩近于不敬抑亦經文所無有不知劉歆何所据也顔註以為今文尚書則㐲生今文二十八篇中本無此篇顔氏之云又未知其何所据也讀者詳之
  洪範
  漢志曰禹治洪水錫洛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史記武王克殷訪問箕子以天道箕子以洪範陳之按篇内曰而曰汝者箕子告武王之辭意洪範發之於禹箕子推衍增益以成篇歟今文古文皆有朱子曰洪範一篇首尾都是歸皇極上去蓋人君以一身為至極之標準最是不易又須斂是五福所以斂聚五福以為皇極之本又須是敬五事順五行厚八政協五紀以結裹箇皇極又須乂三徳使事物之接剛柔之辨須區處教合宜稽疑便是考之於神庶徴便是驗之于天五福是體之于人這下許多是維持這皇極 讀洪範且各還他題目一則五行二則五事三則八政四則五紀五則皇極至其後庶徴五福六極乃權衡聖道而著其驗耳 説洪範曰看來古人文字也不被人牽强説得出只是恁地熟讀少間字字都自㑹著實又曰今人只管要説治道這是治道最切𦂳處這箇若理㑹不通又去理會甚麽零零碎碎陳氏大猷曰箕子之陳洪範文王之演易嘗當殷之末周之初也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商曰祀周曰年此曰祀者因箕子之辭也箕子嘗言商其淪喪去聲我罔為臣僕史記亦載箕子陳洪範之後武王封于朝鮮史記索隠音潮仙以有山水故名而不臣也蓋箕子不可臣武王亦遂其志而不臣之也訪就而問之也箕國名子爵也 蘇氏曰箕子之不臣周也而曷為為去聲武王陳洪範也天以是道畀之禹𫝊至於我不可使自我而絶以武王而不𫝊則天下無可𫝊者矣故為箕子之道者𫝊道則可仕則不可朱子曰柯國材言武王伐殷序謂十有一年書謂十有三年序不足憑洪範謂十有三祀則十三年明矣必是當年初克商便釋箕子囚而問之若十一年釋了十三年方問他不應如此遲遲此説有理 伊川説周書惟十有三祀與惟十有一年三與一須有一字錯泉州高某説一字錯 孔氏曰箕子稱祀不忘本 張氏曰稱祀不稱年稱王訪箕子而不稱箕子朝王稱王乃言而後箕子乃言深見箕子為天下萬世大法不得已之意陳氏經曰稱祀者存商之舊見箕子義當不屈也稱訪者就而見不敢屈而致見武王義當有所屈也
  箕子之不屈其守正不撓當如是也武王之有所屈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 新安陳氏曰武王下車之初以道統為重即就問箕子孟子所謂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者也雖封朝鮮終稱箕子而洪範終篇稱武王曰而曰汝而自稱我終不臣周也不臣周所以正萬世君臣之大法陳洪範所以𫝊萬世天人之大法歟 陳氏雅言曰十有三祀即泰誓載武王伐紂之年想其散財發粟之後偃武修文之時箕子之囚既釋而其罔為臣僕之志終不渝也武王於此知其賢不可得而臣而其道則當師也於是不遑他務首屈身以訪之誠以為君而不知為治之道何以為君可謂知所先務矣史臣録其問答以為此篇不稱十有三年而稱十有三祀不稱箕子朝于王而稱王訪于箕子蓋深見箕子不臣周為天下萬世大計而為武王陳洪範之意亦深見武王遂箕子不成之志為天下萬世大計而就見箕子以訪道之意可謂善記載者矣唐孔氏謂此篇不是史官叙述必是箕子既對武王之問退而自撰其事故稱祀夏氏謂古者史官於人君言動無不書者豈有武王訪箕子其事如此之大史乃不錄而箕子自錄之理此説極是且如孔説則於惟十有三祀一句雖説得通而於王訪于箕子一句説不通矣此亦可辨
  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陰騭音陟下民相去聲協厥居我不知其彝倫攸敘
  乃言者難辭重其問也箕子稱舊邑爵者方歸自商未新封爵也騭定協合彝常倫理也所謂秉彝人倫也武王之問蓋曰天於㝠㝠之中黙有以安定其民輔相保合其居止而我不知其彝倫之所以叙者如何也朱子曰彝倫指洪範九疇而言切意箕子在商潛心九疇之學如文王之潛心于八卦殷滅之後武王恐其學不𫝊故訪而問之且退托于不知以發其言 新安陳氏曰斯民之生其上棟下宇羣居聚處是孰使之然哉天意之陰騭黙相蓋存乎其間而常理即寓乎其間理雖高出乎無極太極之表而其實不離乎日用常行之間武王於陰騭相協而繼以𢑴倫之所以叙攸者何也即所以然之意武王其黙識之矣姑退托於不知以問耳 陳氏雅言曰此武王訪於箕子之辭武王意謂天陰騭下民而相協其居人君代天理物必仰承天意以治民而使其居之順其常得其正以無負上天陰騭相協之心者其道在於叙其秉彝人倫也我欲叙之不知所以叙之之道當如何此問箕子以為治之道也箕子於是告以洪範九疇為為治之大法蓋九疇之叙即彝倫之所叙也
  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陻音因洪水汩音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音妬鯀則殛音擊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叙
  乃言者重其答也陻塞汩亂陳列畀與洪大範法疇類斁敗錫賜也帝以主宰言天以理言也洪範九疇治天下之大法其類有九即下文初一至次九者箕子之答蓋曰洪範九疇原出于天鯀逆水性汩陳五行故帝震怒不以與之此彝倫之所以敗也禹順水之性地平天成故天出書于洛禹别之以為洪範九疇此彝倫之所以叙也彝倫之叙即九疇之所叙者也 按孔氏曰天與禹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有數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易言河出圗洛出書聖人則之蓋治水功成洛龜呈瑞如簫韶奏而鳯儀春秋作而麟至亦其理也世𫝊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即洛書之數也問洪範之書林氏以為洛出書之説不可深信又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𢑴倫攸斁猶言天奪之監也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叙猶言天誘其衷也又云洪範之書大抵發明彝倫之叙本非由數而起又曰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猶言天乃錫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某竊謂易明言河出圗洛出書豈得不之信耶未知林説如何望折衷朱子曰便使而今天錫洛書若非天啓其心亦無人理會得兩説似不可偏廢也 鯀禹皆治水天不以開發鯀而以開發禹故言畀不畀要之洛書乃天下之至理鯀不順是理自無可得之道禹順是理自有可得之道畀不畀一歸之天者特言理之至公無私爾 問鯀既被誅禹又出而委質不知如何曰蓋前人之愆又問禹以鯀為有罪而又蓋其愆非顯父之惡否曰且如而今人其父打碎箇人一件家事其子買來填還此豈是顯父之惡 問箕子為武王陳洪範言彝倫攸叙見事事物物中得其倫理則無非此道非道便無倫理曰便是 劉氏歆曰河圗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 蘇氏洵曰五行一疇耳一汨而九不畀蓋五行綱九疇目綱壞而目廢也吕氏曰洪水陻而五行汨便見五行一源以堯舜之時法度彰禮樂著彝倫何嘗斁此只就鯀身上説自斁一身之彝倫爾 陳氏曰九疇謂之彝倫蓋天下自然之理也聖人推之天下則為彝倫勒之於書則為洪範 西山真氏曰龜所負者數爾大禹聖人心與天通見其數而知其理因次之以為九類即今九疇是也 新安陳氏曰帝即天也天者理而已水五行之首鯀乃陻之一行汨而餘皆汨是逆理而獲罪於天故天不畀以九疇謂洛不為之出書天錫禹九疇即洛出書也且天錫之惟有洛書之九數自禹則之則為洪範之九疇推道之大原出於天故謂之天錫禹云爾 節初齊氏曰彝倫乃天理之自然而人類之所一日不可無者也 問天乃錫禹洪範九疇或謂是即洛書不知經何取證潛室陳氏曰天以洛書之數闡道之秘聖人以洪範叙道之用道非數不闡數非疇不叙疇非聖人不能明其用也易大𫝊曰洛出書聖人則之今觀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有數自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而五則居其中各有定位而縱横錯綜其數皆十五非有次第之叙也自禹欲因之以明大法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疇而洛書之序始有條而不紊故以洛書之一居初而則之曰此五行也以洛書之二居次而則之曰此五事也以其三又居次而曰此八政也以其四又居次而曰此五紀也以其五乂居次曰此皇極也下四疇皆自然要之自一至九洛書之本數加初次於上者乃禹之所以次第之疇凡言數者未有言初次其上既次其數又復加初次者非贅也蓋别初次為禹之次第而九者之數則洛書之本文也洛書之文具此章而讀者不明其讀洛書當以初一次二為讀槩以為禹叙九疇而不悟其中含洛書至以洛書為不經無據之誕説是不精洪範之學者孔安國註九疇為洛書註初次為禹所第次法則註一五行以下為箕子所演最為得之 臨川呉氏曰洛書不出於鯀治水之時而出於禹治水之時是天不以畀鯀而以錫禹也洛書不出洪範不作人不得見此常道之次序所謂斁也洛書出洪範作人皆得見此常道之次序所謂叙也然洛之出書不過龜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之文而已五行至六極皆禹所分配則洪範之書禹所自作也今曰天錫禹何也蓋禹心得此道前此未嘗為書因龜文有九感觸其心遂作洪範九疇雖禹之自為然實因龜文發之若天啓其衷云爾故為天所錫也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徳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徴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
  此九疇之綱也在天惟五行在人惟五事以五事參五行天人合矣八政者人之所以因乎天五紀者天之所以示乎人皇極者君之所以建極也三徳者治之所以應變也稽疑者以人而聽於天也庶徴者推天而徴之人也福極者人感而天應也五事曰敬所以誠身也八政曰農所以厚生也五紀曰協所以合天也皇極曰建所以立極也三徳曰乂所以治民也稽疑曰明所以辨惑也庶徴曰念所以省息井反驗也五福曰嚮所以勸也六極曰威所以懲也五行不言用無適而非用也皇極不言數非可以數明也本之以五行敬之以五事厚之以八政協之以五紀皇極之所以建也乂之以三徳明之以稽疑驗之以庶徴勸懲之以福極皇極之所以行也人君治天下之法是孰有加於此哉問洪範諸事朱子曰此是箇大綱目天下之事其大者大槩備於此矣又問皇極曰此是人君為治之心法周禮一書只是箇八政而已 初一次二此讀也全讀是以一二為次第不見洛書本文又不見聖人法象之義故後人至以此章總為洛書本文皆為句讀不明也 洛書本文只有四十五㸃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古字畫恐自有模様但今無所考漢儒説此未是恐只是以義起之不是數如此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於身故第二一身既修可推之於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驗之於天道故五紀次之又繼之以皇極居五蓋能推五行敬五事厚八政修五紀乃所以建極也六三徳乃是權衡此皇極者也徳既修矣稽疑庶徴繼之者著其驗也又繼之以福極則善惡之效至是不可加矣皇極非大中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東西南北到此恰好乃中之極非中也但漢儒雖説作中字亦與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説中只是含糊依違善不必盡賞惡不必盡罰如此豈得謂之中 凡數自一至五五居中自九至五五亦居中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五亦在中若有前四者則方可以建極前四者乃一五行二五事三八政四五紀是也後四者却自皇極中出三徳是皇極之權人君所嚮用五福所威用六極此曾南豐所説惟此説好箕子為武王陳洪範首言五行次便及五事蓋在天則是五行在人則是五事 五氣運行而人禀之以成形於是有五事故次二曰敬用五事用者人所有事也凡用皆主人君而言 徳雖應變無方而事又有非人謀所能決者故當謀之鬼神故次七曰稽疑洛書者大禹治水之時神龜負文而列於背禹則之而為疇也洛書本無文字但有竒耦之數自一至九其數如此禹叙而次第之以其一居初而為五行以其二居次而為五事三又次之而為八政四又次之而為五紀五又次之而為皇極六又次之而為三徳七又次之而為稽疑八又次之而為庶徴九居次之末而為福極自一至九洛書之本數初次者禹次第之文五行以下即禹法則之事蓋因洛書自然之數而垂訓于天下復世也若其效法次第之義大抵因洛書之位與數而為之洛書一位在子其數則水之生數氣之始也故為五行五行則陽變陰合交運而化生萬物則為人事之始矣二位在坤其數則火之生數氣之著也故為五事五事則五氣運行人之禀形賦色妙合而凝修身踐形之道立矣三位在卯其數則木之生數氣至此而益著也故為八政八政則脩身不止於貌言視聽思之事而立經陳紀創法立度舉而措之天下矣四位在巽其數則金之生數氣至此而著益久也故為五紀五紀則治不止於食貨政教之事而察數觀象治厯明時仰以觀於天文矣五居中央為八數之中縱横以成十五之變蓋土之冲氣所以管攝四時故為皇極耳則人君居至尊之位立至理之準使四方之面内環觀者皆於是而取則所以總攝萬類也六位在乾其數則水之成數氣合而成形也故為三徳三徳則不徒立至極之準而臨機制變隨事制宜且盡其變於人矣七位在酉火之成數氣合而形已著矣故為稽疑稽疑則不徒順時措之宜而嫌疑猶豫且決之人謀鬼謀而盡其變於幽明矣八位在艮木之成數氣合而形益著矣故為庶徴庶徴則往來相盪屈伸相感而得失休咎之應定矣九位在午其數則金之成數氣合而著已久矣故為福極福極則休咎得失不徒見於一身而通行於天下矣其事廣大悉備故居終焉大抵九疇之序順而言之則五行為始故五行不言用不言用者乃衆用之所自出錯而言之則皇極為統故皇極不言數不言數者乃衆數之所由該以五行為始則自一至九愈推愈廣大衍相乗之法也以皇極為統則生數主常成數主變太極動靜之分也九疇本於洛書者如此後學不悟此章具洛書之文例以空談而説之則陋矣 孔氏曰此以上禹所第叙一五行以下箕子所陳 陳氏大猷曰五氣運行於天地間未嘗停息故名五行 西山真氏曰五行者天之所生以善乎人者也其氣運於天而不息其材用於世而不匱其理則賦于人而為五常以天道言莫大於此故居九疇之首五事天之所賦而具於人者貌之恭言之從視之明聽之聰思之睿皆形色中天性之本然也必以敬用之則能保其本然之性不以敬用之則貌必慢言必悖視聽則昏且窒思慮則粗且淺而本然之性喪矣五者治心治身之要以人事言莫切於此故居五行之次 史氏曰劉歆以初一曰至威用六極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豈知洛之所出者其數也禹之所叙者今之九疇也箕子所陳洪範則九疇之義疏也 張氏曰九疇雖多人君所守惟在敬用五事心敬則貌言視聽思極於肅乂哲謀聖其精神所運上而五行下而福極無不得其所洪範之要在於敬而已 王氏曰皇極立本三徳趨時 新安陳氏曰建用皇極為九疇之宗主而敬用五事乃建極皇極之本根敬以用五事則身脩而極建而天人之道備矣不敬以用五事則身不脩而極不建而天人之道胥失之矣此九疇之樞在皇極而皇極之要在五事五事之要又在敬之一字也又曰自嵗至厯數五者如綱之有紀天時所以相維者也故曰五紀民政既舉則欽天授人有不可緩推步占驗以人合天故五紀居八政之次庶徴驗吾之得失於天也福極驗吾之得失於民也五事之得失極之所以建不建也何從而驗之觀諸天而已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皆時建極之驗也五者恒而不時不極之驗也此人君所當念念省察者也皇極建則舉世蒙其澤而五福應之此君所當嚮用以為勸者也極不建則舉世蒙其禍而六極随之此君所當威用以為懲者也嚮與威蓋君心所畏慕而兢業以致生民之命者故以福極終焉 徽庵程氏曰九疇圗説曰朱子曰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順五行敬五事以脩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皇極之所以立也又謂成就此極權之以三徳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于人皇極之所以行也又謂維持此極竊謂在天為五行言其所自然在人為五事言其所當然厚乎人而為八政言其利不言其弊占乎天而為五紀言其常不言其變序其目於皇極之先者皆皇極之本也皇極建則乂之以三徳而威福玉食出於上否則三徳失其宜而威福王食移於下矣皇極建則明之以稽疑而龜筮臣民從之而吉否則稽疑有不審而龜筮臣民逆之而凶矣皇極建則肅乂哲謀聖而卿士師尹舉其職庶民遂其生五氣順而四時和否則狂僭豫急蒙而卿士師尹失其職庶民傷其生五氣戾而四時舛矣皇極建則斂五福以錫民為夀富康寜攸好徳考終命否則斂六極以厲民為凶短折疾憂貧惡弱矣序其目於皇極之後者皆皇極之驗也本之前四疇以立其體至嚴至密而無一毫之或失驗之後四疇以達其用至寛至廣而無一物之或遺信乎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可以參天地而贊化育矣此大禹則龜文以叙九疇箕子本禹疇以陳洪範必以皇建為天地人之宗主歟復齋董氏曰董仲舒劉向洪範𫝊以五行五事皇極庶徴福極五者牽合相從雖其援引春秋經傳以發明其説粗者可信然其所配止於五者而八政五紀三徳稽疑四者則不可得而配此其為説固已拘泥不通至于庶徴分配五福而六極衍其一而無所當則于咎徴各増其一曰皇之不極厥咎眊厥罰常陰厥極弱此則於箕文之外别立此以遷就其説其失箕子之意逺矣眉山蘇氏雖不若漢儒之鑿然相配亦止於五疇而已 蘇氏曰威畏也古者畏威通用六極之極窮也苦也 張氏曰福極之柄以人主論之則在天以民論之則在人主 臨川吳氏曰數之初為一一洛書文之在後者一之次為二二洛書文之在右前者凡言用者有所待於人而後然也蓋主於君人者而言人禀五行之氣而成形故以五事配數之二二之次為三三洛書文之在左者先身而後及於人故以八政配數之三三之次為四四洛書文之在左前者先人而後及於天故以五紀配數之四四之次為五五洛書文之在中者皇極居天下之中洛書之五亦居中故以皇極配數之五五之次為六六洛書文之在右後者惟皇作極民所視效日遷善而不知無所事乎治也或有未然則治之各有所宜故以三徳配數之六六之次為七七洛書文之在右者徳雖應變無方然有疑事非人謀所能決者必須謀之鬼神故以稽疑配數之七七之次為八八洛書文之在左後者雖聽命於鬼神猶不敢自是也必驗吾之得失於天故以庶徴配數之八八之次為九九洛書文之在前者五福人心所同嚮慕也君之所向在此而常願民之獲此福則凡可以致福者靡不勉矣六極人心所同畏避也君之所畏在此而常恐民之至此極則凡可以致極者靡不戒矣自五行至庶徴皆得其道則協氣成象人蒙休祥而五福應之或失其道則乖氣成象人罹殃咎而六極應之故以五福六極配數之九而為九疇之終 陳氏雅言曰此大禹因洛書之數而敘洪範之疇初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此神龜所負之數也曰五行曰敬用五事曰農用八政曰協用五紀曰建用皇極曰乂用三徳曰明用稽疑曰念用庶徴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此大禹所第之疇也蓋數之出於天者九前一後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後左六後右五居中此天然之數也大禹於此見其數之一二三四五則以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當之見其數之六七八九則以三徳稽疑庶徴福極當之夫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固非至是而始有三徳稽疑庶徴福極亦非至是而始具特聖人因其數而叙是疇以立萬世為治之法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此下九疇之目也水火木金土者五行之生序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唐孔氏曰萬物成形以微著為漸五行先後亦以微著為次五行之體水最微為一火漸著為二木形實為三金體固為四土質大為五潤下炎上曲直從革以性言也稼穡以徳言也潤下者潤而又下也炎上者炎而又上也曲直者曲而又直也從革者從而又革也稼穡者稼而又穡也稼穡獨以徳言者土兼五行無正位無成性而其生之徳莫盛於稼穡故以稼穡言也稼穡之不可為性也故不曰曰而曰爰爰於也於是稼穡而已非所以名也作為也鹹苦酸辛甘者五行之味也五形有聲色氣味而獨言味者以其切於民用也朱子曰一五行者次第之辭與前章異後倣此 五行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 問水火木金土竊謂氣之初温而已温則蒸溽蒸溽則條達條達則堅凝堅凝則有形質五者雖一然推其先後之序理或如此曰向見吳斗南説五事庶徴皆常依此為序其言亦有理自水曰潤下至稼穡作甘皆是二意水能潤能下火能炎能上金曰從曰革從而又能革也 潤下潤濕而下流炎上炎熱而上升曲直謂生而有曲有直從革謂可因可革無定體種曰稼斂曰穡土性發生稼穡乃所生之大者 問如何是金曰從革是從人之革否曰不然是或從或革爾從者從所鍛制革者又可革而之他而其堅剛之質依舊自序故與曲直稼穡皆成雙字炎上者上字當作上聲潤下者下字當作去聲亦此意 金曰從革一從一革互相變而體不變且如銀打一隻盆便是從更要别作一件家事便是革依舊只是這物事所以云體不變 從革作辛是其氣辛辣曲直作酸今以兩片木相擦則齒酸是其驗也 陳氏雅言曰此箕子所衍之疇此一字與初一之一字不同初一之一乃洛書之數此所謂一乃次第之辭箕子於此將衍五行之疇而先以一五行之辭總之蓋目中之綱也 介軒董氏曰大抵天地之間太極判而為陰陽陰陽分而為五行太極理也陰陽五行氣也理必寓乎氣氣不離乎理故天一生水天三生木天五生土三者皆陽之所生地二生火地四生金二者皆陰之所生析而言之為五行對而言之為二氣豈無其理而自爾哉五行之質形於地是以潤下之水炎上之火曲直之木從革之金稼穡之土五行之神運於天則為春夏秋冬土寄旺於四季而名曰沖氣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本未嘗相離也五行之質存于人心者為肝心肺腎脾五行之神舍於人身者為仁義禮智信質者其粗也神者其精也亦未嘗相離也 徽庵程氏曰五行者八疇之體八疇者五行之用造化之初一濕一燥濕之流為水燥之爍為火濕之融為木燥之凝為金其融結為土自輕清而重濁先天之五行其體也四時主相生六府主相尅後天之五行其用也其體對立其用循環 陳氏經曰洪範所言則五行生數必得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成之然後陰陽各有匹配然五行之生一二三四五亦未始無其序蓋有生於無著生於微自無而有自微而著五行之體水為至㣲自無而始入有者也火則漸著故火次水木則性實故次於火金則體固故次於木土則質廣大故次於金 陳氏大猷曰物之生其初皆為水其終皆為土五行之相生所以相繼也其相剋所以相治也潤以質言炎以氣言上下以位言曲直以形言從革以材言稼穡以用言土非止於稼穡以生民粒食之用言之也即稼穡而推五行則潤下用之於灌溉也炎上用之於烹飪也曲直之斵削從革之鎔範用之於宫室器用也 唐孔氏曰六府以土榖為二五行以土榖合為一 陳氏雅言曰曰者本然之體作者修為之用 夏氏曰五味必言作者水之發源未嘗鹹也流而至海凝結既久而鹹之味成則鹹者潤下之所作火之始炎未嘗苦也炎炎不已焦灼既久而苦之味成則苦者炎上之所作木之初生金之初鑛土之始稼穡亦然 董氏鼎曰草木之實多酸雖甘者至乾壞亦酸木擦齒酸之説恐未然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
  貌言視聴思者五事之序也貌澤水也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火也視散木也聽收金也思通土也亦人事發見先後之叙人始生則形色具矣既生則聲音發矣既又而後能視而後能聽而後能思也恭從明聰睿者五事之徳也恭者敬也從者順也明者無不見也聰者無不聞也睿者通乎微也肅乂哲謀聖者五徳之用也肅者嚴整也乂者條理也哲者智也謀者度也聖者無不通也朱子曰自外而言之則貌外於言自内而言之則聽内於視自貌言視聽言之則思所以為主於内故曰貌曰言曰視曰聽曰思彌逺者彌外彌近者彌内此其所以為次序也 洪範五事以思為主蓋不可見而行乎四者之間也然操存之漸必自其可見而為之 物則切近明白而易以持守故五事之次思最在後 貌言視聽思皆只以次第相屬問貌如何屬水曰容貌光澤故屬水言發於氣故屬火眼主肝故屬木金聲清亮故聽屬金問凡上四事皆原於思亦猶水火木金皆出於土也曰然又問禮如何屬火曰以其光明問義之屬金亦以其嚴否曰然問視聽言動比洪範五事動是貌否如動容貌之謂曰思也在裏了勤容貌是外面底心之動便是思又問五行比五事曰曾見吳人傑説得順他云貌是水言是火視是木聽是金思是土將八庶徴來説便都順問貌如何是水曰他云貌是濕潤底便是水故其徴便是肅時雨若洪範乃是五行之書看得他都是以類配 問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曰視曰明是視而便見之謂明聽曰聰是聽而便聞之謂聰思曰睿是思而便通之謂睿 恭作肅恭屬水水有細潤意思人之舉動亦欲細潤聰作謀謀屬金金有靜宻意思人之為謀亦貴靜宻 乂謂理治 恭作肅至睿作聖此學問之極功盡性踐形之事 伯謨云老蘇著洪範論不取五行𫝊而東坡以為漢五行𫝊不可廢此亦自是既廢則後世有忽天之心曰漢儒也穿鑿如五事一事錯則皆錯如何却云聽之不聰則某事應貌之不恭則某事應 西山真氏曰貌言視聽思各有攸主而總以敬之一言何哉蓋敬者五事之主也敬不存於中則形於貌者必輕且慢無由而能恭發於言者必易以肆無由而能從視聽蔽於物何由而明且聰思慮汩於多端何由而通於微故敬則五事皆得不敬則五事皆失程子曰聰明睿智皆此出信哉 勉齋黄氏曰水貌雨太陰火言暘太陽木視燠少陽金聽寒少陰四者或偏於陽或偏於陰惟土思風也通乎四者而不同焉質陰氣陽身之全體故貌言為大耳目聰明體之虚者故視聽次之又曰以造化生人之初驗之便自脗合天一生水水便有形人生精血凑合成形亦若造化之有水也地二生火火便有氣人有體便能有聲者氣之所為亦若造化之有火也水陰而火陽貌亦屬陰而言亦屬陽也水火亦有形質然乃造化之初故水但能潤下火但能炎上其質終是輕清至若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則形質已全具矣亦如人身耳目既具則人之形成矣木陽而金陰亦猶視陽而聽陰也只以此配之則人之身便是一箇造化理自分明 洪範五行五事皆以造化之初及人物始生而言也造化之初天一生水而三生木地二生火而四生金蓋陰陽之氣一濕一燥而為水火濕極燥極而為木與金也人物始生精與氣耳大𫝊曰精氣為物子産曰物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此皆精妙之語人物之生如此而已精濕而氣燥精實而氣虚精沈而氣浮故精為貌而氣為言精之盛者濕之極故為木為肝為視氣之盛者燥之極故為金為肺為聽大抵貌與視屬精故精衰而目暗言與聽屬氣故氣塞而耳聾此曉然易見者也然精衰則氣衰精盛則氣盛又初無間隔也若以醫書所屬而疑之則不知變之論也 徽庵程氏曰人之始生精與氣耳精之凝為貌氣之出為言精之顯為視氣之藏為聽其主宰為思又曰洪範五事配五行與素問五行𫝊不合自西京以來說者不一牽合𫝊會莫能相通千有餘年至黄勉齋而後定其言曰配與屬不同配者比並之謂屬者管屬之謂嘗得其説而推之配與屬不同配者對峙而為體猶易之先天卦圗也屬者流行而為用猶易之後天卦圗也洪範之五事配水火木金土乃先天之五事言其體也素問屬土金木水火而相生五行𫝊屬木金火水土而相克乃後天之五事言其用也配與屬不相妨體與用不相悖千古之疑於是判矣按素問言相生亦有不合木水易置乃可五行𫝊言相克亦與六府五行五事之序自上克下者不同乃倒相克自下克上耳 陳氏經曰五事以思為主猶五行以土為主土居中央心亦虚中而居中者也 李氏杞曰曰者自然之理作者修為之效貌之必恭以至思之必睿有物必有則也作肅以至作聖聖人而後可以踐形也 新安陳氏曰五事皆當以敬用之能以敬為主則物循其則而貌言視聽思皆能盡性以踐形恭從明聰睿充而極於肅乂哲謀聖矣不以敬為主則物失其則性不盡而無以踐形矣盡性踐形之學貴乎内外交盡以致夾持之功五事固以思為主而思必以貌言視聽為先貌言視聽在外而可見者也思在内而不可見者也於外而可見者先致持守之功則百體各職其職於内而不可見者復致操存之力則百體於天君而從其令一敬之功内外夾持庶幾其無滲漏乎又按五事以思為終四勿不言思真氏曰勿云者正指思而言乃人心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或曰動兼貌與思而言貌是動於外思是動於内引程子動箴誠之於思守之於為以證之愚以為五事自五事四勿自四勿不必牽合强説也
  二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宼七曰賓八曰師
  食者民之所急貨者民之所資故食為首而貨次之食貨所以養生也祭祀所以報本也司空掌土所以安其居也司徒掌教所以成其性也司宼掌禁所以治其姦也賓者禮諸侯逺人所以往來交際也師者除殘禁暴也兵非聖人之得已故居末也唐孔氏曰八政用於民以緩急為次食貨祀賓師指事為名三卿舉官為名者三官所主事多若以一字為名則所掌不盡故舉官名以見義 陳氏經曰八政或言事或言官互見也 史氏漸曰政莫大於是舜總之九官周分之六卿箕子列而為八名雖異實無殊也 陳氏大猷曰八政以緩急為序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養生莫急於食而貨次之養生矣當事死報本故次祀然皆貴安居故次司空不可逸居無教故次司徒教不從而刑之刑以弼教故次司宼内治舉而後外治興故次賓師賓諸侯而或不庭則不得已征之故師終焉 吕氏曰衣食足則教以祀所以報本反始教已行乎其中矣司宼以上皆内治賓師為外治徽庵程氏曰食貨與土亦出於五行皇極之政必先有司三卿率庶官以理其政者也 臨川吳氏曰民生所最急者務農重穀以足其食有食則種樹阜通以殖其貨既有以養生必有以事死故祀以報本追逺養生事死在乎安居故司空掌土以定其居居既得安不可無教故司徒掌教以導其善教之不從則齊之以刑故司宼掌禁以懲其惡内治舉而後及外故賓以親邦國往來交際有其禮師以平邦國立武足兵有其備用師非得已故最後 陳民雅言曰人之生不可以無養故君之治民莫先於以政養之此八政所以厚民生而居五事之次也八政之目自一曰食至六曰司宼此治内之事也七曰賓八曰師此治外之事也治内之事則必致其詳治外之事則不過兩端而已
  四五紀一曰嵗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厯數嵗者序四時也月者定晦朔也日者正躔度也星經星緯星也辰日月所會十二次也厯數者占步之法所以紀嵗月日星辰也孔氏曰嵗所以紀四時月所以紀一月日紀一日二十八宿迭見以叙氣節十二辰以紀日月所㑹厯數節氣之度以為厯敬授民時 唐孔氏曰五者為天時之經紀也 陳氏曰五紀即堯典羲和所掌者 徽庵程氏曰五紀四經而一緯五氣順布四時行焉嵗月日星辰經也厯數者推步嵗月日星辰之數以為厯者也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緯也與庶徴相通而不同彼以證王與卿士師尹庶民之得失此特主於授時 臨川吳氏曰嵗自冬至至來嵗冬至凡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日行天一周也以分至啓閉定嵗之四時是為一嵗之紀月自合朔至來月合朔凡二十九日六辰有竒月與日一會也以晦朔弦望定月之大小是為一月之紀日自日出至來日日出歴十二辰日繞地一匝也以晨昏出入定晝夜長短是為一日之紀星謂二十八宿衆經星辰謂天之壤因日月所會分經星之度為十二次觀象測𠉀以驗天之體也是為星辰之紀厯謂日月五緯所歴之度數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七政行度各有盈縮疾遲立數推算以步天之用也是為厯數之紀 陳氏雅言曰紀者如綱之有紀天時所以相維者也嵗者紀周天之度故居一月者紀月行之數故居二日者正天與日月之躔故居三星者在天之象辰者在天之舍故居四四者皆係於天天之示乎人者也天與日月五星之運雖有遲速順逆之不同而皆有數以稽之有厯以紀之使四時以定而嵗無不成晦朔以辨而月無不協甲乙以審而日無不正經緯以彰而星辰無不著是厯者所以紀嵗月日星辰之數以人而合於天者也嵗月日星辰此天道之所有厯數此人事之所不可無
  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
  皇君建立也極猶北極之極至極之義標準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當盡人倫之至語父子則極其親而天下之為父子者於此取則焉語夫婦則極其别而天下之為夫婦者於此取則焉語兄弟則極其愛而天下之為兄弟者於此取則焉以至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動之發無不極其義理之當然而無一毫過不及之差則極建矣極者福之本福者極之效極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人君集福於上非厚其身而已用敷其福以與庶民使人人觀感而化所謂敷錫也當時之民亦皆於君之極與之保守不敢失墜所謂錫保也言皇極君民所以相與者如此也朱子曰皇極一章乃九疇之本 今人將皇極作大中解都不是皇建其有極不成是大建其有中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不成是時人斯其惟大之中皇須是君極須是人君建一箇表儀於上且如北極是在天中喚作北中不可屋極是在屋中喚作屋中不可人君建一箇表儀於上便有肅乂哲謀聖之應五福備具推以與民民皆從其表儀下文凡厥庶民以下言人君極此表儀又須知天下有許多名色人須逐一做道理區處著始得於是有念之受之錫之福之類隨其人而區處之大抵皇極是建立一箇表儀後又有廣大含容區處周備底意思無偏無陂以下只是反覆歌詠若細碎解都不成道理皇指人君極便是指其身為天下做箇樣子但縁聖人做得樣子高大人所難及而不可以此盡律天下之人故雖不協於極者君亦受之至於而康而色自言好徳者亦錫之福 皇極不可以大中訓之只是前面五行五事八政五紀是已却都載在人君之身包括盡了五行是發源處五事是操持處八政是修人事五紀是順天道就中以五事為主視明聽聰便是建極如明如聰只是合恁地三徳亦只是就此道理上權衡或放高或捺下是人事盡了稽疑又以卜筮參之若能建極則推之於人使天下皆享五福驗之於天則為休微若是不能建極則其在人事便為六極在天亦為咎徴其實都在人君身上又不過敬用五事而已此即篤恭而天下平之意以是觀之人君之所任者豈不重哉如此則九疇方貫通為一若以大中言之則九疇散而無統 極有凑會之義所謂三十六輻共一轂福錫民聖人亦豈别有福以錫之只取則於此各正其身順理而行則為福也孟子謂君仁莫不仁亦此意人君先正其身故又有五事之説若以皇極為大中則與五事似不相干漢儒如谷永書建大中正五事猶相通説今之所謂皇極者只是順從無所可否 漢儒説中字只是五事之中猶未為害最是近世説中字不是近日之説只是含糊苟且不分是非不辨黑白遇當做底事只畧畧做些不要做盡此豈聖人之意 極盡也因指前面香卓四邊盡處是極所以謂之四極四邊視中央中央是極也堯都平陽舜都蒲坂四邊望之一齊看著平陽蒲坂如屋之極極高之處四邊到此盡了去不得故謂之極宸極亦然至善亦如此應于事到至善是極盡了更無去處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書之皇極亦是四方所瞻仰者皇有訓大處惟皇極之皇不可訓大皇只當作君所以説遵王之義遵王之路直説到後面以為天下王其意可見蓋皇字下從王 問先生言皇極之極不訓中只是標準之義然無偏無黨無反無側亦有中意曰只是箇無私意問標準之義如何曰此是聖人正身以作民之準則問何以能斂五福曰當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修身使貌恭言從視明聽聰思睿即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則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在庶徴則有休徴而無咎徴和氣致祥有仁夀而無鄙夭便是五福反是則福轉為極矣 自皇建其有極以下是總説人君正心修身立大中至正之標準以觀天下而天下化之之義無偏無陂以下乃是反覆贊嘆正説皇極體段曰皇極之敷言以下是推本結煞一章之大意 東坡書𫝊中説得極字亦好 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氏𫝊訓皇極為大中而諸儒皆祖其説余獨以經之文義語脈求之而有以知其不然也蓋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準的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脊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並失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謬而終不能以自明也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他但即經文而讀皇為大讀極為中則夫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為何等語乎今以余説推之則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輻凑面内而環觀之自東而望者不過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過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者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之絶徳而後可以立至極之標準故必順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之標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環觀者莫不於是而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也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也是則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徳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毛之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雖本於五行究於福極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皇建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標準於天下也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極而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觀感而化焉則是又能布此福而與其民也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云者則以言夫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標準而從其化則是復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至極之標凖也 蘇氏曰至而無餘之謂極 林氏曰皇極居中可以包括上下 馮氏曰皇極居中上總下貫與八疇為九徽庵程氏曰皇極者九疇之樞紐五行之統會新安陳氏曰五行之統會者五居中故合五行之數而極者仁義禮智信之至五性亦合五行之理五行散見諸疇中皇極一疇以五行之理統會之也皇建其有極者君尊為天子徳為聖人能建實有之極以為天下之標凖也有極當借無極對觀自至理之妙而無形可見者言之曰無極自至理之實有言之曰有極斂時五福五福即第九疇之五福九疇雖至五福而終五福實自皇極而出第九疇之五福豈捨皇極疇中所斂之五福而他有所謂福哉錫汝保極蔡西山曰民享君之福所以歸於君之極而與君保此極也九峯蓋用父説而畧師説蓋師説有析錫汝與保極為二義者然語録一條又與蔡説合云
  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音備徳惟皇作極
  淫朋邪黨也人有位之人比徳私相比附也言庶民與有位之人而無淫朋比徳者惟君為之極而使之有所取正耳重言君不可以不建極也朱子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惟皇作極云者則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徳者皆君之徳有以為其至極之標準也新安陳氏曰書之知人安民詩之宜民宜人皆以人為有位者民為下民此亦當然證之三徳疇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可見朱子單言民大約言之耳民人所以然惟在君建極故也作有扶植振起之意建立作興大畧相似不建不作則斯道廢墜矣 陳氏雅言曰人君在上而能示之以大公至正之道則臣民在下相率而為大公至正之行此孟子所謂君正莫不正者也作極與建極大約相似而微有不同建者植立之謂作則有鼓舞振起之意匡直輔翼之意提撕警覺之意欲其無一時一事之不作也
  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音離于咎音舊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去聲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此民庶民也有猷有謀慮者有為有施設者有守有操守者是三者君之所當念也念之者不忘之也帝念哉之念不協于極未合于善也不罹于咎不陷於惡也未合于善不陷於惡所謂中人也進之則可與為善棄之則流於惡君之所當受也受之者不拒之也歸斯受之之受念之受之隨其才而輕重以成就之也見於外而有安和之色發於中而有好徳之言汝於是則錫之以福而是人斯其惟皇之極矣福者爵禄之謂或曰錫福即上文斂福錫民之福非自外來也曰祿亦福也上文指福之全體而言此則為福之一端而發苟謂非祿之福則於下文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為不通矣朱子曰有猷有為有守是有徳之人 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云者則以言夫君既立極於上而下之從化或有淺深緩速之不同其有謀者有才者有徳者人君固當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盡合而未底乎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云者則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從君而以好徳自名則雖未必出於中心之實人君亦當因以自名而與之以善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 陳氏雅言曰見於外而有安和之色發於中而有好徳之言此其好善之誠見于色辭之間所謂容貌辭氣乃徳之符者也時人即指上三等之人言廣收樂育使皆知所以自勉則人莫不觀感興起因其所已能而益勉進其未至皆歸於皇之極矣
  無虐煢獨而畏高明
  煢獨庶民之至微者也高明有位之尊顯者也各指其甚者而言庶民之至微者有善則當勸勉之有位之尊顯者有不善則當懲戒之此結上章而起下章之義孔氏曰煢單無兄弟也無子曰獨 新安陳氏曰煢獨如云孤寒指民言高明如云高明之家指人言
  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去聲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弗能使有好去聲于而家時人斯其辜音孤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
  此言有位者也有能有才智者羞進也使進其行則官使者皆賢才而邦國昌盛矣正人者在官之人如康誥所謂惟厥正人者富禄之也穀善也在官之人有祿可仰然後可責其為善廪禄不繼衣食不給不能使其和好于而家則是人將陷于罪戾矣於其不好徳之人而與之以祿則為汝用咎惡之人也此言祿以與賢不可及惡徳也必富之而後責其善者聖人設教欲中人以上皆可能也朱子曰無虐煢獨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則以言夫君之於民一視同仁凡有才能使皆進善則人才衆多而國賴以興也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則以言夫凡厥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後可以納之於善不能使之有賴于其家則此人必將陷于不義至於無有好徳之心而後始欲教之以修身勸之以求福則己無及於事而其起以報汝惟有惡而無善矣蓋人之氣禀或清或濁或純或駁有不可一律齊者是以聖人所以立極乎上者至嚴至宻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化于此者淺深遲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長養涵育其心未嘗不一也 西山蔡氏曰進其行者進於皇之極也 陳氏大猷曰上一節是廣大以奬育人才此一節是公平以拔用人才 新安陳氏曰正人有四説引康誥惟厥正人以為官之長者為妥於人民之分及上下文理相協此疇首言建極錫福皆為民言至此則錫之福雖錫之福皆為有位之人言然於此三四節首以庶民與人對言繼而念之受之為民言也則錫雖錫為人言也雖若雜舉而實有條理大意欲君於建極之餘於民則隨才以成之於有位之人則隨才而富以禄之不特斂福以錫庶民且錫福於有位之人也又按朱子欠分别民人三徳疇人頗僻民僭忒其證甚明 陳氏雅言曰朝廷有以福君子則君子有以福斯民此富之禄之雖所以為君子計而實所以為斯民計也
  無偏無陂音祕遵王之義無有作好去聲遵王之道無有作惡去聲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音駢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
  偏不中也陂不平也作好作惡好惡加之意也黨不公也反倍常也側不正也偏陂好惡己私之生於心也偏黨反側己私之見音現於事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皇極之所由行也蕩蕩廣逺也平平平易也正直不偏邪也皇極正大之體也遵義遵道遵路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歸其極也會者合而來也歸者來而至也此章蓋詩之體所以使人吟詠而得其情性者也夫音扶歌詠以協其音反覆以致其意戒之以私而懲創其邪思訓之以極而感發其善性諷詠之間恍然而悟悠然而得忘其傾斜狹小之念達乎公平廣大之理人欲消熄天理流行會極歸極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其功用深切與周禮大師教以六詩者同一機而尤要者也後世此意不𫝊皇極之道其不明於天下也宜哉朱子曰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謂好所當好惡所當惡不可作為耳 曰王道蕩蕩又曰王道平平曰無黨無偏又曰無偏無黨只是一箇道反覆説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己之私以從乎上之化而會歸乎至極之標準也蓋偏陂好惡者己私之生於心者也偏黨反側者己私之見於事者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謂皇極者也遵義遵道遵路方會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己歸於極矣 孫氏曰老子云大道甚夷而民好徑王之道王之路所謂甚夷者也蕩蕩通達之意平平坦夷之意 張氏曰天下有公好惡不必作也作則非公矣 陳氏大猷曰此承上文言人君能作成人故人皆趨極以申第一節凡厥庶民惟皇作極之義 吕氏曰會如會聚之會歸如歸宿之歸有所會然後有所歸 唐孔氏曰天下歸仁焉此歸意與彼同 新安陳氏曰六王字即指皇極之君義路道即指皇極互辭協韻耳遵猶有不敢違之意至王道蕩蕩三句則自合乎王道無事於遵矣會合于君所建之有極結遵義六句歸宿于君所建之有極結蕩蕩六句二有極字與章首皇建其有極之有極相應實有之極亦君民同有之極也陳氏雅言曰會極者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與極猶二也歸極者如行者之到家食者之得飽與極為一也
  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于帝其訓
  曰起語辭敷言上文敷衍之言也言人君以極之理而反覆推衍為言者是天下之常理是天下之大訓非君之訓也天之訓也蓋理出乎天言純乎天則天之言矣此贊敷言之妙如此朱子曰皇極之敷言是彜是訓于帝其訓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極而布命于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異乎上帝之降衷也 夏氏曰二曰字皆箕子更端之言 蘇氏曰天錫禹九疇不能如是諄諄也粗有象數而已禹與箕子推而廣之至皇極尤詳曰此皆非帝之言也皇極之敷言也帝以象數告而我敷廣其言為彝訓耳與帝言無異故曰于帝其訓 陳氏雅言曰聖人在上既建極而以身教于天下復敷言而以言教於天下蓋身教者示以躬行踐履之實言教者使其歌誦吟詠而得二者不可偏廢也天下惟理為至常惟理為至大皇極之敷言純乎一理故謂之常理故謂之大訓是理也本之於天惟皇上帝降衷之理也言而不異於降衷之理是豈可以君之訓視之哉乃天之訓也天者其不言之聖人聖人者其能言之天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光者道徳之光華也天子之於庶民性一而已庶民於極之敷言是訓是行則可以近天子道徳之光華也曰者民之辭也謂之父母者指其恩育而言親之之意謂之王者指其君長而言尊之之意言天子恩育君長乎我者如此其至也言民而不言人者舉小以見大也朱子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於君所命皆能受其教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徳之光華也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極之標準所以能作億兆之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統御人羣而履天下之極尊矣是書也原於天之所以錫禹雖甚茫昧微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則已備矣顧其詞之宏深奥雅若有未易言者然試嘗虚心平氣而再三反覆焉則亦坦然明白而無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嘗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修身立道之本是以誤訓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詞多為含洪寛大之言因復誤認中為含糊苟且不分善惡之意殊不知極居中而不可直謂之中中之得名又以其無過不及至精至當而無有毫釐之差亦非如其所名之義也乃以誤認之中為誤訓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宻之體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其𡚁將在人君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墮于漢元帝之優游唐代宗之姑息卒至於是非顚倒賢否貿亂而禍敗隨之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嗚呼孔氏則誠誤矣然迹其本心亦曰姑以隨文解義為口耳佔畢之計而已不知其禍之至此也而自漢以來迄今千有餘年學士大夫不為不衆更歴世變不為不多幸而遺經尚存本文可考其出於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無一人覺其是非而以一言正之者使其患害流于萬世是則豈獨孔氏之罪哉 吕氏曰此彜此訓非我所自作乃帝之訓也庶民不可視為空言必當踐行此訓可也不言近皇極而言近天子之光天子既建極則天子即皇極也 陳氏雅言曰近者非親近之近乃性相近之近譬之水焉天子之光則如水之至清庶民則未免少有查滓者也譬之鏡焉天子之光則如鏡之至明庶民則未免少有昏翳者也
  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沈潛剛克高明柔克
  克治友順燮和也正直剛柔三徳也正者無邪直者無曲剛克柔克者威福予音與奪抑揚進退之用也彊弗友者彊梗弗順者也燮友者和柔委順者也沈潛者沈深潛退不及中者也高明者高亢音抗明爽過乎中者也蓋習俗之偏氣禀之過者也故平康正直無所事乎矯拂無為而治是也彊弗友剛克以剛克剛也燮友柔克以柔克柔也沈潛剛克以剛克柔也高明柔克以柔克剛也正直之用一而剛柔之用四也聖人撫世酬物因時制宜三徳乂用陽以舒之陰以斂之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所以納天下民俗於皇極者蓋如此朱子曰沈潛剛克高明柔克克治也言人資質沈潛者當以剛治之資質高明者當以柔治之此説為勝 張氏景曰三徳馭臣之道見下文 唐氏曰以徳行權則威福不下移 陳氏經曰皇極以體常三徳以盡變 林氏曰三徳者聖人所以臨機制變為皇極之用而權其輕重也正直剛克柔克此三徳之目自平康正直而下則釋三徳之用以盡其義也三徳乂用之得其宜平安無事之世則用正直以治之彊禦弗順之世則用剛克以治之和順之世則用柔克以治之一於剛則失之亢一於柔則失之懦聖人宰制天下之權可謂盡矣新安陳氏曰習俗之偏以彊燮言氣禀之過以沈潛高明言 徽庵程氏曰三徳一經而四權正直之用一經也剛柔之用四權也四權之中其二政以治之其二教之自治也 臨川吳氏曰平康者治之以正直如周官所謂刑平國用中典也彊弗友者治之以剛克如周官所謂刑亂國用重典也燮友者治之以柔克如周官所謂刑新國用輕典也
  惟辟必益反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
  福威者上之所以御下玉食者下之所以奉上也曰惟辟者戒其權不可下移曰無有者戒其臣不可上僭也林氏曰此三者人主之利勢所操以用夫三徳者也此三者苟人君能自操持則威福在己名分謹嚴故能操縱予奪以用乎三徳其或假於臣下則權勢下移紀綱紊亂其何以操縱三徳而為皇極之用哉 呉氏曰玉食非帝王所急足以觀王威之不下移也 陳氏經曰三徳之用莫易于正直莫難於剛柔君道主剛剛之失其過小柔之失其過大故又言威福玉食之柄在君惟恐失之柔而柄下移如漢元成也
  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特入聲
  頗不平也僻不公也僭逾忒過也臣而僭上之權則大夫必害於而家諸侯必凶于而國有位者固側頗僻而不安其分去聲小民者亦僭忒而踰越其常甚言人臣僭上之患如此新安陳氏曰此所謂臣大臣也大臣僭天子則次而邦君次而大夫次而小臣次而庶民皆效而陵僭無一安其分者夫皇極立本者也三徳趣時者也皇極建則三徳適時措之宜而權出於上皇極不建則三徳失時措之宜而柄移于下矣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
  稽考也有所疑則卜筮以考之龜曰卜蓍曰筮蓍龜者至公無私故能紹天之明卜筮者亦必至公無私而後能𫝊蓍龜之意必擇是人而建立之然後使之卜筮也朱子曰龜嵗久則靈蓍生百嵗一本百莖亦物之神靈者卜筮實問鬼神以蓍龜神靈之物故假之以驗其卦兆卜法以明火爇柴灼龜為兆筮法以四十九蓍分掛揲扐凡十有八變而成卦孔氏曰考正疑事當選擇卜筮人而建立之使為卜筮之事 西山蔡氏曰皇極之君以人謀未免乎有心有心未免乎有私此所以洗心齋戒以聽天命而無所容其心也擇建立卜筮人者非其人則不可非其職則不專必得其人而立之然後乃可命之卜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非細事也
  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
  此卜兆也雨者如雨其兆為水霽者開霽其兆為火蒙者蒙昩其兆為木驛者絡驛不屬其兆為金克者交錯有相勝之意其兆為土朱子曰易占不用龜而每言蓍龜皆具此理也蓍短龜長者謂龜惟鑽灼之易而蓍有扐揲之煩龜之兆一灼便成亦有自然之易洪範卜五即龜用二即蓍
  曰貞曰悔
  此占卦也内卦為貞外卦為悔左傳蠱之貞風其悔山是也又有以遇卦為貞之卦為悔國語貞屯悔豫皆八是也問貞悔不止一説如六十四卦則毎卦内三畫為貞外三畫為悔如揲蓍成卦則正卦為貞之卦為悔如八卦之變則純卦一為貞變卦七為悔朱子曰是如此 胡叔器問内卦為貞外卦為悔曰貞悔出洪範貞是正底便是體悔是過底動則有悔又問一貞八悔曰如乾夬大有大壯小畜需大畜泰内體皆乾是一貞外體八卦是八悔餘倣此貞訓正事方正如此悔吝皆是事過後方有内卦之占是事正如此外卦之占是已如此二字有終始之意 西山蔡氏曰内卦曰貞貞者事之幹也外卦曰悔悔者生乎動也六爻不動以内卦為貞外卦為悔見左傳蠱之貞風其悔山是也有動爻者以遇卦為貞之卦為悔見國語貞屯悔豫皆八是也
  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
  凡七雨霽蒙驛克貞悔也卜五雨霽蒙驛克也占二貞悔也衍推忒過也所以推人事之過差也朱子曰衍推忒變也上七者卜筮之大凡而其變則無窮皆當推衍以極其變卜之變在經兆之體百有二十其頌千有二百體色墨拆方功義弓之類筮之變如老陽變為少陰老陰變為少陽一卦變為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可變為四千九十六卦之類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其變無有終窮 衍疑是過多𠟇底意思忒是差錯了 高氏曰有心未若無心之為公有情未若無情之為信故盤庚遷都成王東征皆以卜筮為主
  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
  凡卜筮必立三人以相參考舊説卜有玉兆瓦兆原兆筮有連山歸藏周易者非是謂之三人非三卜筮也唐孔氏曰三人從二善鈞從衆也卜筮各有三人如金縢乃卜三龜儀禮士喪卜葬占者三人 周禮大卜掌三兆之法杜註玉兆顓帝之兆瓦兆堯之兆原兆周之兆 西山蔡氏曰恐非是禹叙洛書之時未有原兆與周易也 徽庵程氏曰皇極雖建不敢自是國有大事參諸人謀鬼謀以決其疑人謀本陰陽五行之理鬼謀則以陰陽五行之象數參之一從一逆可以驗其得失矣然稽疑以卜筮為重而龜為尤重也
  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朱子曰卜筮處末者占法先斷人志後命於蓍龜之靈不至越於人也周禮卜人國之大事先筮而後卜
  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
  朱子曰心者人之神明其虚靈知覺無異於鬼神雖龜筮之靈不至踰於人故自此以下必以人謀為首然鬼神無心而人有欲人之謀慮未必盡能無適莫之私故自此以下皆以龜筮為主人雖不盡從不害其為吉若龜筮而逆則凶咎必矣此條無問尊卑其謀皆配於龜筮故為大同之吉
  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
  朱子曰此條惟君謀配於龜筮亦吉
  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
  朱子曰此條惟卿士謀配於龜筮亦吉
  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
  朱子曰此條惟民謀配於龜筮亦吉
  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朱子曰此條龜筮一從一違本不可以舉事但筮短龜長又尊者之謀配合故内事則可外事則凶
  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凶
  稽疑以龜筮為重人與龜筮皆從是之謂大同固吉也人一從而龜筮不違者亦吉龜從筮逆則可作内不可作外内謂祭祀等事外謂征伐等事龜筮共違則可靜不可作靜謂守常作謂動作也然有龜從筮逆而無筮從龜逆者龜尤聖人所重也故禮記大事卜小事筮𫝊去聲謂筮短龜長是也自夫子贊易極著蓍卦之徳蓍重而龜書不傳云朱子曰此條龜筮皆逆人謀縱有從者動則凶矣 王氏曰周官有大事衆庶得至外朝與羣臣以序進而天子親問焉 張氏曰決疑主於筮龜故進於卿士庶民之上龜筮既從而卿士庶民逆亦吉者以我心與鬼神合也我與庶民雖逆而亦吉者以卿士與龜筮同也我與卿士逆而亦吉者以庶民與龜筮同也 高氏曰舜之禪禹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龜筮協從此大同也故厯數在躬啓能敬承成王宅洛周召營相四方和會卜惟洛食此大同也故卜世卜年卒過其厯 吕氏曰五者之中三從三逆從之理多吉之所在也然三從之中必龜筮之從乃可蓋龜筮無心既已皆從卿士庶民或别有私心未可知也如盤庚遷都心已無疑卜稽如台獨臣民懷居而不欲遷何妨於吉哉汝與民逆而吉者如周公東征成王既不知周公民有不靖反曰艱大惟在朝大臣與二公及卜筮從故亦吉也聖人假至公無私之物以寓吾之誠惟龜筮皆從庶足驗吾無一毫之未盡苟龜從而筮不從必尚有未盡者故内事猶可外事則否苟我與臣民皆從而龜筮皆違則是於理必有未盡人己雖從終未免於人為靜而不為則吉動為則凶矣此義至精微雖天下舉以為然不知又自有不然者 林氏曰卜筮天所示也人事盡而後可以求之天故必皇極建三徳乂至於有疑然後盡人謀而斷之卜筮苟人事不盡而惟卜筮是拘雖吉何補故龜筮稽疑必次皇極三徳之後不可驟語也董氏鼎曰舜命禹曰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蓋所謂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若此言謀及乃心卿士庶民然後及卜筮亦初不以卜筮為先也事之可否固已黙成于胷中而人謀又協矣猶有待于鬼神不敢率意而行故卜之此見聖人謹重之至亦所以示於民使之信從其事而不懼與惑也若人謀未從惟龜是聽誠有如吳氏所慮矣然天下之事有我所欲為而人不悦有人所欲為而已不從亦有已與人皆疑其不可而天地鬼神自以為可者是皆當於卜筮決之蓋人則有欲而卜筮無私筮猶出于人而龜純乎天矣此稽疑一疇尤以龜為重非茫然無底止而聽於卜也
  八庶徴曰雨曰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曰燠音郁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叙庶草蕃廡音煩無
  徴驗也廡豐茂所驗者非一故謂之庶徴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各以時至故曰時也備者無缺少也叙者應節𠉀也五者備而不失其叙庶草且蕃廡矣則其他可知也雨屬水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屬火燠屬木寒屬金風屬土吳仁傑曰易以坎為水北方之卦也又曰雨以潤之則雨為水矣離為火南方之卦也又曰日以烜火逺反之則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為火矣小明之詩首章云我征徂西二月初吉三章云昔我往矣二月方燠夫以二月為燠則燠之為春為木明矣漢志引狐突金寒之言顔師古謂金行在西故謂之寒則寒之為秋為金明矣又按稽疑以雨屬水以霽屬火霽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則庶徴雨之為水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為火類例抑又甚明蓋五行乃生數自然之叙五事則本於五行庶徴則本於五事其條理次第相為貫通有秩然而不可紊亂者也朱子曰自五行而下得其道則有衆休之徴失其道則有衆咎之徴得失在於身休咎應於天匹夫尚然況人主乎五者備叙則庶草滋蕃豐廡即下文之休徴也有無相反常雨則無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常燠則無寒則草木不茂百穀不成即下文之休徴也 問八庶徴曰時林氏取蔡氏説謂是嵗月日之時自五者來備而下所以申言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之義自王省惟嵗而下所以申言曰時之義某切謂此時字當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時之説為長林氏徒見時字與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五者並列而為六則遂以此時字為贅不知古人之言如此類者多矣且仁義禮智是為四端加一信字則為五常非仁義禮智之外别有所謂信也故某以為時之在庶徴猶信之在五常不知是否曰林氏之説只與古説無異但謂有以嵗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月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日而論其時與不時者可更推之問吳斗南説如何曰舊謂雨屬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屬金燠屬火寒屬水與五行相配皆錯亂了雨只屬水自分曉怎
  生屬得木問寒如何屬金曰他引左傳金寒之證甚佳又曰貌言視聽思皆只以次第相屬 孔氏曰雨以潤物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乾物燠以長物寒以成物風以動物五者各以其時所以為衆驗 林氏曰雨與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對燠與寒對風行于四時之間 陳氏大猷曰陰陽之氣交則蒸而成雨氣散則開而成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陰退陽進則成燠陽退陰進則成寒陰陽吹扇則成風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風則遊氣之聚散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為之燠寒則二氣之循環往來者為之備謂皆有而不缺敘謂應期而不亂 陳氏曰燠熱涼寒四時之氣也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風佐四時之氣以生育者也止言燠寒者燠者熱之始寒者涼之極也 新安陳氏曰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吳氏引證其屬水火木金甚當風之屬土獨缺其證當如莊子風生於土囊之口及大塊噫氣其名為風證之風為土氣豈不章章明矣乎葵初王氏曰按吳斗南以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屬水火木金土序與五行五事相符引諸證甚明但風土無所證今以陳氏之説補極合造化 陳氏雅言曰庶徴之效獨言庶草蕃廡者草木得氣之先庶草又為易瘁者也觀庶草之微蕃廡如此則大者可知矣
  一極備凶一極無凶
  極備過多也極無過少也唐孔氏曰雨多則澇勞去聲水淹也雨少則旱是極備亦凶極無亦凶餘準是朱子曰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多些子不得無些子不得
  曰休徴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徴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
  狂妄僭差豫怠急迫蒙昧也在天為五行在人為五事五事修則休徴各以類應之五事失則咎徴各以類應之自然之理也然必曰某事得則某休徴應某事失則某咎徴應則亦膠固不通而不足與語造化之妙矣天人之際未易言也失得之機應感之徴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哉朱子曰今人讀書麄心大膽如何看得古人意思如説八庶徴這若不細心體識如何會見得肅時雨若肅時恭肅便自有滋潤底意思所以便説時雨順應之乂時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若乂是整治便自有開明底意思所以便説時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順應之哲時燠若哲是昭融便自有和煖底意思所以便説時燠順應之謀時寒若謀是藏宻便自有寒結底意思所以便説時寒順應之聖時風若聖是通明便自有爽快底意思所以便説時風順應之符舜功云謀自有顯然著見之謀聖是不可知之妙不知於寒於風果相關否曰凡看文字且就地頭看不可將大底便來壓了箕子所指謀字只是且説宻謀意思聖只是説通明意思如何將大底來壓了便休如説喫棗固是有大如瓜者且就眼下説只是常常底棗如煎藥合用棗子幾箇自家須要説棗如瓜大如何用得許多人若心下不細如何讀吉人書洪範庶徴固不是必定如漢儒之説必以為有是事多雨之徴必推説道是某時做某事不肅所以致此為此必然之説所以教人難盡信但古人意思精宻只於五事上體察是有此理如王荆公又却要一齊都不消説感應只把若字做如似字義説了做譬喻説了這也不得荆公固是也説道此事不足驗然而人主自當謹戒如漢儒必然之説固不可荆公全不相關之説亦不可古人意思精宻恐後世見未到耳 人主之行事與天地相為流通故行有善惡則氣名以類而應然感應之理非謂行此一事即有此一應統而言之一徳修則凡徳必修一氣和則凡氣必和固不必曰肅自致雨無與於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乂自致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無與於雨但徳修而氣必和矣分而言之則徳各有方氣各有象肅者雨之類乂者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類求其所以然之故固各有所當也咎徴亦然 問休徴咎徴諸家多以義推説舉切以為此猶易中取象相似但可以髣髴看而不可以十分親切求也庶徴雖有五者大抵不出陰陽二端雨寒陰也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風陽也肅謀深而屬靜陰類也故時雨時寒應之乂哲聖發見而屬動陽類也故時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時燠時雨應之狂反於肅急失於謀故恒雨恒寒應之僭則不乂豫則不哲蒙則不聖故恒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恒燠恒風應之未知如此看得否曰大槩如此然舊以雨屬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屬金燠屬火寒屬水而或者又以雨屬水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屬火燠屬木寒屬金其説孰是可試思之 林氏曰五者中節為五福之證不中節為六極之證來備以敘非其自爾是君休嘉之證也極備極無亦非自爾是君咎過之證也休咎在此而徴驗在彼肅乂哲謀聖者休之本五者之時休之徴也狂僭豫急蒙者咎之本五者之恒咎之徴也氣一失其和則必自省曰是吾之咎歟故思去其咎而反其休五者之咎聖人雖無之其徴則不可不自省也 陳氏大猷曰肅之反為狂狂則蕩故常雨若乂之反為僭政不治則僭差也僭則亢故常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若哲之反則猶豫不明故為豫豫則解緩故常燠若謀之反則不深宻而急躁急則縮栗故常寒若聖之反則蔽塞不通而為蒙蒙則㝠其心思無所不入以濟四者之惡故常風若又曰天地之間有必然之理有或然之數周末無寒嵗秦亡無燠年理之常也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數之變也理者聖賢之所守數非聖賢之所泥然堯舜雖不能無水旱之變而卒能消水旱之災蓋或然之數終不能勝必然之理聖人所以能回天地之造化也 李氏祀曰休咎之分皆起於君一念之微 西山蔡氏曰君即五者之應以察吾之得失一事得則五事從休徴無不應矣一事失則五事違咎徴無不應矣鯀湮洪水水失其性爾而五行為之汨陳以是理也漢儒不得其意而自為之説驗之於古則鑿而不經推之將來則膠而不應又以福極强配五行而以弱配皇之不極非鑿歟 復齋董氏曰將以防其君之失適以啓其君之惑
  曰王省悉井反惟嵗卿士惟月師尹惟日
  嵗月日以尊卑為徴也王者之失得其徴以嵗卿士之得失其徴以月師尹之得失其徴以日蓋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五者之休咎有係一嵗之利害有係一月之利害有係一日之利害各以其大小言也朱子曰王省惟嵗言王之所當省者一嵗之事卿士所當省者一月之事以下皆然 問王省惟嵗三句曰此但言職任之大小如此 林氏曰自五者來備以下申言曰雨至曰風之義自王省惟嵗以下申言曰時之義或以曰王省惟嵗以後為五紀一疇之𫝊錯簡在此非也九疇雖别為九實更相經緯故庶徴有五事而皇極有五福新安陳氏曰周禮太宰嵗終受百官之會而詔王廢置小宰月終受羣吏之要宰夫旬終正日成以證此章亦一説但王卿尹省休咎于嵗月日之時者所包甚大安止此哉曰字更端而言庶徴之𠉀王之得失其徴以嵗故王者所省察惟一嵗之時之休咎卿士得失其徴以月故卿士所省察惟一月之時之休咎師尹放此卿士不言省蒙上文也嵗統月月統日猶王統卿士卿士統師尹尊者所理大而要卑者所理小而詳也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之休咎實行乎嵗月日之中五者時若則嵗月日之時無易而休徴見矣五者恒若則日月嵗之時既易而咎徴見矣氣行乎𠉀之中非氣自氣𠉀自𠉀也
  嵗月日時無易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嵗月日三者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不失其時則其效如此休徴所感也
  日月嵗時既易百穀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
  日月嵗三者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既失其時則其害如此咎徴所致也休徴言嵗月日者總於大也咎徴言日月嵗者著其小也朱子曰此覆説時之徴嵗統月月統日職尊者所理大而要職小者所理小而詳取蒙于嵗月日也君秉君道臣行臣職君君臣臣猶嵗月日時之不易則休徴可致反是則為咎徴矣
  庶民惟星星有好去聲下同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民之麗乎土猶星之麗乎天也好風者箕星好雨者畢星漢志言軫星亦好雨意者星宿皆有所好也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也北至東井去極近南至牽牛去極逺東至角西至婁去極中是也九行者黑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東并黄道為九行也日極南至于牽牛則為冬至極北至於東井則為夏至南北中東至角西至婁則為春秋分月立春春分從青道立秋秋分從白道立冬冬至從黑道立夏夏至從赤道所謂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也月行東北入于箕則多風月行西南入于畢則多雨所謂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也民不言省者庶民之休咎係乎上人之得失故但以月之從星以見所以從民之欲者如何爾夫民生之衆寒者欲衣飢者欲食鰥寡孤獨者之欲得其所此王政之所先而卿士師尹近民者之責也然星雖有好風好雨之異而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之常以月之常行而從星之異好以卿士師尹之常職而從民之異欲則其從民者非所以徇民矣言日月而不言嵗者有冬有夏所以成嵗功也言月而不言日者從星惟月而可見耳問庶民惟星一句解不通并下文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意亦不貫朱子曰家用不寜以上自結上文了下文却又説起星之意似是兩段 庶民衆多衆星之象也當在師尹惟日之下但其致證不同故各發此義以互相見 二十八宿環遶日月行道之側故月行必經歴之經于箕則多風歴于畢則多雨蓋二星各有所好月經行其處順時當𠉀則陰陽和而風雨時應言無差忒也按星非有嗜好但氣類相感月亦非有順從但行度所次耳今曰好曰從乃假設以諭人事民之情性莫不有所好上之人能順其所好所欲與聚所惡勿施則和氣致祥猶如風雨之應上言職分明則至治成此言人心順則和氣應皆庶徴之事也 問箕星好風畢星好雨曰箕是簸箕以其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鼓風故月宿之則風古語云月宿箕風揚沙畢是义網漉魚底义子亦謂之畢漉魚則其汁水淋漓而下若雨然畢星名義蓋取此今畢星上有一柄下開兩义形象亦類畢故月宿之則雨漢書謂月行東北入軫若東南入箕則風者蓋箕是東南方屬㢲㢲為風所以好風恐未必然 唐孔氏曰箕東方木宿畢西方金宿也詩云月離于畢俾滂沱矣經箕多風傳記無其事鄭氏引春秋緯云月離于箕則風揚沙西山蔡氏曰王卿士師尹其得失驗之于嵗月日若庶民之得失則在君所謂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故
  此以庶民省之於星以驗其安與不安而已漢志言日行陽道多風旱行陰道多雨水日象人君之行不可指而知以正行言之冬則南夏則北然君行急則日行疾君行緩則日行遲疾則過乎中道遲則不及乎中道日之所行月之所隨也日失中道則月亦變行故去中道移而東北入于箕則多風為旱移而西南入于畢則多雨為水所謂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也蓋民之安否省之于星星之風雨本之于日月月之九道本之於日故庶民惟星繼之以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也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既徴於貌言視聽思又以所職大小别之於嵗月日又以民之安否參之於星于以見皇極之君視履考祥如此之周旋而不敢忽也 新安陳氏曰按前漢五行志元光中天星盡摇上以問𠉀星者對曰星摇者民勞也又云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安寧歌舞以行以此觀之則以庶民省之於星以驗其安否之説信矣息齋余氏曰庶徴者合五事五紀以參驗者也於此不言厯數者厯數所以推天運之常庶徴所以參
  人事之感其進退飛伏有出於厯數所推之外者矣唐一行日食議中有厯與占之説甚精 沈存中曰厯法天有黄赤二道日月有九道此皆强名而已非實有也亦猶天之有三百六十五度天何嘗有度以日行三百六十五日而一期强謂之度以步日月五星行次而已日之所由謂之黄道南北極之中道最均處謂之赤道月行黄道之南謂之朱道行黄道之北謂之黑道行黄道之東謂之青道行黄道之西謂之白道黄道内外各四并黄道為九日月之行有遲有速難可以一術御也故因其合散分為數段每段以一色名之欲以别算位而已如算法用赤籌黒籌以别正附之數厯家不知其意遂以為實有九道甚可嗤也
  九五福一曰夀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去聲徳五曰考終命
  人有夀而後能享諸福故夀先之富者有廪禄也康寧者無患難也攸好徳者樂其道也考終命者順受其正也以福之急緩為先後朱子曰休咎徴于天則禍福加于人福極通天下人民而言蓋人主不必一身為福極而以天下為福極民皆仁夀堯舜之福也民皆鄙夭桀紂之極也五福以人所尤好者為先 孔氏曰夀百二十年唐孔氏曰世有長夀云百二十年故𫝊言之未必有正文 林氏曰唐李泌云天命他人皆可言惟君相不可言君相造命者也民命雖禀於天君實制之自五行至庶徴各得其叙則民歸於五福矣五福雖天所畀實自造命者嚮而致之也自五行至庶徴失其敘則民陷於六極矣欲民不陷於極亦造命者威而避之也使民享五福而不知六極此治道之極功也故九疇以是終焉 陳氏大猷曰人莫不好生惡死夀則生之長者四代皆尚齒故五福夀為先雖夀不可無以養其生故富次之壽且富或不免於憂患則身心不安故康寧又次之形康心寧安之至也夀富康寧而不好徳則老而不死為富不仁作偽心勞何足貴哉攸好徳則心逸日休自求多福福之本實在此其為福大矣故好徳又次之考成也諸福備矣必成其正命則全而歸之順受其正然後為福之至使年雖壽而死非正命雖夀何補非福矣故考終命終焉此之五福即皇極疇之五福五福以攸好徳為根本五福之目雖至第九疇而列而五福之根本則已於第五疇而基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是也好徳則必得其夀為世耉老無徳而夀罔之生也好徳則得祿而富無徳而富怨之府也好徳則心廣體胖無入不自得無徳則小人長戚戚非安也至於考終命又未有不由徳而能戰兢以全歸者諸福固必本於好徳而好徳又豈非本於建皇極哉 凶者考終命之反短折者夀之反貧者富之反疾憂者康寧之反惡弱者好徳之反陷于不善者惡也雖欲為善而不能自强者弱也 王氏炎曰年未六十死以正命雖考終不得謂之夀年過六十而死非正命雖夀不得謂之考終故夀與考終命各一福也 王氏曰富貴人所欲貧賤人所惡而福極不言貴賤何也曰玉福者自天子至庶人皆可使慕而嚮六極亦皆可使畏而逺若貴賤則有常分矣使自公侯至庶人皆慕貴欲其至而不欲賤之在己則陵犯簒奪何有終窮詩曰寔命不猶蓋王者之世欲賤者之安其賤如此顧氏臨曰不言貴雖以嚴分然貴者未必為福賤者未必為極故桀紂貴為天子而不得其死顔回原憲到今稱之 徽庵程氏曰夀富康寧考終命全五行之氣攸好徳者全五行之理
  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凶者不得其死也短折者横夭也禍莫大於凶短折故先言之疾者身不安也憂者心不寧也貧者用不足也惡者剛之過也弱者柔之過也以極之輕重為先後五福六極在君則係於極之建不建在民人則由於訓之行不行感應之理微矣朱子曰六極以人所尤惡者為先三衢夏唐老作九疇圗因執以問讀未竟至所謂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遂指前圗子云此乃人為安得而皆天也洪範文字最難作向來亦將天道人事分配為之後來覺未盡遂己之直是難以私意安排若只管外邊出意推將去何所不可只是理不如此蘇氏以皇極之建為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寒燠風之時皇極不建則反此漢儒之説尤疎如以百般皇極配庶徴却外邊添出一箇皇極或此邊減却一箇庶徴自增自損皆出己意然此一篇文字極是不齊整不可曉解如五福對六極一曰壽正對凶短折二曰富正對貧三曰康寧對疾與弱皆其類也攸好徳却對惡參差不齊不容布置如曰斂時五福錫厥庶民不知如何斂又復如何錫此只是順五行不違五事自己立標準以示天下使天下之人得以觀感而復其善耳今即以皇極為大中者更不賞善亦不罰惡好善惡惡之理都無分别豈理也哉説夏唐老九疇圖五福六極也是配得但是略有不齊問皇極五福即是此五福否曰使即是這五福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斂底即是盡得這五事以此錫庶民便是使民也盡得這五事盡得五事便有五福 王氏炎曰比干死刑仇牧死亂狼瞫死戰亦凶乎楚執晉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曰下臣獲考死又何求死而合義雖不斃牖下非凶也惡者小人之剛自暴者也弱者小人之柔自棄者也 吕氏曰弱何以與六極蓋弱人之大患人所以不自强於善或牽引入於惡而不能自拔皆弱故也故特以居六極之終 息齋余氏曰六極大率五福之反好徳無反者求在我者也 董氏鼎曰自初一曰五行至威用六極禹之本文九疇之經也自一五行至篇終箕子之叙論九疇之𫝊也先經以明其綱後𫝊以詳其目洪範可得而讀矣蓋天地之所以為造化者陰陽五行而已聖人不能違也天地以其氣生育民物而理行乎其中聖人以其理脩己治人而氣參乎其上大抵一二三四皆經常之疇法天以治乎人者也六七八九皆權變之疇即人以驗諸天者也而五皇極一疇則守常制變之主與天為徒為民之則者也伏羲本河圖而畫八卦八卦一陰陽也神禹本洛書而叙九疇九疇一五行也然易不言五行範不言陰陽蓋陰陽一五行也五行一太極也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洪範法之大不出九疇外則彜倫道之常即在九疇中矣舍是何以敘彝倫哉










  書經大全卷六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七
  明 胡廣等 撰
  旅獒
  西旅貢獒牛刀反召公以為非所當受作書以戒武王亦訓體也因以旅獒名篇今文無古文有朱子曰近諸孫將旅獒來讀是時武王已八十餘歳矣太保此書諄諄告之如敎小兒相似若自後世言之為非所宜言不尊君矣 西山真氏曰武王大聖人也西旅貢獒初未之受召公恐其恃大徳而忽細行以獻獒之受為無損故豫戒之如此葢積行而成徳猶累土而成山一行失則全體皆失亦猶一簣虧而全功俱虧也彼以聖人而猶致其謹今人未有寸善則曰吾知顧其大不暇䘏其細可乎哉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
  九夷八蠻多之稱也職方言四夷八蠻爾雅言九夷八蠻但言其非一而已武王克商之後威徳廣被九州之外蠻夷戎狄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曰通道云者葢蠻夷來王則道路自通非武王有意於開四夷而斥大境土也西旅西方蠻夷國名犬髙四尺曰獒按説文曰犬知人心可使者公羊傳曰晉靈公欲殺趙盾杜本反盾躇丑略反起遽不暇以次也階而走靈公呼去聲獒而屬音獨之獒亦躇階而從之則獒能曉解去聲人意猛而善搏人者異於常犬非特以其髙大也太保召公奭也史記云與周同姓姬氏此旅獒之本序朱子曰舉夷蠻以見其餘也子欲居九夷東方夷有九種八蠻今猶云然明堂位言六戎五狄職方言五戎六狄召地在岐邦内召公食采於召後封燕 張氏曰當未克商王未必受此既克商於此受而不却王心亦少解矣召公此訓若嚴父師訓子弟然非公髙識安能見㣲格非如此林氏曰公恐四夷聞之將争以珍竒進也 呂氏曰創業之君有一毫之失後世便有丘山之害此於王業已成則為謹終於示後嗣則為謹始以此為防後猶有求白狼白鹿如周穆王者 陳氏經曰武王非求之公諫之若其失徳何也聖狂逺矣而根於一念之㣲流金爍石而一隂生寒於此始墮指折膠而一陽生暑於此萌諫於㣲則為力易待其著則難矣
  曰嗚呼明王慎徳四夷咸賔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
  謹徳葢一篇之綱領也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明王謹徳四夷咸賔其所貢獻惟服食器用而已言無異物也新安陳氏曰一篇皆自明王慎徳一句推廣之曰昭徳之致曰惟徳其物曰徳盛不狎侮曰玩人喪徳曰終累大徳徳之一辭諄諄焉惟慎徳所以自能致貢物惟所貢無異物所以見其慎徳若竒玩之物非所當獻亦非所當受一受之則荒怠之心生而慎徳之意失矣 陳氏雅言曰四夷専指中國之外而言逺邇兼指中國之内而言 林氏曰穎達以器用為一或謂羽毛齒革之類器也牛馬犬龜之類用也先王於四夷不貴彼之難得不求我之所無用
  王乃昭徳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寶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音異物惟徳其物
  昭示也徳之致謂上文所貢方物也昭示方物于異姓之諸侯使之無廢其職分寶玉于同姓之諸侯使之益厚其親如分陳以肅慎氏之矢分魯以夏后氏之璜音皇之類王者以其徳所致方物分賜諸侯故諸侯亦不敢輕易其物而以徳視其物也問時庸展親諸家多訓展作信是否朱子曰展審視也不當訓信 王氏十朋曰苟非王徳所致其頒也以物不以徳 陳氏經曰四夷不敢私其物所以表奉上之誠聖人不敢私其物所以示錫予之恩予異姓固昭徳之致分同姓以寶玉亦徳所致也以物視物則金玉輕如鴻毛以徳視物雖一介重於九鼎 林氏曰獒之為物小不可為服食大不可為器用疎不可昭徳於異姓親不可展親於同姓 呂氏曰聖人公天下為心天下之物與天下共之非如秦皇以千七百國獨奉一身而已然一視同仁之中文理宻察未嘗無等差自親及疎待同姓必厚於待異姓非如墨子之兼愛也 陳氏雅言曰昭其徳之所致其所分賜之物雖若有親疎厚薄之殊然皆所以昭其徳之所致而欲堅其事上之義示其厚下之恩也故昭徳之致雖於異姓之邦言之而寶玉之分亦為昭徳之致者可知寶玉之分雖於伯叔之國言之而昭徳之致必為方土之物者可知其文互相備也無替厥服雖又於異姓之邦言之而伯叔之國亦欲使之堅其事上之義者可知時庸展親雖又於伯叔之國言之而異信之邦亦所以示其厚下之恩者可知其文亦互相備也聖人於一視同仁之中而有文理宻察之别仁之至義之盡也新安陳氏曰必服食器用之常物始足以見君徳之所致若異物適足以昭君之不徳物皆君徳之所致則此物非徒物也即君之徳也 王氏曰人以王徳所致故不敢易其物而徳其物
  徳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
  徳盛則動容周旋皆中去聲禮然後能無狎侮之心言謹徳不可不極其至也徳而未至則未免有狎侮之心狎侮君子則色斯舉矣彼必髙蹈逺引望望然而去安能盡其心狎侮小人雖其㣲賤畏威易役然至愚而神亦安能盡其力哉陳氏大猷曰徳愈盛者禮愈恭徳盛則心無限量自不狎侮人狎侮之形由徳薄心隘而驕矜乘之也此因言慎徳而推廣言之狎侮則非所以慎徳矣 孫氏曰君子者天下之所歸心也待之不以禮則君子去矣何以盡人之心小人以力輔我者也使之不以禮則小人怠矣何以盡彼之力 新安陳氏曰君子人心所同歸狎侮之則惡人之所好失人心矣安能得人盡心小人以力事人狎侮之雖刑驅勢廹勉强用力爾安能得盡其力必如文王感民于來方為盡其力須玩味人與其字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貞正也不役於耳目之所好百為之度惟其正而已王氏炎曰心官為主而耳目從其令則非禮勿聽視百度貞矣耳目為主而心為所役則物交物而為所引百度何由而正 陳氏大猷曰受獒是役於耳目之玩也
  玩人喪徳玩物喪志
  玩人即上文狎侮君子之事玩物即上文不役耳目之事徳者己之所得志者心之所之王氏十朋曰玩人則以驕而㓕敬故喪徳玩物則以慾而勝剛故喪志 吕氏曰玩人玩物反覆論狎侮之𡚁 陳氏大猷曰受獒則玩人玩物也 林氏曰恃獒之所指如意而有玩忽人之心則人必以為薄徳矣故喪徳以獒如人意而受之則玩㺯於物溺志於此而不自覺豈不喪志 新安陳氏曰喪志則亦必喪徳矣未有溺志於物而可以修徳者受⿱敖大 -- 獒即玩物
  志以道寜言以道接
  道者所當由之理也己之志以道而寜則不至於妄發人之言以道而接則不至於妄受存乎中者所以應乎外制乎外者所以養其中古昔聖賢相授心法也問志以道寜言以道接接字如何朱子曰接者酬應之謂言當以道酬應也又曰志我之志言人之言 陳氏大猷曰受⿱敖大 -- 獒則志動於物而非以道寜矣林氏曰⿱敖大 -- 獒之獻必甘言以求納亦必有言其可納者太保言不當受乃苦言逆耳以道揆之則知所從違矣 吕氏曰既説玩好之害又説存養工夫志以道寜孟子所謂持其志言以道接孟子所謂我知言内外交養如此自然不作無益不貴異物 陳氏雅言曰志以道寜即舜授禹以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也言以道接即舜授禹以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者也
  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育于國不寶逺物則逺人格所寶惟賢則邇人安
  孔氏曰逰觀為無益竒巧為異物蘇氏曰周穆王得白狼白鹿而荒服因以不至此章凡三節至所寶惟賢則益切至矣陳氏曰志言如此則本正矣豈復有作無益貴異物之事不貴異物賤用物則珍玩不貴所貴皆服食器用之物矣逺格則邇者可知邇安則逺者可知又曰寳賢則天下安然其安自近始 林氏曰漢文却千里馬元武以駕鼓車三代後能體召公之言二君是也虞寶璧乘故視宮之竒為路人齊寶四臣故視照乘之珠為土苴 唐孔氏曰晉恵公小駟旋濘見獲馬非土性故也趙簡子問王孫圉曰白珩在乎對曰楚所寶觀射父左史倚相若白珩先王所玩何寶為知所寶矣
  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去聲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或猶言萬一也呂氏曰此即謹徳工夫或之一字最有意味一暫止息則非謹徳矣矜矜持之矜八尺曰仞細行一簣指受獒而言也問不矜細行與矜而不争之矜如何朱子曰相似是箇矜惜持守之意 王氏十朋曰此書始終皆曰嗚呼始欲其慎終欲其勤也 新安陳氏曰武王治定功成如此或受一獒遂畧大徳而虧成功實深可惜此篇始以慎言終以勤言必無一息不勤始為慎徳之至夙夜罔或不勤體天之行徤而自强不息也一受獒是怠忽而勤息矣豈所以慎徳哉 陳氏雅言曰旅獒一篇以慎終為綱領而此之夙夜罔或不勤又慎徳之工夫也 陳氏大猷曰細行猶言小節即畢命所謂小物易所謂庸行受獒雖若小節所損甚大 呂氏曰當於一嚬一笑一動一作之時子細體察葢小處易得放過功虧一簣非止欠一簣做了便是聖人雖作之不已常若欠一簣 林氏曰世豈有為山者哉葢假説以見意爾孔子之言葢本乎此夫却一獒之獻亦細行爾而世王之兆實見於此箕子曰彼為象箸必為玉盃為玉盃必思逺方珍異之物紂之亡原於此豈在大乎此所以言不矜細行而欲享世王之功也 陳氏經曰一簣之虧是為山未成也人主常持未成之心於既成之日此見純亦不己之意 張氏曰受獒是一簣之虧也
  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信能行此則生民保其居而王業可永也葢人主一身實萬化之原苟於理有毫髪之不盡即遺去聲生民無窮之害而非創業垂統可繼之道矣以武王之聖召公所以警戒之者如此後之人君可不深思而加念之哉王氏日休曰茲謂此一篇之言謂誠能行此言也 董氏鼎曰前則告以慎徳昭徳後則戒以喪徳累徳然其曰志以道寜言以道接雖不待竟其説而旅之⿱敖大 -- 獒可以不受吾之訓不可以不從固已明矣聖人不以細行而不謹大臣不以細過而不諫此古者所以君明臣良而後世鮮儷也金縢徒登反
  武王有疾周公以王室未安殷民未服根本易去聲摇故請命三王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史録其冊祝之文并卑正反叙其事之始末合為一篇以其蔵於金縢之匱編書者因以金縢名篇今文古文皆有 唐孔氏曰發首至王季文王史叙將告神之事也史乃冊祝至屏音丙璧與珪記告神之辭也自乃卜至乃瘳記卜吉及王病瘳之事也自武王既喪已下記周公流言居東及成王迎歸之事也朱子曰金縢之作在周公東征而歸之後以其記武王時事且備東征本末故敘之於此 孔氏曰書藏於匱緘之以金不欲人開 鄭氏曰凡藏秘書皆然非始周公 王氏日休曰縢緘也以金緘封若今鎖然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記年見其克商之未久也弗豫不悦豫也蘇氏曰弗豫猶言不懌 陳氏梅叟曰是時成王生纔五年
  二公曰我其為去聲王穆卜
  二公太公召公也李氏曰穆者敬而有和意穆卜猶言共卜也愚謂古者國有大事卜則公卿百執事皆在誠一而和同以聴卜筮故名其卜曰穆卜下文成王因風雷之變王與大夫盡弁啓金縢之書以卜者是也先儒專以穆為敬而於所謂其勿穆卜則義不通矣陳氏大猷曰穆敬和而有深逺之意 新安陳氏曰蔡𫝊非孔註專以穆為敬是矣以昭穆之穆證之又有幽隂深逺之意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戚憂惱之意未可以武王之疾而憂惱我先王也葢卻乞約反止也俗作却非二公之卜
  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音善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功事也築土曰壇除地曰墠三壇三王之位皆南向三壇之南别為一壇北向周公所立之地也植置也圭璧所以禮神詩言圭璧既卒周禮祼圭以祀先王周公卻二公之卜而乃自以為功者葢二公不過卜武王之安否耳而周公愛兄之切危國之至忠誠懇懇於祖父之前如下文所云者有不得盡焉此其所以自以為功也又二公穆卜則必禱於宗廟用朝廷卜筮之禮如此則上下喧騰而人心摇動故周公不於宗廟而特為壇墠以自禱也孔氏曰公自以請命為己事 復齋董氏曰古者有事祖考當夫無廟與不得入廟則為壇以祭禮支子不得祭祖故周公不敢入廟而為壇也臨川吳氏曰古禮凡於逺祖之無廟者及宗子去其宗廟而在他國者及支子雖在本國而於禮不得入廟者或有禱告必須墠地為壇以棲祖考之神周公支子為臣故不敢告于廟而為壇以告也 林氏曰植璧於壇秉珪於手 鄭氏曰植古置字置璧於三王之壇以禮神秉珪公自執桓圭也 或曰金縢之禱不知命乎程子曰周公誠心欲代其兄豈問命耶陳氏經曰孔子曰某之禱久矣孔子之不禱為己也周公之禱為君親也為己而禱是不知命為君親而不禱是不知義
  史乃册祝曰惟爾元孫某遘音姤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予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史太史也册祝如今祝版之類元孫某武王也遘遇厲惡虐暴也丕子元子也旦周公名也言武王遇惡暴之疾若爾三王是有元子之責于天葢武王為天元子三王當任其保䕶之責于天不可令其死也如欲其死則請以旦代武王之身于天之下疑有缺文舊説謂天責取武王者非是詳下文予仁若考能事鬼神等語皆主祖父人鬼為言至於乃命帝庭無墜天之降寶命則言天命武王如此之大而三王不可墜天之寶命文意可見又按死生有命周公乃欲以身代武王之死或者疑之葢方是時天下未安王業未固使武王死則宗社傾危生民塗炭變故有不可勝平聲言者周公忠誠切至欲代其死以輸危急其精神感動故卒得命於三王今世之匹夫匹婦一念誠孝猶足以感格鬼神顯有應驗而况於周公之元聖乎是固不可謂無此理也問周公代武王死亦有此理否朱子曰聖人為之亦須有此理 林氏曰自太王王季言則曰元孫自文王言則曰丕子元長丕太皆指武王也 問或問正叔周公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其知命乎正叔曰只是要代兄死豈更問命此語如何龜山楊氏曰是也曰聖人不應不知天理天理既不然而必行之其誠不幾於無物否曰聖人固知天理然只為情切猶於此僥倖萬一也故至誠為之 臨川呉氏曰武王喪于克商七八年之後天下大勢已定猶有武庚之叛周室幾危設使喪于克商甫二年之時則禍變又將若何周公葢覩事勢之必至於此所以欲代武王之死也或曰死生有命而周公欲代死理有之乎曰有匹夫匹婦發一誠心可動天地况聖人至誠至公心與天一志一則動氣固有轉移造化之理若理之所無則周公豈為之哉
  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
  周公言我仁順祖考多材幹多藝能可任如林反又如鴆反堪也下同役使能事鬼神武王不如旦多材多藝不任役使不能事鬼神材藝但指服事役使而言朱子曰周公以身代武王之説只縁人看錯了此乃周公誠意篤切以庶幾其萬一丕子之責于天只是以武王受事天之責任如今人説話他要箇人來服事周公便説是他不能服事天不似我多材多藝自能服事天 元孫不若旦非周公自誇而貶武王葢欲代其死不得不然言武王不救則天命墜宗社亡非過為危言理勢實然也後來王崩在定商八年後三監之變尚如此况克商二年乎周公忠誠懇切欲代武王死以輸危急葢以武王一身宗社生民之身周公之禱非獨弟為兄臣為君乃為先王禱為天下禱為萬世社稷生靈禱也至聖至誠卒感通於先王而轉移乎造化烏可謂無此理哉
  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祇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寶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
  言武王乃受命於上帝之庭布文徳以佑助四方用能定爾子孫於下地使四方之民無不敬畏其任大其責重未可以死故又歎息申言三王不可墜失天降之寶命庶先王之祀亦永有所賴以存也寶命即帝庭之命也謂之寶者重其事也朱子曰若爾三王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此一叚先儒都解錯了只有晁以道説得好他解丕子之責如史𫝊中責其侍子之責葢云上帝責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責其來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死云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祇畏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責于天則不如以我代之我多材多藝能事上帝武王不若我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不如且留他在世上定爾之子孫與四方之民文意如此伊川却疑周公不應自説多材多藝不是如此他止是要代武王之死爾 林氏曰旦多材藝元孫之死不若旦之死元孫能畏服四方則旦之生不若元孫之生
  今我即命于元龜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音丙璧與珪
  即就也歸俟爾命俟武王之安也屏藏也屏璧與珪言不得事神也葢武王喪則周之基業必墜雖欲事神不可得也其稱爾稱我無異人子之在膝下以語去聲其親者此亦終身慕父母與不死其親之意以見公之達孝也林氏曰自惟爾元孫某至我乃屏璧與珪即冊上所書祝辭全文本用武王名記載代以某字周人以諱事神諱名始於周也 張氏曰武王若死事未可知大位者奸之窺危病者邪之伺異時三監之畔周公之先見㣲矣
  乃卜三龜一習吉啟籥見書乃并是吉籥與鑰通
  卜筮必立三人以相參考三龜者三人所卜之龜也習重平聲也謂三龜之兆一同開籥見卜兆之書乃并是吉朱子曰或曰三王前各一龜卜之 林氏曰習與習坎之習同舜亦曰卜不習吉
  公曰體王其周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茲攸俟能念予一人
  體兆之體也言視其卜兆之吉王疾其無所害我新受三王之命而永終是圖矣茲攸俟者即上文所謂歸俟也一人武王也言三王能念我武王使之安也詳此言新命于三王不言新命于天以見果非謂天責取武王也薛氏曰體與詩爾卜爾誓體無咎言之體同周禮占人云凡卜君占體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拆然證以詩之語則卜看兆體亦可通上下言之 新安陳氏曰兹攸俟上下疑有闕誤
  公歸乃納册于金縢之匱中王翼日乃瘳音抽
  册祝册也匱藏卜書之匱金縢以金緘之也翼日公歸之明日也瘳愈也按金縢之匱乃周家藏卜筮書之物每卜則以告神之辭書於册既卜則納册於匱而藏之前後卜皆如此故前周公乃卜三龜一習吉啟籥見書者啟此匱也後成王遇風雷之變欲卜啟金縢者亦啟此匱也葢卜筮之物先王不敢䙝故金縢其匱而藏之非周公始為此匱藏此册祝為後來自解計也朱子曰既克商二年至王翼日乃瘳此叙周公諸命之事 問周公既禱三王而藏其文於金縢之匱中豈逆知成王之信流言將以語之乎程子曰以近世觀焉祝册既用則或焚之或埋之豈周公之時未有焚埋之禮也而欲敬其事故若此乎 王氏曰卜筮既畢而不敢䙝必納其冊書於匱異時將卜則復唘焉乃國家故事非特為此匱藏其冊為後來自解之計也 問周公代武王武王以有瘳有如此理否和靖尹氏曰盡周公之意而已然有瘳乃感應也 林氏曰請代武王之死者周公之本心也王瘳而公不死者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於孺子
  管叔名鮮武王弟周公兄也羣弟蔡叔度霍叔處也流言無根之言如水之流自彼而至此也孺子成王也商人兄死弟立者多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攝政商人固已疑之又管叔於周公為兄尤所覬覦故武庚管蔡流言於國以危懼成王而動摇周公也史氏言管叔及其羣弟而不及武庚者所以深著三叔之罪也朱子曰武王既喪此以下記周公成王時事 管叔及其羣弟至不利於孺子此即大誥所謂三監及淮夷叛也意其稱兵舉事必以誅周公為辭若王敦之於劉隗刁協爾詩序所謂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而作七月之詩以陳王業風喻成王者葢此時也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音避我無以告我先王辟讀為避鄭氏詩𫝊言周公以管蔡流言避居東都是也漢孔氏以為致辟音僻於管叔之碎謂誅殺之也夫三叔流言以公將不利於成王周公豈容遽興兵以誅之耶且是時王方疑公公將請王而誅之耶將自誅之也請之固未必從不請自誅之亦非所以為周公矣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言我不避則於義有所不盡無以告先王於地下也公豈自為身計哉亦盡其忠誠而已矣朱子曰周公乃告二公曰至告我先王作大誥遂東征呂氏曰舜封象於有庳所以為至仁周公之誅三叔所以為大義事異而心則一也 張氏行成曰仁人之於兄弟也有怨於身則不宿獲罪於天下則必誅
  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
  居東居國之東也鄭氏謂避居東都未知何據孔氏以居東為東征非也方流言之起成王未知罪人為誰二年之後王始知流言之為管蔡斯得者遲之之辭也朱子曰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殺武庚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降霍叔于庶人命㣲子啟代殷後作㣲子之命皆此時事 周公東征不必言用權自是王室至親與諸侯連衡皆叛當國大臣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帥師征之乃是正義不待可與權者而後能也若馬鄭以為東行避謗乃鄙生腐儒不達時務之説可不辨而自明若夫所謂周公之志非為身謀也為先王謀也非為先王謀也以身任天下之重也此説極佳 罪人斯得須着箇極廣大無物我底心胷看方得若有一毫私吝自愛惜避嫌疑之心則與聖人做處天地懸隔矣萬一成王終不悟周公更待罪幾年不知如何收殺 問罪人斯得或以為管蔡或以為周公官屬如何曰非也管蔡既流言成王疑之未知罪人之為誰也及周公居東二年成王因風雷之變唘金縢而悟乃知罪在管蔡也若曰所謂罪人者今得之矣又問所謂居東二年即東征否曰成王方疑周公豈得便東征乎二年待罪也東征三年非二年也 董銖問金縢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馬鄭皆音辟為避其意葢謂管蔡流言成王既疑周公公乃避居東都二年之久以待成王之察及成王遭風雷之變啟金縢之書迎公來返返乃攝政方斯東征所謂罪人斯得者成王得其流言之罪人也陳少南吳才老從之而詆先儒誅辟之説竊謂周公之誅管蔡與伊尹之放太甲皆聖人之變惟二公至誠無愧正大明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淺俗之心窺之也此辟字與蔡仲之命所謂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久不幸成王終不悟而小人得以乘間而入則周家之禍可勝言哉周公是時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觀公之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誠惻怛則區區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無懼而先王可告也自潔其身而為匹夫之諒周公豈為之哉曰辟字當從古註説與蔡沈帖曰弗辟之説只從鄭氏為是向董叔重得書亦辨此條一時信筆答之謂當從古註説後來思之不然是時三叔方流言於國周公處兄弟骨肉之間豈應以片言半語便遽然興師以誅之聖人氣象大不如此又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應不請而自誅之若請之於王王亦未必見從則當時事勢亦未必然雖曰聖人之心公平正大區區嫌疑似不必避但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自是合如此若居堯之宮逼堯之子即為簒矣或又謂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不幸成王終不悟不知周公又如何處曰亦惟盡其忠誠而已矣 呂氏曰方是時内而少主疑惑外而四國倡亂周公何恃而敢出征二年之久葢十亂尚有如二公者為太師太保而在内可以委付内事調䕶鎮定於其間故也後世權臣安敢輕去君側舉足左右變不旋踵矣
  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音癡梟王亦未敢誚音峭
  鴟鴞惡鳥也以其破巢取卵比武庚之敗管蔡及王室也誚讓也上文言罪人斯得則是時成王之疑十已去其四五矣朱子曰于後公乃為詩至誚公公既滅武庚管蔡而成王之疑未釋故公不欲遽歸留居東方而周大夫為作破斧伐柯九罭狼跋之詩 管蔡流言使成王疑周公周公雖已滅之然成王之疑未釋則亂未弭也故周公作鴟鴞之詩以遺王而告以王業艱難不忍毁壞之意所以為救亂也 管蔡流言以謗周公而公征之不知者以為公之為是以救其身而已故為此詩者為之發明其心如此學者於此玩味而有得焉則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呂氏曰王欲誚公而未敢所謂未敢則悔過之根本也
  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唘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説
  王與大夫盡弁以發金縢之書將卜天變而偶得周公冊祝請命之説也孔氏謂二公倡王唘之者非是按秋大熟係于二年之後則成王迎周公之歸葢二年秋也東山之詩言自我不見于今三年則居東之非東征明矣葢周公居東二年成王因風雷之變既親迎以歸三叔懷流言之罪遂脅武庚以叛成王命周公征之其東征往反首尾又自三年也
  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
  周公卜武王之疾二公未必不知之周公冊祝之文二公葢不知也諸史百執事葢卜筮執事之人成王使卜天變者即前日周公使卜武王疾之人也二公及成王得周公自以為功之説因以問之故皆謂信有此事已而歎息言此實周公之命而我勿敢言爾孔氏謂周公使之勿道者非是朱子曰秋大熟至我勿敢言金縢所藏代武王之説 葵初王氏曰如蔡點當云我莫敢言耳説文勿莫也
  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徳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國家禮亦宜之
  新當作親成王唘金縢之書欲卜天變既得公冊祝之文遂感悟執書以泣言不必更卜昔周公勤勞王室我幼不及知今天動威以明周公之徳我小子其親迎公以歸於國家禮亦宜也按鄭氏詩𫝊成王既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鄭氏學出於伏生而此篇則伏生所𫝊當以親為正親誤作新正猶大學新誤作親也馬融本新逆作親逆
  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歳則大熟
  國外曰郊王出郊者成王自往迎公即上文所謂親逆者也天乃反風感應如此之速洪範庶徴孰謂其不可信哉又按武王疾瘳四年而崩羣叔流言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既得成王迎周公以歸凡六年事也編書者附于金縢之末以見請命事之首末金縢書之顯晦也朱子曰王執書至歳則大熟歸禾嘉禾之書皆此後作周公自是歸大夫美之而作東山之詩也 成王方疑周公二公何不為周公辨明若天不雷電以風二公終不進説矣當是時成王欲誚周公而未敢葢周公東征其勢亦難誚也此成王雖深疑之而未敢誚之也若成王終不悟周公須有所處矣 書中可疑諸篇若一齊不信恐倒了六經如金縢亦有非人情者雨反風禾盡起也是咤異成王又如何恰限去唘金縢之書然當周公納策於匱中豈但二公知之 林氏曰公尚欲以身代兄之死况肯奪兄子之位乎此成王所以感悟也出郊者及公至則郊勞而親迎之也孔氏以為郊天誤矣又謂禾有偃㧞起而立之亦非凡禾為木所仆而不能自立者則為之起而築之加人力焉築者築禾也新安陳氏曰成王未知周公則天為之雷風偃禾既知周公則天為之反風起禾感應之速如影響然天豈在君心外耶 林氏曰自周公居東而下其事迹皆在大誥之後然實與周公請死之事相為終始故於此并載之 董氏鼎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必至於極而後見武王崩成王幼天下之重懸於周公公負謗而不遑自安王得詩而尚猶未悟文武之業危如一髪非天其孰能警悟而扶持之故天之動威不持以彰周公之徳實以表見三監之罪而顯相文武之業也如漢髙困於項籍而大風為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沙光武窘於王郎而河冰為之自合庸非天乎
  大誥
  武王克殷以殷餘民封受子武庚命三叔監平聲殷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去聲之三叔流言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避位居東後成王悟迎周公歸三叔懼遂與武庚叛成王命周公東征以討之大誥天下書言武庚而不言管叔者為親者諱也篇首有大誥二字編書者因以名篇今文古文皆有 按此篇誥語多主卜言如曰寜王遺去聲我大寶龜曰朕卜并吉曰予得吉卜曰王害音曷不違卜曰寜王惟卜用曰矧亦惟卜用曰予曷其極卜曰矧今卜并吉至於篇終又曰卜陳惟若茲意邦君御事有曰艱大不可征欲王違卜故周公以討叛卜吉之義及天命人事之不可違者反復音腹誥諭之也朱子曰大誥一篇不可曉據周公在當時外則有武庚管蔡之叛内則有成王之疑周室方且岌岌然他作此書決不是備禮苟且為之必欲以此聳動天下也而今大誥大意不過説周家辛苦做得這基業在此我後人不可不有以成就之而已其後又却専歸在卜上其意思緩而不切殊不可曉 因言武王既克紂武庚三監及商民叛曰當初紂之暴虐天下之人胥怨無不欲誅之及武王既奉天下之心以誅紂於是天下之怨皆解而歸徳於周矣然商之遺民及與紂同事之臣一旦見故主遭人戮宗社為墟寜不動心茲固畔心之所由生也葢始於苦紂之暴而欲其亡固人之心及紂既死則怨己解而人心復有所不忍亦事勢人情之必然者又况商之流風善政畢竟尚有在人心者及其頑民感商恩意之深此其所以叛也後來樂毅伐齊亦是如此 陳氏大猷曰武王以公義封武庚而不虞其怨以親愛用三叔而不料其反仁人之過也使捨武庚而立㣲子三監雖欲叛而不從捨三叔而任他人武庚雖欲反而不敢 陳氏經曰使三叔監殷亦如舜之封象不得有為於其國使吏治其國之意讀泰牧誓而知武王取商之易讀大誥諸篇而知周家安商之難 新安陳氏曰𫝊避位之説葢以照應金縢
  王若曰猷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弗弔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無疆大厯服弗造哲廸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猷發語辭也猶虞書咨嗟之例按爾雅猷訓最多曰謀曰言曰己曰圖未知此何訓也弔恤也猶詩言不弔昊天之弔言我不為天所恤降害於我周家武王遂喪而不少待也冲人成王也厯厯數也服五服也哲明哲也格格物之格言大思我幼冲之君嗣守無疆之大業弗能造明哲以導民於安康是人事且有所未至而况言其能格知天命乎朱子曰王若曰若字只是一似如此説底意思如漢書中帝意若曰之類葢或宣道徳意者敷演其説或記録者失其語而追記其意如此也書中弗弔字只如字讀解者欲訓弔為至故音的聲非也其義止如詩中所讀不弔昊天耳言不見閔
  弔於上帝也 林氏曰政雖攝於周公而成王在上為天子故必稱王命以告也猷發語之詞若二典所謂咨甘誓𦙍征所謂嗟切意至周時發語之辭變而為猷故㣲子之命多士多方皆言王若曰猷越及也呂氏曰叛者三監武庚耳何必大誥多方葢天下初定人情未安三監煽變恐亂之牽引不止於此所
  以大誥諭之人心有定則變無由生也 西山真氏曰聖賢舉事必先誥諭多方者所以昭大公而一衆志非但防亂而已 馬融讀不少延為句 薛氏曰洪惟與洪惟作威同 復齋董氏曰幼謂年少冲童也 陳氏大猷曰格知格之至也下文將言用龜紹天命故先謙言己不知天命也 王氏安石曰大誥疑有脱語其不可知者輒闕之而釋其可知者 新安陳氏曰朱子所以取荆公者在此此可為解盤誥諸篇之法
  已予惟小子若涉淵水予惟徃求朕攸濟敷賁彼義反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
  己承上語詞已而有不能已之意若涉淵水者喻其心之憂懼求朕攸濟者冀其事之必成敷布賁飾也敷賁者修明其典章法度敷前人受命者增益開大前王之基業若此者所以不忘武王安天下之大功也今武庚不靖天固誅之予豈敢閉抑天之威用而不行討乎朱子因論點書曰人説荆公穿鑿只是好處亦用還他如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及寜王遺我大寶龜皆非諸家所及 葉氏曰禮天子在喪稱予小子詩閔予小子是也 陳氏大猷曰渡水曰涉渡訖曰濟 夏氏曰敷布賁飾之事以敷布恢張前人所受之命於此不忘前人之大功烈也孔氏曰我不敢閉絶天所下威用而不行 新安陳氏曰若涉淵水畏之之深也往求攸濟濟之之道也知懼自强兩者並行方能濟難不知畏者忽徒知畏者沮皆非也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我者甚重今日不敢不力不敷賁敷受命是不能繼志述事而忘祖宗之大功也不用兵伐四國是不能奉行天討而閉天之降威也 西山真氏曰天降威謂天以商有罪降之黜罰非我所敢拒也王者用威聽乎天而已天未降威不敢先文王事殷是也天既降威不敢後武王伐殷是也 王氏曰閉拒也天降威成王不敢拒故用寜王所用大寶龜紹天之明以斷吉凶而即天命也
  寜王遺我大寶龜紹天命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茲蠢蠢上聲
  寜王武王也下文又曰寜考蘇氏曰當時謂武王為寜王以其克殷而安天下也蠢動而無知之貌寜王遺我大寶龜者以其可以紹介天命以定吉凶曩嘗即龜所命而其兆謂將有大艱難之事于西土西土之人亦不敢静是武庚未叛之時而龜之兆葢已預告矣及此果蠢蠢然而動其卜可驗如此將言下文伐殷卜吉之事故先發此以見卜之不可違也呂氏曰寜王遺我大寶龜大誥一篇之綱領也自始至終皆以卜為言 林氏曰天之吉㐫示人甚明然其道幽𡨋無介紹以𫝊其意惟卜之以龜則天之明曉然可見此成王所以即而受命焉 薛氏曰即命與金縢即命于元龜同意 蘇氏曰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此龜所以告也及是三監果動 史氏漸曰文武成之際事之大者凡三皆以卜而決文王將獵得非虎非熊之卜而太公起於渭濵造周之謀自此而成武王師渡孟津日朕夢協朕卜興周之基自此而定成王主少國疑之際而三監商奄相煽而起賴朕卜并吉故周公寜違衆而舉師不敢違卜而逆天而安周之功自此而著周家三世以三卜而興則大龜為世守之寶也亦宜 新安陳氏曰武庚之亂在東非西土也孔註四國作大難于京師意其指流言於國歟 葵初王氏曰西土指鎬京為是即牧誓所謂西土之人大艱以下艱大例之是因流言而有東征之役
  殷小腆他典反誕敢紀其叙天降威知我國有疵音慈民不康曰予復反鄙我周邦
  腆厚誕大叙緒疵病也言武庚以小厚之國乃敢大紀其既亡之緒是雖天降威于殷然亦武庚知我國有三叔疵隙民心不安故敢言我將復殷業而欲反鄙邑我周邦也呂氏曰反鄙之鄙如鄭子産曰鄭鄙邑也
  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音弭寜武圖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于往敉撫武繼也謂今武庚蠢動今之明日民之賢者十夫輔我以往撫定商邦而繼嗣武王所圖之功也大事戎事左傳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休美也言知我有戎事休美者以朕卜三龜而并吉也按上文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葢卜於武王方崩之時此云朕卜并吉乃卜於將伐武庚之日先儒合以為一誤矣林氏曰民之賢者有十夫來助予往征以撫安武王所圖之功則得人心矣朕卜并吉則得天心矣天人俱應則我周有必勝之理武庚有必亡之勢如之何不征民獻與黎獻同欒武子以三卿為主不與楚戰亦周公從十夫之意曰艱大者雖衆皆不知天者也知天之十獻為主可謂衆矣惜十民獻名氏不見於後世耳 楊氏曰惟至誠為能通天下之志誠而不疑其類自合方是時危疑之甚惟周公以身任之而不疑故十夫予翼此勿疑朋盍簪之謂也 新安陳氏曰公之東征邦君御事皆疑民獻十夫先至故公表其人以告天下葢天之視聽在民而民之去就視賢蓍龜固可以紹天明賢人尤可以占天意賢人人中之蓍龜也此章言武庚作亂不可不征而決之賢與卜民獻龜卜乃大誥之綱領也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
  此舉嘗以卜吉之故告邦君御事往伐武庚之詞也肆故也尹氏庶官之正也殷逋播臣者謂武庚及其羣臣本逋亾播遷之臣也
  爾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艱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宮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音曷不違卜此舉邦君御事不欲征欲王違卜之言也邦君御事無不反曰艱難重大不可輕舉且民不静雖由武庚然亦在扵王之宮邦君之室謂三叔不睦之故實兆釁端不可不自反害曷也越我小子與父老敬事者皆謂不可征王曷不違卜而勿征乎
  肆予冲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音昻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御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寜考圖功
  造為卭我也故我冲人亦永思其事之艱大歎息言信四國蠢動害及鰥寡深可哀也然我之所為皆天之所役使今日之事天實以其甚大者遺於我之身以其甚艱者投於我之身於我冲人固不暇自恤矣然以義言之於爾邦君於爾多士及官正治事之臣當安我曰無勞於憂誠不可不成武王所圖之功相與戮力致討可也此章深責邦君御事之避事朱子曰卬字即我字沈存中以為秦語平音故謂之卬 新安陳氏曰以大任責已以大義責臣非不知遺我以大投我以艱而責不得辭也以義言之當如此反觀之則以艱大沮撓者其為不義大矣
  己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寜王興我小邦周寧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今天其相去聲民矧亦惟卜用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卜伐武庚而吉是上帝命伐之也上帝之命其敢廢乎昔天眷武王由百里而有天下亦惟卜用所謂朕夢協朕卜襲于休祥是也今天相佑斯民避凶趨吉况亦惟卜是用是上而先王下而小民莫不用卜而我獨可廢卜乎故又歎息言天之明命可畏如此是葢輔成我丕丕基業其可違也天命即上文所謂紹天明者呂氏曰天之明示威畏非以困我乃欲輔成我大業也如孟子言天將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畏之者乃所以弼之也多難興邦殷憂唘聖此周公自强處即所以畏天命
  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逺省息并反爾知寧王若勤哉天閟毖並音秘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寧王圖事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寧人圖功攸終天亦惟用勤毖音秘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寜人攸受休畢
  當時邦君御事有武王之舊臣者亦憚征役上文考翼不可征是也故周公専呼舊臣而告之曰爾惟武王之舊人爾大能逺省前日之事爾豈不知武王若此之勤勞哉閟者否部鄙反閉而不通毖者艱難而不易言天之所以否閉艱難國家多難去聲者乃我成功之所在我不敢不極卒武王所圖之事也化者化其固滯誘者誘其順從棐輔也寧人武王之大臣當時謂武王為寜王因謂武王之大臣為寜人也民獻十夫以為可伐是天輔以誠信之辭考之民而可見矣我曷其不於前寧人而圖功所終乎勤毖我民若有疾者四國勤毖我民如人有疾必速攻治之我曷其不於前寜人所受休美而畢之乎按此三節謂不可不卒終畢寜王寜人事功休美之意言寜人則舊人之不欲征者亦可愧矣朱子曰諸家棐字並作輔字訓固為可通後讀漢書顔師古註云匪棐通用如書中棐字正合作匪字義 忱諶字只訓信天棐忱如云天不可信 唐孔氏曰三節文辭畧同義不甚異 林氏曰武庚之叛是天閟塞之而欲其毖慎葢將使我操心危而慮患深養其徳慧術智於疢疾之中此正我勘定禍難以成武功之所也 新安許氏月卿曰天意欲征武庚故此歸之於天非諄諄然命之也民心之所欲即是天意如此 陳氏大猷曰圖事以其所行言圖功以其所成言休以受命言反覆論之耳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音姤厥父菑音茲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穫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寜王大命
  昔前日也猶孟子昔者之昔若昔我之欲往我亦謂其事之難而日思之矣非輕舉也以作室喻之父既底定廣狹髙下其子不肯為之堂基况肯為之造屋乎以耕田喻之父既反土而菑矣其子乃不肯為之播種况肯俟其成而刈穫之乎考翼父敬事者也為其子者如此則考翼其肯曰我有後嗣弗棄我之基業乎葢武王定天下立經陳紀如作室之底法如治田之既菑今三監平聲叛亂不能討平以終武王之業則是不肯堂不肯播况望其肯搆肯穫而延綿國祚於無窮乎武王在天之靈亦必不肯自謂其有後嗣而不棄墜其基業矣故我何敢不及我身之存以撫存武王之大命乎按此三節申喻不可不終武功之意
  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
  民養未詳蘇氏曰養厮養也謂人之臣僕大意言若父兄有友攻伐其子為之臣僕者其可勸其攻伐而不救乎父兄以喻武王友以喻四國子以喻百姓民養以喻邦君御事今王之四國毒害百姓而邦君臣僕乃憚於征役是長其患而不救其可哉此言民被四國之害不可不救援之意
  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廸知上帝命越天棐忱爾時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音利于周邦惟大艱人誕鄰胥伐于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易
  肆放也欲其舒放而不畏縮也爽明也爽厥師之爽桀昏徳湯伐之故言爽師受昏徳武王伐之故言爽邦言昔武王之明大命於邦皆由明智之士亦惟亂臣十人蹈知天命及天輔武王之誠以克商受爾於是時不敢違越武王法制憚於征役矧今武王死天降禍於周首大難之四國大近相攻於其室事危勢廹如此爾乃以為不可征爾亦不知天命之不可違越矣此以今昔互言責邦君御事之不知天命按先儒皆以十人為十夫然十夫民之賢者爾恐未可以為廸知帝命未可以為越天棐忱所謂廸知者蹈行真知之詞也越天棐忱天命已歸之詞也非亂臣昭武王以受天命者不足以當之况君奭之書周公歴舉虢叔閎夭之徒亦曰廸知天威於受殷命亦曰若天棐忱詳周公前後所言則十人之為亂臣又何疑哉
  予永念曰天惟喪去聲殷若穡音色夫予曷敢不終朕畆天亦惟休于前寧人
  天之喪殷若農夫之去草必絶其根本我何敢不終我之田畆乎我之所以終畆者是天亦惟欲休美於前寧人也林氏曰我長念於心則謂天以紂之暴虐而改命我周其於殷人也若穡夫治田去其稂莠必芟夷藴崇之絶其根本勿使能植而後已今也有遺種焉則我何敢不於田畆之中而畢其事乎葢武庚之叛而不去則為不終朕畆矣
  予曷其極卜敢弗于從率寜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誕以爾東征天命不僭卜陳惟若茲
  我何敢盡欲用卜敢不從爾勿征葢率循寜人之功當有指定先王疆土之理卜而不吉固將伐之况今卜而并吉乎故我大以爾東征天命斷不僭差卜之所陳葢如此按此篇専主卜言然其上原天命下述得人往推寜王寜人不可不成之功近指成王邦君御事不可不終之責諄諄乎民生之休戚家國之興喪懇惻切至不能自已而反復終始乎卜之一説以通天下之志以斷天下之疑以定天下之業非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孰能與於此哉朱子曰如周誥諸篇不過説周合代商之意是當時説話其間多有不可解者亦自觀其大意所在而已 書亦難點如大誥語句甚長今人都碎讀了所以曉不得 新安陳氏曰東征之舉以天命與先王之責決之本不待卜况今卜又并吉故我大以爾東征天命討罪決不僭差卜之所陳葢如此此總陳前諸章之意而結之以哲人與元龜知天意之當從前業之當終而決於東征也 西山真氏曰此章以予永念發端下分三説天命喪殷我不可不終其事一也天降休命于武王凡今所有之疆土皆前人之所區畫我可不率其舊如韓愈所謂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曷敢不力二也其下乃言今卜并吉是天實命我所不可違三也予曷其極卜言不必窮極於卜也卜陳惟若茲言卜亦不外乎此也先以理斷而後以卜叅之葢不特不違卜亦本不専恃於卜也 董氏鼎曰帝王之決大疑必詢謀僉同謀及乃心卿士庶民而後及卜筮葢以人謀既協乃決於天商之亡也格人元龜罔敢知吉周之東征也民獻十夫予翼而卜又并吉此大誥一書所以始終言之
  㣲子之命
  㣲國名子爵也成王既殺武庚封㣲子於宋以奉湯祀史録其誥命以為此篇今文無古文有史記帝乙長子曰㣲子啟母賤不得嗣少子辛之母正后辛立是為紂 林氏曰詔王子出廸語云㣲子去之㣲子當紂之時處可疑之地而去商亦遯于荒野而已及武王克商始抱祭器歸周武王使復其位初以殷之封爵居舊位也不曰宋公之命而曰㣲子之命葢周以賔待之非欲臣之也箕子㣲子雖歸周而未嘗臣周所以與比干竝稱三仁 吳氏曰武王克殷封武庚於殷墟封㣲子於宋樂記言武王下車投殷後於宋是也及武庚叛成王殺之始即㣲子已封之宋國建之為上公以奉湯祀葢申命之書非先未封至此始封之也凡策命諸侯必有初封之辭如蔡仲之命乃命諸王邦之蔡之類此篇初無此等語也史記世家言周公既承王命誅武庚乃命㣲子代殷後奉其先祀作㣲子之命以申之其説為是且武王猶封箕子於朝鮮豈有捨㣲子不封待成王而後封乎 陳氏經曰當武庚叛後殷餘民猶思商以㣲子之賢處疑忌之地而命之之辭如此聖人寛大公平之用心也 新安陳氏曰殺武庚始命㣲子奉湯祀者葢紂以嫡子立為天子武庚紂子實為大宗子㣲子不過支子爾武庚在為殷後奉湯祀者武庚也㣲子不得與也武庚死殷命黜㣲子始得代之為殷後與 王氏炎曰紂之後可絶湯之祀不可絶也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徳象賢統承先王修其禮物作賔于王家與國咸休永世無窮
  元子長子也㣲子帝乙之長子紂之庶兄也崇徳謂先聖王之有徳者則尊崇而奉祀之也象賢謂其後嗣子孫有象先聖王之賢者則命之以主祀也言考古制尊崇成湯之徳以㣲子象賢而奉其祀也禮典禮物文物也修其典禮文物不使廢壞以備一王之法也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𣏌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殷之典禮㣲子修之至孔子時已不足徴矣故夫子惜之賔以客禮遇之也振鷺言我客戾至左氏謂宋先代之後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者也呂氏曰先王之心公平廣大非若後世滅人之國惟恐苖裔之存為子孫害成王命㣲子方且撫助愛養欲其與國咸休永世無窮公平廣大氣象於此可見張氏曰本湯言之曰崇徳自㣲子言之曰象賢 王氏炎曰修禮物者自正朔外不用時王制度而用其舊儀呂氏曰象非止訓似曰象者欲其盛徳之象形容長存而不泯也先王封先代之後欲存先代典禮者葢以損益之理若循環然先代禮物不修後聖有作扶衰救𡚁何所稽考乎孔子歎文獻之不足徴與商頌僅得十二之五皆後世不能修禮物故也 新安陳氏曰稽古崇徳象賢一句為一篇之綱領此章自崇徳象賢至作賔王家皆承稽古二字崇徳象賢固稽古典為之使修先代禮物作時王之賔客亦稽古典為之也如立堯後以作虞賔立夏後以修夏禮皆古人所已行者稽古以下四句所以考之於既往與國咸休二句所以期之於方來又曰象賢之賢獻也禮物文也文非獻不能修宋初所以能修禮物以有㣲子之賢也孔子時宋文獻不足徴繼之者不能賢如㣲子故也故尤以象賢為重前日失之於武庚今日得之於㣲子所以下文深取其踐修厥猷恪慎孝恭有此賢徳上可象湯徳以繼前聖下可修禮物以俟後聖焉
  嗚呼乃祖成湯克齊聖廣淵皇天眷佑誕受厥命撫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于時徳垂後裔
  齊肅也齊則無不敬聖則無不通廣言其大淵言其深也誕大也皇天眷佑誕受厥命即伊尹所謂天監厥徳用集大命者撫民以寛除其邪虐即伊尹所謂代虐以寛兆民允懷者功加于時言其所及者衆徳垂後裔言其所𫝊者逺也後裔即㣲子也此崇徳之意呂氏曰齊聖廣淵不可分當於此識湯徳之全體湯克寛克仁代虐以寛則其開六百年基業正在於寛 新安陳氏曰齊誠一也齊如中庸所謂惟天下至誠聖即惟天下至聖廣淵即⿰氵専 -- 溥博淵泉也湯之寛亦非縱弛之廣乃自齊聖廣淵盛徳中流出總言之皆垂後裔之徳之源也功加于時功即徳之效徳垂後裔徳即功之本互言之爾湯之功徳𫝊祀六百開闢以來莫加焉而可使之不祀乎此所以生下文之意也
  爾惟踐修厥猷舊有令聞並去聲恪慎克孝肅恭神人予嘉乃徳曰篤不忘上帝時歆下民祇協庸建爾于上公尹茲東夏
  猷道令善聞譽也㣲子踐履修舉成湯之道舊有善譽非一日也恪敬也恪謹克孝肅恭神人指㣲子實徳而言抱祭器歸周亦其一也篤厚也我善汝徳曰厚而不忘也歆饗庸用也王者之後稱公故曰上公尹治也宋亳在東故曰東夏此象賢之意張氏曰恪慎在心肅恭在貌克孝内也故言恪慎神人外也故言肅恭唐孔氏曰左傳僖十二年王命管仲有曰謂督不忘即此曰篤不忘類也 王氏曰宋商後得郊天故云上帝時歆記曰宋之郊也契也 西山真氏曰恪慎克孝是事親以敬也肅恭神人是事神治人亦以敬也敬以事神故上帝時歆敬以治人故下民祇協古聖賢惟以敬用功而已㣲子之徳信乎其為象賢也葉氏曰周制三公在朝八命有功徳出封作伯九命謂之上公二王後亦出封之公也 陳氏經曰鎬在西故以宋為東夏 息齋徐氏曰抱祭器歸周與商書㣲子篇末𫝊異
  欽哉往敷乃訓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𢎞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綏厥位毗予一人世世享徳萬邦作式俾我有周無斁音亦
  此因戒勉之也服命上公服命也宋王者之後成湯之廟當有天子禮樂慮有僭擬之失故曰謹其服命率由典常以戒之也𢎞大律範毗輔式法斁厭也即詩言在此無斁之意 林氏曰偪生於僭僭生於疑非疑無僣非僭無偪音逼謹其服命遵守典常安有偪僭之過哉魯實侯爵乃以天子禮樂祀周公亦既不謹矣其後遂用於羣公之廟甚至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徹其原一開末流無所不至成王於宋謹慎如此必無賜周公以天子禮樂之事豈周室既衰魯竊僭用託為成王之賜伯禽之受乎西山真氏曰㣲子既篤於敬矣而猶勉以欽哉欲其敬而益敬也能敬始能全敷敎訓慎服命以下之衆美因以戒勉期望之也 陳氏大猷曰此章廣上文統承先王至永世無窮之意 陳氏雅言曰以者承上之辭如以親九族之以葢能戒其所不當為者即能勉其所當為非於所戒之外别有所勉之事也 蘇氏曰當武庚叛餘以新造之周侯前代未盡亡之賢子則㣲子葢處可疑之地禁戒之辭隄防之具宜悉也乃命之曰上帝時歆曰𢎞乃烈祖曰萬邦作式此三代之事後世胡可及也
  嗚呼往哉惟休無替朕命
  歎息言汝往之國當休美其政而無廢棄我所命汝之言也呂氏曰君子所過者化殺武庚叛者殺之爾封㣲子賢者封之爾周何心哉殺武庚義也封㣲子仁也 陳氏曰武庚以叛黜復命㣲子常情於此孰不暴白其罪明黜殷之由今此篇丁寜惻怛無一言及武庚事以傷㣲子之心葢誥命賢者其體當如此 西山真氏曰此非特得誥命賢者之體葢武庚之罪當行天討㣲子之徳當加天命非有一毫喜怒之私故其從容和平畧無忿疾之意於此可見聖人之心矣 王氏炎曰泰誓牧誓言紂之失至於再三與周之友邦及從征之臣言也酒誥言紂之失亦無所隱兄弟之間相與言也至多士多方言紂之失則畧與殷之遺民言也㣲子之命竝無一字及紂與武庚之事不可對商之賢子言也而惟言湯之聖㣲子之賢其言有體也哉
  康誥
  康叔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武王誥命為衛侯今文古文皆有 按書序以康誥為成王之書今詳本篇康叔於成王為叔父成王不應平聲以弟稱之説者謂周公以成王命誥故曰弟然既謂之王若曰則為成王之言周公何敢自以弟稱之也且康誥酒誥梓材三篇言文王者非一而畧無一語以及武王何耶説者又謂寡兄朂為稱武王尤為非義寡兄云者自謙之辭寡徳之稱苟語他人猶之可也武王康叔之兄家人相語周公安得以武王為寡兄而告其弟乎或又謂康叔在武王時尚幼故不得封然康叔武王同母弟武王分封之時年已九十安有九十之兄同母弟尚幼不可封乎且康叔文王之子叔虞成王之弟周公東征叔虞已封於唐豈有康叔得封反在叔虞之後必無是理也又按汲冡周書克殷篇言王即位於社南羣臣畢從毛叔鄭奉明水衛叔封𫝊禮召公奭贊采師尚父音甫牽牲史記亦言衛康叔封布茲註蓐席也與汲書大同小異康叔在武王時非幼亦明矣特序書者不知康誥篇首四十八字為洛誥脱簡遂因誤為成王之書是知書序果非孔子所作也康誥酒誥梓材篇次當在金縢之前或問孔氏小序以康誥為成王周公之書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朱子曰此五峯胡氏之説也嘗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皆為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實而其他證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也 胡氏於皇王大紀考究得康誥非周公成王時乃武王時葢有朕其弟之語若成王則康叔為叔父矣又首尾只稱文考成王周公必不只稱文考又有寡兄之語亦是武王自稱無疑如今人稱劣兄之類又康叔得禾𫝊記所載成王先封唐叔後封康叔決無姪先叔之理 康誥三篇此是武王書無疑其中分明説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豈有周公方以成王之命命康叔而遽述已意以告之乎決不解如此五峯吳才老皆説是武王書只縁誤以洛誥書首一叚置在康誥之前故叙其書於大誥㣲子之命之後問如此則封康叔在武庚未叛之前矣曰想是同時商畿千里紂之地亦甚大所封必不止三兩國也惟三月哉生魄一叚自是脱落分曉且如朕弟寡兄是武王自告康叔之詞無疑葢武王周公康叔同呌作兄豈應周公對康叔一家人説話安得呌武王作寡兄以告其弟乎葢寡者是向人稱我家我國長上之詞也只被其中有作新大邑於周數句遂牽引得序來作成王時書若是成王不應所引多文王而不及武王且如今人纔説太祖便不及太宗也 問殷地武王既以封武庚而使三叔監之矣又以何處封康叔曰既言以殷餘民封康叔豈非封武庚之外又以封之乎孔氏曰康圻内國名叔封字 林氏曰康乃叔未受封時食采之地或曰康諡也 鄭氏曰康叔初封衛至子孫而并邶鄘也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音現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誥治
  三月周公攝政七年之三月也始生魄十六日也百工百官也士説文曰事也詩曰勿士行枚呂氏曰斧斤版築之事亦甚勞矣而民大和會悉來赴役即文王作靈臺庶民子來之意蘇氏曰此洛誥之文當在周公拜手稽首之上唐孔氏曰男下獨有邦以五服男居其中則五服皆有邦可知禹貢五服通王畿此在畿外 林氏曰周九服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藩會于洛邑者惟内五服也 潘氏曰勤猶杕杜以勤歸之勤洪大也經之言複者多矣新安陳氏曰初基定基址也鎬在西洛在東故曰東國洛見士朝見而趨事也民大和會人心本自和也播民和因人心之和而播敷宣暢其和也悦以使民民忘其勞公不忘民之勞而勤勞之所以得民心也以召誥攷之周公以三月十二日乙夘至洛先觀召公營洛規模十四日丁巳行郊禮十五日戊午行社禮十六日己未初基作洛繼此五日内號召齊集計度區畫分配科𣲖至二十一日甲子朝乃用書命庶殷諸侯丕作召誥所謂用書命丕作即此所謂洪大誥治也如召誥𫝊中引春秋𫝊士彌牟營成周之類叅以召誥日月脗合洛誥冠以此九句方有頭緒强附之此全不相應其為洛誥脱簡何可疑者諸家阿附牽强解之非矣 陳氏雅言曰遷都定國之事非民之和則不足以有為非民力之勤則不足以有成然其所以能勤者皆由於能和也其心既和則其力自勤而况有百工以播其和有周公以咸其勤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王武王也孟長上聲也言為諸侯之長也封康叔名舊説周公以成王命誥康叔者非是吳氏曰詩序言衛不能修方伯連帥之職康叔之為方伯無疑先儒謂康叔受封時尚幼者以此書稱小子之故康叔與武王周公皆太姒之子安得為尚幼今陜右之俗凡尊命卑貴命賤雖長且老者亦以小子呼之表見親愛之辭此所謂小子亦然
  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徳慎罰
  左氏曰明徳謹罰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徳務崇之之謂謹罰務去之之謂明徳謹罰一篇之綱領不敢侮鰥寡以下文王明徳謹罰也汝念哉以下欲康叔明徳也敬明乃罰以下欲康叔謹罰也爽惟民以下欲其以徳行罰也封敬哉以下欲其不用罰而用徳也終則以天命殷民結之林氏曰此篇多及慎罰用刑者按左𫝊周克商蘇忿生以温為司宼立政司冦蘇公是也又曰武王之母弟八人康叔為司冦則康叔以衛侯入繼蘇忿生為之故并以詰姦刑暴之事告之其曰外事外正以外言者治殷民於衛也以衛為外則内事者王朝司寇之事也故以刑罰為詳 陳氏大猷曰治天下不過徳刑兩端徳者人所同慕感化人心之本也文王則克明之使民慕而入於徳罰者人所同畏防範人心之具也文王則克謹之使民畏而不入於罰
  不敢侮鰥寡庸庸祇祇威威顯民用肇造我區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時怙音户冒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音意戎殷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時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
  鰥寡人所易忽也於人易忽者而不忽焉以見聖人無所不敬畏也即堯不虐無告之意論文王之徳而首發此非聖人不能也庸用也用其所當用敬其所當敬威其所當威言文王用能敬賢討罪一聽於理而已無與焉故徳著於民用始造我區夏及我一二友邦漸以修治至罄西土之人怙之如父冒之如天明徳昭升聞于上帝帝用休美乃大命文王殪滅大殷大受其命萬邦萬民各得其理莫不時叙汝寡徳之兄亦勉力不怠故爾小子封得以在此東土也吳氏曰殪戎殷武王之事也此稱文王者武王不敢以為己之功也 又按東土云者武王克商分紂城朝歌以北為邶音佩南為鄘音容東為衛意邶鄘為武庚之封而衛即康叔也漢書言周公善康叔不從管蔡之亂似地相比近之辭然不可考矣陳氏大猷曰不敢侮鰥寡者仁民也庸庸使能也祇祇尊賢也明徳之事威威懲惡也慎罰之事是是非非使民曉然知所好惡所以顯民也恐康叔以受封為當然故歴言文王之積累汝兄之勉勵故汝得有此土也庶其念所自之艱難而不敢慢易也 新安陳氏曰諸儒泥周公命康叔之説者謂公呼武王為寡有之兄言其徳不羣也豈事理名稱之實乎惟是武王自言故稱文王詳而自謂甚略只以一朂字見其自勉若周公之言豈論武王如此簡略且朂字惟自謙乃可言耳
  王曰嗚呼封汝念哉今民將在祇遹音聿乃文考紹聞衣去聲徳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訓别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𢎞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此下明徳也遹述衣服也今治民將在敬述文考之事繼其所聞而服行文王之徳言也往之國也宅心處心也安汝止之意知訓知所以訓民也由行也曰保乂曰知訓曰康保經緯以成文爾武王既欲康叔祇遹文考又欲敷求商先哲王又丕逺惟商耉成人又别聞由古先哲王近述諸今逺稽諸古不一而足以見義理之無盡易曰君子多識音志前言往行胡孟反以蓄其徳𢎞者廓而大之也天者理之所從出也康叔博學以聚之集義以生之真積力久衆理該通此心之天理之所從出者始恢廓而有餘用矣若是則心廣體胖音盤動無違禮斯能不廢在王之命也 呂氏曰康叔歴求聖賢問學至于𢎞于天徳裕身可謂盛矣止能不廢王命才可免過而已此見人臣職分之難盡若欲為子必須如舜與曾閔方能不廢父命若欲為臣必須如舜與周公方能不廢君命林氏曰唯求老成法往古又當𢎞于天召誥曰則無遺夀耉其稽我古人之徳又能稽謀自天即此意 陳氏雅言曰明徳之道固當全備衆理而後有以窮天下之善尤當貫通一理而後有以廓此心之天此即伊尹告太甲以主善為師協子克一之意也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去聲逸豫乃其乂民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恫音通瘝姑還反恫痛瘝病也視民之不安如疾痛之在乃身不可不敬之也天命不常雖甚可畏然誠則輔之民情好惡竝去聲雖大可見而小民至為難保汝往之國所以治之者非他惟盡汝心無自安而好逸豫乃其所以治民也古人言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惟在順不順勉不勉耳順者順於理勉者勉於行胡孟反即上文所謂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者也朱子曰恫瘝常如疾痛之在身則無不覺矣 孔氏曰治民務除惡政當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 夏氏曰民之休戚汝之休戚也故曰恫瘝乃身敬哉以下即當敬之事 呂氏曰命爾為侯非富貴之也乃委痛病於爾身爾上則天棐忱下則民難保非痌瘝乃身乎 陳氏經曰不必求之天求之民可也 林氏曰致怨無小無大皆足以召亂當順而不順當勉而不勉皆致怨之道必順於理而勉於行怨庶可弭也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𢎞王應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服事應和也汝之事惟在廣上徳意和保殷民使之不失其所以助王安定天命而作新斯民也此言明徳之終也大學言明徳亦舉新民終之朱子曰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攘起其自新之民也 鼓之舞之如擊鼓然自然使人跳舞踴躍然民之所以感動者由其本有此理但上之人既自有以明其明徳時時提撕警發則下之觀瞻感化各自有以興起其同然之善心而不能已耳 林氏曰應保者因人情而安之謂應其所欲也如人情莫不欲壽則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則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則扶之而不危所欲與聚所惡勿施皆所以應而保之也 陳氏大猷曰殷民乃天命所視以去留人心所視以觀化保殷民所以助王宅天命而作新民也 新安陳氏曰此欲康叔法文王之明徳而極於新民也大學𫝊引康誥曰克明徳即截上文克明徳慎罰一句上三字引作新民即此章此一句也大學三綱領之二其源實出於康誥二帝夏商以來言明徳者有矣未有言新民者言克明徳作新民體用相對首見於康誥而大學祖述之謂康誥非大學之宗祖可乎
  王曰嗚呼封敬明乃罰人有小罪非𤯝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𤯝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
  此下謹罰也式用適偶也人有小罪非過誤乃其固為亂常之事用意如此其罪雖小乃不可不殺即舜典所謂刑故無小也人有大罪非是故犯乃其過誤出於不幸偶爾如此既自稱道盡輸其情不敢隱匿罪雖大時乃不可殺即舜典所謂宥過無大也諸葛孔明治蜀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其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之意歟朱子曰不典式爾古註式訓勉蘇云爾是人自言法當如此皆迂予謂此不可曉大槩是宥過刑故之意 蘇氏曰此設為死罪之大小以明其情之有輕重非謂小罪為可殺也如甲乙皆有死罪而甲之罪小於乙非謂其罪不至死也今世之法謀殺己傷雖未殺皆死雖未傷而寘人於必死之地亦死過失殺雖已殺皆贖與此意畧相似 蔡氏元度曰欽哉欽哉用刑不可不敬也惟明克允用刑不可不明也 新安陳氏曰小罪不可不殺小罪怙終刑之可也殺之無乃過乎葢敗常越雅其罪雖小其情乃亂之原不殺則為害將甚大曰有者謂小罪中有如此者非謂凡有小罪而怙終者皆殺之也此又宜於作不典觀之
  王曰嗚呼封有叙時乃大明服惟民其勅懋和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有叙者刑罰有次序也明者明其罰服者服其民也左氏曰乃大明服已則不明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勅戒勅也民其戒勅而勉於和順也若有疾者以去疾之心去惡也故民皆棄咎若保赤子者以保子之心保善也故民其安治朱子曰若有疾刑人如痛在巳又恫瘝之意 張氏曰刑罰足以制人之形而不足以服人之心必不紊刑之倫序時乃大明刑罰而足以服其心宜民勅懋而且和也 林氏曰若有疾若保赤子皆出於中心之誠然葢人有疾而欲去之有赤子而欲保之此豈可以偽為舉斯心以加諸彼則無往而不為仁矣 陳氏大猷曰去民之惡如去己疾則調治無所不至必盡棄其咎矣保其民如保巳之赤子則愛䕶無所不至民必康且乂矣先言有疾後言赤子葢民棄咎然後可康乂也 新安陳氏曰此處三言惟民其必加以後之二譬使民棄咎康乂而後可全其勅懋和也
  非汝封刑人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音乂貳人無或劓刵人
  刑殺者天之所以討有罪非汝封得以刑之殺之也汝無或以己而刑殺之刵截耳也刑殺刑之大者劓刵刑之小者兼舉小大以申戒之也又曰當在無或刑人殺人之下又按刵周官五刑所無呂刑以為苗民所制朱子曰康叔為周司冦故一篇多説用刑須改其句呂氏説非汝封刑人殺人則人亦無敢刑人殺人又曰非汝封劓刵人則人亦無敢劓刵人葢言用刑之權正在康叔不可不謹之意耳
  王曰外事汝陳時臬音揑司師茲殷罰有倫
  外事未詳陳氏曰外事有司之事也臬法也為凖限之義言汝於外事但陳列是法使有司師此殷罰之有倫者用之爾 呂氏曰外事衛國事也史記言康叔為周司冦司冦王朝之官職任内事故以衛國對言為外事今按篇中言往敷求往盡乃心篇終曰往哉封皆令其之國之辭而未見其留王朝之意但詳此篇康叔葢深於法者異時成王或舉以任司冦之職而此則未必然也陳氏大猷曰上章槩言用刑此章専言衛國之刑故以外事别之猶下文言外庶子外正也臬門梱也有限凖之義故以訓法猶謂法為律也衛居殷墟法乃殷民所安也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
  要囚獄辭之要者也服念服膺而念之旬十日時三月為去聲囚求生道也蔽斷也蘇氏曰服念為囚求生道也求之旬時而終無生道乃可殺 林氏曰唐太宗謂羣臣曰死者不可復生決囚須三覆奏頃刻之間何暇思慮自今宜五覆奏正得康誥要囚之意 新安陳氏曰按歐陽公瀧岡阡表載其父崇公任獄官每為囚求生道嘗曰為之求生道而不得夫然後我與死者可以俱無憾矣亦合此意
  王曰汝陳時臬音湼事罰蔽殷𢑴用其義刑義殺勿庸以次汝封乃汝盡遜曰時叙惟曰未有遜事
  義宜也次次舍之次遜順也申言敷陳是法與事罰斷以殷之常法矣又慮其泥去聲古而不通又謂其刑其殺必察其宜於時者而後用之既又慮其趨時而狥己又謂刑殺不可以就汝封之意既又慮其刑殺雖已當罪而矜喜之心乘之又謂使汝刑殺盡順於義雖曰是有次序汝當惟謂未有順義之事葢矜喜之心生乃怠惰之心起刑殺之所由不中去聲也可不戒哉孔氏曰用舊法典刑宜於時世者 陳氏大猷曰罰獨言之則兼刑殺上文殷罰有倫是也與刑殺對言則罰輕刑重殺尤重也 新安陳氏曰雖盡遜而惟曰未遜心常不自是則虚明公正之體不失而審慎矜恤之念常存刑罰之不中者鮮矣即呂刑所謂雖休勿休曾子所謂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也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已者語辭之不能已也小子幼小之稱言年雖少去聲而心獨善也爾心之善固朕知之朕心朕徳亦惟爾知之將言用罰之事故先發其良心焉新安陳氏曰能慎罰者汝之心欲汝慎罰者我之心我之心惟欲以徳行罰耳我之與汝心實相知所以深相孚契相戒飭也
  凡民自得罪寇攘姦宄音軌殺越人于貨暋音敏不畏死罔弗憝徒對反
  越顛越也盤庚云顛越不恭暋强憝惡去聲也自得罪非為去聲人誘陷以得罪也凡民自犯罪為盜賊姦宄殺人顛越人以取財貨强狠亡命者人無不憎惡之也用罰而加是人則人無不服以其出乎人之同惡而非即乎吾之私心也特舉此以明用罰之當去聲唐孔氏曰顛越人謂不死而傷 夏氏曰此不待敎而誅之者也 陳氏大猷曰此一節上下疑有闕文呂氏曰説者以凡民自得罪以下與上文不叶葢舉一端以為證驗也葢謂如此等罪之人人所同惡
  而刑加焉豈容以次汝封乎是謂刑加於自犯之罪也用刑皆如此則契公理矣所刑苟非人所同惡是移法就己也 新安陳氏曰呂説竒蔡亦略取之然平心讀此五句實與上文不貫缺之良是
  王曰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祇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弔音的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𢑴大泯音敏亂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
  大憝即上文之罔弗憝言冦攘姦宄固為大惡而大可惡矣况不孝不友之人而尤為可惡者當商之季禮義不明人紀廢壞子不敬事其父大傷父心父不能愛子乃疾惡去聲其子是父子相夷也天顯猶孝經所謂天明尊卑顯然之序也弟不念尊卑之序而不能敬其兄兄亦不念父母鞠養之勞而大不友其弟是兄弟相賊也父子兄弟至於如此苟不於我為政之人而得罪焉則天之與我民𢑴必大泯滅而紊亂矣曰者言如此則汝其速由文王作罰刑此無赦而懲戒之不可緩也朱子曰惟弔兹惟痛憫此得罪之人也不于我政人得罪憫痛之深恨不自我得罪也 蔡氏元度曰先責子之不孝然後責父之不慈先責弟之不恭然後責兄之不友周禮有不孝不弟之刑而無不慈不友之罪即此意也張氏曰民之秉𢑴民彝常性之謂也 呂氏曰前言殷罰殷𢑴此言文王作罰刑者殷法常事用之父子兄弟之獄則用文王之法經紂之惡人倫戕敗文王於維持綱常之罰有作焉如地官不孝不弟之刑之類故以殷法治殷俗因人情之所安也以文王罰刑誅不孝不友撥殷亂之所在也 新安陳氏曰按前已告康叔明徳以作新民矣此言慎罰而速懲不孝不友者盖已致新民之功不率而後方嚴齊民之刑何用法峻急之有又按此章孔註甚明蔡𫝊從之當矣
  不率大戞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乃别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義率殺
  戞法也言民之不率敎者固可大寘之法矣况外庶子以訓人為職與庶官之長及小臣之有符節者乃别布條敎違道干譽弗念其君弗用其法以病君上是乃長上聲惡於下我之所深惡也臣之不忠如此刑其可已乎汝其速由此義而率以誅戮之可也 按上言民不孝不友則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此言外庶子正人小子背上立私則速由茲義率殺其曰刑曰殺若用法峻急者葢殷之臣民化紂之惡父子兄弟之無其親君臣上下之無其義非繩之以法示之以威殷民孰知不孝不義之不可干哉周禮所謂刑亂國用重典者是也然曰速由文王曰速由兹義則其刑其罰亦仁厚而已矣孔氏曰戞常也凡民不循大常之敎猶刑之無赦 新安陳氏曰不率大戞一句或以屬上文或以屬下文不勝異説此句合缺疑 吳氏曰速由兹義率殺即前文王所作罰刑無非義也 王氏日休曰前言速由文王作罰此速由兹義豈非指文王之義刑義殺乎
  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徳用乂
  君長指康叔而言也康叔而不能齊其家不能訓其臣惟威惟虐大廢棄天子之命乃欲以非徳用治是康叔且不能用上命矣亦何以責其臣之瘝厥君也哉朱子曰乃非徳用乂言汝若寛縱則小臣外正皆得為威虐汝之為此欲以徳乂民而實非徳也姑息而已蘇等説懲王氏之𡚁一槩以寛為説恐非聖人刑人正法之意也 林氏曰不能厥家人如左傳云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國人也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則予一人以懌
  汝罔不能敬守國之常法由是而求裕民之道惟文王之敬忌敬則有所不忽忌則有所不敢期裕其民曰我惟有及於文王則予一人以悦懌矣此言謹罰之終也穆王訓刑亦曰敬忌云朱子曰文王之敬忌忌惡也 林氏曰裕民豈他求哉惟文王之敬忌而已敬則有所尊而能順其所為忌則有所畏而能戒其所不為 陳氏大猷曰敬則律已嚴而感率者盡裕則待人寛而從容自從然敬典而不知忌刑亦非所以全裕民之道惟法文王之敬典忌刑乃能裕民耳弗念弗庸既以為朕憝則敬忌裕民人其有不懌乎 唐孔氏曰敬忌謂敬徳忌刑 新安陳氏曰前言速由文王作罰速由茲義率殺兩言速由何其急速也此言乃由裕民乃裕民兩言乃裕又何其寛緩也始欲其以刑齊民以懲戒人之惡習終欲其以身率人以容養人之善心其急其緩竝行而不相悖也 陳氏大猷曰此上三節疑有錯簡諸家皆意其然耳
  王曰封爽惟民廸吉康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徳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廸不適不廸則罔政在厥邦
  此下欲其以徳用罰也求等也詩曰世徳作求言明思夫民當開導之以吉康我亦時其惟殷先哲王之徳用以安治其民為等匹於商先王也廸即廸吉康之廸况今民無導之而不從者苟不有以導之則為無政於國矣廸言徳而政言刑也前既嚴之民又嚴之臣又嚴之康叔此則武王之自嚴畏也西山真氏曰欲導民於吉康其何以哉惟於殷先哲王之徳用以康乂民者作而求之而已葢殷先哲王之所為無非導民吉康之道也導之以仁義而民趨於仁義導之以孝弟而民趨於孝弟此則所謂吉康也政者所以正民不能導民俾知所適尚何政之有古之所謂政者合敎化而言後世所謂政者離敎化而言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監告汝徳之説于罰之行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廸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
  戾止也又言民不安静未能止其心之狠疾廸之者雖屢而未能使之上同乎治明思天其殛罰我我何敢怨乎惟民之罪不在大亦不在多苟為有罪即在朕躬况曰今庶羣腥穢之徳其尚顯聞于天乎新安陳氏曰我惟不可不監視古義即指文王明徳慎罰之義故告汝以徳之説於罰之行之時葢欲以徳行罰而非以罰行罰也今惟民不安静未定其心廸之雖屢而猶未同民之不静未同天將不罪民而罪導民者故爽明惟天其將伐殛我矣我其不當怨也惟其罪不在大與多一毫不盡且為有罪況曰其已上顯聞于天而欲逭天之罰殛可乎爽惟天其罰殛我與爽惟民廸吉康同爽惟葢當時語此王責己以勵康叔也要之此等語言多不可强解難通者不如缺之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𢑴蔽時忱丕則敏徳用康乃心顧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寜不汝瑕殄此欲其不用罰而用徳也歎息言汝敬哉毋作可怨之事勿用非善之謀非常之法惟斷以是誠大法古人之敏徳用以安汝之心省汝之徳逺汝之謀寛裕不廹以待民之自安若是則不汝瑕疵而棄絶矣陳氏經曰毋作致怨之事用敗事之謀變常之法皆起怨之道也蔽如一言以蔽之之蔽惟斷以至誠則能不惑於非謀非𢑴矣心之不安則必喜異而厭常徳之不顧則無内省之實猷之不逺則貪目前之利㤀他日之患凡此皆基於不誠也 陳氏大猷曰為治有不易之定論通行之常道明徳慎罰是也捨是則為非謀非𢑴王恐叔惑於邪説異術謂民難以徳化易以刑服如封徳𢑴之惑太宗者故戒以勿用而惟斷以至誠也丕則敏徳大法古人之敏徳如上章法文王之明徳作求殷先哲王徳是也慮其悠悠而欲其汲汲故以敏徳言又恐其欲速也故又欲其安汝心安則恐其警省不至也故又欲其回顧汝徳顧則又恐其察慮之太廹也故又欲其𢎞逺汝謀庶能優㳺寛裕而與民相安矣 西山真氏曰裕乃以民寜不必言行寛政但自無作怨以下數句行之優裕即所以致民之寜而民不瑕絶之也葢為善未至於優裕皆勉强也與前徳裕乃身之裕同至此則不言用罰而純言用徳矣 陳氏雅言曰非謀非彞即作怨之事用康乃心顧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寧皆敏徳之事
  王曰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聽用康乂民
  肆未詳惟命不于常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汝其念哉毋我殄絶所享之國也明汝侯國服命髙其聽不可卑忽我言用安治爾民也爾雅曰肆今也 復齋董氏曰肆語辭如肆徂厥敬勞肆往姦宄皆語辭也 陳氏大猷曰無使我所與爾之爵土殄絶而不能享也服命即所服受之誥命髙乃聽猶尊所聞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聽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勿廢其所敬之常法聽我所命而服行之乃能以殷民而世享其國也世享對上文殄享而言朱子曰殄享世享皆享於天子 李氏杞曰康誥一篇始終以敬哉敬典為言是知致敬之道乃修身治民之本康叔所以化商民之綱要莫大於此 新安陳氏曰商民不孝不友化之之本在於敬五典耳勿替所當敬之典常即前所謂罔不克敬典者篇將終復申言之大學引惟命不于常而斷之曰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弗髙聽則殄享不善而失之也敬典聽告則世享善則得之也武王封康叔拳拳反覆於文王明徳慎罰之家法無慮數百言末復以天命之無常享國之難必者警戒之康叔實能敬聽而力行其言衛之享國卒與周家相為長久吁豈偶然哉
  酒誥
  商受酗酒天下化之妹土商之都邑其染惡尤甚武王以其地封康叔故作書誥敎之云今文古文皆有 按吳氏曰酒誥一書本是兩書以其皆為去聲下竝同酒而誥故誤合而為一自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以下武王告受故都之書也自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以下武王告康叔之書也書之體為去聲一人而作則首稱其人為衆人而作則首稱其衆為一方而作則首稱一方為天下而作則首稱天下君奭書首稱君奭君陳書首稱君陳為一人而作也甘誓首稱六事之人湯誓首稱格汝衆此為衆人而作也湯誥首篇萬方有衆大誥首稱大誥多邦此為天下而作也多方書為四國而作則首稱四國多士書為多士而作則首稱多士今酒誥為妹邦而作故首言明大命于妹邦其自為一書無疑按吳氏分篇引證固為明甚但既謂専誥毖妹邦不應平聲有乃穆考文王之語意酒誥専為妹邦而作而妹邦在康叔封圻之内則明大命之責康叔實任之故篇首専以妹邦為稱至中篇始名康叔以致誥其曰尚克用文王敎者亦申言首章文王誥毖之意其事則主於妹邦其書則付之康叔雖若二篇而實為一意雖若二事而實相首尾反復參究葢自為書之一體也朱子曰當初周公使管蔡者想見那時好在必不疑他後來必是武庚與商之頑民每日將酒去灌㗖他乘醉以語言離間之曰你是兄却出來在此周公是弟反執大權以臨天下管蔡想得被這幾個喚動了所以流言説公將不利於孺子這個都是武庚與商之頑民敎他所以使得這管蔡如此後來周公所以作酒誥丁寧如此必是當日因酒做出許多事中間想煞有説話而今書傳只載得大槩其中更有幾多機變曲折在 徐孟寶問揚子雲言酒誥之篇俄空焉答曰孔書以巫蠱事不曾傳漢儒不曾見者多如鄭康成晉杜預皆然想揚子雲亦不曾見 林氏曰紂以酒亡國餘習猶存酒誥所以作也新安陳氏曰此篇初以酗酒戒妹土之人不専為康叔言但責之康叔使明戒酒之命於國人後方呼康叔名以丁寜之至末云矧汝剛制于酒則専戒康叔之身欲其以身率國人也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妹邦即詩所謂沬鄉篇首稱妹邦者誥命専為妹邦發也孔氏曰妹地紂所都朝歌以北是 薛氏曰妹古沬字沬水名因水名地 新安陳氏曰提起頭説今明大命令于妹邦大命即下文是
  乃穆考文王肇國在西土厥誥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茲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
  穆敬也詩曰穆穆文王是也上篇言文王明徳則曰顯考此篇言文王誥毖則曰穆考言各有當也或曰文王世次為穆亦通毖戒謹也少正官之副貳也文王朝夕勅戒之曰惟祭祀則用此酒天始令民作酒者為大祭祀而已西土庶邦逺去商邑文王誥毖亦諄諄以酒為戒則商邑可知矣文王為西伯故得誥毖庶邦云新安陳氏曰按昭穆之穆與左傳合不易之論以穆考為穆穆之穆則詩稱武王曰率見昭考此昭字又如何訓耶穆穆之證非也 王氏炎曰官正曰長亞曰少御事治事之臣也有正有少 唐孔氏曰世本云儀狄造酒又云杜康造酒本人以意為之今言天降命葢人為亦天之所使也林氏曰非大祀而用酒則非天之所以降命之本意矣
  天降畏我民用大亂喪去聲下同徳亦罔非酒惟行去聲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
  酒之禍人也而以為天降威者禍亂之成是亦天爾箕子言受酗酒亦曰天毒降災正此意也民之喪徳君之喪邦皆由於酒喪徳故言行喪邦故言辜朱子曰南軒酒誥一叚解天降命天降威處誠千百年儒者所不及今備載其説曰酒之為物本以奉祭祀供賔客此即天之降命也而人以酒之故至於失徳喪身即天之降威也釋氏本惡天之降威者乃併與天之降命者去之吾儒則不然去其降威者而已降威者去而降命者自在如飲食而至於暴殄天物釋氏惡之必欲食蔬茹吾儒則不至於暴殄而已衣服而至於窮極奢侈釋氏惡之必欲衣壞色之衣吾儒則去其奢侈而已至於惡淫慝而絶夫婦吾儒則去其淫慝而已釋氏本惡人欲并與天理之公者去之吾儒去人欲所謂天理者昭然矣譬如水焉釋氏惡其泥沙之濁而窒之以土不知土既窒則無水可飲矣吾儒不然澄其泥沙而水之清者可酌此儒釋之分也呂氏曰天降命所以使民置酒者以祭祀無酒無以薦馨香非以資人之酣飲也後人失其本意乃以酒得禍而亦曰天降者天理不在人心外民為酒所困即天降威也 材氏曰聖人所為而以為天降命人以酒喪徳喪邦皆自作孽而以為天降威葢古人於事之成敗未嘗不歸之天天雖髙髙在上人之起居動静未有不與之俱者則人之所為孰非天之所為哉 陳氏曰朝夕曰之下此文王誥毖庶邦庶士之辭 新安陳氏曰天降命與天降威當對觀設酒之初意本為祭祀乃天之降命也酒之流生禍亦天之降威也酒一而已用以祀者此酒也喪徳喪邦者亦此酒也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人之於酒知其祭祀而本於降命之天又能於燕飲而凛然知有降威之天則天理行而人欲窒方無酒禍矣 史氏漸曰吾切喜衛人何其服酒誥之訓世守於無窮也始也商俗淫湎武王以酒誥戒之逮幽王之世上下沈湎衛武公作賔之初筵以見衛人非特一時聞訓不敢自越於禁防又能以其所以為禁防者傳為子孫法焉
  文王誥敎小子有正有事無彞酒越庶國飲惟祀徳將無醉
  小子少子之稱以其血氣未定尤易縱酒喪徳故文王専誥敎之有正有官守者有事有職業者無毋同彞常也無常於酒其飲惟於祭祀之時然亦必以徳將之無至於醉也陳氏大猷曰此文王又告敎庶邦庶士之小子 林氏曰禁於未發之謂豫發然後禁則扞格而難勝故湯訓蒙士文王敎小子穆王告幼子童孫與易養蒙一也 蘇氏曰溺酒則正事曠矣故不可彞酒 陳氏曰有官則不敢飲有事則不暇飲飲惟祀酒飲福受胙也 林氏曰無常者非不飲也葢不可非所當飲而飲之故於庶國之飲者惟因賜祀胙而已 呂氏曰以徳將之不至於醉中無所主則為麯糵所迷矣 新安陳氏曰以徳將之不至於醉天理足以制人欲也及亂而燕喪威儀無徳以將之故耳
  惟曰我民廸小子惟土物愛厥心臧聰聽祖考之彞訓越小大徳小子惟一
  文王言我民亦常訓導其子孫惟土物之愛勤稼穡服田畆無外慕則心之所守者正而善日生為子孫者亦當聰聽其祖父之常訓不可以謹酒為小徳小徳大徳小子惟一視之可也薛氏曰糜穀為酒非愛土物也 呂氏曰大抵縱酒者多不事稼穡勤稼心臧者必不暇縱酒聽貴聰不聰則誨諄諄聽藐藐矣當時飲酒者必以為小徳無害於事但於大徳用力足矣殊不知以酒為小徳正病之根源也以為小而不戒必至縱而不已故欲其合而為一不可分彼為大徳此為小徳當以一體觀之也 西山真氏曰民蒙文王之化亦各訓廸子弟惟土地所生之物是愛故其心臧葢一溺於酒則必旁求珍異以自奉其欲廣則其心蠧矣是時為子弟者亦各聰聽祖考之常訓訓之常則入于耳者熟聽之聰則志於心也恪故於小大之徳視之惟一不以謹酒為小焉謹酒非小徳則酗酒非小過亦明矣
  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逺服賈音古用孝養去聲厥父母厥父母慶自洗蘇典反他典反致用酒
  此武王敎妹土之民也嗣續純大肇敏服事也言妹土民當嗣續汝四肢之力無有怠惰大修農功服勞田畆奔走以事其父兄或敏於貿音茂易牽車牛逺事賈以孝養其父母父母喜慶然後可自洗腆致用酒洗以致其潔腆以致其厚也薛氏曰或大修農功或逺服商賈以養父母父母慶則汝可以用酒也葵初王氏曰既種黍稷肇牽車牛民以農為本賈為未 西山真氏曰此土之民久染沉酣之俗繼自今宜純用股肱之力以從事於農商以養其父母兼農商言之於理為長 新安陳氏曰此以下武王通敎妹土之民與臣及康叔也葢欲妹土臣民與康叔先藝黍稷後逺服賈以嗣續其股肱之力而凡用心惟在於事考長養父母不敢分心於他適也先用心於黍稷餘力始從事於服賈見急於務本而不急於逐末亦風俗之厚也服田與服賈者皆以孝養為先尚奚暇於縱酒哉 呂氏曰前禁酒如此之嚴至此復敎之使用酒者聖人之敎至於斷絶人情則不行所以閉其飲酒之門者多矣故開其一而使之有節但不可踰此節耳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爾典聽朕敎爾大克羞耉惟君爾乃飲食醉飽丕惟曰爾克永觀省悉井反作稽中徳爾尚克羞饋祀爾乃自介用逸茲乃允惟王正事之臣茲亦惟天若元徳永不忘在王家
  此武王敎妹土之臣也伯長也曰君子者賢之也典常也羞養也言其大能養老也惟君未詳丕惟曰者大言也介助也用逸者用以宴樂也言爾能常常反觀内省使念慮之發營為之際悉稽乎中正之徳而無過不及之差則徳全於身而可以交於神明矣如是則庶幾能進饋祀爾亦可自副而用宴樂也如此則信為王治事之臣如此亦惟天順元徳而永不忘在王家矣按上文父母慶則可飲酒克羞耉則可飲酒羞饋祀則可飲酒本欲禁絶其飲今乃反開其端者不禁之禁也聖人之敎不廹而民從者此也孝養羞耉饋祀皆因其良心之發而利導之人果能盡此三者皆為成徳之士矣而何憂其湎酒也哉林氏曰先王養老之禮執醬執爵割牲奉俎凡以致其醉飽耳作而稽於中徳未嘗過差則庶幾能進饋食於祖考乃自助而用逸也喪徳喪邦皆以為天之降威則永徳省稽中徳者天安得不若其元徳乎 呂氏曰開人飲酒之門不過奉親養老祭祀三節皆自其良心發見處開之也 西山真氏曰此乃武王誥敎庶正庶伯之詞欲其能長自觀省每有動作必稽乎中徳無過與不及也中徳即中道也即身而言則曰中徳即事而言則曰中道 新安陳氏曰此數句以稽中徳為主能稽中徳則無過不及飲惟見於羞饋祀而非祀不飲以此乃可為王正事之臣以此天亦若其元徳由中徳可充之為大徳也徳之一字為酒誥一篇之綱領譬之救千丈渾之一寸膠也上文之徳將無醉下文之經徳徳顯徳馨與此之稽中徳若元徳實互相照應云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徂往也輔佐文王往日之邦君御事小子也言文王毖酒之敎其大如此西山真氏曰夫有司之不腆酒於天命何預而王乃以克受殷命為職此之由何耶但觀幽厲陳隋之朝上下沈酣以致墜失天命則謹酒而受天命復何疑哉 吳氏曰凡稱我皆武王自謂也余謂三篇皆武王書觀此一節可以無疑矣或者終謂周公代成王之言何為三篇無一言及武王周公達孝不應遽忘之若是也若果周公之言則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之下但繼以故我至於今克受殷之命乃周公受之而武王不與也無是理矣 新安陳氏曰上文言邦君以下用文王敎故武王即以我受殷命承之若以為周公之言則是用文王之敎下略無一字及武王周公敢自謂我克受殷命耶我受殷命武王可自言周公不可言不待明者而後知也
  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廸畏天顯小民經徳秉哲自成湯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去聲惟御事厥棐音匪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
  以商君臣之不暇逸者告康叔也殷先哲王湯也廸畏者畏之而見於行也畏天之明命畏小民之難保經其徳而不變所以處己也秉其哲而不惑所以用人也湯之垂統如此故自湯至于帝乙賢聖之君六七作雖世代不同而皆能成就君徳敬畏輔相故當時御事之臣亦皆盡忠輔翼而有責難之恭自暇自逸猶且不敢况曰其敢尚飲乎唐孔氏曰周受命於殷兼衛居殷地故舉殷代以酒興亡為戒 林氏曰經徳秉哲乃商先王待養到處 陳氏大猷曰經徳秉哲乃畏天畏民之實 王氏炎曰御事猶言治事凡經言御事兼小大之臣皆可稱也 新安陳氏曰上文言周受殷命故舉殷之以酒興亡以為戒此先言殷先王以不湎酒而興也廸畏以下數句與崇飲相反廸畏天民則常若上帝之臨汝常見小人之難保敢縱酒乎一縱酒則玩而不知畏天顯雖可畏酣飲則不暇顧小民雖可畏酣飲則不暇恤矣常其徳持其哲則有守而不昏必不縱酒一縱酒則酗于酒徳而所守變荒迷于酒而所見昏矣畏相棐恭不暇不逸則有敬畏無暇逸必不縱酒一縱酒則君臣淪胥醺酣之場而荒酖逸豫不暇顧矣商人以尚敬為法尚飲為戒曰畏曰恭皆尚敬之謂也尚敬則百善成尚飲則百邪生西山真氏曰此章乃一篇之根本凡人敬則不縱欲縱欲則不敬商之君臣既一於敬舉天下之物不足以動之况荒敗於酒乎此正天理人欲相為消長之幾宜深味之
  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顯越尹人祇辟
  自御事而下在外服則有侯甸男衛諸侯與其長伯在内服則有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國中百姓與夫里居者亦皆不敢沈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不敢者有所畏不暇者有所勉惟欲上以助成君徳而使之昭著下以助尹人祇辟而使之益不怠耳成王顧上文成王而言祇辟顧上文有恭而言呂氏曰尹人者百官諸侯之長也指上文御事而言陳氏大猷曰越及也伯諸侯之長内服畿内也庶尹衆官之正樂正酒正之類亞次大夫惟服奔走服事之人下士府史之屬宗工尊官及百官族姓不仕而居閭里者朝廷君臣風化如此宜乎内外皆不敢湎于酒不敢畏而不敢縱耳不暇則有職者勤于職無職者勤於徳自不暇飲縱之為亦不為也祇辟敬君也 陳氏經曰商先哲王以廸畏為心已之所行無非此畏子孫之所遵無非此畏羣臣之所效法無非此畏前乎此堯舜之兢業此畏也後乎此文王之不侮鰥寡武王之夙夜祇懼此畏也商先王恭行敬畏不惟其子孫為能然王朝之御事皆然不惟御事皆然外服之諸侯内服之百官里居之百姓亦然以見君臣上下内外無一不在敬畏中豈惟不敢飲亦且不暇飲所以不暇者果何事哉上以助成君徳之顯明下以盡正人之道而自敬其法而已矣 新安陳氏曰此一全章言商先王之前後居臣内外一皆以敬畏修徳為心故不暇湎酒而興欲康叔法其所以興也
  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罔顯于民祇保越怨不易誕惟厥縱淫泆音逸于非彞用燕喪去聲威儀民罔不衋迄力反傷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狠下墾反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國滅無罹音離弗惟徳馨香祀登聞于天誕惟民怨庶羣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于殷罔愛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以商受荒腆于酒者告康叔也後嗣王受也受沈酣其身昏迷於政命令不著於民其所祇保者惟在於作怨之事不惟悛改大惟縱淫泆于非彞泰誓所謂竒技淫巧也燕安也用安逸而喪其威儀史記受為酒池肉林使男女倮魯果反而相逐其威儀之喪如此此民所以無不痛傷其心悼國之將亡也而受方且荒怠益厚于酒不思自息其逸力行無度其心疾狠雖殺身而不畏也辜在商邑雖滅國而不憂也弗事上帝無馨香之徳以格天大惟民怨惟羣酗腥穢之徳以聞于上故上天降喪于殷無有眷愛之意者亦惟受縱逸故也天豈虐殷惟殷人酗酒自速其辜爾曰民者猶曰先民君臣之道稱也陳氏大猷曰殷先王之興邦在於廸畏紂死滅且不畏此所以䘮邦也 西山真氏曰今之小人一醉之餘急疾强狠水火可入兵刃可蹈則受之情狀可知矣 馬氏曰古民人字通用 新安陳氏曰此繼言紂以湎酒而亡也紂之君臣上下一以荒淫為心故沈湎于酒而亡欲康叔戒其所以亡也此章與前多相反相應前曰祀兹酒此曰弗惟徳馨香祀庶羣自酒腥聞在上設酒初意本以祭祀今不以祭祀而惟用於羣飲無馨香之聞而惟腥穢之聞不亡何待前曰天降喪小大邦用喪罔非酒惟辜此曰天降喪于殷惟民自速辜前乃泛言其理此専指殷亡之事以實其説也前曰自介用逸繼曰不敢自逸此又曰不惟自息乃逸罔愛于殷惟逸自介用逸以介用逸也自逸乃逸惟逸以逸為逸也使不以剛介之介訓之而但曰助曰副則與此所云逸者何以異哉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誥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于時
  我不惟如此多言所以言湯言受如此其詳者古人謂人無於水監水能見人之妍醜而已當於民監則其得失可知今殷民自速辜既墜厥命矣我其可不以殷民之失為大監戒以撫安斯時乎新安陳氏曰此總結上文引殷先哲王後嗣王兩章而起下章欲康叔率羣臣以剛制酒之意
  予惟曰汝劼丘八反毖殷獻臣侯甸男衛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獻臣百宗工矧惟爾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疇圻父薄違農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剛制于酒薄音博
  劼用力也汝當用力戒謹殷之賢臣與鄰國之侯甸男衛使之不湎于酒也毖殷獻臣侯甸男衛與文王毖庶邦庶士同義殷之賢臣諸侯固欲知所謹矣况太史掌六典八法八則内史掌八柄之法汝之所友者及其賢臣百寮大臣可不謹於酒乎太史内史獻臣百宗工固欲知所謹矣况爾之所事服休坐而論道之臣服采起而作事之臣可不謹於酒乎曰友曰事者國君有所友有所事也然盛徳有不可友者故孟子曰古之人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服休服采固欲知所謹矣况爾之疇匹而位三卿者若圻父廹逐違命者乎若農夫之順保萬民者乎若宏父之制其經界以定法者乎皆不可不謹于酒也圻父政官司馬也主封圻農父敎官司徒也主農宏父事官司空也主廓地居民謂之父者尊之也先言圻父者制殷人湎酒以政為急也圻父農父宏父固欲知所謹矣况汝之身所以為一國之視傚者可不謹於酒乎故曰矧汝剛制于酒剛制亦劼毖之意剛果用力以制之也此章自逺而近自卑而尊等而上之則欲其自康叔之身始以此為治孰能禦之而况毖於酒徳也哉朱子因論點書曰人説荆公穿鑿只是好處亦用還他且如矧惟若疇至定辟古註從父字絶句荆公從違保辟絶句夐出諸儒之表 吕氏曰殷獻臣謂獻臣嘗仕商而今里居者侯甸男衛謂四方諸侯接於衛者服休者以徳為事謂在位者也服采者以事為事謂在職者也戒康叔毖劼于酒先當劼毖所屬所友所事之人亦畏相之類也 林氏曰康叔為諸侯長故劼毖及侯甸男衛上言殷獻臣下言獻臣之為百宗工者此獻臣乃周官之致仕里居者 薛氏曰二史掌邦法在王朝則貳冡宰在侯國則居賔友之地 陳氏傳良曰諸侯有太史無内史内史惟天子有之内史是商故臣康叔所當親之為友者也 王氏䖍曰服休以徳為事休徳也作徳日休是也服采以事為事采事也若予宋是也 蘇氏曰酒非剛者不能制 呂氏曰剛制二字最有意當時酒之為病甚深苟泛泛悠悠則不能制 新安陳氏曰剛制固劼毖之意而用力加重焉亦前自介之意也此章有四矧字一節重於一節所職愈重則所戒愈殷劼毖以上所戒勅言剛制以己所檢制言在羣臣則當謹上之戒在康叔則當防己之欲嚴于身以率其下也
  厥或誥曰羣飲汝勿佚音逸盡執拘以歸于周予其殺羣飲者商民羣聚而飲為姦惡者也佚失也其者未定辭也蘇氏曰予其殺者未必殺也猶今法曰當斬者皆具獄以待命不必死也然必立法者欲人畏而不敢犯也羣飲葢亦當時之法有羣聚飲酒謀為大姦者其詳不可得而聞矣如今之法有曰夜聚曉散者皆死罪葢聚而為妖逆者也使後世不知其詳而徒聞其名凡民夜相過者輒殺之可乎林氏曰西土邦君御事小子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是周人已率敎者也而或羣飲不可不嚴為之法商人則反是 史氏漸曰王非果於殺也飲至於羣壞風俗者也商人羣飲固已不善此風又及於周人則何以為國耶故於商人則待之以敎而使悛於周人則嚴之以殺而使懼其云者非必殺也有殺之之理語曰其然豈其然乎傳曰天其或者其之為言有疑意存焉將開其恐懼修省之心而激其遷善逺罪之念初不必於殺也 劉氏真曰此書不責商民之湎淫而責在位之躬化商之故都大家世族猶多而康叔之百官有司自周而往者亦有之自矧太史友以下皆康叔之百官有司也曰羣飲指此輩也使民為羣飲有司之事耳康叔以國君治之豈曰不可而何必歸之于京師乎執歸于周亦恐康叔之専殺曰予其殺嚴為之刑而未必殺也忠厚之意寓於嚴厲之言豈不明哉一篇始終之意皆以在位者為言而解者不察盡以民言之過矣
  又惟殷之廸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敎之殷受導廸為惡之諸臣百工雖湎于酒未能遽革而非羣聚為奸惡者無庸殺之且惟敎之新安陳氏曰殷諸臣湎酒者勿殺而姑敎之以其染惡深而被化淺也
  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辭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時同于殺
  有者不忘之也斯此也指敎辭而言享上享下之享言殷諸臣百工不忘敎辭不湎于酒我則明享之其不用我敎辭惟我一人不恤於汝弗潔我事時則同汝于羣飲誅殺之罪矣王氏日休曰此三節皆王告康叔之辭 呂氏曰明享彰明侯享禄位以使勸也
  王曰封汝典聽朕毖勿辯乃司民湎于酒
  辯治也乃司有司也即上文諸臣百工之類言康叔不治其諸臣百工之湎酒則民之湎酒者不可禁矣唐氏曰或曰誥毖或曰典聽朕敎或曰典聽朕毖何也曰毖者為敎之心敎者為毖之辭 新安陳氏曰汝當常主於聽我毖謹之言也酒誥一篇終始以毖慎言始曰厥誥毖庶邦庶士將終曰劼毖殷獻臣篇終又曰汝典聽朕毖毖之一辭一篇三致意又提其要以致諄切之訓云按勿辯乃司民湎于酒説者不同句讀亦異孔氏作一句讀曰辯使也勿使汝所司之民沉湎于酒唐孔氏略轉一機謂勿使汝所司民之吏沉湎于酒吏當正身以率民也王氏曰汝司民有湎于酒則以正治之勿為之辯以為無罪蘇氏曰當専一司以察沉湎若以汎責羣吏而不辯其司禁必不行矣呂氏讀勿辯為句謂復有循舊習者汝不可辯説諉之舊習實乃所司牧之民湎于酒是誰之過歟蔡氏讀勿辯乃司為句其説最優於諸家然此句恐有脱誤不如缺之 董氏鼎曰古之為酒本以供祭祀灌地降神取其馨香下達求諸隂之義也後以其能養陽也故用之以奉親養老又以其能合歡也故用之冠婚賓客然曰賓主百拜而酒三行又曰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未嘗過也自禹飲儀狄之酒而疏之寜不謂其太甚己而亡國之君敗家之子接踵於後世何莫由斯然則文王之敎不惟當明於妹邦家寫一通猶恐覆車之不戒也
  梓材
  亦武王誥康叔之書諭以治國之理欲其通上下之情寛刑辟之用而篇中有梓材二字比稽田作室為雅故以為簡編之别非有他義也今文古文皆有 按此篇文多不類自今王惟曰以下若人臣進戒之辭以書例推之曰今王惟曰者猶洛誥之今王即命曰也肆王惟徳用者猶召誥之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也己若兹監者猶無逸嗣王其監于兹也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者猶召誥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也反覆參考與周公召公進戒之言若出一口意者此篇得於簡篇斷爛之中文既不全而進戒爛簡有用明徳之語編書者以與罔厲殺人等意合又武王之誥有曰王啓監云者而進戒之書亦有曰若兹監云者遂以為文意相屬編次其後而不知前之所謂王者指先王而言非若今王之為自稱也後之所謂監者乃監視之監而非啟監之監也其非命康叔之書亦明矣讀書者優㳺涵泳沉潛反覆繹其文義審其語脉一篇之中前則尊命卑之辭後則臣告君之語葢有不可得而强合者矣朱子曰吳才老辨梓材後半截不是梓材縁其中多是勉君乃臣告君之辭未嘗如前一半稱王曰又稱汝為上告下之辭亦有此理又説梓材是洛誥中書甚好其他文字亦有錯亂而移易得出人意表者然無如才老此様處恰恰好 吳才老考究得梓材只前面是告戒臣下其後都稱王恐別是一篇不應王告臣下不稱朕予而自稱王斷簡殘編無從考正只得於言語句讀中有不曉者缺之又曰梓材後半篇又不知何處録得來此與他人言皆不領嘗與陳同父言陳曰毎嘗讀亦不覺今思之誠然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達大家以厥臣達王惟邦君大家巨室也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孔氏曰卿大夫及都家也以厥庶民暨厥臣達大家則下之情無不通矣以厥臣達王則上之情無不通矣王言臣而不言民者率土之濵莫非王臣也邦君上有天子下有大家能通上下之情而使之無間者惟邦君也陳氏大猷曰大家如晉六卿魯三桓齊諸田楚昭屈景之類左傳載封康叔分以殷民七族自陶氏至終葵氏即衛之大家也大家之情與國君常疎與國之臣民常親葢臣民素服屬於大家而大家之强阻亦臣民擁助之也國君能施仁政撫其臣民由臣民以達其情于大家則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又由臣以達其情於天子而邦君之責盡矣 呂氏曰自康叔言則有臣民大家三等自王言之則率土皆王臣但言厥臣皆在其中矣 新安陳氏曰邦君處上下之間達王必自達大家始得罪於巨室者不公正而無以服其心也巨室難以强力服而可以公心化以庶民及臣達之是邦君一人之心其公正能通乎一國千萬人之心以一國臣民千萬人之心通達於大家之心以其下達者而上達其流通而無留滯也必矣
  汝若恒越曰我有師師司徒司馬司空尹旅曰予罔厲殺人亦厥君先敬勞肆徂厥敬勞肆往姦宄殺人歴人宥肆亦見厥君事戕敗人宥
  恒常也師師以官師為師也尹正官之長旅衆大夫也敬勞恭敬勞來也徂往也歴人者罪人所過律所謂知情蔵匿資給也戕敗者毁傷四肢面目漢律所謂疻音咫漢薛宣傳註以杖手毆擊之剥其皮膚腫起青黑而無瘡瘢者律謂疻痏師古曰疾音侈也此章文多未詳朱子曰亦厥君先敬勞至戕敗人宥之類都不成文理不可曉 新安陳氏曰蔡傳僅訓字而云此章文多未詳信當缺之今姑采合諸説解之曰汝若常發越謂羣臣言我有交相師師之三卿與正長之尹衆大夫之旅汝意言我欲無虐殺人耳亦以其君先恭敬勞來其民為臣者遂往效君以敬勞遂與往日為姦宄殺人者罪人所經歴者今皆寛宥與之為新羣臣遂亦見其君之事凡戕傷人毁敗人物者亦寛宥之矣君宥其大者臣亦宥其小者大意欲康叔率其臣以戒虐殺施寛宥也 玉篇疻之移之氏二反毆傷也
  王啟監厥亂為民曰無胥戕無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屬婦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養引恬自古王若茲監罔攸辟音僻
  監三監之監康叔之封亦受畿内之民當時亦謂之監故武王以先王啟監意而告之也言王者所以開置監國者其治本為民而已其命監之辭葢曰無相與戕殺其民無相與虐害其民人之寡弱者則哀敬之使不失其所婦之窮獨者則聨屬之使有所歸保合其民率由是而容蓄之也且王所以責效邦君御事者其命何以哉亦惟欲其引掖斯民於生養安全之地而已自古王者之命監若此汝今為監其無所用乎刑辟以戕虐人可也陳氏大猷曰周禮建牧立監以維邦國自黄帝己立左右監以監視萬國乃諸侯之長也康叔孟侯故稱之為監 新安陳氏曰三篇意相承而相濟康叔以衛侯為司冦故武王命之多及于刑康誥反覆於明徳慎罰悉矣不得已而及于速由文王罰刑速由茲義率殺酒誥又以懲羣飲為務而曰予其殺時同于殺皆非得已也逮至梓材告戒於此終矣慮康叔因前二篇之屢及於殺而意或偏倚於刑也故此篇惟以尚寛宥無刑辟為言仁哉武王之心其帝舜刑期于無刑之心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音兹惟其陳修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塗塈其寄反才質反若作梓材既勤樸斵音朴卓惟其塗丹雘音穫
  稽治也敷菑廣去草棘也疆畔也畎通水渠也塗塈泥飾也茨葢也梓良材可為器者雘采色之名敷菑以喻除惡垣墉以喻立國樸斵以喻制度武王之所己為也疆畎塈茨丹雘則望康叔以成終云爾朱子曰梓材一篇有可疑者如稽田垣墉之喻却與無胥戕無胥虐之類不相似以至於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却又似洛誥之文乃臣戒君之辭非酒誥語也 蘇氏曰敷治也 陳氏大猷曰敷開墾也孫炎曰菑始去草也 孔氏曰陳列修治疆畔也左傳如農之有畔 周禮匠人為溝洫廣尺深尺曰畎孔氏曰垣牆也馬氏曰卑曰垣髙曰墉 説文塈仰塗也 穀梁傳焚雍門之茨范寧註茨謂茅葢屋
  也 陳氏大猷曰具粗曰樸致巧曰斵 唐孔氏曰雘是采色之名有青有朱丹雘則是朱色者 新安陳氏曰三者之譬謂武王既盡勞以始之叔當因舊成就潤飾以終之不可變成規而隳前功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懷為夾庶邦享作兄弟方來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先王文王武王也夾近也懷逺為近也兄弟言友愛也泰誓曰友邦冡君方來者方方而來也既盡也先王盡勤用明徳而懷來于上諸侯亦盡用明徳而視效於下也后後王也式用也典舊典也集和輯也此章以後若臣下進戒之辭疑簡脱誤於此唐孔氏曰夾者是人左右而夾之故言近夾音協 左傳以夾輔周室夾音甲 陳氏曰人心尊君親上之天惟用明徳足以感動之懷來諸侯為己夾輔庶邦享上親若兄弟各以其方而來其來享也亦皆盡用明徳非勉强而然也式法也用明徳則先王之典也後王式典法先王之用明徳而已如是則集庶邦丕享矣前之庶邦享未盡丕享今曰丕享則無乎不享也 新安陳氏曰朱子既謂自此章以後為他書錯簡誤綴於此則不當復以武王命康叔解之只作臣告君之辭可也
  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
  越及也皇天既付中國民及其疆土于先王也朱子曰尚書句讀有長者如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是一句
  肆王惟徳用和懌先後迷民用懌先王受命
  肆今也徳用用明徳也和懌和悦之也先後勞來之也迷民迷惑染惡之民也命天命也用慰悦先王之克受天命者也陳氏大猷曰迷民未率故王惟徳是用以和懌先後之和之使不乖懌之使不怨先引之於前後助之於後不惟以悦民心亦所以悦先王受命之心 新安陳氏曰蔡氏訓肆為今未安肆故也遂也朱子曰承上起下之辭書中肆字在句首者如肆類于上帝肆嗣王丕承基緒肆惟王其疾敬徳與上文肆往奸宄肆亦見厥君事皆故與遂之意耳不必訓為今也又按明徳者人心虚靈不昧之理無上下之間亦無前後之間先王所勤用以懷諸侯諸侯所既用以享天子均用此明徳也何上下之間乎王惟徳用徳即所謂明徳後王所用以懌迷民及用以懌先王受命無非用此明徳也何前後之間乎
  己若茲監惟曰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己語辭監視也此人臣祈君永命之辭也按梓材有自古王若茲監罔攸辟之言而編書者誤以監為句讀音豆而爛簡適有己若兹監之語以為語意相類合為一篇而不知其句讀之本不同文義之本不類也孔氏依阿其説於篇意無所發明王氏謂成王自言必稱王者以覲禮考之天子以正遏諸侯則稱王亦强釋難通獨吳氏以為誤簡者為得之但謂王唘監以下即非武王之誥則未必然也新安陳氏曰己若茲監與自古王若茲監相似而實不同上文之監平聲三監之監此之監去聲監觀之監己乎君其監觀于茲臣所祈於君惟曰欲自今至于萬年當為天下王王之子子孫孫永保民而已曰萬年惟王若止於長有天下曰子子孫孫永保民則欲世王之長保安天下也意實公而非私於王家也其人臣祈君永命忠愛無窮之心歟讀此篇只依朱子以殘編錯簡讀之庶其免於穿鑿云 蘇氏曰此書専言王惟不殺則子孫萬年享國故以皇天所付為言詳考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四篇反覆丁寜以殺為戒以不殺為徳此易所謂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故周有天下八百餘年後之王者以不殺享國以好殺殃其身及其子孫者多矣而世主不以為監小人又或附會六經以勸之殺悲夫殆哉唐末五代之亂殺人如飲食周太祖叛漢漢隱帝使開封尹劉銖屠其家百口太祖既克京師夜召其故人知星者趙延義問漢祚所以短促延義答曰漢本未亡以刑殺寃濫故不及期而滅時太祖方以兵圍劉銖及蘇逢吉第期滅其族聞延義言矍然貸之誅止其身予讀至此未嘗不流涕太息故表其義以救世云 葵初王氏曰蘇氏此論大為有勸戒有禆世主述作必有此等議論方可行世










  書經大全卷七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八
  明 胡廣等 撰
  召誥
  左傳曰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邑史記載武王言我南望三途山名北望嶽鄙太行山下都鄙之地顧詹有河粤詹洛伊毋逺天室營周居于洛邑而後去則宅洛者武王之志周公成王成之召公實先經理之洛邑既成成王始政召公因周公之歸作書致告達之於王其書拳拳於歴年之久近反復音腹乎夏商之廢興究其歸則以諴音咸小民為祈天命之本以疾敬德為誠小民之本一篇之中屢致意焉古之大臣其為去聲國家長逺慮葢如此以召公之書因以召誥名篇今文古文皆有問周誥辭語艱澀如何看朱子曰此等是不可曉林文説艾軒以為方言曰只是古語如此切意當時風俗恁地說話人便都曉得如這物事喚做這物事今風俗不喚做這物事便曉不得如蔡仲之命君牙等篇乃當時與士大夫語似今翰林所作制誥之文故甚易曉如誥是與民語乃今官司行移曉諭文字有帶時語在其中今但曉其可曉者不可曉處則闕之可也如詩景員維河上下文皆易曉却此一句不可曉又如三夀作朋三壽是何物歐陽記古語亦有三壽之說想當時自有必般說話人都曉得只是今不可曉 王氏曰洛者天下之中以天事言則日東景夕多風日西景朝多隂日南景短多暑日北景長多寒以人事言則四方朝聘貢賦道理均焉非特如此而已懲三監之難毖殷頑民遷以自近洛距妹邦為近則易使之遷作王都焉則易以鎮服也雖然鎬京宗廟社稷官府宫室具在不可遷也故於洛邑會諸侯而已 陳氏大猷曰成王實都鎬京特往來朝諸侯祀清廟於洛故鎬京謂之宗周以其為天下所宗也洛邑謂之東都又謂之成周以周道成於此也洛邑天下之至中豐鎬天下之至險成王于洛邑定鼎以朝諸侯所以承天地沖和之氣宅土中以莅四海其示天下也公於鎬京定都以壯基本所以據天下形勝處上游以制六合其慮天下也逺漢唐竝建兩京葢亦識形勢之所在而有得於成王周公之遺意歟林氏曰曰自后稷始封於邰在漢右扶風斄縣夏后政衰稷之子不窋出奔於戎狄之間至孫公劉始立國於豳在枸邑豳鄉十世至太王避狄人遷於岐山之下在美陽縣岐山文王遷於豐在鄠縣東豐水武王遷于鎬在長安西南昆明池所謂鎬池也岐在邰西北無百里豳又在岐西北四百餘里豐在岐山東南一百餘里鎬在豐東二十五里 新安陳氏曰宅洛之事武王志之成王述之上告祖廟迭咨大臣一日而建千萬年宅中圖大之基謹重如此以至於召公因周公之歸而作誥以告王序不及之何也宅中圖大固難保大定功尤難王之在豐召之相宅固見宅中圖大之難矣召公拳拳以敬德承命戒王敬不敬之異效凡七言之至謂不敬德則必墜厥命其辭甚危見保大定功之尤難也
  惟二月既朢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日月相朢謂之朢既朢十六日也乙未二十一日也周鎬京也去豐二十五里文武廟在焉成王至豐以宅洛之事告廟也朱子曰豐鎬去洛邑三百里長安所管六百里王畿千里亦有横長處非若今世畫圖之為方也恐井田之制亦是此類此不可執畫方之圖以定之 或問周都豐鎬則王畿之内當有西北之戎如此則稍甸縣都如之何其可為也曰周禮一書聖人作為一代之法爾到不可用法處聖人須别有權變之道 王氏曰以朏朢明魄紀月以甲子紀日書法也 林氏曰漢志曰周公攝政七年二月乙亥朔庚寅既朢
  惟太保先周公相去聲宅越若來三月惟丙午朏音匪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則經營
  成王在豐使召公先周公行相視洛邑越若來古語辭言召公於豐迤邐上移爾反下力止反而來也朏孟康曰月出也三日明生之名戊申三月五日也卜宅者用龜卜宅都之地既得吉卜則經營規度其城郭宗廟郊社朝音潮市之位林氏曰漢志曰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庶殷殷之衆庶也用庶殷者意是時殷民已遷于洛故就役之也位成者左祖右社前朝後市之位成也唐孔氏曰庚戌三月七日甲寅三月十一日 葉氏曰攻位者闢荆棘平髙下以定所經營之位也庶殷所遷殷民也讐民為役則友民可知 林氏曰盤庚之遷亳太王之遷岐衛文王遷楚丘未嘗不卜然君臣既有定議故至洛乃卜洪範所以先乃心卿士庶民而後卜筮也太王聿來胥宇而後爰契我龜衛文望楚與堂而後卜云其吉皆此類也 臨川呉氏曰召公之攻位但用殷民不用周民何也葢洛邑畿内之民不征其力諸侯四方之民又未至洛惟殷民遷在洛者可役而攻位之攻力亦省且易故也
  若翼日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則達觀于新邑營
  周公至則徧觀新邑所經營之位唐孔氏曰乙夘十二日也 蘇氏曰按後篇是日再卜 吕氏曰召公已成位周公方來觀上相之體然也
  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郊祭天地也故用二牛社祭用太牢禮也皆告以營洛之事唐孔氏曰丁巳十四日也戊午十五日也吕氏曰郊祭天社祭地 孔氏曰社稷其牢馬氏曰言社則稷在其中 陳氏經曰郊不曰新邑者郊在國外社在國内故也 王氏曰於尊以簡
  為誠於卑以豐為貴故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先祭告於郊社然後用工 陳氏大猷曰此葢即洛邑新立之郊社以告作洛於天地不告廟者在豐已告也時洛邑宗廟未成故至十二月始烝祭宗廟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書役書也春秋傳曰士彌牟晉大夫名營成周計文數揣髙低度厚薄仞溝洫物土方議逺邇量事期計徒庸慮材用書糇糧以令役於諸侯亦此意王氏曰邦伯者侯甸男服之邦伯也庶邦冢君咸在而獨命邦伯者公以書命邦伯而邦伯以公命命諸侯也唐孔氏曰甲子二十一日也書賦功屬役之書也侯甸男服之邦伯不徧舉五服者文略耳邦伯州牧也 葉氏曰不及采衛者不以逺役衆也
  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丕作者言皆趨事赴功也殷之頑民若未易役使者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卷八>然召公率以攻位而位成周公用以書命而丕作殷民之難化者猶且如此則其悅以使民可知也陳氏大猷曰獨言庶殷丕作則諸侯可知 林氏曰召公營洛自戊申至甲寅七日而成周公繼至自乙夘距甲子十日而用書庶殷丕作周召之規模其敏如此總而計之自成王至豐距甲子凡一月耳萬年之業成於一月之間此豈後世可及哉 新安陳氏曰勸此則殷民之遷在未作洛之前明矣讀此當參看洛誥洛誥曰子惟乙夘朝至于洛師此云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其日同但洛誥言是日再卜此不言者周公之吉卜不殊召公之吉卜也兼洛誥自詳之此可略也乙夘至甲子十日乙夘日卜及達觀新營丙辰不言事葢丁巳戊午將行郊社大禮前一日養精神以無為也己未至癸亥五日又不言事乃將用書命丕作竭精神以有為也此五日中必會集臣庶計文數揣髙卑等事役書一定然後甲子朝頒布之洛誥脫簡之在康誥者曰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至乃洪太誥治即是三月十六日己未戊午祭社後一日也曰洪大誥治即用書命丕作也細而考之脗合無間誰謂殘編斷簡不可見聖人經理之㣲密哉
  大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弊乃復入錫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誥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吕氏曰洛邑事畢周公將歸宗周召公因陳戒成王乃取諸侯䞇見幣物以與周公且言其拜手稽首所以陳王及公之意葢召公雖與周公言乃欲周公聨諸侯之幣與召公之誥併達之王謂洛邑已定欲誥告殷民其根本乃自爾御事不敢指言成王謂之御事猶今稱人為執事也問據召誥文只説召公先至洛而周公繼至不說成王亦來也然召公出取幣入錫周公乃曰旅王若公其辭又多是戒成王未知如何朱子曰此葢因周公以告于王耳 王氏曰庶邦冢君諸侯會于洛者洛邑成而獻弊所以為禮且致慶也 新安陳氏曰作洛之急務在化殷人而化殷之大本在於王身下文遂詳言之此召公納忠之大者弊特恭敬之寓焉耳取弊獨言庶邦而不及庶殷者葢用書命丕作無間於庶殷而取弊陳王不及庶殷歟篇末奉弊供王即此出取之弊前後相照應
  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國殷之命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嗚呼曷其奈何弗敬
  此下皆告成王之辭託周公達之王也曷何也其語辭商受嗣天位為元子矣元子不可改而天改之大國未易亡而天亡之皇天上帝其命之不可恃如此今王受命固有無窮之美然亦有無窮之憂於是歎息言王曷其奈何弗敬乎葢深言不可以弗敬也又按此篇專主敬言敬則誠實無妄視聽言動一循乎理好惡竝去聲用捨不違乎天與天同德固能受天明命也人君保有天命其有要於此哉伊尹亦言皇天無親克敬惟親敬則天與我一矣尚何疎之有朱子曰此數句者一篇之大旨也元子者天之元子也下文至篇終反覆推衍此數句意耳 吕氏曰人君代天作子是為天之長子 西山真氏曰大明詩云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亦改厥元子大國殷命之意 新安陳氏曰此元子字當與下文元子哉對觀元子天之元子即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之意此元子謂殷紂後元子謂成王天命靡常人君所以保天命惟有敬耳昔殷元子嘗受天命矣天竟改其命而王受之固有無窮之美然今日之受安知不為他日之改是亦有無窮之憂也何可以不敬哉此一節始曰嗚呼末又曰嗚呼元老大臣拳拳忠愛嗟嘆以深警上心不能自已之至情也
  天既遐終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後王後民兹服厥命厥終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攜持厥婦子以哀籲音諭天徂厥亡出執嗚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後王後民指受也此章語多難解大意謂天既欲逺絶大邦殷之命矣而此殷先哲王其精爽在天宜若可恃者而商紂受命卒致賢智者退藏病民者在位民困虐政保抱攜持其妻子哀號平聲去聲天往而逃亡出見拘執無地自容故天亦哀民而眷命用歸於勉德者天命不常如此今王其可不疾敬德乎孔氏曰殷多先哲王精神在天不能救者以紂不行敬故 漢上朱氏曰人之死各反其根體魄隂也故降而在下魂氣陽也故升而在上則無不之矣衆人物欲蔽之故魂散而氣不能升惟聖人清明在躬志氣如神故其死也精神在天與天為一 袁氏曰疾敬德者更無等待遲疑只今便下手 新安陳氏曰祖宗之不可憑藉如此言外之意葢謂成王今日安可盡恃大王王季文武也此章言天命不可恃祖宗不可恃惟敬德庶可凝固天命而迓續祖德爾敬德而言疾最有力葢人心操則存捨則亡必𦂳著精神汲汲用工則莊敬日強而能敬苟悠悠玩怠則安肆日偷而不能敬矣後又言肆惟王其疾敬德一篇綱領在敬字而敬之工夫又在疾字
  去聲下同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從子保者從其子而保之謂禹傳之子也面鄉音向也視古先民有夏天固啟迪之又從其子而保佑之禹亦而考天心敬順無違宜若可為後世憑藉者今時已墜厥命矣今視有殷天固啟迪之又使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湯亦面考天心敬順無違宜亦可為後世憑藉者今時已墜厥命矣以此知天命誠不可恃以為安也朱子曰此一節間有不可曉處 新安陳氏曰從其子而保之即孟子天與子則與子之意開萬世傳子之端自禹始故於夏言從子保而於商只言格保蒙上文也兩面稽天若即對越在天之意此一節葢謂天與祖宗皆不可恃也
  今冲子嗣則無遺壽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稽考矧況也幼冲之主於老成之臣尤易疎逺故召公言今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遺棄老成言其能稽古人之德是固不可遺也況言其能稽謀自天是尤不可遺也稽古人之德則於事有所證稽謀自天則於理無所遺無遺壽耉葢君天下者之要務故召公特首言之朱子曰已陳夏商敬德墜命之所由又戒王也 新安陳氏曰老成知古又能知天所賴以稽古道天道幸有壽耉如太公周畢諸公在不可遺也稽考古德非壽耉者聞見之逺無所質稽考天意以定謀慮非壽耉者德盛智明不能決也
  嗚呼有王雖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後用顧畏于民碞音巖
  召公歎息言王雖幼冲乃天之元子哉謂其年雖小其任則大也其者期之辭也諴和碞險也王其大能諴和小民為今之休美乎小民雖至㣲而至為可畏王當不敢緩於敬德用顧畏于民之碞險可也蘇氏曰民猶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物無險於民者矣 新安陳氏曰諴於小民而今休矣猶欲王汲汲於畏民碞者葢民之碞險可畏常伏於太和盛美之中恃其已和且美而不回顧却慮以畏之則福兮禍所伏矣此所以為險也是以莊生曰人心險於山川
  王來紹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時配皇天毖音秘祀于上下其自時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洛邑天地之中故謂之土中王來洛邑繼天出治當自服行於土中是時洛邑告成成王始政故召公以自服土中為言又舉周公嘗言作此大邑自是可以對越上天可以饗答神祇自是可以宅中圖治成命者天之成命也成王而能紹上帝服土中則庶㡬天有成命治民今即休美矣 王氏曰成王欲宅洛邑者以天事言則日東景音影夕多陽日西景朝多隂日南景短多暑日北景長多寒洛天地之中風雨之所會隂陽之所和也以人事言則四方朝聘貢賦道里均焉故謂之土中朱子曰言王來居洛邑繼天為治服事也土中洛邑為天下中也林氏以此句王來為王亦至洛邑之騐恐未必然但王命來此定邑耳 稱周公言當作大邑而自此以祀上帝以及慎祀上下神祇又自此居中以為治則是王受天成命以治民矣葢召公述周公宅洛之意陳氏大猷曰君前臣名故稱旦曰又舉周公之言以告謂今作大邑其自是而配天使仰無愧於天自是而毖祀上下使幽無愧於鬼神自是而宅中為治使俯無愧於民王其有成命而治民今休可也周公所期如此之重王可不思所以稱之 新安陳氏曰作洛之事召公任之而未嘗明言之至此方言服于土中而舉周公之言以見作洛所以配上帝奉祭祀成治功凝天命其重如此葢下文將自進其敬德祈天之忠言所以先引周公期望之語以開其端也 陳氏雅言曰是時召公知成王已有退辟于周之意故言此以勸勉之也活動之意全在來字
  王先服殷御事比音備介于我有周御事節性惟日其邁言治人當先服乎臣也王先服殷之御事以親近副貳我周之御事使其漸音尖染陶成相觀為善以節其驕淫之性則日進於善而不已矣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言化臣必謹乎身也所處所也猶所其無逸之所王能以敬為所則動靜語黙出入起居無往而不居敬矣不可不敬德者甚言德之不可不敬也朱子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只是一句 召誥中其初説許多言語艱深難曉却𦂳要處只是惟王不可不敬德而已 林氏曰周遷殷頑民于洛葢與洛之舊民雜居其善惡之習不同非有以和一之不能相安以處故必有以服殷御事使之親比介助於周之御事然後可葢周御事習於教令無事於服之故以服殷御事為先也然服殷御事在節其性而已葢人性無不善殷人特化紂之惡是以不義之習遂與性成而忘反耳上之人有以節之使日進於善則於周民亦何異哉然欲節民之性又在王之所化故王又當以敬為所不可不敬德以率之非政刑所及也 陳氏大猷曰既以周臣率之使之相觀而善又以身率之使之下觀而化也 新安陳氏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朱子本孔氏只作一句説蔡氏以所字為句作兩句説真氏筆記亦以蔡為長然蔡説實自吕氏所其無逸之所發之殷人汚於舊染而其性流今欲節之而使其性復亦惟化之以敬德爾敬者一身之主宰性即心所具之理也敬則此心收斂於天理之中而性可節不敬則此心放縱於人欲之偽而性日流日其邁即上達反天理而日進乎髙明之意也謂之不可不敬葢敬者人心所當然而不可不然者非有所勉強而然如饑食渴飲之常無所為而為者也能如是則敬盡於此而人化於彼矣
  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
  夏商厯年長短所不敢知我所知者惟不敬厥德即墜其命也與上章相古先民之意相為出入但上章主言天眷之不足恃此則直言不敬德即墜厥命爾林氏曰古人於天命不以為必有不以為必無故召公於厯年不其延皆不敢知者疑之也至於敬德則有厯年不敬德則墜厥命葢無可疑者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國命嗣若功王乃初服今王繼受天命我謂亦惟此夏商之命當嗣其有功者謂繼其能敬德而厯年者也況王乃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乎陳氏大猷曰此章言尤懇切 新安陳氏曰王乃初服者善始可以占終法二國之敬德而厯年尤當謹之初服也此句吕蔡以屬上章孔朱真陳以冠下章使與初生初服宅新邑為一套語亦通但此句實結上生下若生子一段議論實因此句而申明之
  嗚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厯年知今我初服
  歎息言王之初服若生子無不在於初生習為善則善矣自貽其哲命為政之道亦猶是也今天其命王以哲乎命以吉凶乎命以厯年乎皆不可知所可知者今我初服如何爾初服而敬德則亦自貽哲命而吉與厯年矣吕氏曰人自初生而保養乃可以全其善哲命者人心所有之明哲非自外求也 林氏曰天以正性命人初無智愚之别所以有智愚者於己取之而已下愚為自暴自棄則上智豈非自貽乎 葉氏曰哲命以哲為天所命也 新安陳氏曰按吕林皆以哲命為性命之命然哲命之哲不應遽有性命眷命之分當以葉氏之説為正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宅新邑所謂初服也王其疾敬德容可緩乎王其德之用而祈天以厯年也朱子曰王之初服不可不謹其習猶子之初生不可不慎其初所教葢習於上則智習于下則愚矣故今天命正在初服之時敬德則哲則吉則厯年不敬則愚則凶則短折也 天無一物之不體已知我初服宅洛矣王其可不疾敬德哉所以求天永命者只在德而已矣 陳氏曰自貽哲命命在我也天其哲命命在天也 西山真氏曰天命至公不可以求而得也曰祈者葢一於用德乃不祈之祈也 吕氏曰祈永命無他術惟敬德為可耳曰祈者欲王知天命之未定也 新安陳氏曰明哲之性與生俱生初生之時習於善則明可作哲習於惡則靡哲不愚哲則為天所命愚則天不命焉是自貽哲命如所謂自求多福此所謂無不在其初生時自貽哲命者王之初服亦猶是也此一節發明王乃初服之意葢今日作邑而自服土中乃所謂初服是又中天下定四海之一初也天之命吉凶判於此王之能敬德祈永命與不能亦判於此召公所以欲王乘此一初之機而疾敬德也疾敬德則能用德疾云者欲其乘此機而速勉之有今罔後之謂也疾敬德者勿失此機於今日之初而能用德以祈天者可永命於千萬年之久今此一初豈可又以悠悠失之哉肆惟王其疾敬德葢申上文王其疾敬德之語而致重復懇切之意云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彞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刑者德之反疾於敬德則當緩於用刑勿以小民過用非法之故亦敢於殄戮用治之也惟順導民則可有功民猶水也水泛濫横流失其性矣然壅而遏之則害愈甚惟順而導之則可以成功
  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顯元首也居天下之上必有首天下之德王位在德元則小民皆儀刑用德于下於王之德益以顯矣朱子曰其惟王勿以小民至越王顯為一節 蘇氏曰商俗靡靡其過用非常也久矣召公戒王勿以小民過用非常之故亦敢於法外殄戮以治之葢民之有過罪實在我及其有功則王亦有德何也王之位民德之先倡也如此則法行於天下而王亦顯矣 陳氏大猷曰順夏商之有功者猶上言嗣若功王位不在於位也順民惟在德元而已德元亦猶乾元坤元之始生萬物者也 吕氏曰以小民淫用非彞而敢於殄戮忿嫉一生則損君德矣人君之德止於好生元者善之長君以德元覆冒天下安可以小民淫用遂損君德 新安陳氏曰至此則非彞之小民化為用德之小民正所謂若順導之而有功者王奚以尚刑不尚德為哉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厯年式勿替有殷厯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其亦期之辭也君臣勤勞期曰我受天命大如有夏厯年用勿替有殷歴年欲兼夏殷厯年之永也召公又繼以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葢以小民者勤恤之實受天永命者厯年之實也蘇氏曰君臣一心以勤恤民庶幾王受命厯年如夏商且以民心為天命也朱子曰以小民如以某師之以 林氏曰王能敬德于上而小民儀刑于下則天永命之矣所謂用小民以受天永命也 吕氏曰召公拳拳言小民者國之根本全在小民其亡其亡不在大族不在諸侯止在小民之身 陳氏曰小民人所易忽澤及小民則無不及矣堯之不虐無告文王之施仁先四者是也新安陳氏曰勤恤即無疆惟恤之恤上下勤勞以軫無疆之恤惟期於兼二代之厯年非他有以也惟欲王以小民受永命耳三節三言小民始戒王以非彞殄戮之繼欲以元德儀刑之末欲以之而受永命以之者何惟尚德不尚刑知其生雖至㣲而關於天命者至大至久也 西山真氏曰前言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此言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葢永命之道無他惟修德與愛民而已命在天於小民何與葢天無心以民為心耳一篇之中言敬者凡七八曰曷其奈何弗敬曰王敬作所曰不可不敬德曰王其疾敬德兩言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曰肆惟王其疾敬德言之諄望之切老臣事少主惓惓之心也異時成王為守文令主而周家卜世卜年過於夏商且過其厯然後知召公之言真人主之藥石國家之蓍龜也哉臨川呉氏曰勤恤猶帝典言欽哉欽哉惟刑之恤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一語通結上三節與王其德
  之用祈天永命一語相始終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讐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顯我非敢勤惟恭奉幣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讐民殷之頑民與三監叛者百君子殷之御事庶士也友民周之友順民也保者保而不失受者受而無拒威命明德者德威德明也末終也召公於篇終致敬言予小臣敢以殷周臣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當終有天之成命以顯于後世我非敢以此為勤惟恭奉幣帛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而已葢奉幣之禮臣職之所當恭而祈天之實則在王之所自盡也又按恭奉幣意即上文取幣以錫周公而旅王者葢當時成王將舉新邑之祀故召公奉以助祭云薛氏曰先讐民後友民者作洛以鎮靜商人為先也與前言先服殷御事同意陳氏經曰保受王之威德奉行之此臣之職也王既有成命當求所以永命成命在今日永命在子孫保受王之威德者臣下之所能至於祈天永命則非人臣之所能在人君疾敬德以祈天命我非敢勤者召公不敢自以治洛為功勞也至此則責望於王之身者甚重恐成王專倚恃臣下也我但能恭奉幣以供王慶王之能祈天永命而已則祈天永命在王而不在召公矣 陳氏大猷曰篇終復總始末之要以告王敢以讐民等保受威命明德者因庶殷侯甸和會作洛而言敢以者自任之辭如命侯甸庶殷即王之威命宅洛圖治即王之明德和會丕作即保受也王末有成命與上王厥有成命相應王亦顯與上越王顯相應我非敢自居其勤慮王以人心已從天命已定而自足也惟恭奉幣指前取幣旅王而言待王能祈天永命將以致慶而已期王不已之意可謂婉而篤矣記曰頌而無諂諫而無矯召公以之 新安陳氏曰所謂能祈天永命不過上文敬德愛小民之事敬德愛小民即祈天永命之能也上文已盡之故於篇終特以能字該之 臨川呉氏曰王末有成命因上文王厥有成命而言顯字勤字因上文越王顯上下勤恤而言恭奉幣因上文取幣旅王若公而言能祈天永命亦因上文而言以結一篇之意
  洛誥
  洛邑既定周公遣使去聲告卜史氏録之以為洛誥又并記其君臣答問及成王命周公留治洛之事今文古文皆有 按周公拜手稽首以下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辭也王拜手稽首以下成王授使者復公之辭也王肇稱殷禮以下周公教成王宅洛之事也公明保于冲子以下成王命公留後治洛之事也王命予來以下周公許成王留洛君臣各盡其責難之辭也伻來以下成王錫命毖殷命寧之事也戊辰以下史又記其祭祀冊誥等事及周公居洛嵗月久近以附之以見周公作洛之始終而成王舉祀發政之後即歸于周而未嘗都洛也朱子因讀尚書曰其間錯誤解不得處煞多昔吕伯恭解書因問之云尚書還有解不通處答曰無有因舉洛誥問之云據成王只使周公往營洛故伻來獻圖及卜成王未嘗一日居洛後面如何却與周公有許多答對又云王在新邑此如何解伯恭遂無以答後得書云誠有解不得處 洛誥之文有不可曉者其後乃言王在新邑而其前已屢有答問之詞矣葉氏曰此篇當與召誥㕘看葢非一時之言史取周公得卜至遣使告卜相與往來告戒本末序次之以示後世也 王氏安石曰此誥有不可知者當缺之而釋其可知者 新安陳氏曰此篇大可疑者惟有公告王宅洛行祀出命之辭而不載王至洛之事與其日月觀十二月在洛祭告命周公留治洛之事尚謹書之則自三月後至十二月前此數月中至洛之大事其當書也必矣又此篇首章九句脱簡在康誥之首則首至洛之事其脱簡又可想矣且孺子其朋及汝惟冲子惟終等處聱牙難通又王曰公功棐迪篤之下無周公答辭而即又繼以王曰豈非此等處有脱簡錯簡耶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
  此下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辭也拜手稽首者史記周公遣使之禮也復如復逆之復成王命周公往營成周周公得卜復命于王也謂成王為子者親之也謂成王為明辟者尊之也周公相成王尊則君親則兄之子也明辟者明君之謂先儒謂成王幼周公代王為辟至是反政成王故曰復子明辟夫有失然後有復武王崩成王立未嘗一日不居君位何復之有哉蔡仲之命言周公位冢宰正百工則周公以冢宰總百工而已豈不彰彰明甚矣乎王莽居攝幾傾漢鼎皆儒者有以啟之是不可以不辨 蘓氏曰此上有脫簡在康誥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洪大誥治四十八字王氏安石曰復如復逆之復成王命公往營成周公得卜復命于王曰子親之也曰明辟尊之也先儒以周公代王為辟至是反政以書攷之周公位冢宰正百官而已未嘗代王為辟何復之有 程子曰猶言告嗣天子王矣 葉氏曰復如孟子有復于王之復自孔氏以復子明辟謂周公攝而歸政之辭古今儒者從之不敢易獨王氏以為不然世或未之信焉以子考之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初無經見獨明堂位云爾明堂位非出吾夫子也葢武王崩周公以冢宰攝政此禮之常攝者攝其事非攝其位世見周公在喪之攝不知其非以成王幼而攝故至卜洛猶有歸政之言則王氏之言為有證 新安陳氏曰按王莽廢漢孺子嬰為安定公執其手流涕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葢因孔氏釋經之誤莽遂借此以文其姦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去聲東土其基作民明辟
  凡有造基之而後成成之而後定基命所以成始也定命所以成終也言成王幼冲退託如不敢及知天之基命定命予乃繼太保而往大相洛邑其庶幾為王始作民明辟之地也洛邑在鎬京東故曰東土朱子曰周公不欲斥言王幼不能故言王若不敢及天之初命定命則不得不嗣攝政事保佑王躬而相此洛邑以為王當於此初作民主也 王氏炎曰承天命以作新邑是謂基命都邑既成久安長治是謂定命葵初王氏曰朱子釋𦙍保不若傳順正與太保先周公相宅合
  予惟乙夘朝至於洛師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伻補耕反來以圖及獻卜
  乙夘即召誥之乙夘也洛師猶言京師也河朔黎水河北黎水交流之内也澗水東瀍水西王城也朝㑹之地瀍水東下都也處上聲商民之地王城在澗瀍之間下都在瀍水之外其地皆近洛水故兩云惟洛食也食者史先定墨而灼卜之兆正食其墨也伻使也圖洛之地圖也獻卜獻其卜之兆辭也張氏曰王者以民為重故曰師 袁氏曰黎水言河朔則知澗瀍皆河南 陳氏經曰先言惟洛食即今河南後言惟洛食即今洛陽言公於洛卜此二處也召誥曰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則卜乃召公卜今周公曰我卜者二公同心同謀召公之卜即周公之卜也 蘇氏曰黎水今黎陽也營洛以處殷民民重遷以河朔為近便卜不吉然後卜洛也 吕氏曰下都之民主于商民先卜河朔黎水者固其所安也意在近地者商民之心意在地中者周公之心竝列二說以聽於天而已卜黎於先者先人後已之心也黎既不吉改卜洛邑龜乃協從葢周公之心即天心也無間故無違也 史氏漸曰世或謂周公三卜而後洛初於黎水再於澗東瀍西又於瀍東皆不若洛之吉豈知澗瀍之東西即洛之中也澗水之東即洛之偏也同名為洛而王城頑民之居不同非洛自為洛澗瀍自為澗瀍洛邑居天下之中伊洛瀍澗實周流於其間天子南嚮則澗水在洛之右瀍水在洛之左周公於澗瀍之中龜兆告吉遂營王城以建王宫定郊社宗廟是為郟鄏之地今之河南是也又循之左越瀍水之東龜復告吉遂營下都名曰成周又曰東郊以居殷民今之洛陽是也二城相距葢十有八里 臨川呉氏曰龜卜占法今不傳據楮少孫所録在史記龜策傳者每一事有一占洛各不同疑卜宅之占以兆食墨而明為吉不食則其兆曖昧非吉兆也先卜黎陽不吉乃卜洛邑二處而龜兆皆食其墨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來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貞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誨言
  此王授使者復公之辭也王拜手稽首者成王尊異周公而重其禮也匹配也公不敢不敬天之休命來相宅為周匹休之地言卜洛以配周命於無窮也視示也示我以卜之休美而常吉者也二人成王周公也貞猶當也十萬曰億言周公宅洛規模宏逺以我萬億年敬天休命故又拜手稽首以謝周公告卜之誨言朱子曰拜受公言猶禹之拜昌言也 吕氏曰營洛實配宗周其作我周匹休之也匹者對宗周之辭以予者使之之辭倚之者甚重而望之者甚長也 或曰王不在洛言來者順公所在而言 王氏十朋曰詩之作豐伊匹與此匹休同意 夏氏曰貞如厥賦貞之貞謂相當也王欲與公共當此吉祥王氏曰言宅洛之事定矣公當以予永逺敬天之休以承此休常吉之卜也 新安陳氏曰視與示同
  古通用漢書凡示字例作視十萬曰億秦誓又云百萬曰億不同何也詩禾三百億鄭注十萬曰億毛公萬萬曰億孔疏今九章算術皆以萬萬為億鄭以古數言之韋昭注楚語曰十萬曰億古數也秦始以萬萬為億百萬為億未見所本
  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咸秩無文
  此下周公告成王宅洛之事也殷盛也與五年再殷祭之殷同秩序也無文祀典不載也言王始舉盛禮祀于洛邑皆序其所當祭者雖祀典不載而義當祀者亦序而祭之也吕氏曰定都之初肇舉盛禮大饗羣祀雖祀典不載者咸秩序而祭之有告焉有報焉有祈焉始建新都昭假音格上下告成事也雨暘時若大役已成報神賜也自今以始永奠中土祈鴻休也後世不知祭祀之義鬼神之德觀周公首以祀于新邑為言若闊於事情者抑不知人主臨鎮新都之始齊祓音齋弗一心對越天地達此精明之德放上聲諸四海無所不凖而助祭諸侯下逮胞翟音庖狄 祭統曰胞者肉吏之賤者翟者樂吏之賤者也之賤亦皆有孚顒音濃若收其放而合其離葢格君心萃天下之道莫要於此宜周公以為首務也朱子曰自此以下漸不可曉葢不知是何時所言傳疏以為王與公俱在洛對問之言葉氏以為王得卜而至洛既祭復歸鎬因留周公居守而周公有此言皆不可考然葉氏説復數章貫穿今從之復齋董氏曰易曰殷薦之上帝禮有殷祭殷奠皆取殷盛之義 新安陳氏曰王氏謂此殷禮疑即篇
  末十二月戊辰之祭史述其語於前而記其事於後也竊意十二月之祭不過以周公留治洛之事就冬烝以告文武耳此曰殷禮曰秩無文乃非常盛禮豈十二月之祀足以當之三月後以至十一月王必當親至洛行大祀禮今脱去矣自此下至無逺用戻乃洛邑既成公自洛歸鎬告王以宅洛所當行之事及欲退老之辭也肇稱殷禮以下乃周公至鎬請王往新邑舉祀禮及朝諸侯證之召誥公至洛定宅後當還鎬京觀召公取諸侯之幣錫公由公以達王則可見矣孺子其朋以下必有訛誤脫簡漏却王祀新邑必在此處無疑也況梓材庶邦享集丕享等語其為敬識百辟享之上下文脱簡在彼尤為顯然乎
  予齊百工伻從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
  周公言予整齊百官使從成王于周謂將適洛時也予惟謂之曰庶幾其有所事乎公但㣲示其意以待成王自教詔之也夏氏曰王祭于新邑我則整齊百官使從王往新邑惟謂百官言女從王而往庶幾必有事於周欲禮樂自天子出也新安陳氏曰周公言我今整齊共營洛之百官使從王于宗周我惟謂之曰王庶幾將適新邑而有事乎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古人於祭祀皆曰有事公但㣲示王將行祀事於洛之意於百官以待王之自教詔之也
  今王即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篤弼功宗功之尊顯者祭法曰聖王之制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葢功臣皆祭於大烝而勲勞之最尊顯者則為之冠故謂之元祀周公教成王即命曰記功之尊顯者以功作元祀矣又惟命之曰汝功臣受此褒賞之命當益厚輔王室葢作元祀既以慰答功臣而又勉其左右王室益圖久大之業也吕氏曰洛邑既成周業既定論創業之勲不可後也功臣之冠天下觀瞻鎮服羣下實繫此舉論功莫先於宗言宗則凡功臣可得而推矣報功莫重於祀言祀則凡慶賞可得而推矣
  丕視功載乃汝其悉自教工
  丕大視示也功載者記功之載籍也大視功載而無不公則百工效之亦皆功也大視功載而或出於私則百工效之亦皆私也其公其私悉自汝教之所謂乃汝其悉自教工也上章告以褒賞功臣故戒其大視功載者如此朱子曰今王乃命曰我嘗記人之功而尊之又以此功因新邑殷祀而告之神明矣 呉氏曰已死者祀之其生者則載以旌賞之 新安陳氏曰公因告王今當即出命曰新邑之祀將記録創業功臣之宗勲勞最顯者以其功列之大祀吏與享矣又當專命羣臣曰汝之受命而能厚輔王室者亦將大祖其功而記載之於冊書以功作元祀者所以報功臣於既往丕視功載者所以勸功臣於方來載之今日又當祀之後日也公又謂王言上即命惟命二說乃汝其悉自教詔於百工其機雖自公發之其教當自王出之也
  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無若火始燄燄厥攸灼叙弗其絶
  孺子稚子也朋比音備下竝同也上文百工之視傚如此則論功行賞孺子其可少狥比黨之私乎孺子其少狥比黨之私則自是而往有若火然始雖燄燄尚微而其灼爍式約反將次第延爇如劣反不可得而撲滅矣言論功行賞徇私之害其初甚㣲其終至於不可遏絶所以嚴其辭而禁之於未然也朱子曰周公言既如此則孺子往矣燄火始然尚㣲而方進之貌灼焚也叙次第也 林氏曰如漢之朋黨始於甘陵南北部庶之朋黨始於牛李其終搢紳稔禍海内塗炭是也
  厥若彞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嚮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
  其順常道及撫國事常如我為政之時惟用見在周官勿㕘以私人往新邑使百工知上意嚮各就有僚明白奮揚而赴功惇厚博大以裕俗則王之休聞去聲亦永有辭于後世矣朱子曰戒成王歸宗周其所順之常道及撫臨衆事皆當如我所行也在周百工皆我所總齊諸習於事當推用此人明作有功之事務為惇大之道以成寛裕之政則汝亦長有寛裕之辭於後世矣言往者如云來相宅順王所在而言趨事赴工常失之急薄故又言惇大成俗以救其失 吕氏曰漢文近於惇大成裕而無所謂明作有功漢宣近於明作有功而無所謂惇大成裕 陳氏曰彰明振作以有功績而乂惇厚廣大以成寛裕是立精明之治功而存渾厚之治體也
  公曰已汝惟沖子惟終
  周之王業文武始之成王當終之也此上詳於記功教工内治之事此下則綂御諸侯教養萬民之道也朱子曰周公言已矣乎汝成王惟沖子當惟其終猶伊尹言慎厥終也
  汝其敬識百辟享亦識其有不享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此御諸侯之道也百辟諸侯也享朝享也儀禮物幣也諸侯享上有誠有偽惟人君克敬者能識之識其誠於享者亦識其不誠於享者享不在幣而在於禮幣有餘而禮不足亦所謂不享也諸侯惟不用志於享則國人化之亦皆謂上不必享矣舉國無享上之誠則政事安得不至於差爽僭侮隳王度而為叛亂哉人君可不以敬存心辨之於早察之於㣲乎朱子曰享朝而以幣享王誠以奉上之辭幣有餘而禮不及者往往有輕上之心以為可以幣交也曰吾幣足矣何以禮為如是者猶不享也 蘇氏曰小人賄以悦人必簡於禮公戒王責諸侯以禮不以幣恐其役志乎物而不役志乎禮則諸侯慢而王室輕矣此治亂之本故公特言之春秋傳曰晉趙文子為政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晉穆叔曰自今已往兵其少弭矣夫以列國之卿輕幣重禮猶足以弭兵王而賄其致寇也必矣唐之衰君相皆可以賄取方鎮爭貢羨餘行苞苴而天子始失其政以至於亡周公之戒至矣 新安陳氏曰此因將往新邑朝諸侯而言亦因召公取諸侯之幣旅王而言也
  乃惟孺子頒朕不暇聴朕教汝于棐民彞汝乃是不蘉謨郎反乃時惟不永哉篤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廢乃命汝往敬哉兹予其明農哉彼裕我民無逺用戾此教養萬民之道也頒朕不暇未詳或曰成王當頒布我汲汲不暇者聽我教汝所以輔民常性之道汝於是而不勉焉則民彞泯亂而非所以長久之道矣正父武王也猶今稱先正云者篤者篤厚而不忘叙者先後之不紊言篤叙武王之道無不如我則人不敢廢汝之命矣吕氏曰武王沒周公如武王故天下不廢周公之命周公去成王如周公則天下不廢成王之命戾至也王往洛邑其敬之哉我其退休田野惟明農事葢公有歸老之志矣彼謂洛邑也王於洛邑和裕其民則民將無逺不至焉朱子曰周公戒成王使聽我教汝以輔民常性之道若汝不勉則不能永保天命也然則所以輔民常性者惟在乎勉而已篤叙汝武王之所行無不如予之所以厚叙者 陳氏經曰汝當頒我前日未暇為之事一一行之 息齋徐氏曰説命先正訓為先世長官之臣此指武王而引先正為言何也或曰武王撥亂反正故稱正父 新安陳氏曰此一節除汝往敬哉兹子其明農哉二句外皆不可曉皆當缺之味此二句可見公時在鎬欲王往新邑而已將退老也此章之下當必有公從王至新邑舉祀發命之事而今缺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稱丕顯德以予小子揚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師
  此下成王答周公及留公也大抵與上章㕘錯相應明顯明之也保保祐之也稱舉也和者使不乖也恒者使可久也居師者宅其衆也言周公明保成王舉大明德使其上之不忝於文武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也朱子曰居師營洛邑定民居也 新安陳氏曰此王既至洛舉祀復與公言將留公治洛先叙述公之功德以一慰藉之也
  惇宗將禮稱秩元祀咸秩無文
  宗功宗之宗也下文宗禮同將大也孔氏曰厚尊大禮舉秩大祀新安陳氏曰此葢王述已行之事之辭即答公所謂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咸秩無文也
  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冲子夙夜毖祀
  旁無方所也因上下四方為言穆穆和敬也迓迎也言周公之德昭著於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以迎治平不迷失文武所勤之教於天下公之德教加於時者如此予冲子夫音扶何為哉惟早夜以謹祭祀而已葢成王知周公有退休之志故示其所以留之之意也朱子曰穆穆和敬之貌天子之容旁作謂周公輔成已德以迎迓太平之治而不迷於先王之教 陳氏大猷曰不曰已太平方且和敬以迓之已治猶未治也使以為既平則無亹亹方進之意盈而不可久矣 蘇氏曰祭則我沖子政則周公成王言我歸宗周毖祀而已 唐孔氏曰衛獻公云政由寗氏祭則寡人亦略猶是言祭則我小子迓太平明教化皆委重於公也 新安陳氏曰此王推美歸重於公猶欲其益因德業之盛而加自強不息之誠我小子但主祀而已此已示留公之意也
  王曰公功棐迪篤罔不若時
  言周公之功所以輔我啟我者厚矣當常如是未可以言去也朱子曰公之功輔導我已厚矣無不若是以上所稱也
  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後
  此下成王留周公治洛也成王言我退即居于周命公留後治洛葢洛邑之作周公本欲成王遷都以宅天下之中而成王之意則未欲捨鎬京而廢祖宗之舊故於洛邑舉祀發政之後即欲歸居于周而留周公治洛謂之後者先成王之辭猶後世留守留後之義先儒謂封伯禽以為魯後者非是攷之費誓東郊不開乃在周公東征之時則伯禽就國葢已久矣下文惟告周公其後其字之義益可見其為周公不為伯禽也朱子曰上文王曰兩段周公無答辭疑有缺文成王言我當歸即政于宗周而命公留于洛猶唐節度留後之意 史丞相説書亦有好處如命公後衆說亦皆云命伯禽為周公之後史云成王既歸命周公在後看公定予往已一言便見得是周公旦在後之意 西山真氏曰按史記魯世家伯禽即位之後管蔡等反淮夷徐戎亦竝興於是伯禽帥師伐之於肸遂平徐戎據此則蔡說當矣 新安陳氏曰成王自謂其退即辟于周味退之一字則王時進在洛邑可知據身在洛邑言故以還歸宗周為退退固王之謙辭亦述往返語勢之當然耳先儒於此皆忽之故不敢質言此章為王至洛後之辭也
  四方迪亂未定于宗禮亦未克敉公功
  宗禮即功宗之禮也亂治也四方開治公之功也未定功宗之禮故未能敉公功也敉功者安定其功之謂即下文命寧者也朱子曰迪順也四方雖已順治猶未定于尊公之禮未有以撫治公之功
  迪將其後監音鑒我士師工誕保文武受民亂為四輔將大也周公居洛啟大其後使我士師工有所監視太保文武所受於天之民而治為宗周之四輔也漢三輔葢本諸此今按先言啟大其後而繼以亂為四輔則命周公留後於洛明矣朱子曰周公在後監我百官士也師也工也四輔猶四鄰 新安陳氏曰王制曰設四輔及三公四輔左輔右弼前疑後丞也引王制之四輔解此四輔亦與朱子四鄰之說合王以治為四輔之大臣望公下文公以治為四方之新辟望王君臣交相期望也
  王曰公定予往已公功肅將祇歡公無困哉我惟無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定爾雅曰止也成王欲周公止洛而自歸往宗周言周公之功人皆肅而將之欽而悅之宜鎮撫洛邑以慰懌人心母求去以困我也我惟無厭其安民之事公勿替所以監我士師工者四方得以世世享公之德也呉氏曰前漢書兩引公無困哉皆以哉作我當以我為正朱子曰此王與公決而歸之言也公定居洛予往歸周已公無用哉言公無以事自困猶漢所謂閔勞公以官職之事也我則當無厭倦於安國安民之事公但勿廢其所以儀刑四方者則四方其世享矣 一説世享世世尊享我周無困勿替皆欲公留而勿去之意 新安陳氏曰此章之上必有公答王之辭葢不許王留後之請也所以王言公止我往歸周矣公無困我是以不許留為困之其辭危勿替刑以下其望逺又上章言予沖子夙夜毖祀成王全倚重於公而已僅主祭宜公未許留至此曰我惟無倦於康安之事是王能以安天下自任而不全倚於公宜公下章幡然許留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來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𢎞朕恭
  此下周公許成王留等事也來者來洛邑也承保乃文祖受命民及光烈考武王者答誕保文武受民之言也責難於君謂之恭𢎞朕恭者大其責難之義也陳氏曰𢎞大我事君之恭
  孺子來相宅其大惇典殷獻民亂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曰其自時中又萬邦咸休惟王有成績
  典典章也殷獻民殷之賢者也言當大厚其典章及殷之獻民葢文獻者為治之大要也亂治也言成王於新邑致治為四方新主也作周恭先者人君恭以接下以恭而倡後王也公又言其自是宅中圖治萬邦咸底休美則王其有成績矣此周公以治洛之效望之成王也新安陳氏曰孺子來相宅乃公述王之此行也作周恭先為周家恭敬之王之先以恭而率先後之為王者也曰者公期望於王之辭其自時中乂其即將然之辭也
  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
  多子者衆卿大夫也唐孔氏曰子者有德之稱大夫皆稱子師衆也周公言我以衆卿大夫及治事之臣篤厚文武成功以答天下之衆也孚信也作周孚先者人臣信以事上以信而倡後人也考成也昭子猶所謂明辟也親之故曰子刑儀刑也單殫也言成我明子儀刑而殫盡文王之德葢周公與羣臣篤前人成烈者所以成成王之刑乃殫文祖德也此周公以治洛之事自效也新安陳氏曰作周孚先為周家孚信之臣之先以信而率先後之為臣者也亂為四方新辟當與亂為四輔對觀作周孚先當與作周恭先對觀葢公與王交相期望各盡責任之辭也 陳氏大猷曰此處下疑有缺文
  伻來毖殷乃命寧予絶句以秬鬯音巨暢二卣音有曰明禋音因拜手稽首休享
  此謹毖殷民而命寧周公也秬黑黍也一稃音夫二米和氣所生鬯鬱金香草也卣中尊也明潔禋敬也以事神之禮事公也蘇氏曰以黒黍為酒合以鬱鬯所以祼音貫也宗廟之禮莫盛於祼王使人來戒敕庶殷且以秬鬯二卣綏寧周公曰明禋曰休享者何也事周公如事神明也古者有大賔客以享禮禮之酒清人渴而不飲肉乾音干人饑而不食也故享有體薦豈非敬之至者則其禮如祭也歟新安陳氏曰寧如歸寧父母之寧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者述王命使之辭曰此明潔以禋祀之酒今拜稽而致休美以享公焉敬之至者其禮如祭傳曰享有體薦一證也記曰君子敬則用祭器又一證也
  予不敢宿則禋于文王武王
  宿與顧命三宿之宿同禋祭名周公不敢受此禮而祭於文武也息齋徐氏曰顧命宿訓為進爵孔氏說也唐孔氏申其義以為進爵於神前
  惠篤叙無有遘自疾萬年厭于乃德殷乃引考
  此祭之祝辭周公為成王禱也惠順也篤叙與篤叙乃正父同順篤叙文武之道身其康強無有遘遇自罹疾害者子孫萬年厭飽乃德殷人亦永壽考也陳氏大猷曰惠順文武之道篤叙而行之
  王伻殷乃承叙萬年其永觀朕子懷德
  承聽受也叙教條次第也王使殷人承叙萬年其永觀法我孺子而懷其德也葢周公雖許成王留洛然且謂王伻殷者若曰遷洛之民我固任之至於使其承叙萬年則實繫於王也亦責難之意與召誥末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語脈相類張氏曰觀此書周公不敢當成王秬鬯之禮則天子之禮樂公其敢當乎所以春秋於魯之郊禘皆貶其僭則成王之賜伯禽之受其失可見豈周公之所敢安乎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歳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王賔殺禋咸格王入太室祼
  此下史官記祭祀冊誥等事以附篇末也戊辰十二月之戊辰日也是日成王在洛舉烝祭之禮曰歳云者歳舉之祭也周尚赤故用騂宗廟禮太牢此用特牛者命周公留後於洛故舉盛禮也逸史佚也作冊者冊書也逸祝冊者史逸為祝冊以告神也惟告周公其後者祝冊所載更不他及惟告周公留守其後之意重其事也王賔猶虞賔杞宋之屬助祭諸侯也諸侯以王殺牲禋祭祖廟故咸至也太室清廟中央室也祼灌也以圭瓉酌秬鬯灌地以降神也
  王命周公後作冊逸誥在十有二月
  逸誥者史逸誥周公治洛留後也在十有二月者明戊辰為十二月日也
  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吳氏曰周公自留洛之後凡七年而薨也成王之留公也言誕保文武受民公之復成王也亦言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故史成於其終計其年曰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葢終始公之辭云
  多士
  商民遷洛者亦有有位之士故周公洛邑初政以王命總呼多士而告之編書者因以名篇亦誥體也今文古文皆有 吳氏曰方遷商民于洛之時成周未作其後王與周公患四方之逺鑒三監之叛於是始作洛邑欲徙周而居之其曰昔朕來自奄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狄比事臣我宗多遜者述遷民之初也曰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者言遷民而後作洛也故洛誥一篇終始皆無欲遷商民之意惟周公既誥成王留治于洛之後乃曰伻來毖殷又曰王伻殷乃承叙當時商民已遷于洛故其言如此愚謂武王已有都洛之志故周公黜殷之後以殷民反覆難制即遷于洛至是建成周造廬舍定疆場乃告命與之更平聲始焉爾此多士之所以作也由是而推則召誥攻位之庶殷其已遷洛之民歟不然則受都今衛州也洛邑今西京也相去四百餘里召公安得捨近之友民而役逺之讐民哉書序以為成周既成遷殷頑民者謬矣吾固以為非孔子所作也吕氏曰遷洛之事召語經營之洛誥考成之多士則慰安之也 張氏曰周之頑民乃商之忠臣也 王氏曰篇名多士而序以為頑民何也在官者謂之士卿大夫士是也在民者謂之士士農工商是也此書稱士皆在官之殷士也且周公未始以殷民為頑成王命君陳始有無忿疾于頑之語夫殷民不附周謂之頑可也不忘殷謂之頑可乎故頑之一字周公於康誥酒誥多士多方等書未嘗出諸口也 新安陳氏曰諸家過信小序所以於昔朕來自奄全説不通呉蔡當矣吉豐彭氏曰此篇以多士名者葢遷洛雖皆殷民而中亦有有位者惟謂之士則上可以該
  夫卿大夫下可以該夫士農工商故以多士總之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
  此多士之本序也三月成王祀洛次年之三月也周公至洛久矣此言初者成王既不果遷留公治洛至是公始行治洛之事故謂之初也曰商王士者貴之也孔氏曰周公致政明年三月也或曰于於也 王氏曰殷民遷于成周從舊長所治故先告之殷士順從則殷民皆然矣
  王若曰爾殷遺多士弗弔是天大降喪去聲于殷我有周佑命將天明威致王罰勑殷命終于帝
  弗弔未詳意其為歎憫之辭當時方言爾也旻天秋天也主肅殺而言歎憫言旻天大降災害而喪殷我周受眷佑之命奉將天之明威致王罰之公勑正殷命而格之以終上帝之事葢推革命之公以開諭之也息齊徐氏曰弗弔大誥引不弔昊天為訓甚明吕氏曰以天言之曰明威以人言之曰王罰 王氏曰終與受終于文祖之終同
  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亂弼我我其敢求位
  肆與康誥肆汝小子封同弋取也弋鳥之弋言有心於取之也呼多士誥之謂以勢而言我小國亦豈敢弋取殷命葢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固其治而不固其亂者天之道也惟天不與殷信其不固殷之亂矣惟天不固殷之亂故輔我周之治而天位自有所不容辭者我其敢有求位之心哉蘇氏曰固如推亡周存之固信矣天之固治不固亂也 林氏曰告殷七以天命之公使知殷失天命而亡則誰能與之周得天命而興則誰能違之
  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為惟天明畏
  秉持也言天命之所不與即民心之所秉為民心之所秉為即天威之所明畏者也反覆天民相因之理以見天之果不外乎民民之果不外乎天也詩言秉彞此言秉為者彞以理言為以用言也陳氏經曰紂之惡至於失人心則天命之所去周之德至於下民秉為即天命之所與 新安陳氏曰既曰惟天不畀又曰惟帝不畀既曰將天明威又曰惟天明畏反覆以天命之去留曉殷士而潛消其覬覦猜疑之私耳 息齋徐氏曰明畏只如臯陶謹篇所訓為明
  我聞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適逸則惟帝降格嚮于時夏弗克庸帝大滛泆有辭惟時天罔念聞厥惟廢元命降致罰
  引導逸安也降格與吕刑降格同吕氏曰上帝引逸者非有形聲之接也人心得其安則亹亹而不能已斯則上帝引之也是理坦然亦何間去聲於桀第桀喪其良心自不適於安耳帝實引之桀實避之帝猶未遽絶也乃降格災異以示意嚮於桀桀猶不知警懼不能敬用帝命乃大肆淫逸雖有矯誣之辭而天罔念聞之仲虺所謂帝用不臧是也廢其大命降致其罰而夏祚終矣陳氏大猷曰天於人君常欲導之於安逸之地如為善最樂作德日休即帝之引逸也桀乃不適於逸自趨於危 吕氏曰夭人之際惟極乃通治極則通格于皇天是也亂極亦通惟帝降格是也桀惡升聞故帝降格譴告災異以示所嚮於是覆邦董子曰天心仁愛人君必出災異以警戒之即降格之謂也自絶于天天亦絶之國之元命猶人之元氣有則生無則死者也
  乃命爾先祖成湯革夏俊民甸四方
  甸治也伊尹稱湯旁求俊彦孟子稱湯立賢無方葢明揚俊民分布逺邇甸治區畫成湯立政之大經也周公反覆以夏商為言者葢夏之亡即殷之亡湯之興即武王之興也商民觀是亦可以自反矣新安陳氏曰甸如奄甸萬姓之甸
  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
  明德者所以修其身恤祀者所以敬乎神也
  亦惟天丕建保又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澤
  亦惟天大建立保治有殷殷之先王亦皆操平聲存此心無敢失帝之則無不配天以澤民也薛氏曰無所不浹天之澤也王者宅天下無彼疆此界之殊配天其澤也 新安陳氏曰此之罔不明德與下文惟天不畀不明厥德當對觀恤祀與罔失帝配天澤皆自克明德中來也商先王以明德而得天命也如此
  在今後嗣王誕罔顯于天矧曰其有聽念于先王勤家誕淫厥泆音逸罔顧于天顯民祇
  後嗣王紂也紂大不明於天道況曰能聽念商先王之勤勞於邦家者乎大肆淫泆無復顧念天之顯道民之敬畏者也
  惟時上帝不保降若兹大喪去聲
  大喪者國亡而身戮也
  惟天不畀不明厥德
  商先王以明德而天丕建則商後王不明德而天不界矣
  凡四方小大邦喪罔非有辭于罰
  凡四方小大邦國喪亡其致罰皆有可言者況商罪貫盈而周奉辭以伐之者乎吕氏曰天也祖宗也民也自古帝王所共畏也紂不聽念先王罔顧天顯民祇三畏皆亡無所不至矣 新安陳氏曰紂之衆惡皆自不明德中來其以不明德而失天命也如此
  王若曰爾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靈承帝事
  靈善也大善承天之所為也武成言祇承上帝以遏亂略是也
  有命曰割殷告勑于帝
  帝有命曰割殷則不得不戡音堪定剪除告其勑正之事于帝也武成言告于皇天后土將有大征于商者是也
  惟我事不貳適惟爾王家我適
  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惟我事不貳適之謂上帝既命侯于周服惟爾王家我適之謂言割殷之事非有私心一於從帝而無貳適則爾殷王家自不容不我適矣周不貳于帝殷其能貳於周乎葢示以確然不可動摇之意而潛消頑民反側之情爾然聖賢事不貳適日用飲食莫不皆然葢所以事天也豈特割殷之事而已哉
  予其曰惟爾洪無度我不爾動自乃邑
  三監倡亂予其曰乃汝大為非法非我爾動變自爾邑猶伊尹所謂造攻自鳴條也
  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予亦念天就殷邦屢降大戾紂既死武庚又死故邪慝不正言當遷徙也
  王曰猷告爾多士予惟時其遷居西爾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寧時惟天命無違朕不敢有後無我怨
  時是也指上文殷大戾而言謂惟是之故所以遷居西爾非我一人樂如是之遷徙震動也是惟天命如此汝毋違越我不可有後命謂有他罰爾無我怨也唐孔氏曰從殷適洛南行而西向故為西
  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
  即其舊聞以開諭之也殷之先世有冊書典籍載殷革夏命之事正如是耳爾何獨疑於今乎
  今爾又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聽用德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爾非予罪時惟天命
  周公既舉商革夏事以論頑民頑民復以商革夏事責周謂商革夏命之初凡夏之士皆啟迪簡拔在商王之庭有服列于百僚之間今周於商士未聞有所簡拔也周公舉其言以大義折之言爾頑民雖有是言然予一人所聽用者惟以德而已故予敢求爾於天邑商而遷之於洛者以兾率德改行焉予惟循商故事矜恤於爾而已其不爾用者非我之罪也是惟天命如此葢章德者天之命今頑民滅德而欲求用得乎陳氏大猷曰迪簡王庭職之大者有服百僚職之小者聽用德聽察其有德者而用之 陳氏經曰聽用德者爾有德我何敢不用爾無德我何敢苟用商士所言皆私情王所言皆天理不擇賢否而用非天理矣 吕氏曰商猶謂之天邑者葢言其地舊為天子之都重其事而敬其辭裁之者固甚正待之者亦甚厚矣
  王曰多士昔朕來自奄音淹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狄比去聲事臣我宗多遜
  降猶今法降等云者言昔我來自商奄之時汝四國之民罪皆應死我大降爾命不忍誅戮乃止明致天罰移爾逺居于洛以親比臣我宗周有多遜之美其罰葢亦甚輕其恩周已甚厚今乃猶有所怨望乎詳此章則商民之遷固已久矣朱子曰奄東方之國陳氏大猷曰此奄與淮夷三監同助武庚以叛周公東征一舉而誅四國獨言來自奄者伐奄在後誅奄即來也四國殷管蔡霍也以親我事我臣我宗法成周濟濟多遜之盛
  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
  以自奄之命為初命則此命為申命也言我惟不忍爾殺故申明此命且我所以營洛者以四方諸侯無所賔禮之地亦惟爾等服事奔走臣我多遜而無所處故也詳此章則遷民在營洛之先矣呉氏曰來自奄稱昔者逺日之辭也作大邑稱今者近日之辭也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者期之之辭也攸服奔走臣我多遜者果能之辭也以此又知遷民在前而作洛在後也
  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寧幹止
  幹事止居也爾乃庶幾有爾田業庶幾安爾所事安爾所居也詳此章所言皆仍舊有土田居止之辭信商民之遷舊矣孔氏不得其說而以得反所生釋之於文義似矣而事則非也
  爾克敬天惟畀矜爾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致天之罰于爾躬
  敬則言動無不循理天之所福吉祥所集也不敬則言動莫不違悖天之所禍刑戮所加也豈特竄徙不有爾土而已哉身亦有所不能保矣新安陳氏曰蔡傳釋不啻不有爾土加竄徒二字尤善
  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幹有年于兹洛爾小子乃興從爾遷
  邑四井為邑之邑繼者承續安居之謂有營為有壽考皆于兹洛焉爾之子孫乃興自爾遷始也夫自亡國之末裔為起家之始祖頑民雖愚亦知所擇矣
  王曰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
  王曰之下當有缺文以多方篇末王曰又曰推之可見時我或有所言皆以爾之所居止為念也申結上文爾居之意王氏炎曰王曰下必有脱簡又曰下必有脱文不可強解 新安陳氏曰多士一書中言興喪則由於天言天命則繫於德言德則本於敬終之以爾土爾邑有恒産者有恒心而非誘之以利也
  無逸
  逸者人君之大戒自古有國家者未有不以勤而興以逸而廢也益戒舜曰罔遊于逸罔淫于樂舜大聖也益猶以是戒之則時君世主其可忽哉成王初政周公懼其知逸而不知無逸也故作是書以訓之言則古昔必稱商王者時之近也必稱先王者王之親也舉三宗者繼世之君也詳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上自天命精㣲下至畎畝艱難閭里怨詛無不具載豈獨成王之所當知哉實天下萬世人主之龜鑑也是篇凡七更端周公皆以嗚呼發之深嗟永歎其意深逺矣亦訓體也今文古文皆有張氏曰周召之於成王所陳在敬所戒在逸葢敬則不逸逸則不敬敬逸之分而厯年之延否享國之夀天判焉召公以敬陳於前周公以無逸戒於後不如是不足以為周召 吕氏曰逸者禍亂之源三年東征以定外亂此特治其末流爾無逸者治源之書也無逸作於作洛之後成王即政之初 陳氏大猷曰逸者萬惡之根無逸者萬善之本無逸一書所以為百代元龜 書通釋注云無逸一篇其要在知小人之依是以首論人之賢愚係乎能知小人之依與否繼言殷三宗之壽由其能知乎此後王之天亦由其不能知也周之先王其智固不異於三宗周之後王宜以文王為法而以商紂為戒末言三宗文王有迪哲之實故聞小人之怨詈則反諸躬而不尤人成王其可聽信其語而速怨哉周公總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得無意耶
  周公曰鳴呼君子所其無逸
  所猶處所也君子以無逸為所動靜食息無不在是焉作輟則非所謂所矣萍鄉栁兄言吕東萊解無逸一篇極好朱子扣之曰伯恭如何解君子所其無逸栁兄曰吕東萊解所字為居字曰若某則不敢如此説諸友請曰先生將如何説曰恐有脱字則不可知若説不行而必強立一説雖若可觀只恐道理不如此 吕氏曰凡人乍勤乍怠亦有無逸之時然能暫而不能居非所其無逸者也惟君子以無逸為所如魚之於水鳥之於林有不可得而離者焉 陳氏大猷曰所若北辰居其所之所葢居而不移之謂 李氏杞曰所安也猶止其所之所所其無逸安於無逸也 新安陳氏曰所其無逸與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朱子皆不欲以處所安居之意釋之懼其巧鑿非古人之本意也然吕説為可喜所以朱子非之而蔡氏仍本之
  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者以勤居逸也依者指稼穡而言小民所恃以為生者也農之依田猶魚之依水木之依土魚無水則死木無土則枯民非稼穡則無以生也故舜自耕稼以至為帝禹稷躬稼以有天下文武之基起於后稷四民之事莫勞於稼穡生民之功莫盛於稼穡周公發無逸之訓而首及乎此有以哉林氏曰惟知稼穡之艱難為念而不留意於逸者乃所以能逸葢好逸者未必能逸無逸者乃能逸也 吕氏曰此非始於憂勤終於逸樂之論也葢言先備嘗稼穡之艱難乃處於安逸則深知小人之所依未嘗知稼穡之艱難而遽處安逸興一宫室起一力役視若易然而民有不得其死者矣成王生於深宫遽處人上公深為之懼故以此章警之若以始勤終逸釋之是乾徤之體有時而息矣後世漸不克終之患未必非此論啟之 陳氏經曰乃逸非先艱難而後逸樂也艱難之中自有逸樂之理君子當以艱難為逸不當以逸為逸也 南軒張氏曰周自后稷以農事開國歴世相傳相與咨嗟歎息服習乎艱難而詠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周公之告成王詩有七月皆言農桑之候書有無逸欲其知稼穡知小人之依帝王所傳心法之要端在於此夫治常生於敬畏而亂常起於驕逸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艱難而心不存焉者寡矣是心常存則驕矜逸豫何自而生豈非治之所由興歟 陳氏大猷曰所其無逸知小人之依此一篇之綱領後章言三宗文王及怨詈之事皆反覆推明乎此也 新安陳氏曰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以為先艱難而後可謀安逸固非矣以為艱難乃所以為安逸亦非也葢君逸於上君本逸也惟以勤居逸雖逸而能無逸吕氏此論超出諸家下文厥子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似若六字一句蔡氏提出謂此為以逸為逸與上文乃逸以勤居逸者為對提得精神如兩眼然雖六字仍作一句讀亦不妨如此説云
  去聲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者以逸為逸也俚語曰諺言視小民其父母勤勞稼穡其子乃生於豢音患養不知稼穡之艱難乃縱逸自恣乃習俚巷鄙語既又誕妄無所不至不然則又訕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無聞無知徒自勞苦而不知所以自逸也昔劉裕奮農畝而取江左一再傳後子孫見其服用反笑曰田舍翁得此亦過矣此正所謂昔之人無聞知也使成王非周公之訓安知其不以公劉后稷為田舍翁乎蘇氏曰農夫之子生而飽暖且不知艱難而況於王乎 南史宋髙祖劉裕孫孝武帝駿壊髙祖所居隂室為玉燭殿牀頭有土障壁上掛葛燈籠麻繩拂袁顗因盛稱髙祖儉德上曰田舍翁得此已為過矣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祇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中宗大戊也嚴則莊重恭則謙抑寅則欽肅畏則戒懼天命即天理也中宗嚴恭寅畏以天理而自檢律其身至於治民之際亦祇敬恐懼而不敢怠荒安寧中宗無逸之實如此故能有享國永年之效也按書序大戊有原命咸又等篇意述其當時敬天治民之事今無所攷矣孔氏曰以敬畏之故得壽考之福下文言逸樂之損夀 吕氏曰上既論無逸之理此復舉無逸之君以示之法此中宗無逸之實嚴恭寅畏合而言之敬也因桑穀而修省亦其畏天命之一端天人一理既畏天命必不敢輕下民祇懼不敢荒寧皆敬也惟敬故壽也主靜則悠逺博厚自強則堅實精明操存則血氣循軌而不亂收斂則精神内固而不浮至於儉約克治去戕賊之累又不在言凡此皆敬之力壽之理也自此至文王其壽莫非此理 陳氏經曰以天命之理自為法度凡身所躬行合於法度者無非天命之流行 李氏杞曰無逸必寡慾寡慾而不壽者鮮矣逸樂必多慾多慾而能全生者亦鮮矣既以無逸致壽者為之勸又以逸樂損夀者為之戒使前有所慕後有所警有所慕則知無逸之可法有所警則知逸樂之不可縱
  其在髙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隂音梁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肆髙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髙宗武丁也未即位之時其父小乙使久居民間與小民出入同事故於小民稼穡艱難備嘗知之也雍和也發言和順當於理也嘉美靖安也嘉靖者禮樂教化蔚然於安居樂業之中也漢文帝與民休息謂之靖則可謂之嘉則不可小大無時或怨者萬民咸和也乃雍者和之發於身嘉靖者和之達於政無怨者和之著於民也餘見說命髙宗無逸之實如此故亦有享國永年之效也吕氏曰三年不言聖賢之君未必盡然故謂之乃或是或一道也小大無怨民氣大和導迎和氣是亦壽考之理又發此意以申勸成王下章論文王咸和萬民亦是意也篇末二章之論違怨詛祝怨詈實申此而盡發之 張氏曰不敢荒寧則志氣凝定精神純一此長年之基民心大和導迎善氣又所以致長年也葢神氣耗散則根本不固厲氣外襲則天和日消有一于此皆足致夭
  其在祖甲不義惟王舊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鰥寡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三年
  史記髙宗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則祖甲髙宗之子祖庚之弟也鄭𤣥曰髙宗欲廢祖庚立祖甲祖甲以為不義逃於民間故云不義惟王按漢孔氏以祖甲為太甲葢以國語稱帝甲亂之七世而殞孔氏見此等記載意為帝甲必非周公所稱者又以不義惟王與太甲此乃不義文似遂以此稱祖甲者為太甲然詳此章舊為小人作其即位與上章爰暨小人作其即位文勢正類所謂小人者皆指微賤而言非謂險音纎小之人也作其即位亦不見太甲復政思庸之意又按邵子經世書髙宗五十九年祖庚七年祖甲三十三年世次厯年皆與書合亦不以太甲為祖甲況殷世二十有九以甲名者五帝以大以小以沃以陽以祖别之不應二人俱稱祖甲國語傳訛承謬旁記曲説不足盡信要以周公之言為正又下文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髙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後次第而枚舉之辭也則祖甲之為祖甲而非太甲明矣吕氏曰商去周未逺故公以王耳目所接者言之 陳氏經曰中宗近生知髙宗學知祖甲困知者也
  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音洛之從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壽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過樂謂之耽泛言自三宗之後即君位者生則逸豫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伐性喪生故自三宗之後亦無能壽考逺者不過十年七八年近者五六年三四年爾耽樂愈甚則享年愈促也凡人莫不欲壽而惡去聲夭此篇專以享年永不永為言所以開其所欲而禁其所當戒也陳氏經曰逸樂人所好然所好有甚於逸樂者苟以難難而得壽奚為而逸樂艱難人所惡然所惡有甚於艱難者苟以逸樂而促壽奚為而不艱難公之言奪常情之好惡而示以所甚好甚惡也 蘇氏曰人莫不好逸欲而其所甚好者生也以其所甚好禁其所好庶幾必信然猶有不信者以逸豫為未必害生也漢武帝唐明皇豈無欲者哉而壽如此夫多欲不享國者皆是也武帝明皇千一而已豈可専望乎此哉 吕氏曰憂勤者必壽逸豫者必夭此周公格言大訓非特以戒成王實萬世人主之龜鑑也葢人之一心苟有所操存則精神思慮日由乎天理之中其壽固可必孔子所謂仁者壽詩人所謂樂只君子萬壽無期亦即其理而推之耳後世之君憚憂勤而恣逸樂伐性傷生靡所不至乃欲慕神仙之術以求長年何其愚之甚也歟 葵初王氏曰蘇氏之說於經有助使好逸者無以漢武明皇藉口吕氏求神仙延壽之説三代前未有也然亦可備經筵進讀之一義
  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
  商猶異世也故又即我周先王告之言太王王季能自謙抑謹畏者葢將論文王之無逸故先述其源流之深長也大抵抑畏者無逸之本縱肆怠荒皆矜誇無忌憚者之為故下文言文王曰柔曰恭曰不敢皆原太王王季抑畏之心發之耳陳氏大猷曰克自者真能自用其力而人不與也抑者所以下之也如制忿欲去奢侈皆是也畏敬畏也人所以肆行無畏不能自抑故也抑其私欲惟義是從則必畏天命畏祖宗畏小民矣
  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
  卑服猶禹所謂惡衣服也康功安民之功田功養民之功言文王於衣服之奉所性不存而專意於安養斯民也卑服葢舉一端而言宫室飲食自奉之薄皆可類推孔氏曰就田功以知稼穡之艱難 新安陳氏曰孔氏以即田功為知稼穡之艱難甚好知稼穡艱難乃無逸之根本一篇之綱領也迪哲四君皆由於此彼生則逸之君只為不知稼穡艱難耳
  徽柔懿恭懷保小民惠鮮鰥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
  徽懿皆美也昃日昳徒結反也柔謂之徽則非柔懦之柔恭謂之懿則非足子遇反恭之恭文王有柔恭之德而極其徽懿之盛和易近民於小民則懷保之於鰥寡則惠鮮之惠鮮云者鰥寡之人垂首喪去聲氣賚予音與賙給之使之有生意也自朝至于日之中自中至于日之昃一食之頃有不遑暇欲咸和萬民使無一不得其所也文王心存乎民自不知其勤勞如此豈秦始皇衡石程書隋文帝衛士傳餐代有司之任者之為哉立政言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則文王又若無所事事者不讀無逸則無以知文王之勤不讀立政則無以知文王之逸合二書觀之則文王之所從事可知矣問徽柔懿恭是一字二字朱子曰一字柔者須徽恭者須懿柔而不徽則姑息恭而不懿則非由中出柔易於暗弱徽者發揚之意恭形於外懿則有蘊藏之意 陳氏大猷曰卑服非止惡衣服凡服用皆卑損
  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
  遊田國有常制文王不敢盤遊無度上不濫費故下無過取而能以庶邦惟正之供於常貢正數之外無横斂竝去聲也言庶邦則民可知文王為西伯所統庶邦皆有常供春秋貢於霸主者班班可見至唐猶有送使之制則諸侯之供方伯舊矣受命言為諸侯也中身者漢孔氏曰文王九十七而終即位時年四十七言中身舉全數也上文崇素儉恤孤獨勤政事戒遊佚皆文王無逸之實故其享國有厯年之永吕氏曰凡有血氣患於上陵必學問以下之抑損祇畏以自下則用力於無逸深矣力不分於奉己故功全歸於恤民惠澤之使鮮鮮有生意盤遊田曰不敢翼翼之小心也此章言文王家法凡無逸之條目如崇儉素重農畝恤窮因勤政事戒遊田損横斂大略皆備其稱文王之壽即前章之意以此為防後世猶為文王憂勤損壽之説以啟人主之好逸如鄭𤣥者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
  則法也其指文王而言淫過也言自今日以往嗣王其法文王無過于觀逸遊田以萬民惟正賦之供上文言遊田而不言觀逸以大而包小也言庶邦而不言萬民以逺而見近也
  無皇曰今日耽樂音洛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時人丕則有愆無若殷王受之迷亂酗音煦于酒德哉
  無與毋通皇與遑通訓法若順則法也毋自寛假曰今日姑為是耽樂也一日耽樂固若未害然下非民之所法上非天之所順時人大法其過逸之行胡孟反猶商人化受而崇飲之類故繼之曰毋若商王受之沈迷酗于酒德哉酗酒謂之德者德有凶有吉韓子所謂道與德為虚位是也陳氏經曰兩惟正之供皆不以貢賦為吾逸樂之用也觀逸遊田人君未嘗無特不可過其則耳一日暫樂若未害也而以為不可者葢此心不可以斯須忘斯須而忘是放其心自此以往不可收拾矣 吕氏曰雖戒成王實欲後嗣共守此訓故以繼白今嗣王言觀覽以舒其目安逸以休其身遊豫以省風俗田獵以習武備人君不能無也不可過爾過則人欲肆而入於亂亡矣故公使之無淫過于此必絶之使無則迫蹙拘制矣觀逸遊田横斂之源四者既省用有常經自應以萬民惟正之供始耽樂者毋自恕曰今日耽樂爾是心一流將一日二日浸浸終身不返矣苟不戒一日之耽樂必至為紂之徒無皇曰今日耽樂葢原淫樂之始使之深絶其㣲無若殷王受葢要淫樂之終使知必至此極始終備矣 林氏曰隠公觀魚莊公觀社觀也唐敬宗日晏坐朝逸也周穆所至有車轍馬迹遊也太康畋洛表田也皆淫於此者西山真氏曰前舉三宗後舉文王俾王知所法又舉紂俾王知所戒紂之惡無不有酗酒其最也人無智愚皆知憂勤必享國逸欲必戕生惟沈湎于酒心志昏亂則雖死亡在前亦不知畏故欲無逸則不可酗酒酗酒則必不能無逸公所以專以此申戒也薛氏曰今日耽樂與詩所謂一醉日富當同義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民無或胥譸音周張為幻音患
  胥相訓誡惠順譸誑古況反張誕也變名易實以眩音炫觀者曰幻歎息言古人德業已盛其臣猶且相與誡告之相與保惠之相與教誨之保惠者保養而將順之非特誡告而已也教誨則有規正成就之意又非特保惠而已也惟其若是是以視聽思慮無所蔽塞好惡取予音與明而不悖故當時之民無或敢誑誕為幻也吕氏曰訓音教誨皆見於言語保惠則調䕶於日用功用相表裏也 新安陳氏曰訓誨忠言也譸張邪說也忠言交進則邪說莫行
  此厥不聽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音咒
  正刑正法也言成王於上文古人胥訓告保惠教誨之事而不聽信則人乃法則之君臣上下師師非度必變亂先王之正法無小無大莫不盡取而紛更音庚之葢先王之法甚便於民甚不便於縱侈之君如省刑罰以重民命民之所便也而君之殘酷音哭者則必變亂之如薄賦斂去聲以厚民生民之所便也而君之貪侈者則必變亂之厥心違怨者怨之蓄于中也厥口詛祝者怨之形於外也為人上而使民心口交怨其國不危者未之有也此葢治亂存亡之機故周公懇懇言之陳氏大猷曰承上章無怨咸和之意遂及於違怨詛祝 唐孔氏曰詣神加殃謂之詛以言告神謂之祝
  周公曰嗚呼自殷王中宗及髙宗及祖甲反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迪蹈哲智也孟子以知而弗去為智之實迪云者所謂弗去是也人主知小人之依而或忿戾之者是不能蹈其知者也惟中宗髙宗祖甲文王允蹈其智故周公以迪哲稱之
  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音吏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
  詈罵言也其或有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汝則皇自敬德反諸其身不尤其人其所誣毁之愆安而受之曰是我之愆允若時者誠實若是非止隠忍不敢藏怒也葢三宗文王於小民之依心誠知之故不暇責小人之過言且因以察吾身之未至怨詈之語乃所樂聞是豈特止於隠忍含怒不發而已哉唐孔氏曰皇大大自敬德 朱氏方大曰聞謗而自反以敬德則凡怨詈之來皆箴砭之益吾方資之以自反何止不敢含怒於心而已苟非發於中心之誠惟不敢含怒而止則是僅能恕人之言而未盡反己之功也 陳氏大猷曰四君至明故能如此凡聞謗而責人皆不明所致也
  此厥不聽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音孤怨有同是叢音崇于厥身
  綽大叢聚也言成王於上文三宗文王迪哲之事不肯聽信則小人乃或誑誕變置虚實曰小民怨汝詈汝汝則聽信之則如是不能永念其為君之道不能寛大其心以誑誕無實之言羅織疑似亂罰無罪殺戮無辜天下之人受禍不同而同於怨皆叢於人君之一身亦何便於此哉大抵無逸之書以知小人之依為一篇綱領而此章則申言既知小人之依則當蹈其知也三宗文王能蹈其知故其胷次寛平人之怨詈不足以芥蔕其心如天地之於萬物一於長育而已其悍疾憤戾天豈私怒於其間哉天地以萬物為心人君以萬民為心故君人者要當以民之怨詈為己責不當以民之怨詈為己怒以為己責則民安而君亦安以為己怒則民危而君亦危矣吁可不戒哉林氏曰以譸張之説妄殺如幽厲之監謗秦立誹謗法之類 陳氏經曰以一人之身當天下之怨皆自幻言有以惑之始人主憂勤則心莊氣肅而一身和下無怨詛而天下和壽所以長也人主逸樂則心有所蠱壞而一自失其和邪說進小人怨殺戮肆行而天下失其和此壽所以短也惟言人主之壽下及小人怨詈之情可謂深切矣 夏氏曰向之怨詈猶有限也至此普天同怨是怨叢於一自矣民氣如此欲享國長久得乎此意葢在言外也 范氏曰明君惟聽正直故讒慝之言不入於耳暗君好聽讒佞故欺誑之言日至於前人君當修德以弭怨不可以刑殺止怨以刑殺止怨怨之愈甚大決所潰不可收拾矣 吕氏曰無逸始以逸豫為戒終則以棄忠言惑邪説壊法度治誹謗結之惟無逸然後能去是病而所以保無逸者亦不過戒是數者也 新安陳氏曰末章承上章以論處怨詈之道然召民和而使自無時或怨上也因怨言而自反次也以殺罰止怨而怨叢無次矣周公以怨詈等事寛廣君心而伸舒民氣其為邦本國脈計豈淺淺哉
  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兹者指上文而言也無逸一篇七章章首皆先致其咨嗟詠歎之意然後及其所言之事至此章則於嗟歎之外更無他語惟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所謂言有盡而意則無窮成王得無深警於此哉董氏鼎曰此篇挈所其無逸以為之綱而分先知稼穡艱難與不知艱難以為之目此一書之大㫖也商三君先知艱難者也後王生則逸不知艱難者也戒嗣王之觀逸遊田懼其不知艱難也逺引古人恐不盡信故尤欲其師文王懲商紂以耳目所及者為言焉真萬世之龜鑑哉
  君奭音式
  召公告老而去周公留之史氏録其告語為篇亦誥體也以周公首呼君奭因以君奭名篇篇中語多未詳今文古文皆有 按此篇之作史記謂召公疑周公當國踐祚唐孔氏謂召公以周公嘗攝王政今復在臣位葛氏謂召公未免常人之情以爵位先後介意故周公作是篇以諭之陋哉斯言要皆為序文所誤獨蘇氏謂召公之意欲周公告老而歸為近之然詳本篇㫖意迺召公自以盛滿難居欲避權位退老厥邑周公反復告諭以留之爾熟復而詳味之其義固可見也朱子曰召公不悦這意思曉不得若論事了儘未在看來是見成王已臨政便也小定了許多事周公自可了得所以求去 程子曰師保之任古人難之故召公不悅者不敢安於保也周公作書以勉之以為在昔人君所以致治者皆賴其臣而使召公謀所以裕已也 問召公不悦之意朱子曰召公不悦只是小序恁地説裏面却無此意這只是召公要去後周公留他説道朝延不可無老臣又問又曰等語不可曉曰這箇只是大綱綽得箇意脈子便恁地説不要逐箇字去討便無理會這箇物事難理會又曰弗弔只當作去聲讀又曰召公不悦葢以為周公歸政之後不當復留而已亦老而當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曰嗚呼君己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人厯道古今聖賢倚賴老成以固其國家之事又曰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只此便見周公之心每讀至此未嘗不喟然太息也試於此等處虚心求之如何 吕氏曰召公以盛滿欲去周公反復留之後世權位相軋排使去者有之挽之留者鮮矣大臣之秉心公則深恐無助私則惟恐不專也又曰成功不可居洛邑成而周公告歸召公亦同此心也已而成王留周公周公幡然改矣召公猶守欲退之心也周公遂力留之及其既喻非特留於一時終相成王且相康王身任托孤之責而不辭惟不苟於隨所以篤於信也 陳氏大猷曰或謂周公去朝居洛召公獨執政柄所以欲去今以洛誥君陳攷之周公固居洛以化殷民以無逸蔡仲等考之周公未常不在朝以輔大業意其往來鎬洛之間也方是時洛邑雖成而殷民尚未孚四方雖定而天命人心尚未固宜周公諄諄於留召公歟
  周公若曰君奭
  君者尊之之稱奭召公名也古人尚質相與語多名之
  弗弔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于不祥
  不祥者休之反也天既下喪亡于殷殷既失天命我有周既受之矣我不敢知曰其基業長信於休美乎如天果輔我之誠耶我亦不敢知曰其終果出於不祥乎 按此篇周公留召公而作此其言天命吉凶雖曰我不敢知然其懇惻危懼之意天命吉凶之決實主於召公留不留如何也吕氏曰自後世之私觀之殷之禍周之福也述殷之喪亡亦曰弗弔聖賢公天下之心也人之於天或恃而不自修或懼而不自強謂永孚于休恃而不自修也意天不福已也謂終出不祥懼而不自強也意天必禍已也皆非也 新安陳氏曰此數句與召誥不敢知曰有厯年不其延語脈略同 臨川呉氏曰不幸天大降喪亡之禍于殷殷既墜共命而我有周既受之矣然天命難諶有德則常留無德則旋去孚者以實感以實應也永孚于休命之留也不祥者休之反出于不祥命之去也雖曰我周既有天命然謂其基必可長久我所不敢知也雖曰天非可信然謂其終必至失墜我亦不敢知也
  嗚呼君己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惟人在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
  尤怨違背也周公歎息言召公已嘗曰是在我而已周公謂我亦不敢苟安天命而不永逺念天之威於我民無尤怨背違之時也天命民心去就無常實惟在人而已今召公乃忘前日之言翻然求去使在我後嗣子孫大不能敬天敬民驕慢肆侈遏絶佚墜文武光顯可得謂在家而不知乎朱子曰諸誥多是長句如君奭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只是一句越只是及罔尤違是總説上天與民之意漢藝文志註謂誥是曉諭民若不速曉則約束不行便是誥辭如此只是欲民易曉
  天命不易音異天難諶乃其墜命弗克經歴嗣前人恭明德
  天命不易猶詩曰命不易哉命不易保天難諶信乃其墜失天命者以不能經歴繼嗣前人之恭明德也呉氏曰弗克恭故不能嗣前人之恭德遏佚前人光故不能嗣前人之明德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音世于我沖子呉氏曰小子自謙之辭也非克有正亦自謙之辭也言在今我小子旦非能有所正也凡所聞導惟以前人光大之德使益焜燿而付于冲子而已以前言後嗣子孫遏佚前人光而言也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德延天不庸釋于文王受命
  又曰者以上文言天命不易天難諶此又申言天不可信故曰又曰天固不可信然在我之道惟以延長武王之德使天不容捨文王所受之命也新安陳氏曰周公舉召公前日之言以質之謂君昔已嘗言是其責在我矣周公自術己意謂我亦不敢安於天命而不永逺念天威及我民之無怨尤違背也若果委之而去使我後嗣子孫無所輔助將大不能敬天敬民而至於遏佚前人之光顯此時吾等可諉以退老在家而不知乎天命不易保天難諶信恐其墜命者以嗣君涉歴未深弗能經歴而嗣前人恭明之德故也我非能有正我所啟迪惟以前人光明之德施及於我冲子而已施如詩所謂施于孫子此章大意謂今日天命人心未為固成王經歴未為深所謂輔之以嗣前人之光延長世德凝固天命吾等當留而不當去也此篇語句多有難曉只得其大意可也
  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音户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時則有若者言當其時有如此人也保衡即伊尹也見說命太戊太甲之孫伊陟伊尹之子臣扈與湯時臣扈二人而同名者也巫氏咸名祖乙太戊之孫巫賢巫咸之子也武丁髙宗也甘盤見説命吕氏曰此章序商六臣之烈葢勉召公匹休於前人也伊尹佐湯以聖輔聖其治化與天無間伊陟臣扈之佐太戊以賢輔賢其治化克厭天心自其徧覆言之謂之天自其主宰言之謂之帝書或稱天或稱帝各隨所指非有重輕至此章對言之則聖賢之分而深淺見矣巫咸止言其乂王家者咸之為治功在王室精㣲之藴猶有愧於二臣也亡書有咸乂四篇其乂王家之實歟巫賢甘盤而無指言者意必又次於巫咸也蘇氏曰殷有聖賢之君七此獨言五下文云殷禮陟配天豈配祀于天者止此五王而其臣偕配食于廟乎在武丁時不言傅説豈傅説不配食於配天之王乎其詳不得而聞矣陳氏曰湯初勝夏已有臣扈湯至太戊百三十年必有臣而名同也詩有家父春秋又有家父亦此類 復齋董氏曰言甘盤者髙宗舊學之臣 吕氏曰捨傅説言甘盤盤源也説委也 息齋余氏曰不言説即下文不言尚父之意 臨川呉氏曰周公舉商家所以能創業守成中興者皆得大臣為之輔相以見召公未可去也成湯之時其臣有如伊尹能相湯以格于皇天湯雖聖亦賴伊尹之助也湯孫太甲之時有臣有如保衡保衡即伊尹以其保䕶王躬而天下之事皆取平焉故曰保衡葢太甲始立是號以尊伊尹而不名太甲孫太戊之時則有如伊尹之子陟與臣扈亦能治王家之事巫賢巫咸子保衡巫賢甘盤之下不言其事葢無可指定而言者也 陳氏雅言曰此周公叙商六臣之烈以告召公而勉其匹休於前人也伊尹之佐成湯保衡之佐太甲伊陟臣扈巫咸之佐太戉巫賢之佐祖乙甘盤之佐武丁雖其君臣有聖賢之分治化有淺深之異然皆為一代之名臣格皇天者無問於天之辭與天為一者也格于帝者克厭於天之辭與天猶二者也乂王家者功著於民之辭召公於此上比伊尹而無所讓次比伊陟臣扈巫咸而有餘下比巫賢廿盤而逺過之今而求去則殷民反側之未安成王守成之無助寧不愧於商之諸臣者乎此周公所以勉留之之意也周公此言雖主於留召公而發非為人物評論然其立言之意抑揚髙下自是如此
  率惟兹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厯年所陟升遐也言六臣循惟此道有陳列之功以保乂有殷故殷先王終以德配天而享國長久也葉氏曰以其祭上陟而配天猶言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 唐孔氏曰多厯年之次所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德明恤小臣屏音丙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德稱用又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佑助也實虚實之實國有人則實孟子言不信仁賢則國空虚是也稱舉也亦秉持之義事征伐會同之類承上章六臣輔君格天致治遂言天佑命有商純一而不雜故商國有人而實内之百官著姓與夫王臣之㣲者無不秉持其德明致其憂外之小臣與夫藩屏侯甸矧皆奔走服役惟此之故惟德是舉用又其君故君有事于四方如龜之卜如蓍之筮天下無不敬信之也王氏炎曰商大臣事業至於有為而罔不孚今四國多方諄諄告命猶懼不信召公豈可求去 陳氏雅言曰周公言不特上文六臣能有輔君之功天之於商其佑命之也純一而不二故商國賢才衆多而能實言國以有人為實也是以當時在内則大而百官著姓小而王臣之㣲莫不秉德明恤此其在内者之皆賢也在外則微而小臣大而藩屏侯甸者又莫不奔走服役此其在外者之皆賢也惟天佑命之純之故故君之用人惟有德者是舉而此衆賢之多皆能治君之事以與君共理也是則商之賢才登庸無間内外其衆多如此羣臣有輔君之功故君有化民之效一人有所命令於天下天下之民如敬聴於卜筮而無不孚信也周公此言意謂商賢聖之君其始以得五六大臣佐佑之助故能得天佐命之純是以衆賢維時而出無内外大小之問明商之得人實由於五六大臣之得人也周公此意政欲召公知吾二人其進退係於國體者如此豈可以盛滿難居為懼而果於求退也
  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
  吕氏曰坦然無私之謂平格者通徹三極而無間者也天無私壽惟至平通格于天者則壽之伊尹而下六臣能盡平格之實故能保乂有殷多厯年所至于殷紂亦嗣天位乃驟罹滅亡之威天曾不私壽之也固命者不墜之天命也今召公勉為周家久永之念則有天之固命其治效亦赫然明著於我新造之邦而身與國俱顯矣孔氏曰言天壽有平至之君故安治有殷殷嗣子紂不能平至天滅亡加之有威今汝長念平至者安治反是者滅亡以為法戒則有堅固之命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國矣臨川呉氏曰平格謂無一事不與天通者也心通乎天必得其壽伊尹而下六臣能相其君以平格于
  天故能保乂有殷多厯年所至于殷紂亦嗣天位乃驟罹滅亡之威天不夀之者何哉葢無賢臣輔之以格于天故爾今汝永念及此則我周可有堅固不墜之命其能常治而顯明我新造之周邦歟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
  申重勸勉也在昔上帝降割于殷申勸武王之德而集大命於其身使有天下也新安陳氏曰寧王孔註以為文王蔡傳以為武王果武王也則下接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必有缺文矣
  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音𢎞夭有若散上聲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括
  虢叔文王弟閎散泰南宫皆氏夭宜生顛括皆名言文王庶幾能修治燮和我所有諸夏者亦惟有虢叔等五臣為之輔也康誥言一二邦以修無逸言用咸和萬民即文王修和之實也
  又曰無能往來兹迪彞教文王蔑音滅德降于國人蔑無也夏氏曰周公前既言文王之興本此五臣故又反前意而言曰若此五臣者不能為文王往來奔走於此導迪其常教則文王亦無德降及於國人矣周公反覆以明其意故以又曰更端發之
  亦惟純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音現傳同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言文王有此五臣者故亦如殷為天純佑命百姓王人罔不秉德也上既反言文王若無此五臣為去聲迪彞教則亦無德下及國人故此又正言亦惟天乃純佑文王葢以如是秉德之臣蹈履至到實知天威以是昭明文王啟迪其德使著見於上覆敷救反下章同冒於下而升聞于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殷之天命也新安陳氏曰此言以文王之聖猶不可無五臣之助也 陳氏雅言曰亦惟純佑者即上章天惟純佑命之謂也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冒聞于上帝者即上章罔不秉德明恤惟兹惟德稱用乂厥辟之意也上章言商賢聖之君皆已受天命之君也故以一人有事於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言之言其效足以化民也此言文王始受天命之君也故以惟時受有殷命哉言之言其效有以得於天也周公言此意謂文王得此五臣之助亦如商之衆君得上六臣之助五臣之輔周無異於六臣之輔商故佑命之純於周無異於昔之純於商也天眷厚而賢才衆多者葢以大臣之德有以契於天故其道有以顯其君賢臣輔而君德修著不惟其君之德有以被於時而其極有以格夫天是則文王之所以受有殷命之故雖文王之德也亦五臣之助也周公此言主於留召公故皆歸重於臣之辭召公縱不以商之六臣為念獨不以周之五臣為意乎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後暨武王誕將天威咸劉厥敵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單稱德
  虢叔先死故曰四人劉殺也單盡也武王惟此四人庶幾平聲迪有天禄其後暨武王盡殺其敵惟此四人能昭武王遂覆冒天下天下大盡稱武王之德謂其達聲教于四海也文王冒西土而已丕單稱德惟武王為然於文王言命於武王言禄者文王但受天命至武王方富有天下也吕氏曰師尚父之事文武烈莫盛焉不與音預五臣之列葢一時議論或詳或略隨意而言主於留召公而非欲為人物評也新安陳氏曰此言以武王之聖猶不可無四臣之助也上言殷先生猶有賴於六臣此二章言周文武猶有賴於五臣四臣召公可不鑒之而遽求去乎留之之意切矣 陳氏雅言曰武以定亂文以致治武王之興皆賴此四臣之功也四臣之才德兼全志慮中正出之可以為將入之可以為相無所不可於此可見其即立政所謂義德容德之士也歟 林川呉氏曰林氏云文武佐命元功多矣獨稱虢叔等五人者豈其逮事王季遂及文武耶伊尹事湯又事太甲伊陟乃尹子臣扈非湯舊臣即殷世臣巫咸巫賢世為大臣甘盤小乙舊臣以遺武丁周公所舉皆世臣舊德故武丁世不及傅説文武世不及太公今周公與召公正如殷之六臣文武之五臣豈可去乎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收罔朂不及耇造德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
  小子旦自謙之稱也浮水曰游周公言承文武之業懼不克濟若浮大川罔知津涯豈能獨濟哉予往與汝召公其共濟可也小子成王也成王幼冲雖已即位與未即位同誕大也大無我責上疑有缺文收罔朂不及未詳耇造德不降言召公去則耇老成人之德不下於民在郊之鳳將不復得聞其鳴矣泥敢言進此而有感格乎是時周方隆盛鳴鳳在郊卷音拳阿鳴于髙岡者乃詠其實故周公云爾也夏氏曰大無盡責於我一人 息齋余氏曰召公若收斂退藏罔朂勉成王之所不逮亦通 張子曰耇造德降則民諴和而鳳可致故鳴鳥聞所以為和氣之應也 王氏炎曰文王之興鳳鳴岐山為周受命之符召公苟去固不能如五臣輔文王以聞鳴鳳之祥況能如伊陟臣扈之格天格帝乎 孔氏曰我往與汝奭其共濟渡成王新安陳氏曰大無專責於我召公苟收斂退藏不勉王所不及以老成之德自居我恐鳴鳳之祥不復聞矣況曰其有能如古人之格天格帝乎然此等句實聱牙難通唯挽留召公之意猶可詔耳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兹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
  肆大猷謀也兹指上文所言周公歎息欲召公大監視上文所陳也我文武受命固有無疆之美矣然迹其積累音吕丁計反造葢亦艱難之大者不可不相與竭力保守之也告君謀所以寛裕之道勿狹隘求去我不欲後人迷惑而失道也 吕氏曰大臣之位百責所萃震撼擊撞欲其鎮定辛甘燥濕欲其調齊才詣反槃錯棼音紛結欲其解紓音抒黯闇音暗音烏濁欲其茹納自非曠度洪量音亮與夫音扶患失乾音干史記張湯為小吏乾没註謂隨勢浮沈也者未嘗無翩然捨去之意況召公親遭大變破斧缺斨音牆之時屈折調䕶心勞力瘁又非平時大臣之比顧以成王未親政不敢乞身爾一旦政柄有歸浩然去志固人情之所必至然思文武王業之艱難念成王守成之無助則召公義未可去也今乃汲汲然求去之不暇其迫切已甚矣盍謀所以寛裕之道圖功攸終展布四體為久大規模使君德開明未可捨去而聽後人之迷惑也鄭氏曰召公不悦似隘急故令謀於寛裕吕氏曰周公自言我終不獨善而使後人迷惑自言所以不去者以勉召公也 陳氏曰不以後人迷
  謂欲使後人嗣前人恭明德不至於遏佚前人光也新安陳氏曰不以後人迷如以其君霸以其君顯之以留而明保啟迪成王是不以後人迷也去而聽其迷惑是以後人迷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德丕承無疆之恤
  偶配也蘇氏曰周公與召公同受武王顧命輔成王故周公言前人敷乃心腹以命汝召公位三公以為民極且曰汝當明勉輔孺子如耕之有偶也在於相信如車之有馭也并力一心以載天命念文考之舊德以丕承無疆之憂武王之言如此而可以去乎張氏曰臣者君之偶如婦者夫之偶 陳氏曰乘載也猶負荷也 吕氏曰命作民極置之具瞻以為民極也其命之辭則曰汝明明勉勵以偶配輔佐後王命之大如此在今當亶誠以乗載此大命不可失墜今而遽去是墜此命非乘此命矣又欲其追念文王眷遇之德為我周大受無窮之憂責洛誥周公之復留實以文武之故今召公欲去周公復舉文武以感動之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去聲大否部鄙反肆念我天威
  大否大亂也告汝以我之誠呼其官而名之言汝能敬以我所言監視殷之喪亡大亂可不大念我天威之可畏乎西山直氏曰周公言天威曰肆念我天威葢天在我而不在外此心少有不存則是不念天威矣豈必求之外乎 新安陳氏曰我天威如召誥言我受天命大臣與國同體天命天威皆以我負荷之不敢以不切己視之也
  予不允惟若兹誥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時二人天休滋至惟時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
  戡勝音升也戡堪古通用周公言我不信於人而若此告語去聲乎予惟曰王業之成在我與汝而已汝聞我言而有合哉亦曰在是二人但天休滋至惟是我二人將不堪勝汝告以盈滿為懼則當能自敬德益加寅畏明揚俊民布列庶位以盡大臣之職業以答滋至之天休毋徒惴惴而欲去為也他日在汝推遜後人于大盛之時超然肥遯誰復扶又反汝禁今豈汝辭位之時乎朱子曰襄我二人周公自謂己與召公王氏曰大臣之善在乎能讓讓則推賢揚善而無妨功害能此所以能明俊民 陳氏經曰今時未至盛大未有賢俊可讓召公未可去也大臣進退常以得人為慮有賢者可以讓則身可以退蕭何且死必引曹參管仲不能薦賢所以不免於議也
  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周公復扶又反歎息言篤於輔君者是我二人我用能至于今日休盛然我欲與召公共成文王功業于不怠大覆冒斯民使海隅日出之地無不臣服然後可也周都西土去東為逺故以日出言呉氏曰周公未嘗有其功以其留召公故言之葢叙其所已然而勉其所未至亦人所説音悦而從者也蘇氏曰以我二人厚輔之故周室乃有今日之休然今日之休未可以為足也惟至於日月所照莫不率服乃己耳 陳氏大猷曰伐淮夷踐奄在此書後可見當時未能罔不率俾也右二章以文武留召公也 新安陳氏曰告汝朕允與予不允惟若兹誥下文予不惠若兹多誥語皆相應告汝皆我允信之心也我豈不信而惟若此誥語乎我豈不相惠順而若此多誥乎末謂今日之休不可恃前人之功所當終必極天所覆日之所照皆臣服然後文王之功方可以成言我與汝當同任其責而咸成之惟不倦可以成終召公殆未可去也前以商六臣周五臣四臣留之末以文武與身留之諄切至此召公得不留哉 陳氏雅言曰是時洛邑既宅頑民既遷有卷阿鳳凰之歌有既醉鳬鷖之雅謂之今日休宜矣然而淮夷未滅西奄未踐東夷未伐肅慎氏未來謂之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召公得不留意哉呉氏之言可謂深達周公之心而善達人情之論者矣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
  周公言我不順於理而若兹諄復之多誥耶予惟用憂天命之不終及斯民之無賴也韓子言畏天命而悲人窮亦此意前言若兹誥故此言若兹多誥周公之告召公其言語之際亦可悲矣夏氏曰天命難諶民心難保大臣去留繫天命之從違民心之向背今召公欲去實周公之憂也 陳氏大猷曰召公去則天命將替民生失所此周公所閔也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祇若兹往敬用治
  上章言天命民心而民心又天命之本也故卒章專言民德以終之周公歎息謂召公踐歴諳烏含反練之久惟汝知民之德民德謂民心之嚮順亦罔不能其初今日固罔尤違矣當思其終則民之難保者尤可畏也其祇順此誥往敬用治不可忽也此召公已留周公飭遣就職之辭厥後召公既相去聲下同成王又相康王再世猶未釋其政有味於周公之言也夫張氏曰召公初輔成王有始矣而求去不能終也 董氏鼎曰一書之中首言憂國之心非人所知次言天命可畏惟人是賴又次言殷先王與我文武得人之助然文王時五人至武王時四人今又惟我二人而已君若求去豈我一人所能戡哉憂之深是以留之切留之切是以言之詳召公同功一體之人均有忠君愛君之心者也安得不油然而感幡然而留哉 新安陳氏曰盤誥聲牙君奭尤甚多不可解惟留召公之意可想耳姑采衆説之略通者而缺其不可通者可也
  蔡仲之命
  蔡國名仲字蔡叔之子也叔沒周公以仲賢命諸成王復封之蔡此其誥命之詞也今文無古文有 按此篇次序當在洛誥之前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乘去聲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蔡仲克庸祇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周公位冢宰正百工武王崩時也郭鄰孔氏曰中國之外地名蘇氏曰郭虢也周禮六遂五家為鄰管霍國名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居冢宰百官總已以聽者古今之通道也當是時三叔以主少去聲國疑乘商人之不靖謂可惑以非義遂相與流言倡亂以摇之是豈周公一身之利害乃欲傾覆社稷塗炭生靈天討所加非周公所得已也故致辟管叔于商致辟云者誅戮之也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乘囚云者制其出入而猶從去聲以七乘之車也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三年之後方齒録以復其國也三叔刑罰之輕重因其罪之大小而已仲叔之子克常敬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之成王而封之蔡也周公留佐成王食邑於圻内畿内諸侯孟仲二卿故周公用仲為卿非魯之卿也蔡左傳在淮汝之間仲不别封而命邦之蔡者所以不絶叔於蔡也封仲以他國則絶叔于蔡矣吕氏曰象欲殺舜舜在側微其害止於一身故舜得遂其友愛之心周公之位則繫于天下國家雖欲遂友愛於三叔不可得也舜與周公易地皆然史臣先書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而繼以羣叔流言所以結正三叔之罪也後言蔡仲克庸祇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即命之王以為諸侯以見周公蹙然於三叔之刑幸仲克庸祇德則亟擢用分封之也呉氏曰此所謂冢宰正百工與詩所謂攝政皆在成王諒闇音梁庵之時非以幼冲而攝而其攝也不過位冢宰之位而已亦非如荀卿所謂攝天子位之事也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方其畢時周公固未嘗攝亦非有七年而後還政之事也百官總已以聽冢宰未知其所從始如殷之髙宗已然不特周公行之此皆論周公者所當先知也問周公誅管蔡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朱子曰是恁地豈得已為此哉莫到恁地較好看周公當初做這一事也大段疎脱他也看那兄弟不過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去監他為其至親可恃不知他反去與那武庚同作一黨不知如何紂出得箇兒子也恁地狡猾想見他當時日夜去炒那管叔説道周公是你弟今却欲簒為天子汝是兄今却只恁地管叔被他炒得心熱他性又急所以便彂出這件事來李堯卿問是時可調䕶莫殺否曰他已叛只得殺如何調䕶得蔡叔霍叔性較慢罪較輕所以只囚于郭鄰降于庶人想見當時被管叔做出這事來騷動詐多百姓想見也怕人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當是時也是被他害得猛又問曰周公也豈不知管叔狡猾但當時於義不得不封他曰看來不是狡猾只是獃子周公使三叔監殷他却與武庚叛此是一段大疎脫事若當時不便平息得模様做出西晉初年時事想見武庚日夜去説誘三叔以為周公弟也却在周作宰相管叔几也却去監商故管叔生起不肖之心如此 史記武王同母兄弟十人長伯邑考次武王次管叔鮮次周公次蔡叔度次霍叔處 孔氏曰蔡仲能用敬德稱其賢也明王之法誅父用子言至公也叔之所封圻内之蔡仲之所封淮汝之問圻内之蔡名已滅故取其名以名新國欲其戒之 唐孔氏曰管在滎陽京縣東北不立管叔之後者罪重或無子或有而不賢也杜預曰武玉封叔度於汝南上蔡胡徙新蔡昭侯徙九江下蔡圻内蔡地不知所在 張氏震曰象得罪於舜安得不貸之以恩管叔得罪於周安得不斷之以義霍叔不絶其身蔡叔不絶其子而管叔獨不免誅絶恩與義並行而不悖也林氏曰蔡叔有罪則囚之不以弟而私蔡仲賢而封之不以父而棄 葉氏曰舜殛鯀而興禹周公囚蔡叔而命仲一也 魏氏了翁曰左傳定公四年云蔡仲改行率德周公舉之以為己卿士己字極好玩味可見周公大聖人蔡叔有罪而囚之有子仲祇德則以為己卿士真與天地同其大也 蘇氏曰蔡叔未卒仲無君國之理蒯瞶在而輒立衛所以亂所以封仲必在叔卒之後也
  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德改行胡孟反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往即乃封敬哉
  胡仲名言仲循祖文王之德改父蔡叔之行能謹其道故我命汝為侯於東土往就汝所封之國其欲之哉吕氏曰敬哉者欲其無失此心也命書之辭雖稱成王實周公之意
  爾尚葢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迹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彞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蔡叔之罪在於不忠不孝故仲能掩前人之愆者惟在於忠孝而已叔違王命仲無所因故曰邁迹自身克勤無怠所謂自身也垂憲乃後所謂邁迹也率乃祖文王之彞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上文所謂率德改行也吕氏曰子之新善著則父之舊愆庶乎可掩蔡叔之惡既無以貽子孫仲乃一國始封之祖創業垂統之責繫焉盍進其步武自我作古克勤無怠以垂法於後斯須之怠則流弊或在於數百年俊不可不謹其源也 張氏曰邁迹自身謂生於羣叔之間而能脱身自立為善 陳氏傅良曰舜命禹未嘗戒以鯀周公命㣲子未嘗及武庚今命仲而尤其父者於越人疏之於其兄戚之也父子兄弟之間猶有諱而不敢盡言是愈疎矣成王於仲親親之道也有禹故鯀得以郊有安世延年故張湯杜周得不列於酷吏蔡仲在人其謂叔曰幸哉有子如此歟故曰葢前人之愆 西山真氏曰按書蔡仲之命爾尚葢前人之愆惟忠惟孝人子不幸如大禹之承鯀蔡仲之承蔡叔又當思所以葢之故治水成功而鯀配夏郊率德改行而蔡叔世祀豈非孝之大乎後世如沈充叛臣也其子勁以死節若李義甫姦臣也其子湛以忠義聞若勁與湛可謂能葢其父之愆矣 新安陳氏曰子能改父之惡而為善則考矣為子而孝斯為臣而忠古人云求忠臣於孝子之門是惟忠本於惟孝也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即所謂邁迹自身此一語不必分也
  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
  此章與伊尹申誥太甲之言相類而有深淺不同者太甲蔡仲之有間去聲也善固不一端而無不可行之善惡亦不一端而無可為之惡爾其可不戒之哉
  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
  惟思也窮困之極也思其終者所以謹其初也吕氏曰建國之始必審其始而思其終終始具舉然後可久可大而不至於困徒謹初而不思其終則終必困窮雖葸然憂懼無益也語以謹始而即教以慮終竭兩端之教也 陳氏大猷曰仲率德改行能謹初矣尤當克勤無怠是在於惟厥終也 張氏曰感激者多鋭於初而怠於終
  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勉汝所立之功親汝四鄰之國蕃屏音丙王家和協同姓康濟小民五者諸侯職之所當盡也陳氏雅言曰此成王命蔡仲為諸侯傳云五者諸侯職之所當盡也所謂畫一以告之亦以見侯職之所當盡者不一而足也
  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聴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率循也無毋同詳審也中者心之理而無過不及之差者也舊章者先王之成法厥度者吾身之法度皆中之所出者作聰明則喜怒好惡並去聲皆出於私而非中矣其能不亂先王之舊章乎戒其本於已者然也側言一偏之言也視聽不審惑於一偏之說則非中矣其能不改吾身之法度乎戒其徇於人者然也仲能戒是則我一人汝嘉矣吕氏曰作聰明者非天之聰明特沾沾音詹輕薄貎小智耳作與不作而天人判焉陳氏經曰舊章法度皆中之所寓度即舊章也舊章則已然之法度則當然之制無非中也周公慮仲懲創乃父之愆用意過當反以生事為竒故有此戒 吕氏曰舊章往往不與新進喜事者合故作聰明者尤欲亂之聴覽不貴於速而貴於詳迎刃立決見事風生宜若可喜然忽略疎快動皆愆尤讒説姦言每乗其匆遽而入之惟詳其視聽安徐審訂表裹畢陳側媚之言將不得售故詳者乃聽覽之大法也規矩凖度未至於樂循理者則常若為其縶維側言乃解其縶維而縱之放逸之塲者故從之也蔡仲以英妙之年任國事周公老成深慮故戒如此 陳氏大猷曰舊章常度則中道所存内不變於已之私智外不或於人之私言則中道合而侯職盡矣 陳氏雅言曰中者人心所同有之理成王之命蔡仲特欲率之而已舊章法度皆中之理所寓能遵夫舊章守夫法度則不替於已然之法不廢其當然之制無非中也苟不循聰明之自然則矝肆之心生未免有非古之愆此非能率中者也不審視聽之間則一偏之言易入未免有敗常之愆亦非能率中者也故必循其聰明之自然而不至於妄作則有所守而内無所恃孰肯非古是今而亂先王之典章乎審於視聽之際而不至於或苟則公心益持而私意不奪孰肯從欲背理而更其常行之法度乎内外不變則中道合而侯職盡成王之於蔡仲勉之者未幾而戒之者隨至也
  王曰嗚呼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
  飭往就國戒其毋廢棄我命汝所言也董氏鼎曰此篇大體與㣲子之命相似而㣲子之辭温厚蔡仲之辭嚴厲葢㣲子先代之後周賓而不臣又本賢人也蔡仲父為不道忠孝兩虧已無足法所望仲能率祖德改父行邁迹自身以垂憲乃後耳葢以拳拳圖終之説且戒之以無亂舊章無改法度以同歸于亂嗚呼仁哉





  書經大全卷八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九
  明 胡廣等 撰
  多方
  成王即政奄與淮夷又叛成王滅奄歸作此篇按費音秘誓言徂兹淮夷徐戎並興即其事也疑當時扇亂不特殷人如徐戎淮夷四方容或有之故及多方亦誥體也今文古文皆有 蘇氏曰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多方八篇雖所誥不一然大略以殷人心不服周而作也予讀泰誓武成常怪周取殷之易音異下同及讀此八篇又怪周安殷之難也多方所誥不止殷人乃及四方之士是紛紛焉不心服者非獨殷人也予乃今知湯已下七王之徳深矣方殷之虐人如在膏火中歸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徳及天下粗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能禦也夫以西漢道徳比之殷猶碔砆石次玉也之與美玉然王莽公孫述隗囂音敖之流終不能使人忘漢光武成功若建瓴音蹇零謂覆盛水瓶也然使周無周公則亦殆矣此周公之所以畏而不敢去也朱子曰大誥梓材多士多方等篇乃當時編人君告其民之辭多是方言故諸誥等篇當時士民曉得而今士人不曉得 林氏曰奄即淮夷之一種總言則謂之淮夷如春秋赤狄之有潞氏甲氏也周公攝政時奄嘗與三監同叛多士曰昔朕來自奄已嘗征之今成王即政奄又叛成王滅之而歸鎬京諸侯來朝周公又稱王命以告之故作此篇 唐孔氏曰雖普告多方意在殷之舊國 吕氏曰自大誥至多方所以處殷民者何其勞也武王崩以喜亂之徒因思舊之情乘内難之隙三者參合其禍至此是固周之不造實則天之大扶持保佑有周者也人之稚齒百疾先見則必過加調䕶凡伐性傷生者一切不敢萌所以培固真源克登上夀者少年多疾之力也成周八百年之基業可於此占之多士多方辭㫖相出入多士既遷殷民而獨告新民也故視多方為略多方既踐奄而徧告庶邦也故視多士為詳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衣廉反今曲阜縣之奄至鄉是也至于宗周成王即政之明年商奄又叛成王征滅之杜預云奄不知所在宗周鎬京也吕氏曰王者定都天下之所宗也東遷之後定都于洛則洛亦謂之宗周衛孔悝之鼎銘曰隨難去聲于漢陽即宫于宗周是時鎬已封秦宗周蓋指洛也然則宗周初無定名隨王者所都而名耳孔氏曰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王征庵滅之五月還鎬京 新安陳氏曰洛誥戊辰王在新邑孔註十二月戊辰海此七年之十二月即成王即政之年也多士作于是年三月曰昔朕來自奄是述東征時事乃自武王誅紂伐奄後第二畨叛也多方作於即政之明年五月成王政序曰成王遂踐奄多方序曰王歸自奄書曰王來自奄乃庵之第三畨叛王隳其地遷其君又因以告多方也以去年十二月戊辰晦算之則次年正月朔己巳五月朔非丁卯則戊辰丁亥非二十日即二十一日也多士與多方之作先後蓋一年有三月云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吕氏曰先曰周公曰而復曰王若曰何也明周公傳王命而非周公之命也周公之命誥終於此篇故發例於此以見大誥諸篇凡稱王曰者無非周公傳成王之命也成王滅奄之後告諭四國殷民而因以曉天下也所主殷民故又專提殷侯之正民者告之言殷民罪應誅戮我大降宥爾命爾宜無不知也
  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圖謀也言商奄大惟私意圖謀天命自底滅亡不深長敬念以保其祭祀吕氏曰天命可受而不可圖圖則人謀之私而非天命之公矣此蓋深示以天命不可妄千乃多方一篇之綱領也下文引夏商所以失天命受天命者以明示之吕氏曰徧告四方者何也殷奄屢叛驅扇者廣今雖平殄譬餘邪遺疾猶或在肺腑間恐或有時而發也故渙發大號歴叙天命之公前代之事征誅安集之本末俾四方咸與聞之大破羣疑深絶亂根蓋本於是兵寢刑措者四十餘年其亦訓誥之助歟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慼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迪乃爾攸聞
  言帝降災異以譴告桀桀不知戒懼乃大肆逸豫憂民之言尚不肯出諸口況望其有憂民之實乎勸勉也廸啓迪也視聽動息日用之間洋洋乎皆上帝所以啓迪開導斯人者桀乃大肆淫昏終日之間不能少勉於是天理或幾平聲乎息矣況望有恵迪而不違乎此乃爾之所聞欲其因桀而知紂也厥逸與多士引逸不同者猶亂之為亂為治耳逸豫以民言淫昏以帝言各以其義也此章上疑有闕文王氏曰惟帝降格于夏與多士則惟帝降格嚮于時夏同意
  厥圖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内亂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音滔至日欽劓音乂割夏邑
  此章文多未詳麗猶日月麗乎天之麗謂民之所依以生者也依於土依於衣食之類甲始也言桀矯誣上天圖度帝命不能開民衣食之原於民依恃以生者一皆抑塞遏絶之猶乃大降威虐於民以增亂其國其所因則始于内嬖蠱其心敗其家不能善承其衆不能大進於恭而寛大裕其民亦惟夏邑之民貪叨忿懫者則日欽承而尊用之以戕害於其國也吕氏曰原其所因蓋始於内亂末喜之嬖是也蠱其心敗其家然後流毒於國與天下探其根而言之也
  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刑殄有夏言天惟是為去聲民求主耳桀既不能為民之主天乃大降顯休命於成湯使為民主而伐夏殄滅之也吕氏曰曰求曰降豈真有求之降之者哉天下無統渙散漫流勢不得不歸其所聚而湯之一徳乃所謂顯休命之實一衆離而聚之者也民不得不聚於湯湯不得不受斯民之聚是豈人為之私哉故曰天求之天降之也
  惟天不畀純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
  純大也義民賢者也言天不與桀者大乃以爾多方賢者不克永于多享以至于亡也言桀於義民不能用其所敬之多士率皆不義之民上文所謂叨懫日欽者同惡相濟大不能明保享于民乃相與播虐于民民無所措其手足凡百所為無一能達上文所謂不克開于民之麗者政暴民窮所以速其亡也此雖指桀多士爾殷侯尹民嘗逮事紂者寧不惕然内愧乎葉氏曰天佑之則曰純佑命不畀之則曰不畀純林氏曰此篇陳桀紂之亡商周之興皆出于天天之所奪非人力所能支天之所予非人力所能移而其所以為予奪者以其徳與不徳耳爾多方當知天命不可有他志也 保享于民安民而以之享國長久也 吕氏曰義民知義之民也桀之時三宅無義民義民在下雖多何補以爾多方之義民不能永受衆多之服享如負米而飢載泉而渴蓋哀之也百為大不克開欲耕害其耕欲賈害其賈四向皆窮無一能達民窮如此也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
  簡擇也民擇湯而歸之葉氏曰簡如簡在帝心之簡
  慎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
  湯深謹其所依以勸勉其民故民皆儀刑而用勸勉也人君之於天下仁而已矣仁者君之所依也君仁則莫不仁矣
  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慎罰亦克用勸
  明徳則民愛慕之謹罰則民畏服之自成湯至于帝乙雖歴世不同而皆知明其徳謹其罰故亦能用以勸勉其民也明徳謹罰所以謹厥麗也明徳仁之本也謹罰仁之政也
  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
  徳明之而已罰有辟音辟焉有宥焉故再言辟而當去聲罪亦能用以勸勉宥而赦過亦能用以勸勉言辟與宥皆足以使人勉於善也吕氏曰赦而民勸猶可也刑而民亦勸則有黙行於刑赦之間者矣每語結之以勸者天下非可驅以智力束以法制惟勸化其民使常有欣欣不自己之意乃維持長久之道也 陳氏經曰商家法在明徳慎罰明徳化民用徳其本心慎罰不濫及民用刑不得已也本原既正則或刑或宥皆足以勸民於善刑一也先王用之而使民勸後世用乏而為民毒何也先王之刑皆仁之寓後世之刑不仁之具也夫子未嘗不釣弋也而仁見於不綱不射宿之際文王非不蒐田也而仁見於一發不再舉之時也 新安陳氏曰明徳以慎罰所以亦能用勸戮之釋之刑所當刑宥所當宥無不能用勸也 陳氏雅言曰仁者君之所依湯能以仁為依而致謹於上所以為民之勸故民亦以仁為勸而儀刑於下用以自勉其身是上下同一心也自是而後至於帝乙雖歴世不同而皆能明其徳慎其罰故亦能用以勸勉其民罰之所慎於要囚而多罪者或殄戮之亦能用以勸勉其民無辜者或開釋之亦能用以勸勉其民蓋徳者化民之本使人知所慕而樂於為善刑者輔治之具使民知所畏而不敢為惡有商哲王不徒以刑用刑而以徳用刑故也慎厥麗者以仁之全體而言明徳慎罰者以仁之目而言乃勸者上之勸下也刑用勸者下之自勸也亦克用勸者蓋兼上下而言也人知明徳之為仁而不知慎罰之防範人心者蓋亦所以為仁也人知開釋無辜之為慎罰而不知殄戮多罪之懲創人心者尤所以止罰此有商以仁為家法於是深可見矣
  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
  吕氏曰爾辟謂紂也商先哲王世傳家法積累維持如此今一旦至于汝君乃以爾全盛之多方不克坐享天命而亡之是誠可閔也天命至公操平聲則存舍上聲則亡以商先王之多基圖之大紂曾音屬不得席其餘蔭其亡忽焉危微操舍之幾平聲周公所以示天下深矣豈徒曰慰解之而已哉陳氏曰多方一也湯以之而作民主紂不能以之而享天命在所以如何耳 王氏曰此言殷之興甚詳言其亡甚略蓋對殷遺民不忍痛言其失也
  嗚呼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非天庸釋有殷
  先言嗚呼而後言王若曰者唐孔氏曰周公先自歎息而後稱王命以誥之也庸用也有心之謂釋去之也上文言夏殷之亡因言非天有心於去夏亦非天有心於去殷下文遂言乃惟桀紂自取亡滅也 吕氏曰周公先自歎息而始宣布成王之誥告以見音現周公未嘗稱王也又此篇之始周公曰王若曰複語相承書無此體也至於此章先嗚呼而後王若曰書亦無此體也周公居聖人之變史官豫憂來世傳疑襲誤蓋有竊之為口實矣故於周公誥命終篇發新例二著周公實未嘗稱王所以别必列反嫌明微而謹萬世之防也夏氏曰誥告以誥辭告之也
  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
  紂以多方之富大肆淫泆圖度達各反天命瑣屑有辭與多士言桀大淫泆有辭義同殷之亡非自取乎以下二章推之此章之上當有缺文孔氏曰惡事盡有辭説布在天下吕氏曰惡之播於人口者謂之辭惡之未熟大者傳道瑣屑者未盡舉至惡已熟瑣屑之惡極口歴數一一有辭
  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去聲下同有邦間去聲
  集萃也享享有之享桀圖其政不集于享而集于亡故天降是喪亂而俾有殷代之夏之亡非自取乎唐孔氏曰湯是夏之諸侯故曰有邦
  乃惟爾商後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音涓烝天惟降時喪蠲潔烝進也紂以逸居逸淫湎無度故其為政不蠲潔而穢惡不烝進而怠惰天以是降喪亡於殷殷之亡非自取乎此上三節皆應上文非天庸釋之語陳氏曰上逸過逸也下逸安逸也謂過逸其安逸猶言安其危 林氏曰逸厥逸甚言其逸也猶言醉乎醇
  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
  聖通明之稱言聖而罔念則為狂矣愚而能念則為聖矣紂雖昏愚亦有可改過遷善之理故天又未忍遽絶之猶五年之久須待暇寛於紂覬其克念大為民主而紂無可念可聽者五年必有指實而言孔氏牽合嵗月者非是或曰狂而克念果可為聖乎曰聖固未易為也狂而克念則作聖之功知所向方太甲其庶幾矣聖而罔念果至於狂乎曰聖固無所謂罔念也堯戒舜曰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一念之差雖未至於狂而狂之理亦在是矣此人心惟危聖人拳拳告戒豈無意哉朱子曰艾軒云文字只看易曉處如尚書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不與上下文相似下文便不可曉只看這兩句 或謂性相近習相逺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書中謂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若如此則又有移得者如何曰上智下愚不移如狂作聖則有之既是聖人決不到作狂此只是甚言不可不學 問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竊謂聖者謂有聖人資質一不念則流入於狂狂者進取曾晳之徒是也借如顔子不能拳拳服膺亦必至於此若是聖人則從心所欲不踰矩雖不念亦無害也程子曰六徳智仁聖義中和聖通明之稱狂狂愚之稱 王氏曰操則存舍則亡其心之謂歟思曰睿睿作聖操其心以思所謂念也罔念雖聖可以作狂故克念則狂亦可以作聖 林氏曰念不念之間聖狂所以分也苟其質之聖矣自恃其聖而不之思日復一日天命之性益就彫喪其作狂也何有苟其質之狂矣自恥其狂而思之日復一日天命之性忽然而復其作聖也何有陳氏經曰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書乃曰聖可作狂狂可作聖則可移歟曰孔子之言聖狂之成也
  其習既成則不移矣書之言聖狂之分也聖狂之分生於一念之頃堯舜而忘兢業豈不趨於狂桀紂而能改過遷善豈不趨於聖孔子雖曰不移實有可移之理但恐下愚自暴自棄不肯移耳肯移之是狂之克念也公言此者明紂之為惡倘一旦改悔天不終棄之也 吕氏曰紂固無能改之事而有可改之理罔念克念之機所謂可改之理聖通明之稱周官六徳聖居其一非大而化之之聖也若大而化之寧有罔念又豈狂者一克念而遽可至哉然大而化之亦通明之極而至于化耳狂而克念亦大而化之之基也雖曰通明不念則狂雖曰狂惑克念則通其機惟在念不念之間耳紂雖狂惑使其克念則聖孰禦惟其有可改之理天故以商先王之故徘徊五年須待寛暇之依依於商王子孫而冀其改焉 李氏樗曰紂惡甚矣天猶待之如此見天心仁愛人君自非大無道天皆欲扶持而全安之惟終無悛心所以禍不可遏也 林氏曰晉武帝以孫皓淫暴有問罪之志王濬曰孫皓荒淫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彊敵也晉武之心惟恐吳之有賢主武王之心惟恐紂之不能改過觀於晉武尤知武王之為徳
  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惟爾多方罔堪顧之
  紂既罔可念聽天於是求民主於爾多方大警動以祲音浸妖氣祥譴告之威以開發其能受眷顧之命者而爾多方之衆皆不足以堪眷顧之命也
  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徳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
  典主式用也克堪者能勝音升下同之謂也徳輶如毛民鮮上聲克舉之言徳舉者莫能勝也文武善承其衆克堪用徳是誠可以為神天之主矣故天式教文武用以休美簡擇畀付殷命以正爾多方也吕氏曰式教用休者如之何而教之也文武既得乎天天徳日新左右逢原其思也若或起之其行也若或翼之乃天之所以教而用以昌大休明者也非諄諄然而教之也此章深論去聲天下向者天命未定眷求民主之時能者則得之孰有遏汝者乃無一能當天之眷今天既命我周而定于一矣爾猶洶洶許拱反不靖欲何為耶明指天命而讋音懾服四海姦雄之心者莫切於是吕氏曰前論夏之亡本於不克靈承于旅此論周之興亦曰靈承于旅文武於徳能勝而用之其力過孟賁逺矣漢唐賢主豈無欲布徳于天下者惟力薄而奪於私欲故駁而不純是知徳非真力則莫能勝莫能相也 新安陳氏曰克堪二字下得極有力非有仁以為己任之𢎞兼死而後己之毅不能堪而用之也克堪用之必有非力之力如真積力久之力而後可 陳氏大猷曰可謂神與天之主山川宗社之得其安三光寒暑之得其序皆人君有以主之 陳氏雅言曰成王言昔者天求民主於爾多方之時惟我文武能温然以愛其民毅然以修其徳是誠可以為神天之主矣故上天於是式教之而使其治用以休美焉復簡擇之而畀付之以殷命君爾多方使為天下之主也徳者事神治民之本人君者兼有事神治民之責文武之克堪用徳既有以靈承其旅於先則能治民者未有不能推以事神者也上天之式教用休蓋將以簡畀殷命於後蓋可以事神者未有不可付以治民者也於此見文武之得天下固非苟得於天而天之子以天下者亦不輕畀於文武矣爾多方于此寧不為之釋然乎
  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
  言今我何敢如此多誥我惟大降宥爾四國民命舉其宥過之恩而責其遷善之實也
  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熙天之命夾夾輔之夾介賓介之介爾何不誠信寛裕於爾之多方乎爾何不夾輔介助我周王享天之命乎爾之叛亂據法定罪則瀦音諸水所停也其宅收其田可也今爾猶得居爾宅耕爾田爾何不順我王室各守爾典以廣天命乎此三節責其何不如此也吕氏曰教以誠信寛裕惟詐故迫惟誠故裕 陳氏大猷曰乂我周王如乂用厥辟之乂謂治其君之事
  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
  爾乃屢蹈不靜自取亡滅爾心其未知所以自愛耶爾乃大不安天命耶爾乃輕棄天命耶爾乃自為不法欲圖見信于正者以為當然耶此四節責其不可如此也陳氏大猷曰自作不典亂綱常之事苟欲人信以為正蓋四國從殷以求興復自以為正義也
  我惟時其教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
  我惟是教告而誨諭之我惟是戒懼而要囚之今至于再至于三矣爾不用我降宥爾命而猶狃女九反於叛亂反覆我乃其大罰殛殺之非我有周持徳不安靜乃惟爾自為凶逆以速其罪耳孔氏曰教告之謂訊之以文誥戰要囚謂誅其禍亂執其朋黨再謂三監淮夷叛三謂王即政又叛言屢迪不靜之事
  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平聲下同五祀
  監監洛邑之遷民者也猶諸侯之分民有君道焉所以謂之臣我監也言商士遷洛奔走臣服我監於今五年矣不曰年而曰祀者因商俗而言也又按成周既成而成王即政成王即政而商奄繼叛事皆相因纔一二年爾今言五祀則商民之遷固在作洛之前矣尤為明驗
  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爾罔不克臬音涅
  臬事也周官多以胥以伯以正為名胥伯小大衆多之正蓋殷多士授職於洛共長上聲治遷民者也其奔走臣我監亦久矣宜相體悉竭力其職無或反側偷惰而不能事也
  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
  心不安靜則身不和順矣身不安靜則家不和順矣言爾惟和哉者所以勸勉之也和其身睦其家而後能協于其邑驩然有恩以相愛粲然有文以相接爾邑克明始為不負其職而可謂克勤乃事矣前既戒以罔不克臬故以克勤乃事期之也
  爾尚不忌于凶徳亦則以穆穆在乃位克閲于乃邑謀介
  忌畏也穆穆和敬貌頑民誠可畏矣然如上文所言爾多士庶幾不至畏忌頑民凶徳亦則以穆穆和敬端處爾位以潛消其悍逆悖戾之氣又能簡閲爾邑之賢者以謀其助則民之頑者且革而化矣尚何可畏之有哉成王誘掖音反亦商士之善以化服商民之惡其轉移感動之機微矣哉
  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
  爾乃自時洛邑庶幾可以保其有業力畋爾田天亦將畀予音與矜憐於爾我有周亦將大介助賚錫於爾啟迪簡拔置之王朝音潮矣其庶幾勉爾之事有服在大僚不難至也多士篇商民嘗以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為言故此因以勸厲之也新安陳氏曰爾能和身及家以及爾邑則爾邑之教化能修明爾方為能勤乃事矣又告以和之之道爾庶幾寛綽其心不忌嫉凶徳者亦則以和敬居爾位蓋服凶人莫如和敬也又能簡閲爾邑聚賢以謀自介助和敬盡於己而介助資於人庶凶徳化而人和治矣爾果能此庶幾自此洛邑長保田禄豈惟此哉天亦惟畀矜爾豈惟天哉我周亦大介助賚錫爾介如佑賢輔徳賚如錫之土田且將自此洛邑之胥伯正而迪簡在王朝矣又有尊尚爾職事者且將有事而升在大僚矣此即所謂大介賚也蓋遷殷民時就拔其豪俊為胥伯正以共長治之乃用其素所服習者此安集新民之要道故今特勸勵之使表率殷土殷民而躋於泰和也 吕氏曰多士序商民之怨周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聽用徳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爾非予罪時惟天命則以大義裁之此乃以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為勤何也爵位上之所命非下之可干自其怨望而許之姑息之政也示以好惡而勸之磨厲之具也此周公御商士之開闔大用也
  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克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爾乃惟逸惟頗音坡大逺王命則惟爾方多探音貪天之威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
  誥告將終乃歎息言爾多士如不能相勸信我之誥命爾亦則惟不能享上凡爾之民亦惟曰上不必享矣爾乃放逸頗僻大違我命則惟爾多士自取天威我亦致天之罰播流蕩析俾爾離逺爾土矣爾雖欲宅爾宅畋爾田尚可得哉多方疑當作多士上章既勸之以休此章則董之以威商民不惟有所慕而不敢違越且有所畏而不敢違越矣王氏曰上告以承之庸之此告以威之也
  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
  我豈若是多言哉我惟敬告爾以上文勸勉之命而已陳氏經曰我豈欲多言以告惟敬告爾以天命而已不知天命乃商民之病根故此篇言天命尤詳張氏曰稱天者無慮二十稱帝者三
  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
  與之更音庚始故曰時惟爾初也爾民至此苟又不能敬于和猶復扶又反乖亂則自底音止誅戮毋我怨尤矣開其為善禁其為惡周家忠厚之意於此篇尤為可見 吕氏曰又曰二字所以形容周公之惓惓斯民會已畢而猶有餘情誥已終而猶有餘語顧盻之光猶曄然溢於簡冊也吕氏曰是又爾更端為善之一初也蓋殷民與紂同惡武王克紂是維新之一初也不能而從三監之叛則既失此初矣遷洛又一初也復不能而屢迪不靜則又失此初矣今歸自滅庵而又為多方之誥丁寧反覆諭以時惟爾初初之過一皆洗滌今之善當相與維新豈非又一初乎若又失此初不能敬以納民于和則永無可望矣但曰則無我怨而自取誅戮之意隠然於不言之表周家忠厚何其至哉
  立政
  吳氏曰此書戒成王以任用賢才之道而其㫖意則又上戒成王專擇百官有司之長如所謂常伯常任準人等云者蓋古者外之諸侯一卿已命於君内之卿大夫則亦自擇其屬如周公以蔡仲為卿士伯冏謹簡乃僚之類其長既賢則其所舉用無不賢者矣葛氏曰誥體也今文古文皆有吕氏曰無逸立政二篇相為經緯以無逸之心明立政之體君道傋矣自立政後周公不復有書納忠于王此絶筆也為治源流固臻其極而反覆申重之意忠愛惇篤之誠深長逺大之慮學者當於言外體之 新安陳氏曰此篇以用三宅為立政用人之綱領立政二字每段多提掇之故以名篇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唯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無逸周公格心之書也立政公言用人為政之書也忠愛拳拳體用備矣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音奔周公曰嗚呼休兹知恤鮮上聲
  此篇周公所作而記之者周史也故稱若曰言周公帥音率羣臣進戒於王贊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羣臣用皆進戒曰王左右之臣有牧民之長上聲曰常伯有任事之公卿曰常任有守法之有司曰準人三事之外掌服器者曰綴衣執射御者曰虎賁皆任用之所當謹者周公於是歎息言曰美矣此官然知憂恤者鮮矣言五等官職之美而知憂其得人者少也吳氏曰綴衣虎賁近臣之長也葛氏曰綴衣周禮司服之類虎賁周禮之虎賁氏也唐孔氏曰周公既拜手稽首而後發言還自言拜手稽首者示已重其事欲君受其言如召誥言拜手稽首旅王若公亦是召公自言與此同也 陳氏大猷曰嗣天子今臨政天下矣此王初即政時前此幼沖皆倚成於公故警之如此用悉意以告王 林氏曰下文宅乃牧即常伯此以為伯下以為牧以伯為牧民之長也而曰左右者以牧伯兼公卿也三宅固不可不得人然進見有時虎賁綴衣之類則朝夕與王處最親且宻苟非其人則主徳内蔽大臣雖賢何所施其力哉 吕氏曰常伯等即三宅三代之書他無所見意者公卿輔相之别名歟官有别名如相曰阿衡保衡三卿曰圻父農父宏父此亦三代輔政大臣别名耳綴衣虎賁特於侍御僕從中錯舉二者以見其餘耳職重者有安危之寄職親者有習染之移其繫天下之本一也能休嘉此數職知憂恤審擇之者鮮焉先言休兹而繼以知恤必知建官之美意然後深以為恤也三宅左右大臣綴衣虎賁左右小臣職有小大而經綸康濟薰陶涵養賴焉知其美而加之憂庶不以非人處之矣 新安陳氏曰常任即宅事所職必廣凡任事之大臣也常伯即宅牧主牧養之大臣也準人即宅準主平法之大臣也又按虞有十二牧夏周有九牧皆在邦國意必有大臣在朝者以統之如虞四岳統十二牧周六卿倡九牧立政所謂常伯宅牧必掌牧養而在朝以統牧伯者歟 陳氏雅言曰周公言立政之道以得人為本是以統率羣臣將有言於王而先贊之以拜手稽首以竭其事君之禮復稱嗣天子王以尊其為君之名所以開其進言之端也羣臣于是咸戒于王謂王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之當謹綴衣虎賁之當擇所以致其告君之説也周公於是復歎息而言謂五者之職雖美而自古知恤為鮮所以申其陳成之義也臨川吳氏曰伯長民者也文武時召公為伯而宣化於外蓋其職也任任事者也文武時周公為宰而
  兼政於中蓋其職也凖人掌法之官刑法當如準之平故曰準人綴衣幄帳也如幕人掌次之類虎賁衛王者如虎賁氏旅賁氏之類問公帥羣臣進戒于王而贊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羣臣用皆進戒而曰王左右之臣有長民者有任事者有平法者有居而張設者有行而䕶衛者皆不可不謹選其人周公不待其辭之畢於王前嗟嘆謂能以五官不得其人為憂者鮮哉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音俞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胡孟反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兹惟后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兹乃三宅無義民
  古之人有行此道者惟有夏之君當王室大强之時而求賢以為事天之實也迪知者蹈知而非苟知也忱恂者誠信而非輕信也言夏之臣蹈知誠信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曰拜手稽首后矣云者致敬以尊其為君之名也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兹惟后矣云者致告以叙其為君之實也兹者此也言如此而後可以為君也即臯陶與禹言九徳之事謀面者謀人之面貌也言非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而徒謀之面貌用以為大順于徳乃宅而任之如此則三宅之人豈復有賢者乎蘇氏曰事則向所謂常任也牧則向所謂常伯也準則向所謂準人也一篇之中所論宅俊者參差上初簮反下初宜反不齊然大要不出是三者其餘則皆小臣百執事也吳氏曰古者凡以善言語去聲人皆謂之教不必自上教下而後謂之教也林氏曰惟禹以籲俊為心故其臣亦以薦揚為務 陳氏大猷曰宅者居而安之之謂或才徳不稱或委任不篤皆非宅也 吕氏曰自臯陶以九徳告禹夏后蓋世守以為知人之法焉方夏之盛任三宅者如此及其衰也並至於曾無義民言所任者皆不義之人無一君子也兹乃云者此乃三宅之位非他位也猶無義民則他可知矣 新安陳氏曰公既歎知恤者鮮歴舉古之知恤者以告王夏后商湯文武皆知恤此者以次言之也無競維人人中之俊乃天生之以遺國家者九徳之行即臯陶謨亦行有九徳自寛栗至彊義之徳之見於躬行者也俊非徒才俊必有徳如所謂以克俊有徳臯陶亦曰九徳咸事俊乂在官未嘗岐俊與徳而二之 陳氏雅言曰有夏之君信能行此用賢之道不必國家之盛治為己足惟以賢俊之當籲為未至其事天之道至矣有夏之臣信能有此九徳之行故不徒致敬以尊其為君之名而且致告以叙其為君之實其事君之道得矣夏之君臣各盡其道此其立政之要也以上迪字與下迪知忱恂作對説吕氏謂周公之戒成王自綴衣虎賁之外其禮其辭與夏畧同然則以圖任三宅為人君之職者三代告君之常法也表親近之職使人君不敢輕者周公養源之精意也
  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後
  夏桀惡徳弗作往昔先王任用三宅而所任者乃惟暴徳之人故桀以喪亡無後吕氏曰非人才果異於往日也桀之惡徳弗作往日先王之任用而已往惟俊徳是任效見於有室大競桀惟暴徳是任效見於絶世無後信乎存亡在所任也
  亦越成湯陟丕釐音嫠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協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
  亦越者繼前之辭也耿光也湯自七十里升為天子典禮命討昭著於天下所謂陟丕釐工帝之光命也三宅謂居常伯常任準人之位者三俊謂有常伯常任準人之才者克即者言湯所用三宅實能就是位而不曠其職所稱三俊實能就是徳而不浮其名也三俊説者謂他日次補三宅者詳宅以位言俊以徳言意其儲養待用或如説者所云也惟思式法也湯於三宅三俊嚴思而丕法之故能盡其宅俊之用而宅者得以效其職俊者得以著其才賢智奮庸登于至治其在商邑用協于厥邑近者察之詳其情未易音異下同齊畿甸之協則純之至也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逺者及之難其徳未易徧觀法之同則大之至也至純至大治道無餘藴矣曰邑曰四方者各極其逺近而言耳陳氏大猷曰事事物物之理莫非天命之流行典禮刑賞則其大者湯升天位大理治上帝之明命謂大治天下使事物昭然各當於理即丕釐上帝之耿命也 吕民曰漢高儲參陵平勃於身後迄定再世之亂孔明儲琬偉允等於身後亦維持數十年況三伐為天下長慮固宜儲三俊以繼三宅也嚴惟丕式嚴思賢者惟大則效之然後能用宅俊所謂學於伊尹而後臣之其一證也未用宅俊之前知之者惟湯既用之後則夫人而信之 新安陳氏曰宅俊用而逺近孚蓋舉用當而人心服好人所好不拂人之性故也嚴惟丕式君大法乎賢也用丕式見徳下之人因之而大法乎君也湯用三宅而且儲三俊以供無窮之用上廣夏后之所未及而下為文武之所取法焉
  嗚呼其在受徳暋音敏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徳之人同于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音掩盡也甸萬姓
  羞刑進任刑戮者也庶習備諸衆醜者也言紂徳强暴又所與共國者惟羞刑暴徳之諸侯所與共政者惟庶習逸徳之臣下上帝敬致其罰乃使我周有此諸夏用商所受之命而庵甸萬姓焉甸者井牧其地什伍其民也王氏曰羞進也有崇尚之意桀紂所用非人皆本於身有惡徳故曰桀徳受徳者推本言之也 吕氏曰論夏商之興亡不出於任用得失之間立政之體統端在此矣 鄒氏季友曰井牧周禮小司徒井牧其田野註云井牧者春秋傳所謂井衍沃牧隰臯是也田制一夫百畝故百畝為夫九夫為井隰臯之地九夫為牧二牧而當一井以田有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二而當一也什伍周禮士師掌其民人之什伍又族師云五家為比十家為聫五人為伍十人為聫以受邦職以役國事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上聲
  三宅三俊文武克知灼見皆曰心者即所謂迪知忱恂而非謀面也三宅已授之位故曰克知三俊未任以事故曰灼見以是敬事上帝則天職修而上有所承以是立民長伯則體統立而下有所寄人君位天人之兩間而俯仰無怍者以是也夏之尊帝商之丕釐周之敬事其義一也長如王制所謂五國以為屬屬有長伯如王制所謂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是也吕氏曰論成湯文武皆以亦越發語蓋與上文相參也桀之時若不可為矣亦於成湯而遽如是焉紂之時若不可為矣亦於文武而遽如是焉治亂同機而異發聖狂同心而異念賢才同世而異用人君盍於此深省乎三宅共政者也知其心者猶未盡則不能無間惟文武真能知其心也三俊待用者也未與事遇則底藴不外見惟文武灼然見其心也知宅俊皆曰心者君臣相與萬化之源苟貌親口惠相期於肝膽之外則無其本矣 新安陳氏曰立民長伯當時宅俊或有出而封為長伯者歟諸侯入為王官王官出為諸侯古常有之
  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
  言文武立政三宅之官也任人常任也準夫準人也牧常伯也以職言故曰事
  虎賁綴衣趣此苟反馬小尹左石攜僕百司庶府
  此侍御之官也趣馬掌馬之官小尹小官之長攜僕攜持僕御之人百司若司裘司服庶府若内府大府之屬也鄒氏季友曰趣馬掌馬周禮校人掌王馬之政趣馬其屬也註云趣馬下士趣養馬者馬七十二匹立趣馬一人
  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此都邑之官也吕氏曰大都小伯者謂大都之伯小都之伯也大都言都不言伯小伯言伯不言都互見之也藝人者卜祝巫匠執技以事上者表臣百司表外也表對裹之詞上文百司蓋内百司若内府内司服之屬所謂裹臣也此百司蓋外百司若外府外司服之屬所謂表臣也太史者史官也尹伯者有司之長上聲如庖人内饔膳夫則是數尹之伯也鍾師尹鍾磬師尹磬大師司樂則是數尹之伯也凡所謂官吏莫不在内外百司之中至於特見其名者則皆有意焉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以扈衛親近而見音現下並同庶府以冗賤人所易忽而見藝人恐其或興淫巧機詐以蕩上心而見太史以奉諱惡公天下後世之是非而見尹伯以大小相維體統所係而見若大都小伯則分治郊畿不預百司之數者既條陳歴數音所文武之衆職而總結之曰庶常吉士庶衆也言在文武之廷無非常徳吉士也復齋董氏曰周官註大都公之采邑小都卿之采地是也古人立言之法有互文見意者如詩鉦人伐鼔之類是也 鄒氏季友曰禮記王制太史所掌執簡記奉諱惡註云諱先生名惡忌日若子卯
  司徒司馬司空亞旅
  此諸侯之官也司徒主邦教司馬主邦政司空主邦土餘見牧誓言諸侯之官莫不得人也諸侯之官獨舉此者以其名位通於天子歟問司徒司馬司空亞旅不知何故敘於太史尹伯庶常吉士之下吕氏以為諸侯之官未知是否朱子曰謂三官之副與其屬耳亞謂小司徒之屬旅即下士也見周禮序官
  夷微盧烝三亳阪音反
  此王官之監平聲於諸侯四夷者也微盧見音現下並同經亳見史三亳蒙為北亳穀熟為南亳偃師為西亳烝或以為衆或以為夷名阪未詳古者險危之地封疆之守或不以封而使王官治平聲之參錯於五服之間是之謂尹地志載王官所治非一此特舉其重者耳自諸侯三卿以降惟列官名而無他語承上庶常吉士之文以内見外也夫音扶上自王朝音潮内而都邑外而諸侯逺而夷狄莫不皆得人以為官使何其盛歟王氏曰此篇屢言三宅而先後之序不同者官使之際皆當致謹初無一定之先後也 陳氏曰伯舉其長亞旅舉其屬互相傋也以上詳言文武用人凡大小内外逺近皆各得其人也君子用心常久則為吉士小人用心不常則為凶人彰厥有常吉哉亦此意夷微盧烝四國也三亳商故地分而為三也如後世三楚三吳阪險之地皆立官以長之故曰尹言四國三亳與阪險之地皆有尹也文武以一人之聰明豈能周知内外逺近大小之臣哉三宅大臣人主所親擇其下小大之臣又各委之三宅高宗曰惟暨乃僚穆王亦曰慎簡乃僚皆然也 新安陳氏曰文武立政之本在用任人準夫牧三宅以作三宅之職事而已百司庶府以上此内百司所謂裹臣也表臣百司以下此外百司所謂表臣也以下之表臣見上為裏臣也文武時得人之盛如此推其本原由其知立政綱領所用三宅三宅得人故内外衆職皆得人也下文遂復以三宅參錯言之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文王惟能其三宅之心能者能之也知之至信之篤之謂故能立此常任常伯用能俊有徳也不言準人者因上章言文王用人而申克知三有宅心之説故略之也朱子曰文王惟克厥宅心人皆以宅心為處心非也即前面所説三有宅心耳若處心則云克宅厥心 西山真氏曰不曰克宅厥心而曰克厥宅心猶臯謨不曰慎修厥身而曰慎厥身修也新安陳氏曰以宅心為三宅之心與上文克知三有宅心合為一説 臨川吳氏曰惟能心其心故能於其官而能得其人也三克字皆謂文王能之 陳氏雅言曰天下之賢固莫難於獲其用尤莫難於盡其用用而不能盡猶未用也是以文王之於三宅謂之以克俊有徳者蓋才徳雖常事司牧人之所固有然所以能究其才徳之用者實由於文王之克厥宅心有以致之也克厥宅心者知之至信之篤文王之心與三宅之心脗合交契無毫髪彼此之間故能立此常事司牧人而其有才有徳莫不竭盡其藴無敢或隠其賢是豈徒常事司牧人之所自能哉皆以文王克之而後能也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
  庶言號令也庶獄獄訟也庶慎國之禁戒儲備也有司有職主者牧夫牧人也文王不敢下侵庶職惟於有司牧夫訓勑用命及違命者而已漢孔氏曰勞於求才逸於任賢
  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上言罔攸兼則猶知之特不兼其事耳至此罔敢知則若未嘗知有其事蓋信任之益專也上言庶言此不及者號令出於君有不容不知者故也吕氏曰不曰罔知于兹而曰罔敢知于兹者徒言罔知則是莊老之無為也惟言罔敢知然後見文王敬畏思不出位之意毫釐之辨學者宜精察之王氏曰君道以擇人為職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為天下用此君臣之分也新安陳氏曰文王用三宅得人則委任責成不復侵其職惟加重于有司之為牧夫者訓敕其用命與否而已牧夫即宅牧之屬上文只及常事司牧人而不及準人庶獄即準人之事也此篇論三宅有全言之者有舉其二者有舉其一者參錯及之耳 陳氏雅言曰庶言庶獄庶慎文王於三者一無所兼但於有司牧夫之用違則訓之而已有司牧夫即任庶言庶慎者也訓其用命則其事可以不問而自理訓其不用命則其事可以不嚴而自治文王豈屑屑焉於此三者而下侵於衆職哉拆有司者治之耳有司治庶獄庶言庶慎之事而吾則治有司之不治者焉於此三者固罔攸兼而於庶獄庶慎則又罔敢知焉罔攸兼者委任之至不敢以身與其事也罔敢知者敬忌之至不敢以心與其事也常人之任人或能不以身與其事而不能不以心慮其事文王則不然所當知者 得不知則特不兼之而已不當知之者不惟不兼并於罔敢與知焉此所以於庶言庶慎庶獄則言罔攸兼於罔敢知則止及於庶獄庶慎二者也蓋命令之奉行於有司者人君雖不得兼而樞機之發於一人者人君豈容有所不知哉論者以為聖人之道猶天然天無為而嵗功成者四時之佐五行之吏分其氣矣聖人無為而天下治者百官分治羣賢共理代其職也知天之所以為天則知文王之所以為文矣
  亦越武王率惟敉音米功不敢替厥義徳率惟謀從容徳以並受此丕丕基
  率循也敉功安夭下之功義徳義徳之人容徳容徳之人蓋義徳者有撥亂反正之才容徳者有休休樂善之量皆成徳之人也周公上文言武王率循文王之功而不敢替其所用義徳之人率循文王之謀而不敢違其容徳之士意如虢叔閎天散上聲宜生泰顛南宫括之徒所以輔成王業者文用之於前武任之於後故周公於君奭言五臣克昭文王受有殷命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祿正猶此敘文武用人而言並受此丕丕基也葵初王氏曰紂用暴徳逸徳之人正與此相反 新安陳氏曰蔡氏承上文之用三宅而言蓋不改父之臣之意此説出於夏氏真氏取之以其切於立政用人故也 臨川吳氏曰武王率循文王之功其於義徳之人用之而不敢替率循文王之謀其於容徳之人從之而不敢違蓋拯民危急必資剸裁之能詒謀宏逺必資寛大之度此武王述事繼志而不改父之臣故父子並受此大大之基業也
  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去聲
  我者指王而言若順也周公既迹文武基業之大歎息而言曰孺子今既為王矣繼此以往王其於立政立事準人牧夫之任當能明知其所順順者其心之安也孔子曰察其所安人焉音烟廋哉察其所順者知人之要也夫音扶既明知其所順果正而不他然後推心而大委任之使展布四體以為治相去聲助左音佐右所受之民和調均齊獄慎之事而又戒其勿以小人間之使得終始其治此任人之要也民而謂之受者言民者乃受之於天受之於祖宗非成王之所自有也吕氏曰申前告嗣天子王矣之意屢言深警之非前日委重視成比也物莫不有所順水順而下火順而上蓋有湮之而不下鬱之而不上者矣終非其所順也人豈無矯飾以勉為善者苟能灼知其所順則心之所安不得遁矣夏后宅人亦曰用丕訓徳訓順也知厥若又勿使異意者間之知人不可不盡任人不可不專竭兩端告之也一篇之間所謂王矣者蓋屢言而屢歎之深恐成王今猶不自知身當職分之大故警之不一而足也 陳氏大猷曰我者我其君君臣一體也 張氏曰王繼文武以立政可謂難矣而難之中自有簡易之道亦曰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而已知三宅之心即所以立政 復齋董氏曰孔氏以立政為大臣立事為小臣諸家皆以立政立事為一意而於準人牧夫則以為舉其二以包其一理所未安竊意從張氏之説則立政乃作書之本意立事乃任人之官庶於經意為兩得 葵初王氏曰提起立政二字最是下文商人周文王立政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在今後嗣王立政皆是提起作書之本意立政之要在於司牧準人 新安陳氏曰孔氏謂立政大臣立事小臣以事字為句非也惟張氏辨句讀甚合經㫖證以上下文上提三政而下列三宅甚協兼之繼自今立政立事凖人牧夫與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立政下列三宅則並有立事字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立政下不列三宅則並無立事字尤為顯證陳氏雅言曰克灼知厥若者此明於知人時則勿有間之此誠於任人始焉而非知之明則無以得賢才之用終焉而非任之誠則無以盡賢才之用成湯之克宅克即文武之克知灼見皆克知厥若之謂也成湯之嚴惟丕式文王之罔攸兼罔敢知皆時則勿有間之之意也周公前舉三事以為告此則欲其法三代之法以為政上言知人之要則舉三宅之名下言任人之要則舉三宅之職立政一篇之㫖萃於此矣
  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末終惟思也自一話一言之問我則終思成徳之美士以治我所受之民而不敢斯須忘也王氏曰一話言一事之始終一言一句而已 新安陣氏曰相受民牧之責也和庶獄凖之責也和庶所當慎之事事之責也三宅傋矣話言樞機之發也委任三宅欲勿以小人間之苟或一話言間㣲不終於專主君子則小人乘問入之矣此公戒王以委任三宅專一周宻之法也
  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
  前所言禹湯文武任人之事無非至美之言我聞之於人者已皆告孺子王矣文子文孫者成王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孫也成王之時法度彰禮樂著守成尚文故曰文誤失也有所兼有所知不付之有司而以己誤之也正猶康誥所謂正人與宫正酒正之正指當職者為言不以己誤庶獄庶慎惟當職之人是治之下文言其勿誤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即此意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音抽亦之兹乃俾乂
  自古及商人及我周文王於立政所以用三宅之道則克宅之者能得賢者以居其職也克由繹之者能紬繹用之而盡其才也既能宅其才以安其職又能繹其才以盡其用兹其所以能俾乂也歟陳氏曰繹如繹絲謂窮其端緒克宅任之當矣又維繹之詳其所行考其所就猶堯之詢事考言舜之明試考績也 吕氏曰由繹由其外而繹其中也由其言而繹其心由其才而繹其徳由其發舒於一時而繹其持久於嵗晏者繹之蓋不一端而足也克宅之則人與位相稱克由繹之則表與裹相符其審如是然後俾之為治既俾之為治則一委之其人矣 陳氏雅言曰三宅之官百官有司之長也擇之不審則以正為邪以不肖為賢固不足以得賢才之用用之不盡則禮貌之或衰意見之或殊亦何足以盡賢才之用故克宅之者以心相照此知人之明也克由繹者以心相與此待人之誠也始能明於知人終能誠於待人人雖欲自隠其可得乎是以謂之乃者言必如是而後有以得其心也謂之俾者言下之治由於上之使也立政一篇之㫖皆是言人君之用人當擇之於始善用之於終
  國則罔有立政用憸音䥫人不訓于徳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音邁去聲我國家自古為國無有立政用憸利小人者小人而謂之憸者形容其沾沾便平聲捷之狀也憸利小人不順于徳是無能光顯以在厥世王當繼今以往立政勿用憸利小人其惟用有常吉士使勉力以輔相我國家也吕氏曰君子陽類用則升其國於明昌小人陰類用則降其國於晻昧陰陽升降亦各從其類也張氏曰憸人者傾巧辯給之人詐足飾非言足拒諫悦其心則譽桀紂為堯舜失其意則誣伯夷為盗跖 陳氏大猷曰憸人矯飾以為徳然非其心之所順與丕訓厥若正相反 吕氏曰人主惟以别白君子小人為職國之興亡常必由之此篇反覆於君子小人之際有㫖哉文武有庶常吉士公復以其惟吉士望王召公之歌詩王多吉士亦至於再穆王命伯冏吉士猶在口也是則周家父祖所傳師保所訓子孫所守惟在吉士一代治體可識矣憸人者言士之反周之家法所嚴惡斥絶者也
  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始言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繼言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至是獨曰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蓋刑者天下之重事挈其重而獨舉之使成王尤知刑獄之可畏必専有司牧夫之任而不可以己誤之也吕氏曰始言庶言庶獄庶慎繼去其一止曰庶獄庶慎又去其一獨曰庶獄蓋挈其尤重獨舉之獄曷為其獨重也民命所繫亦國命所繫也導迎善氣祈天永命者獄也並告無辜無世在下者亦獄也宜周公獨言而獨戒之 蔡氏元度曰以庶獄庶慎對庶言則獄慎尤重故不及庶言以庶獄對庶慎則庶獄尤重故不及庶慎 唐孔氏曰言庶獄欲其重刑言有司牧夫欲其謹官人王氏曰獄者政之終牧者官之長政舉其終官舉其長則無不舉矣
  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武王之大烈
  詰治也治爾戎服兵器也陟升也禹迹禹服舊迹也方四方也海表四裔也言徳威所及無不服也覲見也耿光徳也大烈業也於文王稱徳於武王稱業各於其盛者稱之吕氏曰兵刑之大也故既言庶獄而繼以治兵之戒焉或曰周公之訓稽其所𡚁得無啓後世好大喜功之患乎曰周公詰兵之訓繼勿誤庶獄之後犴何干反野犬所以守獄獄之間尚恐一刑之誤況六師萬衆之命其敢不審而誤舉乎推勿誤庶獄之心而奉克詰戎兵之戒必非得已不已而輕用民命者也林氏曰呼文子文孫言守成以文終以詰爾戎兵則武不可弛 吕氏曰公非教王用兵恐其宴安而使之自强如易謙卦言利用侵伐亦是於謙抑之中有自强之意也是役也蓋奮張其氣而不使墮偷操握其衆而不使扞格摧壓其姦而不使覬覦保治之良圗也古人治兵乃所以弭兵後世銷兵乃所以召兵 陳氏大猷曰耿亦光也耿光光之著也 陳氏雅言曰治平無事之時乃禍患之所自起苟安於逸樂憚於自强則偷墮之氣由是而益勝扞格之衆由是而難化覬覦之姦繇是而或生豈所以匡王室而壯天威豈所以繼志迹事而承祖宗全付予有家之托者乎故周公之告成王使之治其戎服兵器以陟禹之迹而方行於天下使至于四海之外地之所至皆徳威之所至徳威之所至無敢有不服者夫如是文王之耿光能覲之使益顯武王之大烈能揚之使益著豈惟無愧於前王亦無負於前王矣前王可謂能紹前代之休後王可謂能繼前王之志述前王之事也周公以此告成王其推廣勿誤庶獄之㫖而并及於此此固非後世導其君以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者比也
  鳴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并周家後王而戒之也常人常徳之人也臯陶曰彰厥有常吉哉常人與吉士同實而異名者也吕氏曰常人之於國也蓋食之穀粟衣之布帛雖無異味異文而有生者常用而不可一日易也然每多重遲木訥不能與小慧新進者爭長於頰舌之間故世主惑於取捨而治亂分馬此周公所以嘅歎而深致意於卒章歟陳氏大猷曰理之常行而不可易者為常道行此常理而不易者為常人常言其體之不易吉言其用
  之休祥也言常人於兵刑之後以常人尤宜任此而謹之歟 新安陳氏曰庶常吉士文王用人家法也故上文言其惟吉士此又言克用常人常人常徳之人吉士吉徳之士未有常人而不吉吉士而不常者也
  周公若曰大史司寇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罰
  此周公因言慎罰而以蘇公敬獄之事告之太史使其并書以為後世司獄之式也蘇國名也左傳蘇忿生以温為司寇周公告太史以蘇忿生爲司寇用能敬其所由之獄培植基本以長我王國令於此跋法而有謹焉則能以輕重條列用其中罰而無過差之患矣孔氏自忿生為武王司宼封蘇國能用法敬汝所用之獄言主獄當求蘇公之比此法有所慎行必以其列用中 不輕不重蘇公所行太史掌六典有廢置官人之制故告之 陳氏大猷曰周公舉太史所記蘇公之事以告士蘇公能以法式而敬其所用之獄重民命以廷國命治獄者當以為法式而有謹焉列者前後相比猶今言列也以舊事為比而用其輕重之中者也立政以用人為本而兵刑乃政之大者故以此終焉 新安陳氏曰立政之綱領在三宅三宅中所重尤在準人之刑獄故既告王以勿誤庶獄末復命太史書蘇公敬獄事以示法焉蘇公所以為司宼在乎敬後人之法蘇公在乎慎能慎則能敬矣固為後之司獄者慮尤為後之君用人以司獄者慮能如蘇公者則用否則斥蓋以此終立政用人之意歟 陳氏雅言曰刑罰重事也民心天命之本實係於此周公作立政舉司宼蘇公敬獄之事以告太史使書以為歴代後世司獄之法謂昔武王之時蘇忿生以温為司宼小大之獄莫不由之而所由之獄莫不能敬故能重民命以延國命蓋民帝之有永乃天命之所由永也用刑之極功至是蔑以加矣後之典獄者於此取法而能謹焉則能用其中罸而無過差之患此無他蘇公之為司宼其道惟在乎敬後人之法蘇公其道惟在乎慎敬者慎之存於心慎者敬之見於事慎謹之心一敬畏之心也蘇公一念之敬可以通天人而無間可以垂百世而無愆用刑之法不可以復加於此雖舉以告太史而實以告之於王雖為後世之司獄者慮而實為後世用司獄者慮使後世之用司獄得蘇公其人而用之豈非所謂吉士常人者乎立政之道以任賢為本以庶獄為大故一篇之中凡五致意於獄而終結之以此云 董氏鼎曰周公復政成王而作立政以王政莫大於用人用人莫先於三宅三宅得人則百官皆得人而王政立矣公前日攝政猶可無言今歸政留洛心在王室豈容默乎此立政所以作也一篇之中宅事牧準其綱領也休兹知恤其血脈也自迪惟有夏至暴徳罔後言夏先后知恤乎此乃室大競休何如哉桀不知恤也故罔有後而成湯陟焉自亦越成湯至奄甸萬姓言商先王知恤乎此故用協用見徳休何如哉紂不知恤也故帝罸之而我周式商受命焉自亦越文王武王至並受丕基言文武時亦猶夏商先王之知恤也是以並受丕基式克至今日休也自孺子王矣以下至終篇拳拳以去憸人用常吉詰戎兵謹刑獄為王告蓋欲王以先王之知恤為法以夏商後王之不知恤為鑒忠愛之至至今可挹也周官
  成王訓迪百官史錄其言以周官名之亦訓體也今文無古文有 按此篇與今周禮不同如三公三孤周禮皆不載或謂公孤兼官無正職故不載然三公論去聲下同道經邦三孤貳公𢎞化非職乎職任之大無踰此矣或又謂師氏即太師保氏即太保然以師保之尊而反屬司徒之職亦無是理也又此言六年五服一朝音潮而周禮六服諸侯有一嵗一見音現下同者二嵗一見者三嵗一見者亦與此不合是故可疑然周禮非聖人不能作也意周公方條治平聲事之官而未及師保之職所謂未及者鄭重而未及言之也書未成而公亡其間法制未有施用故與此異而冬官亦缺要平聲之周禮首末未備周公未成之書也惜哉讀書者參互而考之則周公經制可得而論去聲問司徙司馬司空三公三少之官朱子曰漢自古文尚書出方有周官篇伏生口授二十五篇無周官故漢只置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而無周三公三少蓋未見古文尚書但見伏生書牧誓立政篇中所説司徒司馬司空而置也占者諸侯之國只置得司徒司馬司空三卿惟天子方得置三公三少六卿牧誓立政所說周家是時方為諸侯故不及三公三少及周官篇所説則周是時已得天下矣三公三少本以師道傳佐天子只是加官周公以太師兼冢宰召公以太保兼冢宰是以加官而兼宰相之職也後世官職益紊今遂以三公三少之官為階官不復有師保之任論道經邦之責矣然古者猶是文臣之有功徳重望者方得加師保之官以其有教輔天子之名也後世遂以諸子或武臣為之既是天子之子與武臣豈可任師保之責耶訛謬傳襲不復改正 陳氏經曰周官立政之效也二篇大率相為表裏周公作立政告成王王能推行之考此篇如撫萬邦征弗庭即詰戎兵行天下之意也立太師傳保以下即用三宅之意也戒有官以典常作師即克用常人之意也成王尊所聞行所知如此其高明光大宜哉 吕氏曰金縢成王初年之書也洛誥周公還政之書也無逸立政周公教戒成王之書也周官成王親政開物成務之書也合是數篇以觀成王可以見其文質焉可以見其昏明疑信之變焉可以見其講貫啟發之深焉可以見其知類通達離師傳而不反焉過此而有君陳乃周公既没之後又過此而有顧命乃其身將没之時成王進徳始終之序備矣周公格君始終之功著矣 新安陳氏曰周禮乃周公擬議未全未行之書周官則成王建置訓迪而已施行之書也今只當據周官以解周官其與周禮未脗合處姑略之可也又吕氏以作周官時為周公尚在此亦以亡書序及君陳挨排而意之耳未見其必然也深玩周官文意周公時不在矣此殆成王老於世故後之書也如以不學驕侈戒卿士可見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此書之本序也庭直也葛氏曰弗庭弗來庭者六服侯甸男采衛并畿内為六服也禹貢五服通畿内周制五服在王畿外也周禮又有九服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蕃與此不同宗周鎬京也董督也治官凡治事之官也言成王撫臨萬國巡狩侯甸四方征討不庭之國以安天下之民六服諸侯之君無不奉承周徳成王歸于鎬京督正治事之官外攘之功舉而益嚴内治之修也唐孔氏曰周制無萬國惟伐淮夷非四征也大言之耳吕氏曰天下大物也非綿力小才所能運量非薄物細故所能維持向也成王不出閨闥之孱主耳今撫萬邦至罔不承徳乾開坤闔秋殺春生四海皆随其運轉功成治定歸于宗周董正治官訓督裁正品式備具本末内外體統相承萬世皆入其維持不如是何以覲文王之耿光揚武王之大烈乎 新安陳氏曰巡侯甸即六服而畧言之也六服承徳即九服而以内五服并王畿言之也内五服九州内外五服九州外以内五服并畿内為六正與侯甸男邦采衛之辭合略外四服耳無不同也又按成王巡狩征討綏御之大力量如此可謂能以周公詰戎兵陟禹迹行天下至海表罔不服之言而真見之行事矣周公宗臣成王賢君葢兩得之 王氏充耘曰史臣記周之成王為萬邦之君盡撫綏之道侯甸之諸侯以時而來朝者則巡守其土而察其政治焉四方之諸侯其或有弗庭者則征伐其國而使畏愳焉或巡守而省之或征伐而討之皆以綏安億兆之民而已六服之羣辟無有一之不承順於徳者兆民既安羣辟承徳巡守征伐在外之事無不舉矣於是歸於鎬京國都以為端本澄源之計庶官者天子所與共治於内者也庶官莫大于三公而其亞為三孤又次為六卿而其下各有屬昔非無是官也有是官而綱紀之未定昔非無是職也有是職而體統之未明故立三公使論道而三孤則輔之於後命六卿使分職而其屬則任之於下如絲牽而繩聫如臂動而指隨以立一代之定制以承歴代之𢎞規庶事之官亦無有董之而不治正之而或紊者既治其外復詳其内傳所謂外攘之功舉而益嚴内治之修者如此 陳氏雅言曰史臣記成王之君天下也當功成治定之日而致謹於建官分職之命葢天下以一人為主致治以任官為要萬邦雖廣而承徳之心無不同外攘既舉而治官之政不敢後史臣將欲述成王訓迪之辭而先敘其本末如此所以著成王之善於為政也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治去聲
  若昔大道之世制治保邦于未亂未危之前即下文明王立政是也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倍薄亥反
  百揆無所不總者四岳總其方岳者州牧各總其州者侯伯次州牧而總諸侯者也百揆四岳總治于内州牧侯伯總治于外内外相承體統不紊故庶政惟和而萬國咸安夏商之時世變事繁觀其㑹通制其繁簡官數加倍亦能用治明王立政不惟其官之多惟其得人而已張氏震曰唐虞官百夏商倍之周又倍之事繁故官多然大體未嘗變也舜命九官至商列為八政至周合為六典大綱皆出於一所增特其屬耳 陳氏雅言曰唐虞之時稽古之制建官惟百有百揆四岳以總治於内有州牧侯伯以總治於外内外相承何其簡也而當時之庶政無不和萬國無不寧夏商之時建官之數視唐虞之制加倍因時制宜亦何簡也而當時之官亦能用以致乂惟百而治倍百而又治是果何道哉明王之立政不惟其官之多惟在於得人而已嘗考之唐虞之官所謂百者無非三徳六徳之賢曰俊曰乂之才夏商之官所謂倍者無非惟賢惟能之人即宅即俊之士此宜四代之官自其數而論則曰惟百曰官倍自其效而論則曰和寧曰用乂所以致是者有本也成王之言可謂深知歴代建官之道而得訓迪厥官之本者矣
  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逮徒耐反又湯亥大計二反
  逮及時是若順也成王祗勤于徳早夜若有所不及然蓋修徳者任官之本也張子曰仰惟前代時若即前所謂若昔大猷也 陳氏經曰仰前代唐虞夏商建官之意而時若之 林氏曰董正者立太師以下是也訓迪者凡我有官君子以下是也董正而後訓迪之也 新安陣氏曰王意謂今兆民綏六服承若已安已治然治亂在庶官當先幾而備之將言唐虞夏商周之建官故以此三言開端焉唐虞稽古至亦克用乂此唐虞夏商之建官所以致治保邦者也立政而官惟其人為政在人也訓官而先祗勤于徳取人以身也此成王仰若唐虞夏商而訓官以制治保邦者也
  立太師太傳太保兹惟三公論去聲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
  立始辭也三公非始於此立為周家定制則始於此也賈誼曰保者保其身體傅者傅之徳義師者道之教訓所謂三公也陰陽以氣言道者陰陽之理恒而不變者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是也論者講明之謂經者經綸之謂燮理者和調之也非經綸天下之大經參天地之化育者豈足以任此責故官不必備惟其人也陳氏雅言曰居非常之位者必任非常之責必求非常之才三公之設雖不始于此而三公之制則葢定於此所謂定其制也講明天人之道經綸乎邦國燮理乎陰陽所謂專其職也有其人則使之居是官非其人不若虛是職所謂難其人也嗚呼三公之官位尊責重如此是豈可以庶官百職事之才例任之哉
  失照反下同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孤特也三少雖三公之貳而非其屬官故曰孤天地以形言化者天地之用運而無迹者也易曰範圍天地之化是也𢎞者張而大之寅亮者敬而明之也公論道孤𢎞化公燮理陰陽孤寅亮天地公論於前孤弼於後公孤之分如此孔氏曰師天子所師傳傳相天子保保安天子孤卑於公尊於卿特置此三者副貳三公𢎞大道化 葉氏曰成王以周召為師保而太傳無聞周公没召公仍為保而不聞設師傳蓋難之也 陳氏傳良曰周召以師保為冢宰是卿兼三公也顧命自同召太保奭以下皆卿也是時召公為保兼冢宰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畢公為司馬皆是以三公兼之衛侯康叔為司宼毛公為司空審如是則三公多是六卿兼之但其人足以兼公則加其公之職位無其人則止為卿而已三公三孤皆無其人則闕焉而已而六卿自若也要之成周以三公三孤待非常之徳故曰官不必備惟其人 吕氏曰明則邦國幽則陰陽幽明之所以然所謂道也經綸之用藏於無迹和調之妙間不容聲何待於論論云者擬議以成其變化講明啟沃而精一之者也陰陽以氣言天地以形言燮理運之者也寅亮承之者也公孤之分於此著矣然弼子一人乃格君心之任獨於孤言之而公之職反不與焉何也論道經邦燮理陰陽未有不自君心者特成王尊三公之至若不敢以身煩之蓋曰斯人也乃造化之友非予一人之弼也 新安陳氏曰文王時太公已為太師武王時召公已為太保是三公非自成王始立也貳公𢎞化蓋貳公以𢎞大其論道經邦之化耳𢎞大道化以寅亮天地體用之謂也孔註當矣陳氏雅言曰公者無私之義孤者無朋之義太者尊無以加之辭少者位次於尊之辭此其立言之異也道與化陰陽與天地其辭若一其職實殊道者化之體化者道之用陰陽者氣也天地者形也化待道而後立天地待陰陽而後立公論道孤𢎞化公燮理陰陽孤寅亮天地論道者𢎞化之本也燮理者寅亮之本也公濬其源孤導其流公正其本孤治其末公提其綱孤張其目公孤之職雖異而實同雖同而實異者如此然於三公則曰官不必備於三孤則曰弼予一人豈三公無與於格心之論而三孤可不擇人以居之乎無他公孤之職比他官尤重而三公之職比他官為尤重曰官不必備者以間世之才非天下所常有不可同於他官也曰弼予一人者以致君之功雖臣職所當盡君不可累于三公也公孤輕重之分豈不於此益可見乎
  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
  冢大宰治也天官卿治官之長上聲是為冢宰内統百官外均四海蓋天子之相去聲也百官異職管攝使歸于一是之謂統四海異宜調劑使得其平是之謂均鄭氏曰山頂曰冢 吕氏曰三公三孤天子所謂調精祲之原而無所治者也統萬事而分治之則六卿之職六卿者萬事之綱也冢宰管攝百官非官官而控制之自百而歸六自六而歸一所操至簡也所調劑者非人人而稱量之也大與之為大小與之為小所居至易也明乎簡易之道相業無餘藴矣 復齋董氏曰周禮太宰掌建邦之六典一曰治典二曰教典三曰禮典四曰政典五曰刑典六曰事典六典太宰兼掌此言掌邦治者教禮政刑之屬莫非治也新安陳氏曰冢宰雖與五卿並立而各為一卿實總統乎五卿所掌雖邦治必教禮兵刑士之並舉其職而後可以治歟 陳氏雅言曰此六官之長綱在網中也冢宰與六卿雖分掌一職而其官則尊於衆卿故以冢言六卿之事雖各列一職而冢宰得以兼之故以宰言此董正其官也統百官者即亮采之謂均四海者即惠疇之謂百官異職而能統之則有倫有要有綱有紀咸得其序矣四海異宜而能均之則或逺或近或多或寡咸得其正矣此訓迪其職也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
  擾馴也地官卿主國教化敷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五者之教以馴擾兆民之不順者而使之順也唐虞司徒之官固已職掌如此陳氏大猷曰徒衆也主民衆故稱司徒 吕氏曰擾者馴習而熟之拊摩而入之畜養而寛之之謂張氏曰擾猶擾龍之擾馴習而安之也 新安陳氏曰擾者順其自然而導之即舜典在寛之意
  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
  春官卿主邦禮治天神地祗人鬼之事和上下尊卑等列春官於四時之序為長上聲故其官謂之宗伯成周合樂於禮官謂之和者蓋以樂而言也孔氏曰春官卿治天神地祗人鬼之事及國之吉凶軍賓嘉五禮禮所以辨上下定民志上下辨民志定則和矣和有樂之意耳 吕氏曰治理也壇坎昭穆之等聘享射御之節貫本末而等文質所謂禮也神人所以治上下所以和者也一失其禮則僭亂諂妄而瀆乎神陵犯乖爭而悖乎人上下皆失其分安得而和乎 新安陳氏曰秩宗典天地神祗人鬼之三禮此之治神人蓋以神包祗即三禮也
  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
  夏官卿主戎馬之事掌國征伐統御六軍平治邦國平謂强不得陵弱衆不得暴寡而人皆得其平也軍政莫急於馬故以司馬名官何莫非政獨戎政謂之政者用以征伐而正彼之不正王政之大者也吕氏曰自夏命𦙍侯掌六師舉政典以誓則邦政掌於司馬舊矣國之大事何莫非政獨戎政謂之政何也天下無事寓兵於農然後賦役百為始有所施是固政之所從出也天下有事舉兵討亂邦之存亡安危係焉其為政之大固不待論矣此戎政所以獨謂之政也統六師而謂之平邦國則王者用師之本㫖特欲平邦國之不平者耳
  司寇掌邦禁詰姦慝音忒刑暴亂
  秋官卿主寇賊法禁羣行攻劫曰寇詰姦慝刑强暴作亂者掌刑不曰刑而曰禁者禁於未然也吕氏曰姦慝隠而難知故謂之詰推鞫窮詰而求其情也暴亂顯而易見直刑之而已陳氏大猷曰詰而後刑刑者必詰互文也 陳氏經曰刑曰邦禁此初設刑美意禁民使不為惡而非以虐民也虞禮樂分二官周始為一虞以士兼兵周分為二帝世詳於化而畧於政王世詳於政而略於化世道升降之異也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
  冬官卿主國空土以居士農工商四民順天時以興地利按周禮冬官則記考工之事與此不同蓋本闕冬官漢儒以考工記當之也陳氏大猷曰為治莫先於教化故冢宰之後司徒次之教化莫先於禮樂故宗伯次之教之和之而猶有不率者則大者加以甲兵小者加以刑罰不得已也故司馬司寇次之暴亂去而後民得安居故以司空之居民終焉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音唱九牧阜成兆民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官以倡九州之牧自内達之於外政治明教化洽兆民之衆莫不阜厚而化成也按周禮每卿六十屬六卿三百六十屬也吕氏曰冢宰相天子統百官則司徒以下無非冢宰所統乃均列一職而併數之為六者綱在網中也乾坤之與六子並列於八方冢宰之與五卿並列於六職也吕氏曰冢宰列於六卿綱固在網之中而首非處身之外也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自内而達之外九牧各率其州之諸侯以應六卿之令自外而承乎内内倡外應周浹太和此成周治天下之體統也 新安陳氏曰成周以六卿倡九牧亦猶唐虞以揆岳統牧伯故阜成之效不減和寧泰和在唐虞成周豈非以治天下之綱紀立而體統定歟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五服侯甸男采衛也六年一朝會京師十二年王一巡狩時巡者猶舜之四仲巡狩也考制度者猶舜之恊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等事也諸侯各朝方岳者猶舜之肆覲東后也大明黜陟者猶舜之黜陟幽明也疏數音疎朔異時繁簡異制帝王之治因時損益者可見矣吕氏曰六卿倡九牧既立為治之綱矣繼以朝覲巡守之制所以振其綱也卿牧倡和固有體統然多歴年嵗非時有以振之豈無壅滞而不達乎六年一朝所以達其壅也豈無廢壤而不修乎又六年王時巡至大明黜陟所以脩其廢也諸侯既親承徳意於天子天子復親考制度於諸侯禮樂刑政斯四達而不悖矣是制也嘗一見於虞書後千餘年復出於此驗其疏數而世之升降事之繁簡兵衛之多寡用度之豐約與夫成王觀會通以行其典禮者皆可得而推矣 張氏曰周禮行人之職曰侯服嵗一見其貢祀物甸服二嵗一見其貢嬪物男服三嵗一見其貢器物采服四嵗一見其貢服物衛服五嵗一見其貢材物要服六嵗一見其貢貨物是六年六服各一朝也今止言五服者要服不必其來周官又云十有二年王巡狩殷國是五服已更兩朝矣王氏曰每一嵗一服入見後即有五年休息又六年五服兩朝然後王一巡狩也 林氏曰大明黜陟即王制所謂不敬者君削以地不孝者君黜以爵有功徳於民者加地進律是也此皆斟酌舜事行之舜五載一巡狩此十二年何也文中子曰舜一嵗而巡四岳兵衛少而徴求寡也以是觀之則周時兵衛日多徴求日衆故不能五年而以十二年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
  建官之體統前章既訓迪之矣此則居守官職者在曰凡有官君子者合尊卑大小而同訓之也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謂言敬汝所主之職謹汝所出之令令出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也以天下之公理滅一己之私情則令行而民莫不敬信懷服矣陳氏經曰令未出而致謹可也既出則有行無反矣不謹於未令之先必反於既令之後何以示信乎 吕氏曰戒以審令於未出之前令出則惟行而不可反矣令之大者固出於君百司庶府自下教條於其屬亦令也 王氏曰令出而反民輕上而不信令矣然必謹出令不至於反 蘇氏曰此教以謹令非欲其遂非也 新安陳氏曰民之從違視公私之消長滅私者純乎天理而私欲淨盡之謂欲民之允懷非以公盡滅其私者不可允懷誠服之謂也滅字允字皆須勘破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莅事惟煩學古學前代之法也制裁度也迷錯繆也典常當代之法也周家典常皆文武周公之所講畫至精至備凡莅官者謹師之而已不可喋喋利口更改而紛亂之也積疑不決必敗其謀怠惰忽畧必荒其政人而不學其猶正牆面而立必無所見而舉錯煩擾也蘇氏曰鄭子産鑄刑書晉叔向譏之曰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其言蓋取諸此先王人法並任而任人為多故律設大法而已其輕重之詳則付之人臨事而議以制其出入故刑簡而政清自唐以前治罪科條止於今律令而已人之所犯日變無窮而律令有限以有限治無窮不聞有所闕豈非人法兼行吏猶得臨事而議乎今律令之外科條數萬而不足於用有司請立新法者日益不已嗚呼任法之𡚁一至於此哉王氏炎曰議事以古義裁之故曰以制 吕氏曰議事斷之以制制即前日所學之成法也 陳氏大猷曰事有施於古而不宜於今施於今而不合於古者皆非典常典常者理之通古今常行而不可易者也爾當以之為師法 吕氏曰有疑則辨可否立決蓄而不辨一前一却謀所以不成也怠失之不及忽失之過荒其政均也既歴數莅官之疾復勉以學之不可已學者應事以理雖萬變而不窮不學者應事以才不通於理觸事面牆始猶以才力營之事漸多則不勝其煩矣 新安陳氏曰成王訓官以學勉之以不學戒之學古而後入官則謀事必能以古制栽酌之而政不迷矣然世亦有好古而至於好異者如王荆公是已故又欲其以典常之理為師也不學則於理不明惟見其煩擾而已學不學之得失相去如此成王此言真萬世有官君子之龜鑑也 陳氏雅言曰前代之法者堯舜禹湯之所垂訓其法固善然有宜於古而不宜於今者故學之於入官之先而議之於制事之際則事得其宜而無或有迷謬矣當代之法者文武周公之所講畫其法亦善是皆宜於今而不戾於古者故為典常而不可易爾當謹師而不可亂則事皆有所守而不至或徑改矣為政之道二者兼盡豈復有餘藴乎
  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此下申戒卿士也王氏曰功以智崇業以仁廣斷以勇克此三者天下之達道也吕氏曰功者業之成也業者功之積也崇其功者存乎志廣其業者存乎勤勤由志而生志待勤而遂雖有二者當幾而不能果斷則志與勤虚用而終蹈後艱矣陳氏大猷曰事之所成為功職之所務為業如士業於學學問思辨皆學業至於道允徳備則學之功成矣農業於田播耨耘耔皆農業至收穫有秋則農功成矣功之高卑由立志之高下欲功之高立志固貴乎高然必勤以廣業則職業日勉日高其基立而其成高也否則事業以怠惰而狹小如築臺然安有基狹而臺高者雖有此志終不遂矣林氏曰猛虎之猶豫不若蠭蠆之致螫賁育之狐疑不若童子之必至所以貴於果斷也志非果斷則不立勤非果斷則易倦 新安陳氏曰功崇至後艱四句乃申言上文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之意而加警䇿耳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怠忽荒政之反也惟克果斷乃罔後艱蓄疑敗謀之反也 陳氏雅言曰功以志崇柔懦而無志則功無自而崇矣業以勤廣若怠惰而不勤則業無自而廣矣然所以崇功廣業之道又在於當幾而能果斷然後無後艱之患矣
  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祿不與侈期而侈自至故居是位當知所以恭饗是祿當知所以儉然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當有實得於己不可從事於偽作徳則中外惟一故心逸而日休休焉作偽則揜音掩䕶不暇故心勞而日著其拙矣或曰期待也位所以崇徳非期於為驕祿所以報功非期於為侈亦通吕氏曰天下之至逸而無憂者莫如徳天下之至勞而無益者莫如偽 陳氏經曰制驕莫如恭制侈莫如儉實有得於恭儉則為徳以聲音笑貌為之則偽矣恭儉出於徳者逸而休恭儉出於偽者勞而拙
  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居寵盛則思危辱當無所不致其祗畏苟不知祗畏則入於可畏之中矣後之患失者與思危相似然思危者以寵利為憂患失者以寵利為樂所存大不同也新安陳氏曰居寵之寵即指禄位言利禄與危辱為隣甚可畏也思其危則畏懼不暇何敢驕侈乎
  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音芒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賢有徳者也能有才者也王氏曰道二義利而已推賢讓能所以為義大臣出於義則莫不出於義此庶官所以不爭而和蔽賢害能所以為利大臣出於利則莫不出於利此庶官所以爭而不和庶官不和則政必雜亂而不理矣稱亦舉也所舉之人能修其官是亦爾之所能舉非其人是亦爾不勝任古者大臣以人事君其責如此陳氏經曰人能推讓樂善故也不能推讓忌嫉故也九官相讓衆賢和朝范宣子讓其下皆讓安有不和者我忌嫉人人必忌嫉我交相忌嫉何有於和 董氏鼎曰因所稱舉之賢否益足以見我之賢否則推人之賢乃我之賢也讓人之能乃我之能也為人臣者以是觀之必無妬賢嫉能之事賢者有所勸而不肖者亦可以自警矣 新安陳氏曰以上成王盡一以教戒卿士言言精當脱佶屈聱牙而得此猶芻豢之悦口云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音亦
  三事即立政三事也亂治也篇終歎息上自三事下至大夫而申戒勅之也其不及公孤者公孤徳尊位隆非有待於戒勅也吕氏曰訓戒既終復提要總告之各敬爾官以治爾政即前所謂欽乃攸司也統而言之惟在於輔君以永安民耳陳氏大猷曰前言阜成兆民指當時言此言永康兆民期於永久也 董氏鼎曰唐虞建官庶政和萬國寧我周建官庶政之和亦若是則我周萬邦之寧者其有厭斁乎此成王歸於宗周不暇他及而汲汲於董正治官以國家紀綱所係根本所關至不輕也陳氏雅言曰成王訓迪厥官之末發為嗟嘆之辭呼三事大夫而告之蓋總上文六卿百執事之人而
  申戒勅之也蓋謂爾之所有官也不可以不敬爾之所有政也不可以不治敬則無怠忽慢易之失治則無瘝曠廢弛之憂則為能佑乃之辟以永康兆民矣蓋天下之民其數有兆饑者欲食寒者欲衣勞困者欲求休息而永康者尤未易也所以任永康之責者在於君所以分永康之任者在於臣官雖有不同政雖有或異然所以佐佑乃辟永康兆民者則無或殊也兆民之衆而果能使之永底于康則萬邦之廣親附愛戴者豈復有厭斁之心乎此以安民無窮之效期之也成王於此期之至訓之切而歎之深兹善於命官者歟
  君陳
  君陳臣名唐孔氏曰周公遷殷頑民於下都周公親自監之周公既没成王命君陳代周公此其策命之詞史録其書以君陳名篇今文無古文有夏氏曰必封國為君故稱君 李氏曰亦猶君奭君牙稱君貴之也 鄭氏註中庸云君陳周公子 葵初王氏曰觀篇中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與畢命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語意畧同不見君陳為周公之子使是其子則當如微子之命云殷王元子乃祖成湯康誥云朕其弟酒誥云乃穆考文王蔡仲之命云率乃祖文王之彞訓無若爾考之違玉命此書中命體大抵然也今不曰爾考周公而但與畢命同稱周公若言他人耳周公以王叔父有大勲勞於天下安有命其子以繼父職獨無一語及父子相繼以寵之乎 吕氏曰此篇戒勅之詞與畢命輕重不類見君陳蓋新進者也 李氏舜臣曰周公化商民已無不盡繼其後者不必創為新政以駭之惟一循周公軌轍可也故王命君陳三舉周公之訓無忿嫉無求備有忍從容則東郊之民耳目不駭常如周公之在其左右安静帖息可尊上也此命君陳之大指也宜康王曰惟君陳克和厥中
  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東郊敬哉
  言君陳有令徳事親孝事上恭惟其孝友于家是以能有政於邦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陳氏曰天子之國五十里為近郊自王城言之則下都乃東郊之地故君陳畢命皆指下都為東郊吕氏曰令徳即孝恭也令者所以形容孝恭之粹美孝恭者所以指其徳之實也 西山真氏曰惟孝者必反不友于兄弟則戚其親之心非孝矣詩曰兄弟既翕和樂且湛子曰父母其順矣乎必兄弟和而後父母順友之關於孝蓋如此 陳氏曰商民難化由於民彝泯亂王屬之孝友之君陳所以正其本又曰王化頑民不求威猛剛克之臣而屬之孝恭孝友之君陳仁哉 新安陳氏曰治洛化商民為重故君陳畢命皆曰尹兹東郊保釐東郊其任一也孝恭之恭其徳性本敬也敬哉之敬勉其加敬也
  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徳往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
  周公之在東郊有師之尊有保之親師教之保安之民懷其徳君陳之往但當謹其所司率循其常勉明周公之舊訓則民其治矣蓋周公既殁民方思慕周公之訓君陳能發明而光大之固宜其翕然聽順也吕氏曰民深懷周公之徳苟君陳一事少異於公之初一法少變於公之舊則觀聽疑駭民不可得而治矣 新安陳氏曰化商之要莫大於法周公爾今所司即周公之舊所司也周公之訓即公舊日所以師保萬民者也繼公所司之職以化公所化之民豈可少異於公之訓乎曰慎曰懋上文所謂敬哉者莫大於是 陳氏雅言曰遷殷頑民於洛周公實師保之謂之師則所以教之者至矣謂之保則所以養之者至矣周公教養斯民之至故民懷慕周公之徳今周公往矣命君陳往繼周公之任尹正東郊之民所居之職前日周公之職也所理之民前日周公之民也繼周公之職治周公之民其道豈在他求哉亦惟率循其常法勉明周公之訓而已蓋周公舊訓即所謂常法也周公既没民之思慕惟在於周公君陳為治政之取法者亦惟在於周公我既能以周公之道待彼彼亦安得不以周公之道待我哉此民懷其徳與惟民其乂雖有叙已往期方來之不同然其為效則一而已
  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
  吕氏曰成王既勉君陳昭周公之訓復舉周公精微之訓以告之至治馨香以下四語所謂周公之訓也既言此而揭之以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則是四言為周公之訓明矣物之精華固無二體然形質止而氣臭升止者有方升者無間去聲則馨香者精華之上升者也至治之極馨香發聞感格神明不疾而速凡昭薦黍稷之苾芬是豈黍稷之馨哉所以苾芬者實明徳之馨也至治舉其成明徳循其本非有二馨香也周公之訓固為精微而舉以告君陳尤當去聲其可自殷頑民言之欲其感格非可刑驅而勢迫所謂洞達無間者蓋當深省悉井反也自周公法度言之典章雖具苟無前人之徳則索昔各反然萎苶乃結反徒為陳迹也故勉之以用是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焉是訓也至精至微非日新不已深致敬篤之功孰能與去聲於斯陳氏大猷曰治本無馨香然善治之極則曰至治馨香協氣休聞之所發越猶馨香之旁達而可愛也惡政之極則曰刑發聞惟腥醜聲穢徳之彰聞猶腥臭之旁達而可惡也故善譽謂之流芳惡聲謂之遺臭神聰明不可欺故曰神明 林氏曰徳之昭明發為至治至治之馨香即明徳之馨香合而為一者也使但黍稷之苾芬可以為馨香則隨之粢盛豐備虞之享祀豐潔亦可以感神明矣王意謂徳之馨香尚能感神豈不能感化商民哉式時猷訓孜孜無逸豫上文所謂懋昭周公之訓者即此是也陳氏經曰至治之馨香非以黍稷以明徳也有其徳有其物則假物以薦徳之馨非專在物也有其物
  無其徳則物徒物耳論馨香之效至於感神明極所以馨香之本又根諸明徳有是徳則有是治有是治則有是馨香有是馨香則有是感應 董氏鼎曰益贊禹曰惟徳動天至諴感神周公化商之訓曰明徳惟馨感於神明幽逺難通莫天與神若猶可以徳感動況苖民商民乎周公與益之言其意一也 陳氏雅言曰周公之訓惟在於明徳法公之訓惟在於篤敬能明其徳則治無不至能篤於敬則徳無不明明徳者致治之本篤敬者明徳之功至治之極雖神明之難感者猶且感之況殷之頑民乎即所謂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者也
  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
  未見聖如不能得見既見聖亦不能由聖人情皆然君陳親見周公故特甲戒以此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上之風必偃君陳克由周公之訓則商民亦由君陳之訓矣陳氏大猷曰戒哉戒其勿如凡人也 董氏鼎曰秉彞好徳誰無是心故未見聖若不克見者凡人皆然而志氣昏惰不能自彊者又多見聖而亦不克由聖也孔門弟子朝夕遊從尚有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之嘆況他人乎然學者不得為聖人特一身之病耳君陳繼周公之後撫周公之民而不能用周公之化殷頑苟有不服豈不大為國家之病乎又爾所當戒也風之動物也妙於無迹草之從風也亦不知其然而然所謂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者誠在君陳自求之周公而已 陳氏雅言曰凡人之情未見聖則惟恐不能見聖者秉彞好徳之良心也既見聖則又不能由聖者氣禀物欲之所蔽也君陳親見周公之聖往繼周公之任其可不以常人徒然慕聖人之情為戒哉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此喻夫徳化之速猶易所謂神而化之者君陳能式時周公之訓不至如常人之不克由聖則民將待周公者待我風行草偃之速有不足以喻其從化之易矣此申言上文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之意而反其辭以戒之喻其效以勉之
  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
  師衆虞度達各反也言圖謀其政無小無大莫或不致其難有所當廢有所當興必出入反覆與衆共虞度之衆論既同則又紬音抽繹而深思之而後行也蓋出入自爾師虞者所以合乎人之同庶言同則繹者所以斷都玩反於己之獨孟子曰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庶言同則繹之謂也陳氏大猷曰周公之訓所不可易至於政則謹始和中由俗而革或當廢或當興必出謀之國人入謀之左右 吕氏曰廢興者非更革周公之法蓋政事舉棤之間斟酌權量以求其當而已 陳氏雅言曰事有當廢事有當興即所圖謀之政也虞之於人繹之於己即能致其艱者矣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言切於事謂之謀言合於道謂之猷道與事非二也各舉其甚者言之良以徳言顯以名言或曰成王舉君陳前日已陳之善而歎息以美之也 葛氏曰成王殆失斯言矣欲其臣善則稱君人臣之細行也然君既有是心至於有過則將使誰執哉禹聞善言則拜湯改過不吝端不為此言矣嗚呼此其所以為成王歟陳氏大猷曰臣人猶言人臣 王氏炎曰良言其善顯言其善之昭著也 吕氏曰此王舉君陳前日之善也君陳平昔謀猷入告及既施行則澹然不有前日尚忘己之善而皆歸之於君今日豈忘人之善而欲出於己乎 西山真氏曰善則稱君含美從王此義乃人臣自處者所當知若君以是語其臣則不可也漢高祖稱季斯善則稱君而王衛尉深非之衞尉之名不著然其言足為萬世法吕氏説亦回䕶之辭耳 新安陳氏曰此承上文謂謀於衆審於己而有嘉謀猷則入告爾后於内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非特善則稱君之義當然以善言上聞而君不我違使得行之於外非有徳之君不能若此此乃人臣宣上徳意以明示於衆也成王非欲臣之譽已蓋欲君陳審謀猷以見之設施庶幾君蒙其歸美而臣遂其良顯耳又按成王此言前此聖帝明王未有是也葛真之疑亦未為過蓋恐啟導諛之漸也
  王曰君陳爾惟𢎞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寛而有制從七恭反容以和
  此篇言周公訓者三曰懋昭曰式時至此則𢎞周公之丕訓欲其益張而大之也君陳何至依勢以為威倚法以侵削者然勢我所有也法我所用也喜怒予奪毫髮不於人而於己是私意也非公理也安能不作威以削乎君陳之世當寛和之時也然寛不可一於寛必寛而有其制和不可一於和必從容以和之而後可以和厥中也吕氏曰周公之訓大矣猶欲𢎞之者繼前人之政苟止以持循因襲為心其所成必降前人數等惟舊然開拓期以光大前業然後僅能不替蓋造始之於繼成其力量不同也和中之時大體固當寛苟無制則流蕩放肆安能從容以和乎馴擾調娛於品制之中游息化養於範圍之内斯其所以和也又曰寛而有制從容以和此最難常人欲為防閑則多失之迫切無和氣此雖寛而有制雖有制而能和 孔氏曰無倚法制以行刻削之政 夏氏曰上文言周公之訓不可不遵然未言今日治商民當如何故此及之無依勢至以和此言商民不犯法者待之當如此其下則言不幸入於法者待之當如此姦宄敗亂又非此比故三細不宥 陳氏雅言曰成王於此非以周公之訓為未𢎞蓋持循繼守之道非奮迅作興其力則必今日之治有未至而視前日之成為有歉故以𢎞周公丕訓為言勢我所有不可依之以至于作威法我所用不可倚之以至於以削苟毫髪之不得平即為非所當用此戒之以所當慮之事也寛固得衆然不可失於縱而必行之有制和固為貴然不可失於流而必出於從容苟毫髮之或過於中即為陷于一偏此勉之以所當為之則也上文告以廢興恐君陳易於變易故此復戒之以𢎞周公丕訓君陳之政以寛和為主故下文皆反覆言寛和之意作威以削此寛和之反也
  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辟字並音僻
  上章成王慮君陳之徇已此則慮君陳之徇君也言殷民之在刑辟者不可徇君以為生殺惟當審其輕重之中也陳氏經曰君之喜怒無常情法之輕重有常理不徇君而徇理之中可也君言苟是從君可也非從君乃從理也君言苟未是則從理可也從理乃所以從君也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訓辟以止辟乃辟
  其有不順于汝之政不化于汝之訓刑之可也然刑期無刑刑而可以止刑者乃刑之此終上章之辟
  女九反于姦宄音舉敗常亂俗三細不宥
  狃習也常典常也俗風俗也狃于姦宄與夫音扶毁敗典常壞亂風俗人犯此三者雖小罪亦不可宥以其所關者大也此終上章之宥
  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
  無忿疾人之所未化無求備人之所不能陳氏曰頑不率教者不可忿疾之率教者則當奬拔之然不可以求備下文分言之必有忍至徳乃大即無忿疾于頑之意簡厥脩至率其或不良即無求備之意
  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
  孔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必有所忍而後能有所濟然此猶有堅制力蓄之意若𢎞裕寛綽恢恢乎有餘地者斯乃徳之大也忍言事容言徳各以深淺言也林氏曰忍者勉强而行人與已猶二容者自然而然人已渾乎為一矣自有忍而充於有容則忍之迹泯而廣大之徳成矣又曰句踐于吳太王于狄忍也使其不忍則趣亡矣其何以濟湯之于葛文王于昆夷容也包之度内若天地然孰得而測度之非徳之大而何 侯氏曰無忿疾於頑有忍者也無求備于一夫有容者也 陳氏傳良曰習忍可以得濟
  簡厥脩亦簡其或不脩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王氏曰脩謂其職業良謂其行胡孟反下同義職業有脩與不脩當簡而别必列反之則人勸功進行義之良者以率其不良則人勵行林氏曰殷民雖染紂之惡然亦已薰陶於周公之訓故有脩者亦有不脩者有良者亦有不艮者以其或已化或未化故也 陳氏大猷曰脩者方脩于善良者已進於善 夏氏曰脩者簡别之不使與不修者混不修者亦簡别之不使與修者雜既簡别之如此然後於中選其能自修而至於為良善者進用之則不良者知所愧慕亦必修飾而至於良善是進其良所以率其不良者也 新安陳氏曰修不修皆可簡别故不修者亦以簡言惟良者可進用故不良者以率言此其立言所以不同也
  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徳時乃罔不變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于永世
  言斯民之生其性本厚而所以澆堅堯反薄者以誘於習俗而為物所遷耳然厚者既可遷而薄則薄者豈不可反而厚乎反薄歸厚特非聲音笑貌之所能為爾民之于上固不從其令而從其好大學言其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亦此意也敬典者敬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常道也在徳者得其典常之道而著之於身也蓋知敬典而不知在徳則典與我猶二也惟敬典而在徳焉則所敬之典無非實有諸己實之感人捷於桴鼔所以時乃罔不變而信升於大猷也如是則君受其福臣成其美而有令名於永世矣孔氏曰民不從所令而從所好在上者不可不慎所好 夏氏曰向之厚者雖化而為薄而其本厚者未嘗不存爾能敬典在徳以化之民無不變薄為厚而躋於大道者 吕氏曰化之博福之厚名之長所以致之不出於敬典在徳而已東郊之命君陳始以令徳孝恭得之成王終以敬典在徳勉之取之以實期之以實始終一實也 張氏曰觀康誥所言商民父子兄弟之倫如此風俗之薄可知君陳欲藥其病惟敬典在徳而已人君不言福風俗淳厚偕之大道此人君之福也 鄭氏景望曰時乃罔不變允升于大猷成王自謂膺受多福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康王亦自謂膺受多福成康言福皆以商民之化為説然其民俗趨化非人君受福之實乎天保報上受福之詩也其詩曰羣黎百姓徧為爾徳詩之意即成康之意 陳氏經曰民變其舊俗而後進於大道允升大猷則化頑成仁反薄歸厚矣 新安陳氏曰敬典在徳是能謹其所好時罔不變是即從厥攸好也商民未化原於昧天敘之典惟敬天敘之典可以化之敬典在徳以化民惟令徳孝友之君陳能之君陳厚於天敘之典久矣成王即其所素履以勉之也其成和中之化也亦宜蓋徳者化商民之本敬者又以徳化商民之本始曰命汝尹兹東郊敬哉終曰爾克敬典在徳始終一敬而徳有諸已矣徳有諸己而商民可化矣一篇綱頜中之綱領捨敬吾何以觀之哉陳氏雅言曰民生厚即升于大猷可知蓋所謂猷者其本厚之理也違命從好即乃罔不變而可見蓋所以變其從好之實也民之厚雖遷而薄而其厚者亦未嘗不存己之典能敬而有得而其所得者又即其本厚且敬典在徳則上之好無不謹矣升于大猷則下之典無不謹矣以康誥觀之殷民之病在於不能敬典故必求敬典之人而道之莫令徳孝友之君陳若也成王此言蓋因其素履者勉之
  顧命
  顧還視也成王將崩命羣臣立康王史序其事為篇謂之顧命者鄭𤣥云回首曰顧臨死回顧而發命也今文古文皆有 吕氏曰成王經三監平聲之變王室幾平聲摇故此正其終始特詳焉顧命成王所以正其終康王之誥康王所以正其始吕氏曰天子天下之共主也成王力疾臨廟朝而命之二公受遺率諸侯而輔之所以公天位而嚴大寳也世稱漢武帝拔霍光於宿衛託以幼孤為知人抑不知所謂大臣者非可寄安危屬存亡者不在此選如周召内為師保外統諸侯君存則輔政君殁則託孤所謂受遺蓋其一職也武帝垂殁始拔一人付之平時大臣果安用乎無具甚矣 陳氏經曰死生夜旦也人道之常始終之義也非學問之深不足以語此成王自幼得周召二公養成其徳緝熙其學至於臨死生始終之變卓然不亂觀此書當與曽子易簣春秋書公薨于路寢參看又書載顧命獨成王有焉蓋自艱難變故中得之王當幼沖遭四國之難事亦殆矣經一變長一智顧命之重成王亦折肱而知醫歟又曰後世之主以死為諱繼成之際鮮有能正其終始者唐順宗嗣子已壯一旦病不能言不能召宰相託孤使宦寺得擬議所立非因衛次公等草詔得入抗議立廣陵王事亦危矣可不監哉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懌
  始生魄十六日王有疾故不悦懌皇極經世書成王在位三十七年起丙戌盡壬戌 臨川吳氏曰惟四月成王崩年之四月也不懌疾甚也天子之疾曰不懌曰不豫崩曰登遐曰晏駕皆臣子不忍斥言之也
  甲子王乃洮頮音桃悔水相去聲被冕服憑玉几
  王發大命臨羣臣必齊戒沐浴今疾病危殆故但洮盥頮面扶相者被以袞冕憑玉几以發命唐孔氏曰漢律厯志成王即位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魄即引此顧命之文此劉歆説也孔以為十六日則不與歆同矣下云彌留則疾已多日甲子是發命之日耳 夏氏曰漢志言哉生魄即甲子日恐不然武成言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今此哉生魄上無日辰故甲子不可考其為何日也 吕氏曰甲子去崩纔一日耳猶盥洗以致絜冕服以致嚴顧托之言淵奥精明蓋臨衆之敬不以困憊廢素定之理雖垂殁固炯如也惟善治氣者能歴疾病而不惰善養心者能臨死亡而不昏豈一朝一夕之積哉 陳氏曰加朝服拖紳孔子疾不敢以褻服見君也此即成王不敢以褻服臨臣也 臨川吳氏曰洮盥手也頮沃面也水以水洮頮之也發大命臨羣臣必齊戒沐浴今疾病故但洮頮也相相禮者被冕服以衮冕服被王身也几所憑以為安玉几以王飾几也凡大朝覲王位設黼扆前設左右玉几
  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師氏虎臣百尹御事召直笑反芮如税反
  同召六卿下至御治事者太保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六卿也冢宰第一召公領之司徒第二芮伯為之宗伯第三彤伯為之司馬第四畢公領之司寇第五衛侯為之司空第六毛公領之太保畢毛三公兼也芮彤畢衛毛皆國名入為天子公卿師氏大夫官虎臣虎賁氏百尹百官之長上聲及諸御治事者平時則召六卿使率其屬此則將發顧命自六卿至御事同以王命召也朱子曰顧命排得三公三孤六卿齊整如曰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召公與畢公毛公是三公芮伯彤伯衞侯是三孤太保是冢宰芮伯是司徒衞侯是康叔為司寇所以康誥中多説刑三公只是以道義傳保王音無職事官屬却下行六卿事漢時太傅亦無官屬唐孔氏曰高官兼攝下司者漢世以來謂之領故召畢毛言領王肅云彤姒姓之國其餘五國姬姓畢毛文王庶子 林氏曰後世人君將託後嗣獨引親信入受遺詔謂之顧命之臣漢唐末國嗣多立于戚宦或有夜半禁中出片紙以某人為嗣羣臣拱手莫敢違雖有嫡嗣不能屬於大臣倉卒之際廢立紛然顧命之書誠萬世之法
  王曰嗚呼疾大漸惟幾平聲病日臻既彌留恐不獲誓言嗣兹予審訓命汝
  此下成王之顧命也自嘆其疾大進惟危殆病日至既彌甚而流連恐遂死不得誓言以嗣續我志此我所以詳審發訓命汝統言曰疾甚言曰病夏氏曰恐其既死則不得出誓以言嗣續之事
  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
  武猶文謂之重光猶舜如堯謂之重華也奠定麗依也言文武宣布重明之徳定民所依陳列教條則民皆服習而不違天下化之用能達於殷邦而集大命於周也問奠麗陳教則肄麗字據孔氏音力馳反施也諸家多作附麗之麗謂土著也奠麗謂養之陳教謂教之未知其説如何某竊謂從孔氏説亦自平直奠麗者謂定其所施之號令也陳教則陳其所以教之之道也肄或訓勞或訓習愚意謂從習為長未敢自決朱子曰前篇有以麗訓刑者肄當訓習蘇氏曰奠定民所麗著定民居也 陳氏雅言曰宣重光言先王相繼而能明其徳也奠麗至不違言
  能盡教養之政而化服民心也用克至大命言能推教養之效以大受天命也成王意謂昔者文武相繼為君皆有大徳故有重光之宣著此聖徳之盛無不同也惟徳之盛者無不同故其政之善者無或異言大養民之政則凡一世縁此文王奠民之所麗也武王之奠麗亦無異於文王觀其散財發粟則其初蓋可知矣言其教民之道則明徳慎罰此文王已陳之教條也武王之陳教亦無異於文王觀其惇信明義則其初又可知矣是以斯民至於服習不違者武王之民無異於文王之民由是自友邦之修治以至于西土之怙冒自東征之撫綏以至于蠻貊之率俾教養之效無逺不及謂之用克達殷者信矣有商之季而不能盡教養之道則天命之集非文武而誰歟于以見文武之徳為善政之本以善政為化服民心之本以化服民心為大受天命之本成王此言可謂深知文武有天下之故也
  在後之侗音通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昏逾侗愚也成王自稱言其敬迎上天威命而不敢少忽嗣守文武大訓而無敢昏逾天威天命也大訓述天命者也於天言天威於文武言大訓非有二也
  今天降疾殆弗興弗悟爾尚明時朕言用敬保元子釗音昭𢎞濟于艱難
  釗康王名成王言今天降疾我身殆將必死弗興弗悟爾庶幾明是我言用敬保元子釗大濟于艱難曰元子者正其統也夏氏曰王業以艱難而成成王今既死則艱難之業將責之康王矣臨川呉氏曰弗興弗能起弗悟不蘇醒明是朕言者不昧我所命而遵用之也宗社之重基業之大付
  之一人可謂艱難言當敬保䕶康王大渡脱艱難也
  柔逺能邇安勸小大庶邦
  懷來馴擾安寧勸導皆君道所當盡者合逺邇小大而言又以見君徳所施公平周溥而不可有所偏滯也
  思夫人自亂于威儀爾無以釗冒貢于非幾
  亂治也威者有威可畏儀者有儀可象舉一身之則而言也蓋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威儀之則成王思夫人之所以為人者自治於威儀耳自治云者正其身而不假於外求也貢進也成王又言羣臣其無以元子而冒進於不善之幾也蓋機者動之微而善惡之所由分也非幾則發於不善而陷於惡矣威儀舉其著於外者而勉之也非幾舉其發於中者而戒之也威儀之治皆本於一念一慮之微可不謹乎孔子所謂知幾子思所謂謹獨周子所謂幾善惡者皆致意於是也成王垂絶之言而拳拳及此其有得於周公者亦深矣 蘇氏曰死生之際聖賢之所甚重也成王將崩之一日被冕服以見百官出經逺保世之言其不死於燕安婦人之手也明矣其致刑措宜哉問非幾幾字多訓危竊謂幾即事也猶萬幾之幾冒貢於非幾謂冒進于非所當為之事未知是否朱子曰幾者事之微也 陳氏經曰成王所得於周召者在敬既以敬而迓天威復以敬授羣臣使輔嗣王曰𢎞濟艱難天下本非逸樂之具乃艱難之器也柔能安勸之要自一身始下文逆及威儀非幾焉此成王平生學問所得處 陳氏大猷曰夫人猶言大凡人 新安陳氏曰曾子將終示孟敬子以君子所貴乎道者三惟在於容貌顔色辭氣之間與成王臨崩告戒之言如出一律其聞聖學之淵源於周公而垂其流派於洙泗者歟
  兹既受命還音旋出綴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
  綴衣幄帳也羣臣既退徹出幄帳於庭喪大記云疾病君徹懸東首於北牖下是也於其明日王崩復齊董氏曰周禮射人掌國之三公三孤卿大夫之位公北面孤東面卿大夫西面此受命還謂還就此位也 王氏曰綴衣其衣連綴帷幄之屬在旁曰帷在上曰幕四合象宫室曰幄幄上承塵曰帟庭路寢之庭 王氏炎曰成王幼立三叔流言王不無疑則其性非卓然高明也臨殁之際乃能如此得非周召師保輔翼教誨有以養或其徳意誠心正雖生死之際而志氣清明如是乎是知三代而下人主天資未必不及古人而徳不逮者無古帝王之學也
  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於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
  桓毛二臣名伋太公望子為天子虎賁氏延引也翼室路寢旁左右翼室也太保以冢宰攝政命桓毛二臣使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太子釗于路寢門外引入路寢翼室為憂居宗主也吕氏曰發命者冢宰傳命者兩朝臣承命者勲戚顯諸侯體統尊嚴樞機周宻防微慮患之意深矣入自端門萬姓咸覩與天下共之也延入翼室為憂居之宗示天下不可一日無統也唐穆敬文武以降閹寺執國命易主於宫掖而外廷猶不聞然後知周家之制曲盡備豫雖一條一節亦不可廢也夏氏曰桓毛必宿衛之臣王氏曰稱子者所以正名明父子繼世之義稱名未成君也王宫南向南門王宫之外門也 范氏曰成王崩太子必在側當是時本在内特出而迎之所以顯之於衆也
  丁卯命作冊度
  命史為冊書法度傳顧命于康王復齋董氏曰成王命周公留後康王命畢公保釐皆作冊此將以父命傳子故亦作冊陳氏大猷曰成王雖有遺命未有冊書將傳之康王故作冊書紀先王之言以授之因並作受冊法度下文升階即位及受同祭饗等其法度也 臨川吳氏曰丁卯王崩之第三日也命亦太保命也成王有遺命將傳之于康王故作冊以紀其言而授之也既作冊因作受冊之度也凡喪禮厥明而小斂又厥明而大斂尊卑皆同命作冊度者既大斂之後也
  越七日癸酉伯相去聲命士須材
  伯相召公也召公以西伯為相須取也命士取材木以供喪用鄭氏曰大夫以上殯斂皆以死之來日數天子七日而殯於死為八日癸酉者殯之明日也 王氏肅曰召公為方伯居冢宰故乂曰伯相 薛氏曰士山虞匠人之屬命士取材木須待以供凡喪事之用 吕氏曰自成王崩後訖康王受命前命皆出於召公曰太保命仲桓南宫毛又曰命作冊度又曰伯相命士所以一號令而無二門也 臨川吳氏曰癸酉王崩之第九日天子七日而殯自死之明日數此既殯之後也殯畢則送死之事畧具矣故於此時傳顧命于嗣君也命士取材木以供喪用士喪禮獻材于殯門外檀弓旬而布材與明器
  狄設黼扆綴衣
  狄下士祭統云狄者樂吏之賤者也喪大祭狄人設階蓋供喪役而典設張去聲周禮掌次掌邦之張事之事者也黼扆音倚屛風畫為斧文者設黼扆幄帳如成王生存之日也唐孔氏曰自設黼扆至陳輅車各有所司皆是相命不言命者蒙上命士之文也此下皆為將傳顧命而陳儀物也經於四座上言設黼扆綴衣則四座皆設也先施屏風於前又施帳幄于上
  牖間南嚮敷重篾席黼純文允反下並同華玉仍几
  此平時見羣臣覲諸侯之坐也敷設重席所謂天子之席三重者也篾席桃竹枝席也黼白黑雜繒純縁音院也華彩色也華玉以飾几仍因也因生時所設也周禮吉事變几凶事仍几是也吕氏曰牖序夾房階塾前指路寢言之牖聞南嚮就路寢𥦗牖問南嚮設此座也間者𥦗東戸西戸牖之間也即當宁之所
  西序東嚮敷重底席綴純文貝仍几
  此旦夕聽事之坐也東西廂謂之序底席蒲席也綴雜彩文貝有文之貝以飾几也吕氏曰就路寢西廂設坐東嚮也
  東序西嚮敷重豐席盡純雕玉仍几
  此養國老饗羣臣之坐也豐席莞席也畫彩色雕刻鏤也吕氏曰東序西嚮就路寢東廂設坐西嚮也
  西夾南嚮敷重筍席𤣥粉純漆仍几
  此親屬私燕之坐也西廂夾室之前筍席竹席也紛雜也以𤣥黑之色雜為之縁漆漆几也牖間兩序西夾其席有四牖戸之間謂之扆天子負扆朝諸侯則牖間南嚮之席坐之正也其三席各隨事以時設也將傳先王顧命知神之在此乎在彼乎故兼設平生之坐也夏氏曰廂之夾室謂之夾又謂之房西夾乃西廂之夾室即下文所謂東房西房以其夾中央之大室西夾南嚮蓋在西廂之夾室中南嚮設此座也 説文筍竹胎筍席取筍皮織為席也
  越王五重陳寳赤刀大訓𢎞璧琬琰音逺掩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𦙍之舞衣大貝鼖音奔鼓在西房兌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東房
  於東西序坐北列玉五重及陳先王所寳器物赤刀赤削音鞘朱其刀室因曰赤刀也大訓三皇五帝之書訓誥亦在焉文武之訓亦曰大訓𢎞璧大璧也琬琰圭名夷常也球鳴球也河圖伏羲時龍馬負圖出於河一六位北二七位南三八位東四九位西五十居中者易大傳所謂河出圖是也𦙍國名𦙍國所制舞衣大貝如車渠鼖鼓長八尺兑和皆古之巧工垂舜時共音恭工舞衣鼖鼓戈弓竹矢皆制作精巧中去聲法度故歴代傳寳之孔氏曰𢎞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玉之五重也吕氏曰西序所陳不惟赤刀𢎞璧而大訓參之東序所陳不惟大玉夷玉而河圖參之則其所寳者斷都玩反可識矣愚謂寳玉器物之陳非徒以為國容觀美意者成王平曰之所觀閲手澤在焉陳之以象其生存也楊氏中庸傳曰宗器於祭陳之示能守也於顧命陳之示能傳也陳氏大猷曰此陳先王世傳之寳也越及也承上文而言玉五重陳寳總言之不復分别焉玉一雙曰重古雙玉為瑴圓玉曰璧鋭上曰圭琰有鋒芒琬無鋒芒大玉華山之玉夷玉東夷之美王 王氏曰宗社守器明前王所守後王所受皆在是也
  大輅音路在賓階面綴輅在阼階面先輅在左塾之前次輅在右塾之前
  大輅玉輅也綴輅金輅也先輅木輅也次輅象輅革輅也王之五輅玉輅以祀不以封為最貴金輅以封同姓為次之象輅以封異姓為又次之革輅以封四衛為又次之木輅以封蕃國為最賤其行也貴者宜自近賤者宜逺也王乗玉輅綴之者金輅也故金輅謂之綴輅最逺者木輅也故木輅謂之先輅以木輅為先輅則革輅象輅為次輅矣賓階西階也阼階東階也面南嚮也塾門側堂也五輅陳列亦象成王之生存也周禮典路云若有大祭祀則出路大喪大賓客亦如之是大喪出輅為常禮也又按所陳寳玉器物皆以西為上者成王殯在西序故也爾雅阼階主階也 鄭氏曰作猶酢也東階所以答酢賓客 夏氏曰階面者據人在堂上而向南方輅北陳之其轅向南故謂之面蓋在階之南面也先輅在左塾之前蓋在門内之西以塾在堂之前故自内向外言之雖在西自外向内言之實在左也次輅在右塾之前蓋在門内之東自内向外言之雖在東自外向内言之實在右也顧氏曰先輅在寢門内之西北面對玉輅次輅在寢門内之東北面對金輅 吕氏曰此非獨盛彌文而彰備物天位峻極幄座靚深寳鎮𤍞華車輅峙列入其庭肅然起敬懼不克承委重投艱之意不言而已傳矣禮記周人殯于西階之上
  二人雀弁音便執惠立於畢門之内四人綦音其弁執戈上刃夾兩階戺音士一人冕執劉立于東堂一人冕執鉞立于西堂一人冕執戣音葵立于東垂一人冕執瞿立于西垂一人冕執銳鋭當作鈗音允立于側階
  弁士服雀弁赤色弁也綦弁以文鹿子皮為之惠三隅矛路寢門一名畢門上刃刃外向也堂亷曰戺冕大夫服劉鉞屬戣瞿皆㦸屬銳當作鈗説文曰鈗侍臣所執兵從金允聲周書曰一人冕執鈗讀若允東西堂路寢東西廂之前堂也東西垂路寢東西序之階上也側階北陛之階上也 吕氏曰古者執戈㦸以宿衞王宫皆士大夫之職無事而奉燕私則從七恭反容養徳而有膏澤之潤有事而司禦侮則堅明守義而無腹心之虞下及秦漢陛楯執㦸尚餘一二此制既廢人主接士大夫者僅有視朝音潮數刻而周廬註宿衛之廬周於宫也陛楯或環以椎埋嚚悍之徒有志於復古者當深繹也孔氏曰側階北下階上 唐孔氏曰垂旒為冕無旒為弁弁冕版皆廣八寸長尺六寸前圓後方雀弁色赤而微黑如雀頭也垂堂上之逺地戺堂廉廉者稜也立在堂下近於堂稜鄭王皆以側室為東下階然立於東垂者己在東下階上何由此人復共並立故傳以為北下階上謂當北階北階則惟堂北一階而已側猶特也執兵宿衛先東後西者以王在東宿衛敬新王故也 夏氏曰四人既立於東西廂之前堂二人又立於東西廂堂上之逺地則堂之南宿衛備矣故此一人冕執銳立於堂北之特階 吕氏曰凡弁士也皆立堂下冕大夫也皆立堂上 陳氏經曰自設黼扆至此典章文物之備豈為華侈之具哉一以象前王平生所坐所寳所乗所衛以起嗣王之追慕而盡誠紹述也一以昭前王委重投艱之意使嗣王肅敬以祇承也一以起羣臣諸侯之尊敬想慕前王而繫心於嗣王也一以表人主之崇高富貴尊無二上而傳授之正如此以絶天下覬覦之萌也
  王麻冕黼裳由賓階隮牋西反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入即位
  麻冕三十升每升八十縷麻為冕也隮升也康王吉服自西階升堂以受先王之命故由賓階也蟻𤣥色公卿大夫及諸侯皆同服亦廟中之禮不言升階者從王賓階也入即位者各就其位也 吕氏曰麻冕黼裳王祭服也卿士邦君祭服之裳皆纁今蟻裳者蓋無事於奠祝不欲純用吉服有位於班列不可純用凶服酌吉凶之間示禮之變也吕氏曰儀物既備然後延嗣王受顧命而踐位自此始稱王 夏氏曰麻冕用極細布即袞冕 蘇氏曰麻冕之裳四章此獨用黼示變也由賓階隮未受顧命猶以子道自居不敢當主也 復齋董氏曰孔氏以卿士為公卿大夫按左傳鄭武公為平王卿士洪範曰卿士惟月則卿士指朝之執政者而言唐孔氏曰禮祭服皆𤣥衣纁裳纁赤色之淺者蟻色𤣥如蟻
  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音冒由阼階隮太史秉書由賓階隮御王冊命
  太宗宗伯也彤纁也太保受遺太史奉冊太宗相去聲禮故皆祭服也介大也大圭天子之守長尺有二寸同爵名祭以酌酒者瑁方四寸邪刻之以冒諸侯之珪璧以齊瑞信也太保宗伯以先王之命奉符寳以傳嗣君有主道焉故升自阼階太史以冊命御王故持書由賓階以升蘇氏曰凡王所臨所服用皆曰御蘇氏曰彤裳亦變也彤赤色 董氏曰介圭天子所守瑁以朝諸侯 陳氏大猷曰太保冢宰總大權故承鎮圭宗伯主祭祀朝覲禮故奉同瑁書即冊命也秉言持之以升御言奉之以進 夏氏曰圭瑁先王所執今將授嗣王若先王予之故自阼階而升太史執書將進之嗣王故與王接武同升 陳氏經曰上宗即宗伯或言太宗伯一人小宗伯二人凡三人使其上二人也其一人奉同一人奉瑁
  曰皇后憑玉几道揚末命命汝嗣訓臨君周邦率循大卞音弁燮和天下用答揚文武之光訓
  成王顧命之言書之冊矣此太史口陳者也皇太后君也言大君成王力疾親憑玉几道揚臨終之命命汝嗣守文武大訓曰汝者父前子名之義卞法也臨君周邦位之大也率循大卞法之大也燮和天下和之大也居大位由大法致大和然後可以對揚文武之光訓也陳氏大猷曰道言揚稱也顧命中成王自言嗣守文武大訓故此言命汝嗣訓燮亦和也答揚文武光訓即所謂嗣訓也竊意冊命中必述成王命召畢之因載顧命之語史畧其前之己見者而獨載此口陳語也
  王再拜興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亂四方以敬忌天威
  眇小而如亂治也王拜受顧命起答太史曰眇眇然予微末小子其能如父祖治四方以敬忌天威乎謙辭退托于不能也顧命有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訓之語故太史所告康王所答皆於是致意焉陳氏大猷曰其未定之辭
  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陟駕反上宗曰饗
  王受瑁為主受同以祭宿進爵也祭祭酒也咤奠爵也禮成於三故三宿謂從立處三進爵至神所也三祭謂三酌酒於神座也三咤謂毎一酹酒則一奠爵蓋三奠其爵也葛氏曰受上宗同瑁則受太保介圭可知宗伯曰饗者傳神命以饗告也林氏曰受瑁必授之人受同則以祭 鄭氏曰釋詁云肅進也宿即肅也三肅為三進爵從立處而三進至神所也三祭三酹酒於神座也每一酹酒則一奠爵王肅以咤為奠爵經典無此咤字曰饗所謂嘏也詩箋曰子福曰嘏特牲少牢之禮尸嘏主人此則上宗嘏王也新安陳氏曰咤有兩説孔氏以為奠爵諸儒多因之蘇氏以為至齒不飲與嚌同義初疑咤從口意蘇説為是及考字書方知咤與吒同吒怒也禮記無咤食亦怒也㓃與吒同陟駕反祭奠酒爵也宅本㓃字傳寫訛耳孔註音釋下有云説文作㓃由此觀之則咤訓奠爵不可易也若與嚌同義則此處何為君咤而臣嚌且與吕氏太保飲福不丼味王飲福亦廢之説不合矣
  太保受同降盥以異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王所咤之同而下堂盥洗更音庚用他同秉璋以酢酢報祭也祭禮君執圭瓚祼音貫下同尸太宗執璋瓚亞祼報祭亦亞祼之類故亦秉璋也以同授宗人而拜尸王答拜者代尸拜也宗人小宗伯之屬相去聲太保酢者也太保供王故宗人供太保新安陳氏曰報祭者亞祼之類即今之亞獻也王祭告成王言己巳受顧命也太保秉璋以酢授同而拜告成王己巳傳顧命也
  太保受同祭嚌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
  以酒至齒曰嚌太保復受同以祭飲福至齒宅居也太保退居其所以同授宗人又拜王復答拜太保飲福至齒者方在喪疚歆神之賜而不丼其味也若王則喪之主非徒不丼味雖飲福亦廢也新安陳氏曰王答拜蔡氏則曰代尸拜王氏則曰因太保拜而對拜夏氏則曰王亦拜成王柩紛紛揣度要之王答召公拜何疑焉君在廟門外則全于君在廟門内則全于子況康王方在廟中柩前受顧命未出廟門臨朝堂而受羣臣朝也冢宰以元老大臣受託孤重寄先王臨之在上先之拜告傳顧命繼之拜告禮成康王為喪主立柩前其答拜禮亦宜之冢宰傳顧命以相授見大臣如見先王也答之拜敬大臣即所以敬先王也何必如諸説之紛紛哉
  太保降收諸侯出廟門俟
  太保下堂有司收撤器用廟門路寢之門也成王之殯在焉故曰廟言諸侯則卿士以下可知俟者俟見新君也新安陳氏曰成王以乙丑崩越九日癸酉命士須材傳顧命不言日其在癸酉後必矣曷不如後世嗣君當日於柩前即位而涉旬日乎曰君薨百官冢已以聽於冢宰尚矣有召公為冢宰以攝政紀綱政令周密備具如此故嗣君可以旬日方即位也古今異宜何必同哉 西山真氏曰此篇見周公養成君徳之效又見召公當危疑之際區處周宻皆可為來世法
  康王之誥
  今文古文皆有但今文合于顧命朱子曰伏生以康王之誥合於顧命今除却序文讀著則文勢自相連接
  王出在應門之内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皆布乘去聲黄朱賓稱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皆再拜稽上聲首王義嗣徳答拜漢孔氏曰王出畢門立應門内鄭氏曰周禮五門一曰臯門二曰雉門三曰庫門四曰應門五曰路門路門一曰畢門外朝音潮在路門外則應門之内蓋内朝所在也周中分天下諸侯主以二伯自陜音閃以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召公率西方諸侯蓋西伯舊職畢公率東方諸侯則繼周公為東伯矣諸侯入應門列于左右布陳也乘四馬也諸侯皆陳四黄馬而朱其鬛以為廷實或曰黄朱若篚厥𤣥黄之類賓諸侯也稱舉也諸侯舉所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一二見音現下並同非一也為王蕃衛故曰臣衛敢執壤地所出奠䞇音至皆再拜首至地以致敬義宜也義嗣徳云者史氏之辭也康王宜嗣前人之徳故答拜也呉氏曰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重耳稽音起顙而不拜穆公曰仁夫公子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蓋為後者拜不拜故未為後也弔者含去聲者襚者升堂致命主孤拜稽顙成為後者也康王之見諸侯若以為不當拜而不拜則疑未為後也且純乎吉也答拜既正其為後且知其以喪見也夏氏曰敢執土地所有獻之於王庭 新安陳氏曰奠如奠鴈之奠
  太保暨芮伯咸進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羑音友若克恤西土冢宰及司徒與羣臣皆進相揖定位又皆再拜稽首陳戒於王曰敢敬告天子示不敢輕告且尊稱之所以重其聽也曰大邦殷者明有天下不足恃也羑若未詳蘇氏曰羑羑里也文王出羑里之囚天命自是始順或曰羑若即下文之厥若也羑厥或字有訛謬西土文武所興之地言文武所以大受命者以其能恤西土之衆也進告不言諸侯以内見外吕氏曰二伯率諸侯列門左右朝會分班儀也太保及芮伯咸進相揖朝會合班儀也始而分班則諸侯兩立西伯與東伯之位相對今而合班則六卿前列冢宰與司徒之位相次 蘇氏曰康王生長富貴告以文王羑里之難欲其知創業之艱難也 張氏曰言克恤西土以文武基業本於西土示不忘本也 臨川吳氏曰前之拜諸侯拜羣臣不拜此之拜羣臣拜諸侯不拜也王答諸侯拜而不答羣臣拜蓋諸侯自外初見羣臣在内日見也曰者太保言也太保為外諸侯之伯内羣臣之長故率諸侯羣臣進戒于王也羑若未詳或曰若順也羑里之囚逆境也而文一以順處之因此遂受天命或曰文王自出羑里之囚而天命始順或曰羑善也天所善天所若謂眷佑之也或曰羑若即下文厥若或字有訛按四説俱未安西土文武所興之地言文武所以誕受天命以其能恤西土之民也
  惟新陟王畢協賞罰戡音堪定厥功用敷遺去聲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壞音怪我高祖寡命
  陟升遐也成王初崩未葬未諡音是故曰新陟王畢盡協合也好惡並去聲在理不在我故能盡合其賞之所當賞罸之所當罰而克定其功用施去聲及後人之休美今王嗣位其敬勉之哉皇大也張皇六師大戒戎備無廢壞我文武艱難寡得之基命也按召公此言若導王以尚威武者然守成之世多溺宴安而無立志苟不詰爾戎兵奮揚武烈則廢弛怠惰而陵遲之漸見矣成康之時病正在是故周公於立政亦懇懇言之後世墜先王之業忘祖父之讎上下苟安甚至於口不言兵亦異於召公之見矣可勝音升嘆哉問太保稱成王獨言畢協賞罰何也朱子曰只為賞不當功罰不當罪故事差錯若畢恊賞罰非至公至明何以能此又問張皇六師曰古者兵藏於農故六軍皆寓於農張皇六師則是整理民衆底意思 張氏曰今王繼新陟王惟敬而已敬則歴年不敬則早墜此召公平生所學昔以告成王今又以告康王然有疑焉新王即位元老大臣當以道徳進成乃先區區以賞罰六師言何也曰周自祖宗以來仁深澤厚規模已定惟商民猶伺問隙欲逞其禍元老深謀逺慮不得已而及此是説也施於康王之時則可不可泛言之於新王之前也 孔氏曰高徳之祖寡有之命 一説高祖猶説命言高后 新安陳氏曰周以仁厚立國盈成之久其流𡚁易至於弛而弱失政雖甚於東遷之後幾微已兆於一再傳之餘周召畢諸公已預見先憂於未然之前矣正如太公言魯後世浸弱矣者也康王之子昭王即有舟膠楚澤之陵夷召公之言豈過也哉 臨川呉氏曰賞當功罰當罪盡合其宜克勝其任安定文武之功用能延及於今後人有此休美今王嗣位其敬之哉張猶張弓之張言無弛也六師六軍也天子六軍高祖謂文武寡命言周之受命世所寡有今王不忘戎備無或弛怠而隳壞我文武不易得之天命也
  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惟予一人釗報誥
  報誥而不及羣臣者以外見内康王在喪故稱名春秋嗣王在喪亦書名也林氏曰報誥者諸侯戒我故我以誥報之報答也
  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底音止至齊信用昭明于天下則亦有熊羆音卑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訓厥道付畀四方
  丕平富者溥博均平薄斂去聲富民言文武徳之廣也不務咎者不惡咎惡輕省刑罰言文武罰之謹也底至者推行而底其至也齊信者兼盡而極其誠也文武務徳不務罰之心推行而底其至兼盡而極其誠内外充實故光輝發越用昭明於天下蓋誠之至者不可掩也而又有熊羆武勇之士不二心忠實之臣戮力同心保乂王室文武用受正命於天上天用順文武之道而付之以天下之大也康王言此者求助羣臣諸侯之意新安陳氏曰王資助于内外而首述文武得熊羆勇士不二心忠臣之助者蓋有感於張皇六師之言也 臨川吳氏曰丕平富謂無一人不富也平者各得其分願富者家給人足也不務咎不以咎人之咎為務慎刑罰也底至致于極也齊信盡其誠也文武之心如是用能顯著于天下文武既聖則亦有勇猛如熊羆之士忠一不二心之臣共保乂王家用能受正命于上帝君仁於民臣忠於君兩盡其道天用順之而付畀以四方謂得天下也 陳氏雅言曰昔君文武至昭明于天下言聖人之仁極其誠故其徳有以著于民也則亦有熊羆之士至保乂王家言才徳之臣為之輔故其治有益於國也用端命于上帝言文武之徳既如此其賴羣臣之助又如此所以能受正命于天皇天用訓厥道付畀四方言上天眷于聖人之徳而付之以天下之大也則亦云者康王意謂文武之聖本無賴於羣臣之助力而當時則亦有羣臣為之輔佐而況我之今日得不賴爾臣之助乎其求助羣臣諸侯之意可見矣唐孔氏云文武既聖時臣亦賢以君聖臣賢之故用能受端正之命于上天言文武得賢臣之力也
  乃命建侯樹屏音丙在我後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顧綏爾先公之臣服于先王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
  天子稱同姓諸侯曰伯父康王言文武所以命建侯邦植立蕃屏者意蓋在我後之人也今我一二伯父庶幾相與顧綏爾祖考所以臣服于我先王之道雖身守國在外乃心當常在王室用奉上之憂勤其順承之毋遺我稚子之恥也林氏曰諸侯祖以嘗臣服于周先王今汝當相與顧安之顧謂顧念而不忘則先公在天之靈於是安矣吕氏曰戒之以用奉承憂恤其所當順者而順行之順理則一而時位則殊厥若者諸侯之所當順也人孰不欲順理時位之不識則其順或非所當順者矣 林氏曰鞠子未離鞠養之嗣子康王自謂 臨川吳氏曰文武封建諸侯樹立蕃屏在我後之人言先王之有臣以保乂王家所以厲羣臣也言先王之建侯以藩屏後人所以厲諸侯也天子稱同姓大國曰伯父小國曰叔父異姓大國曰伯舅小國曰叔舅今獨舉同姓大國以包其餘也王室若此汝則奉承而同恤之言以王室之憂為憂也鞠子王自謂諸侯不能盡職豈不貽我之羞乎
  羣公既皆聽命相揖趨出王釋冕反喪服
  始相揖者揖而進也此相揖者揖而退也蘇氏曰成王崩未葬君臣皆冕服禮歟曰非禮也謂之變禮可乎曰不可禮變於不得已嫂非溺終不援也三年之喪既成服釋之而即吉無時而可者曰成王顧命不可以不傳既傳不可以喪服受也曰何為其不可也孔子曰將冠音貫下並同子未及期日而有齊衰音咨催大功之喪則因喪服而冠冠吉禮也猶可以喪服行之受顧命見諸侯獨不可以喪服乎太保使太史奉冊授王于次諸侯入哭於路寢而見音現下同王於次王喪服受教戒諫哭踊音勇答拜聖人復扶又反起不易斯言矣春秋傳曰鄭子皮如晉葬晉平公將以幣行子産曰喪安用幣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音催垤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退今康王既以嘉服見諸侯而又受乗黄玉帛之幣使周公在必不為此然則孔子何取此書也曰至矣其父子君臣之間教戒深切著明足以為後世法孔子何為不取哉然其失禮則不可不辨問康王釋喪服而被衮冕受虎賁之逆於南門之外且受黄朱圭幣之獻諸家皆以為禮之變獨蘇氏以為失禮使周公在必不為此未知當此際合如何區處朱子曰天下諸侯之禮與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學之語蓋謂此類耳如伊訓元祀十有二月朔亦是新喪伊尹已奉嗣王祇見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漢唐新主即位皆行冊禮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王韓文外集順宗實錄中有此事可考蓋易世傳授國之大事當嚴其禮而王侯以國為家雖先君之喪猶以為己私服也五代以來此禮不講則始終之際殊草草矣康王釋斬衰而服衮冕於禮為非孔子取之又不知如何設使制禮作樂當此之職只得除之 葉氏曰天子即位之禮後世無傳焉春秋猶有可考君薨世子嗣位於喪次殯而未𦵏葬而未踰年者不敢死其君故不敢踐其正位不敢朝廟而主祭封内三年稱子縁臣民之心不可一日無君則不得已而嗣位縁始終之義一年不可以兩君則猶不敢當君位故必至明年而後朝廟正君位改元春秋始書公即位焉然則成王始殯而康王即内朝以見諸侯禮歟諸侯踰年而朝廟即位以吉服乎以凶服乎不可知也然古者吉凶不同事孔子曰羔裘𤣥冠不以甲吉服不可為凶事則凶服不可為吉事亦明矣魯莊未終桓喪王命主王姬嫁説者曰衰麻不可以接弁冕諸侯大夫葬晉平公將以幣行子産曰喪安用幣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經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古人謹於吉凶之服如此其嚴也康王之事必有不得已而然者蓋成王初即位猶有三監淮夷殷民之變微周公天下未可知況不及成王周公者乎故召公權一時之宜而遽正君臣之分若曰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繼世以正大統亦天下之大義也通喪上下之所同而大義天子諸侯之所獨故不以通喪廢大義而吉凶不可相亂則以冕服朝諸侯以為常禮則不可以為非禮則亦不可傳及後世卒不能奪康王之為然後知二書之錄於經非孔子不能權之於道以盡萬世之變也 吕氏曰舜除堯喪格廟而咨岳牧成王除武王喪朝廟而訪羣臣皆百代之正禮然成湯方殁伊尹遽偕侯甸羣后以訓太甲禮固有時而變也説者不疑太甲受伊尹之訓於居憂之時乃疑康王受召畢諸侯之戒於宅恤之日過矣 復齋董氏曰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乃在三祀之十有二月是時三年之喪畢去凶即吉禮之常也伊訓所謂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祀于先王乃太甲居仲壬之喪伊尹攝政則祭於湯廟者伊尹也援此為證恐未為安 陳氏傳良曰釋冕反喪服東坡嘗疑之某嘗以問之鄉先生鄉先生曰惜乎東坡疑之而不加察也召公畢公皆盛徳又老于更事者豈不知禮蓋其身先見周公以叔父之親擁輔太子而流言之變起于兄弟非周公之忠誠則社稷岌岌乎殆哉矣故於康王之立特為非常之禮迎之南門衛之干戈奉之冊書被之冕服而又率諸侯北面而朝之以與天下共立新君使之曉然知所定而無疑其意逺矣蓋自秦漢而下授受成於宫聞之曖昧而擁立出於一人之予奪禍天下國家不少然後知二公老練坐鎮安危之機送往事居中外無間未易以泥常論也新安陳氏曰蘇氏之論主於守經葉吕陳氏之論出於達權守經合理之正而不可破達權亦當察事之宜而不可膠召公在當時必有迫於不得已懲創於往事而不敢輕者觀其布置舉措重大周宻徴召會集翕合安徐若臨大敵當大難然諸侯咸在或謂問疾者尚留而因受其朝非也觀其言曰庶邦侯甸男衛曰率西方諸侯入左率東方諸侯入右則徴召於既崩之餘翕集於一旬之内可見又觀張皇六師一語則當時事勢亦可想矣紀載始末節節備具兩篇之中辭繁不殺前後五十六篇紀載無似此之詳者復齋援伊尹事調祠先王者伊尹攝行固然矣然奉嗣王祗見厥祖即其下一句不知伊尹奉太甲廟見成湯其凶服乎抑吉服乎證之朱子之説當制禮也一條固主蘇氏答潘子善一條未嘗必主蘇氏但未知二説孰先孰後耳莫若兩存之






  書經大全卷九
<經部,書類,書經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大全卷十
  明 胡廣等 撰
  畢命
  康王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釐此其冊命也今文無古文有 唐孔氏曰漢律厯志云康王畢命豐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王命作冊書豐刑此偽作者傳聞舊語得其年月不得以下之辭妄言作豐刑耳亦不知豐刑之言何所道也吕氏曰周公始遷商民戒長治者不忌于凶徳包以大度善惡竝育以安反側也至君陳則商民寖服周化故簡修進良猶未大區别也至康王則世變風移矣苟猶兼蓄並容則餘孽不除終為良民之害故命畢公分别居里不惟惡不能以染善亦將無以自容勢不得不入于善矣此周之治所以成也葢惟此時然後可以舉此政為治之序固如此 愚按康王之命畢公其要只在保釐東郊休于前政而已也問商之代夏去唐虞未逺而湯之得民不聞有誥諭之勤至周之代商自后稷公劉至于文武成王之世商民未愜周化尚勤諸書之訓而世變風移僅見于三紀之後其遺風猶未殄何邪潛室陳氏曰三代子孫惟商多賢君故其徳意在人久而未忘雖王澤旣斬之後猶有一線之微在也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釐東郊
  康王之十二年也畢公嘗相去聲文王故康王就豐文王廟命之成周下都也保安釐理也保釐即下文旌别必列反下同淑慝之謂葢一代之治體一篇之宗要也陳氏大猷曰釐雖有辨别分埋之意曰保則有恩意行乎其間非斬然割裂無復潤澤也以保為釐葢有欲竝生哉之意
  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徳于天下用克受殷命
  畢公代周公為太師也文王武王布大徳于天下用能受殷之命言得之之難也
  惟周公左右音佐佑先王綏定厥家毖音祕殷頑民遷于洛邑宻邇王室式化厥訓旣歴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
  十二年曰紀父子曰世周公左右文武成王安定國家謹毖頑民遷于洛邑宻近王室用化其教旣歴三紀世已變而風始移今四方無可虞度達各反之事而予一人以寧言化之之難也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勸
  有升有降猶言有隆有汚也周公當世道方降之時至君陳畢公之世則將升于大猷矣為政者因俗變革故周公毖殷而謹厥始君陳有容而和厥中皆由俗為政者當今之政旌別淑慝之時也苟不善其善則民無所勸慕矣新安陳氏曰臧厥臧即下文旌淑彰善之事所謂勸則使慝惡者皆克畏慕也
  惟公懋徳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祇師言嘉績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
  懋盛大之義予懋乃徳之懋小物猶言細行胡孟反下同也言畢公旣有盛徳又能勤於細行輔導四世風采凝峻表儀朝著音潮注謂朝内列位有常處若大若小罔不祇服師訓休嘉之績葢多於先王之時矣今我小子復何為哉垂衣拱手以仰其成而已康王將付畢公以保釐之寄故叙其徳業之盛而歸美之也唐孔氏曰小物猶小事也能勤小事大事必勤矣故舉此以為畢公之善晉語言文王之事云詢于八虞訪于莘尹重之以周召畢榮是畢公文王之世以為大臣也 吕氏曰畢公天下大老康王不稱其成徳而稱其懋徳不稱其總大禮而稱其勤小物者葢以成徳自居則止矣於小物忽焉亦非造次必於是者惟勉以徳者貫稚耄而不息故勤于物者一小大而無問 新安陳氏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公于小物克勤所以愈見其懋徳之誠也 林氏曰正色率下所謂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者也 史氏漸曰忠厚近迂澗老成若遲鈍先王終不以此易彼者葢世臣舊徳功業已見于時聞望已孚于人商功利課殿最雖不若新進者至於雍容廟堂天下想聞其風采足以廉頑立懦敦薄厲偷如泰山喬嶽初無運動之勞而功之及人厚矣畢公四世元老雖有不可及之盛徳常有不自足之誠心小物不以不必勤而不勤嘉績不以己多于前時而或怠正色斂容而使人之非意自消出辭吐氣而使天下之羣心胥服保釐之任捨公其誰
  王曰嗚呼父師今予祇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
  今我敬命公以周公化訓頑民之事公其往哉言非周公所為不敢屈公以行也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音亶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音其慎固封守以康四海淑善慝惡癉病也旌善别惡成周今日由俗革之政也表異善人之居里如後世旌表門閭之類顯其為善者而病其為不善者以樹立為善者風聲使顯於當時而傳於後世所謂旌淑也其不率訓典者則殊異其井里疆界使不得與善者雜處音宁禮記曰不變移之郊不變移之遂即其法也使能畏為惡之禍而慕為善之福所謂别慝也圻與畿同郊圻之制昔固規畫矣曰申云者申明之也封域之險昔固有守矣曰謹云者戒嚴之也疆域障塞入聲歲乆則易音異下同音因世平則易玩時緝而屢省悉井反之乃所以尊嚴王畿王畿安則四海安矣王氏曰彰善者而著之則惡者恥其不若然則惡者病矣使人有所感動曰風使人有所聽聞曰聲 夏氏曰庶望風而化聞聲而應如風動於此而物偃於彼聲振于此而響應于彼也 吕氏曰榮辱不止於一時而流芳遺臭將傳百世而未冺所謂樹之風聲也人存政舉人亡政息惟風聲所傳則可以鼓動千百年之逺雖事往迹陳而興起如新弗率者殊其井疆豈真欲絶之而置之人類之外哉欲其畏慕而卒歸于善而已此旌别之本心也五陽一隂然後可以夬决揚庭不知時義而錯施之為惡者衆或以召亂矣因區别里閭遂幷郊圻封守而整齊之公其念哉當以渾厚敦朴鎮之也 新安陳氏曰旌别淑慝一句綱也表厥至風聲三句旌淑也弗率至畏慕三句别慝也東郊之政以保為釐旌别淑慝者釐也義之盡也本心欲其畏慕而同歸于善者以保為釐也仁之至也又樹立為善者之風聲見其善善之長俾為惡者畏慕見其惡惡之短有以人治人改而止之意愛之深待之厚如此卒化浮薄為忠厚宜哉風必有聲聞夷惠之風聞即聞風之聲也王夏分為二字未當吕以使惡者遺臭兼言不若専以樹善者風聲使流芳而人聞風興起表宅里樹風聲使人知善之可慕旌淑也弗率訓殊井疆使人知惡之可畏别慝也不可為癉惡所疑彰善即癉惡
  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去聲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公其念哉
  對暫之謂恒對常之謂異趣去聲完具而已之謂體衆體所會之謂要政事純一辭令簡實深戒作聰明趨浮末好異之事凡論治體者皆然而在商俗則尤為對病之藥也蘇氏曰張釋之諫漢文帝秦任刀筆之吏爭以亟咅棘疾苛咅何急也察相髙其𡚁徒文具無惻隠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以嗇咅色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爭口辯無其實凡釋之所論去聲則康王以告畢公者也夏氏曰體則具于理而無不足要則簡而亦不至於有餘謂辭理足而簡約也政辭如此皆不好異者能之政而好異則恱須臾而厭持久不能有恒言而好異則言浮于理言徒多而理不足安能體要 唐孔氏曰韓宣子稱紂使師襄作靡靡之樂靡靡者相隨順之意 新安陳氏曰利口即辭體要之反惡利口逺佞人所關大矣 陳氏雅言曰政有恒則純清而不擾故以為貴辭體要則典重而不浮故以為尚若政而好異則安能有恒言而好異則安能體要畢公四世元老雖無此失而所以告戒之道當如此也
  我聞曰世禄之家鮮上聲克由禮以蕩陵徳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
  古人論世禄之家逸樂音洛豢養其能由禮者鮮矣旣不由禮則心無所制肆其驕蕩陵蔑有德悖亂天道敝壊風化奢侈美麗萬世同一流也康王將言殷士怙侈滅義之惡故先取古人論世族者發之家氏復禮曰觀此則洛邑所遷豈多世禄之家歟
  兹殷庶士席寵惟舊怙音户侈滅義服美于人驕淫矜侉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
  吕氏曰殷士慿藉光寵助發其私欲者有自來矣私欲公義相為消長上聲故怙侈必至滅義滅義則無復
  羞惡之端徒以服飾之美侉之于人而身之不美則莫之恥也流而不反驕淫矜侉百邪竝見咅現將以惡終矣洛邑之遷式化厥訓雖已收其放心而其所以防閑其邪者猶甚難也陳氏經曰人之心莫難收於已放之時尤莫難閑於既收之後苟其根尚在雖一時知所收斂將觸事而發此閑之所以為難也 夏氏曰周公君陳相繼化商雖收其放心然閑之尚難畢公當有以閑之下文訓以徳義古訓又言閑之之道
  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徳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于何其訓
  言殷士不可不訓之也資資財也資富而能訓則心不遷於外物而可全其性命之正也然訓非外立教條也惟徳惟義而已徳者心之理義者理之宜也徳義人所同有也惟徳義以為訓是乃天下之大訓然訓非可以己私言也當稽古以為之說葢善無證則民不從不由古以為訓于何以為訓乎陳氏經曰禮義生於富足既富以養其身又訓以養其心全正性所以順正命此所以永年也所謂能訓豈外人心天理而他有所謂訓哉徳者人心之所得義者人心之所宜根於人心之所同然此之謂大訓古訓所載亦惟徳義而已即人心之所同然而證諸古所已然非徳義之外有古訓也畢公之化本諸同然而民易從參諸已然而民易信閑之之道孰過於此君陳尚有辟以止辟三細不宥之說此篇雖歴數商俗之不美然惟務區别以生其愧教訓以導其善無片言及于刑葢純以徳化而刑措不用信矣 新安陳氏曰訓以徳所以化其陵徳訓以義所以化其㓕義旌别淑慝以商人化商人也所以興起其勸慕之微權崇徳義稽古訓反身以化商人也所以反求其訓化之大本化商之道至是盡矣 陳氏大猷曰不由古人徳義之訓以訓之是非徳之徳非義之義也如老氏以清靜為徳揚氏以為我為義何以為訓乎 陳氏雅言曰殷民固不可以不使之富而尤不可以不使之知所訓也富而不知所訓則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不與危亡期而危亡至求欲永年其可得乎故既富之餘則必當使之知訓而訓之大者則惟在于徳義而已葢殷士之失在於以蕩陵徳怙侈滅義失其同然故訓以徳所以化其陵徳訓以義所以化其滅義亦因其所同然者還以導之而已然而徳義惟出於人心同然之理故為訓之大也而非稽諸古以為訓則吾恐徳其徳而非古人之所謂徳義其義而非古人之所謂義禮記所謂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者也故不由古訓其將何以為訓乎此欲反求其為訓之本也
  王曰嗚呼父師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不剛不柔厥徳允修
  是時四方無虞矣蕞爾殷民化訓三紀之餘亦何足慮而康王拳拳以邦之安危惟繫于此其不苟於小成者如此文武周公之澤其深長也宜哉不剛所以保之不柔所以釐之不剛不柔其徳信乎其修矣王氏炎曰忿其不從而以剛制之則必怨慮其難制而以柔遇之則必玩惟不偏於剛柔而處之以中則徳允修而商人化矣 吕氏曰始皇以安危係於匈奴而急之以剛徳宋以安危係於藩鎮而緩之以柔皆以致亂 葉氏曰不剛不柔即寛而有制從容以和之意周公君陳畢公非有意於同同合於道耳
  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三后協心同底于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予小子永膺多福
  殊厥井疆非治之成也使商民皆善然後可謂之成此曰成者預期之也三后所治者洛邑而施去聲及四夷王畿四方之本也吳氏曰道者致治之道也始之中之終之雖時有先後皆能即其行事觀其用心而有以濟之若出於一時若成於一人謂之協心如此朱子曰衽衣衿也左衽夷狄之俗 張氏曰三后猶四時之序不同而同於成歲功也 陳氏經曰慎始毖殷頑民也和中從容以和也今日惟防閑之使前口之功不壊耳事莫難於成終少有懈弛則二公之化皆為之不終矣聖賢之政雖有始中終之異其心與道則無始中終之殊謂之洽謂之潤漸漬積累豈一日之功遽能如此哉商民蕞爾甚微而所係甚重逺而四夷尊而人主近而畢公之身逺而畢公之子孫皆有賴於此可見周家以化商民為重必如是而後可以盡成終之責 陳氏雅言曰殷民初遷周公治之造端正始不可少愆也故曰克慎周公既沒君陳繼之保養撫摩以和為貴也故曰克和既歴三紀世變風移旌别淑慝申畫郊圻此政畢公其時也有周公君陳以慎之和之於始中而無畢公以任之於其後則是猶耕而不穫前人之功皆為虗棄矣故曰克成三后之政雖有克慎克和克成之不同三后之時雖有厥始厥中厥終之或異然其心則無不協論其道則無不同猶四時之運寒暑温涼之候有異生長收藏之化有殊而皆相資以成歲功一也三后之意皆期于化殷而已故曰協心所施雖異然因時制宜各得當于理故曰同底于道聖賢心恊道同故能仁漸義摩而道化浹洽綱舉目張而政事修治漸漬積累澤之深入於民者豈一朝一夕所能致哉康王此言期望於畢公者至矣
  公其惟時成周建無窮之基亦有無窮之聞去聲子孫訓其成式惟乂
  建立訓順式法也成周指下都而言吕氏曰畢公四世元老豈區區立後世名者而勲徳之隆亦豈少此康王所以望之者葢相期以無窮事業乃尊敬之至也
  嗚呼㒺曰弗克惟既厥心㒺曰民寡惟慎厥事欽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
  蘇氏曰曰弗克者畏其難而不敢為者也曰民寡者易咅異其事以為不足為者也前政周公君陳也陳氏大猷曰事之不立非視之太重而畏其難則視之太輕而忽其易能盡其心則雖難無不舉不謹其事則雖易不能舉 王氏炎曰觀殷民不輕於從周見殷先王徳澤之深觀三后化殷殷卒依於周者八百年見周家仁厚之至 張氏曰觀周公之處商民其忠厚仁恕激勸之方非後人可及也在白起項羽處之則坑之矣若晉武苻堅處之則有劉元海慕容垂之亂矣周公肯為此乎嗚呼殺之既不可用之又不可於是遷之洛邑使日見周之仁政日聞周之仁聲日親周之仁人君子優游涵養以變易其不服之心如此者三十六年矣難化者或老或死已化者方少方生於是時也得不有激勵之方以一新其耳目為永久之計乎君陳分正固有其兆矣至於畢公乃曉然旌别淑慝使善惡有所勸戒又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使姦者無所覬而居者常慮危抑又思風俗之根本在於世禄之家乃訓之使皆由於徳義既有善惡之分以起其心又有徳義之訓以美其俗則非特中國尊榮而四夷亦皆受其賜矣皆周公經營之君陳祖述之而畢公成就之也三后協心同底于道豈虚辭哉董氏鼎曰或曰成湯革夏未㡬繼以太甲敗度敗禮伊尹居之桐者三年夏之餘民帖然安静伊尹輔商不見有區處夏人事何其易也武王克商繼以武庚之叛周公成王康王所以區處殷人今見於大詰洛誥多士多方君陳畢命諸書何其難也豈夏之民醇至商獨頑歟得非湯僅放桀武王乃殺紂成王又殺武庚商之餘民豈無忠臣義士痛心疾首者乎况又辟管叔于商骨肉至親尚猶不免何以服讐民哉所以紛紛久而不定歟愚曰不然湯武於桀紂同謂之伐桀敗而遁因放之巢紂敗而死遂謂之殺乃紂罪浮于桀非武不仁于湯也紂既死立其子以奉其祀終武之世無叛意武崩成幼管蔡流言以王室至親反率前代餘孽以叛由此一動而不復靜則管叔之罪也故曰民不靜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葢謂亂始於汝而禍延于我管叔不叛則武庚不誅以此不服而非讐于武王成王也然其所以久而未革者則以殷俗尚質其蔽也易惑而難曉盤庚遷都為民利耳浮言胥動至煩三書之訓諭猶父兄之訓子弟尚且如是况視隣人為讐者於其言肯遽從乎雖然無殷人之頑不見周家之仁銅隂沍寒終消融於春風和氣中嗚呼仁哉 吕氏曰成康竝稱成王見於詩書者多康王自誥諸侯外惟畢命耳讀此亦可見其賢矣
  君牙
  君牙臣名穆王命君牙為大司徒此其誥命也今文無古文有問君牙冏命等篇見得穆王氣象甚好而後來乃有車轍馬迹馳天下之意何也朱子曰此篇乃内史之屬所作猶今之翰林作制誥然如君陳周官蔡仲之命微子之命等篇亦是當時此等文字自有格子首呼其名而告之末又為嗚呼之辭以戒之篇篇皆然觀之可見 吕氏曰穆王書三篇君牙冏命初年書也吕刑末年書也中雖放逸不克保其始之祗畏然暮年哀敬初心復還舜命契為司徒止一語而君牙贊書至一篇世降而文勝也然周家之典刑文獻在焉
  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于太常
  王穆王也康王孫昭王子周禮司勲云凡有功者銘書於王之太常司常云日月為常畫日月於旌旗也
  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音佐佑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音道虎尾涉于春氷
  緒統緒也若蹈虎尾畏其噬若涉春氷畏其陷言憂危之至以見求助之切也張氏曰穆王父昭王南征不復故有蹈虎涉氷之喻然隠諱其事又迂緩其辭不足以感動人心無志可知矣其後車轍馬迹周於天下周道衰焉 新安陳氏曰先王之臣或作先正孔注亦惟祖父之臣正作先正東齋云先正說見說命作先正當從孔注又按君牙稱君必有國成康時芮伯為司徒伯爵諸侯也君牙當是其後
  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纉乃舊服無忝祖考
  膂脊也舊服忠貞服勞之事忝辱也欲君牙以其祖考事先王者而事我也
  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㒺敢弗正民心㒺中惟爾之中
  𢎞敷者大而布之也式和者敬而和之也則有物有則之則君臣之義父子之仁夫婦之别長㓜之序朋友之信是也典以設教言故曰𢎞敷則以民彝言故曰式和此司徒之教也然教之本則在君牙之身正也中也民則之體而人之所同然也正以身言欲其所處無邪行也中以心言欲其所存無邪思也孔子曰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周公曰率自中此告君牙以司徒之職也張氏曰和民則在我而已惟正惟中民則和矣 葉氏曰示以正在身復其中在心此立教之本 陳氏大猷曰以其常行而不可易謂之典以其截然而不可越謂之則教之理雖不外乎人之性然教之本則在君牙之身與心正者容有不中中則無有不正身之正勉強修飭者能之心之中非存養純熟不能也故穆王既欲君牙正身以率民身之正尤欲其存心之中以感民心之中則民則和五典惇矣敷典和則因民心之同得者教之爾正爾中即吾心之先得者率之也於身先言爾于心先言民互文耳 陳氏雅言曰典曰𢎞敷欲其大而布之使民無不聞也則曰式和欲其敬以和之使民無不化也然此特為教之道耳至于立教之本則在君牙之身與心焉爾身正爾心中則爾之典修而則治民身正民心中則民之典亦無不修民之則亦無不治矣此立教之本也
  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音異民乃寧
  祁大也暑雨祁寒小民怨咨自傷其生之艱難也厥惟艱哉者嘆小民之誠為艱難也思念其難以圖其易民乃安也艱者饑寒之艱易者衣食之易司徒敷五典擾兆民兼教養之職此又告君牙以養民之難也陳氏雅言曰夏而暑暑而至於雨此天時之常也然小民不得其食殆其怨咨冬而寒寒而至於祁此亦天時之常也然小民之不得其衣者殆其怨咨暑雨之時而阻之以無食祁寒之時而厄之以無衣民生之難難誠何如也為人上者其可以肥甘適口輕煖適體而或忘之故民飢寒之艱既不可不為之思而其衣食之易尤不可不為之圖能思其艱而不能圖其易則亦徒思而已耳與不知者奚以異惟能思之而又能圖之則所謂艱者易而怨咨者寧矣司徒之職實兼教養穆王告君牙以此欲其共此心也
  嗚呼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啓佑我後人咸以正㒺缺爾惟敬明乃訓用奉若于先王對揚文武之光命追配于前人
  丕大謨謀烈功也文顯於前武承於後曰謨曰烈各指其實而言之咸以正者無一事不出於正咸㒺缺者無一事不致其周宻若順對荅配匹也前人君牙祖父唐孔氏曰文始謀造周故美其謀武功業成就故美其業 張氏曰先王指成康 新安陳氏曰光命即顯謨武烈不過承文謨雖烈亦謨也所以於文武總言光命也文武之光命武康已對揚之今又能奉若成康所以對揚文武之意也如此則君牙可追配其祖父矣舜命契為司徒不過曰敬敷五教在寛今穆王命君牙其詳雖至於一篇其要不出舜之一語前曰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敷五教在寛也此曰敬明乃訓敬敷五教也帝舜此言豈惟穆王不能易萬世掌教者不能易也 陳氏雅言曰文王之謨大而能顯則其造有周之謀者于是至矣武王之烈大而能承則其成有周之功者亦于是至矣文顯于前武承于後曰謨曰烈所以開啓佑助我之後人者無一事而不出于正亦無一事而不致其周前王之為子孫慮至矣今爾君牙為司徒之宫所居之職前日乃祖乃父之職所訓之民昔君文武成康之民也為訓之道不可以不敬而尤不可以不明敬以待之明以告之則為教之道得矣如是豈特司徒之職能盡而已將以奉若先王之道兼得之也豈但先王之道能奉若之而已將以追配前人之美在于此也能敬明乃訓則于先王之道見其能奉承而不墜若順而不違於祖父之政能追及而不失配合而不爽是則君牙豈惟無負于君抑無負于先王無負于文武矣豈惟無愧于己抑無愧于乃祖乃父矣此在君牙所當深勉也
  王若曰君牙乃惟由先正舊典時式民之治亂在茲率乃祖考之攸行昭乃辟之有乂
  先正君牙祖父也君牙由祖父舊職而是法之民之治亂在此而已法則治否則亂也循汝祖父之所行而顯其君之有乂復申戒其守家法以終之按此篇専以君牙祖父為言曰纉舊服曰由舊典曰無忝曰追配曰由先正舊典曰率祖考攸行然則君牙之祖父嘗任司徒之職而其賢可知矣惜載籍之無傳也陳氏曰康王時芮伯為司徒君牙豈其後耶董氏鼎曰司徒職在掌教敷五典擾兆民所當為也葢必先教之而倫理明然後治之而爭奪息苟作以教化為急先務則為之民者㝠然㒺覺卒犯刑辟是所謂㒺民以陷罪也為民父母豈忍為之哉穆王肆其侈心所至將有車轍馬迹而猶知以大司徒為重此所以雖荒而不至于亡歟
  冏命
  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此其誥命也今文無古文有 吕氏曰陪僕暬音泄御之臣後世視為賤品而不之擇者曾咅層不知人主朝夕與居氣體移養常必由之潛消黙奪於㝠㝠之中而明爭顯諫於昭昭之際抑末矣自周公作立政而嘆綴衣虎賁知恤者鮮上聲則君徳之所繫前此知之者亦罕矣周公表而出之其選始重穆王之用太僕正特作命書至與大司徒略等其知本哉陳氏大猷曰周禮止有太僕下大夫二人此言太僕正正其長也又有祭僕御僕𨽻僕戎僕齊僕道僕田僕等正皆長之上薰陶涵飬乎君徳下簡擇表率乎羣僚所繫甚重故冏命焉蘇氏曰昭王南征不復至齊桓乃以問楚是終穆王之世君弑而賊不討也王終無憤恥之
  心乃欲車轍馬迹周於天下今觀君牙伯冏二書皆無哀痛慘怛之意但曰嗣先王宅丕后而已非祭公謀父以祈招之詩收王放心王其不没乎 張氏曰伯冏之為太僕正穆王馳驟天下而不能正救者也然三復二篇其言殷勤懇惻何也曰唐徳宗何人哉陸贄作奉天詔書山東父老為之感泣則二篇之命豈非當時仁人君子憫王之無志故修辭立誠以勸勵其臣下歟 復齋董氏曰夫子何為録之曰聖人不以人廢言亦取秦穆悔過之意
  王若曰伯冏惟予弗克于徳嗣先人宅丕后怵惕音出剔惟厲中夜以興思克厥愆
  伯冏臣名穆王言我不能于徳繼前人居大君之位恐懼危厲中夜以興思所以免其咎過復齊董氏曰穆王命君牙曰心之憂危若蹈虎尾命伯冏曰怵惕維厲中夜以興此即位之初知以父讎為恥故言如此然終穆王之世復讎之事無聞焉二篇之書豈果出穆王之口也哉
  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僕從去聲㒺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㒺有不欽發號施令㒺有不臧下民祗若萬邦咸休
  侍給侍左右者御車御之官僕從太僕羣僕凡從王者承承順之謂弼正救之謂雖文武之君聰明齊聖大小之臣咸懐忠良固無待于侍御僕從之承弼者然其左右奔走皆得正人則承順正救亦豈小補哉陳氏大猷曰聰明自其質之生知者言之齊聖自其徳之充于極至者言之出入起居發號施令就太僕職掌而言盖太僕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掌諸侯之復逆復王之荅報逆下之敷奏君之起居號令皆與有職焉 吕氏曰文武動容周旋何嘗不中禮號令何嘗不善今必先言近臣承弼之功而後及此葢左右交修近臣之常職而内外交相養亦聖人不已之誠也又曰世主出入起居漫不加省徒欲謹於議令之時所謂咸其輔頰舌感人之末者也民若邦休豈口舌所能辦哉 林氏曰左右近習非人則朝夕漸染入于邪僻而不自知大臣雖賢君心已蠧矣故須小大忠良必羣僕皆正人而後可 陳氏雅言曰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意謂昔在文武之為君有聰明齊聖之徳其小大之臣又皆懐忠良之志君聖臣賢若無待于侍御僕從之助矣而當時給侍左右與凡車御之官其太僕羣僕與凡從王之職又莫匪正直之人而能自旦至夕以承其君之善以弼其君之過則其得近臣之助者如此是以文武之徳修於上舉動之間無有不敬號令之出無有不善是以文武之化行于下下民之衆無不祗若萬邦之廣無不休美以文武之聖且必得近習之助而况于穆王乎以文王武王之臣咸懐忠艮且尤謹此而况穆王之時乎穆王此言葢有求助于伯冏之意也
  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咅九謬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
  無良言其質之不善也匡輔助也繩直糾正也非心非僻之心也先烈文武也問格其非心之格訓正恐是如格式之格以此律人之不正者否朱子曰今人如言合格只是將此一物格其不正者使歸于正如格其非心是說得深者大人格君心之非是說得淺者 陳氏大猷曰文武猶資左右况予之無良乎匡救其惡而不知格其心則止於東而生於西惟格其非心則拔本塞源末流自善
  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羣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徳交修不逮
  大正太僕正也周禮太僕下大夫也羣僕謂祭僕𨽻僕戎僕齊則皆反僕之類穆王欲伯冏正其羣僕侍御之臣以勉進君徳而交脩其所不及或曰周禮下大夫不得為正漢孔氏以為太御中大夫葢周禮太御最長下又有羣僕與此所謂正于羣僕者合且與君同車最為親近也張氏曰公卿進見有時僕御䙝近無間有時者見其尊嚴無間者知其情性方其進見君臣之分甚嚴未易犯其顔色及其䙝近君臣之情無間故可糾其過失救過于無間之時易為力救過於已發之後難為功懋徳交修正侍御僕從之職也 鄒氏季友曰周禮夏官司馬祭僕掌眡祭祀𨽻僕掌王寢掃除戎僕掌馭戎車齊僕掌馭金輅以賓
  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咅駢僻側媚其惟吉士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外飾而無質實者也便者順人之所欲辟者避人之所惡去聲側者姦邪媚者諛恱小人也吉士君子也言當謹擇汝之僚佐無任小人而惟用君子也又按此言謹簡乃僚則成周之時凡為官長者皆得自舉其屬不特辟除府史胥徙而已吕氏曰治有體統王雖急于求助苟徧擇之則叢脞矣故命一伯冏作大正使精擇其僚固不待王親擇也此為治之體統也陸贄在唐欲使諸司長官各舉其屬亦庶㡬有見於此 張氏曰其惟吉士見巧令便媚為凶人也
  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后徳惟臣不徳惟臣
  自聖自以為聖也僕臣之賢否係君徳之輕重如此吕氏曰自古小人之敗君徳為昏為虐為侈為縱曷其有極至於自聖猶若淺之為害穆王獨以是蔽之者葢小人之蠱其君必使之虚美薰心傲然自聖則謂人莫已若而欲予言莫之違然後法家拂士日逺而快意肆情之事亦莫或齟齬音咀語其間自聖之證旣見而百疾從之昏虐侈縱皆其枝葉而不足論也
  爾無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汝無比近小人充我耳目之官導君上以非先王之典葢穆王自量其執徳未固恐左右以異端進而蕩其心也
  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瘝咅關厥官惟爾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咅孤
  戒其以貨賄任羣僕也言不于其人之善而惟以貨賄囘上聲為善則是曠厥官汝大不能敬其君而我亦汝罪矣吕氏曰後世近習更相表裏鮮不以利合捨人才而論貨賄近習之通𡚁也自盤庚總貨寳之戒至此復見之成湯文武之隆未數數以貨防其臣也共商周之衰乎 陳氏經曰穆王于此及吕刑皆言貨亦可見其風俗之漸衰矣
  王曰嗚呼欽哉永弼乃后于彜憲
  彜憲常法也吕氏曰穆王卒章之命望於伯冏者深且長矣此心不繼造父音甫為御周遊天下將必有車轍馬跡導其侈者果出於僕御之間抑不知伯冏猶在職乎否也穆王豫知所戒憂思深長猶不免躬自蹈之人心操舍之無常可懼哉王氏曰近習之臣不患其不能將順而莫之承惟患其不能救正而莫之弼故在先王則稱其承弼在己則責之以永弼而不及于承焉吕刑
  吕侯為天子司寇穆王命訓刑以詰四方史録為篇今文古文皆有 按此篇專訓贖刑葢本舜典金作贖刑之語今詳此書實則不然葢舜典所謂贖者官府學校之刑爾若五刑則固未嘗贖也五刑之寛惟處上聲以流鞭扑之寛方許其贖今穆王贖法雖大辟亦與其贖免矣漢張敞以討𦍑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咅扶殺人及盗之罪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曾謂唐虞之世而有是則法哉穆王巡逰無度財匱民勞至其末年無以為計乃為此一切權宜之術以斂去聲民財夫子録之葢以示戒然其一篇之書哀矜惻怛猶可以想見三代忠厚之遺意云爾又按書傳去聲引此多稱甫刑史記作甫侯言於王作修刑辟吕後為甫歟朱子曰吕刑一篇如何穆王說得散慢直從苖民蚩尤為始作亂道起若說道都是古人元文如何出于孔氏者多分明易曉出於伏生者都難理會問贖刑所以寛鞭扑之刑則吕刑之贖刑如何曰吕刑葢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有一䇿問云商之盤庚周之吕刑聖人載之于書其取之乎抑將垂戒後世乎 蔡仲默論五刑不贖之意曰是穆王方有贖法嘗見蕭望之言古不贖刑某甚疑之後來公省得贖刑不是古因取望之傳看畢曰說得也無引證 問鄭敷文所謂甫刑之意是否曰便是他門都不去考那贖刑如古之金作贖刑只是刑之輕者如流宥五刑之屬皆是流竄但有鞭作官刑扑作教刑便是法之輕者故贖想見那穆王胡做到那晚年無錢使後撰出那般法來聖人也是志法之變處但是他其中論不可輕於用刑之類也有許多好說話不可不知 唐孔氏曰書傳引此篇語多稱甫刑者吕侯子孫後改封甫如詩之生甫及申不與我戌甫穆王時未有甫名後人以子孫國號名之追稱甫刑若叔虞封唐子孫封晉而史記作晉世家 林氏曰吕與甫猶荆與楚殷與商 王氏炎曰此書穆王之言而名吕刑者吕侯為周司寇言於王王命之參定刑書乃推作刑之意以訓四方司政典刑者故以吕刑名之彭氏曰篇内言徳言中不一而足者豈非制刑必本于徳用刑必合于中徳中二字實為此篇之綱領
  惟吕命王享國百年耄音冐荒度達各反作刑以詰四方惟吕命與惟說命語意同先此以見音現訓刑為吕侯之言也耄老而昏亂之稱荒忽也孟子曰從獸無厭平聲謂之荒穆王享國百年車轍馬跡遍于天下故史氏以耄荒二字發之亦以見贖刑為穆王耄荒所訓耳蘇氏曰荒大也大度作刑猶禹曰予荒度土功荒當屬音燭下句亦通然耄亦貶之之辭也孔氏曰王享國百年耄亂荒忽度時世所宜訓刑以治四方 唐孔氏曰記云八十九十曰耄是耄荒為年老周本紀云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立五十五年崩無逸言其享國皆謂在位之年此乃從王生年而數文不害意不與彼同新安陳氏曰王享國百年耄荒如舜典云朕在位三十有三載耄期耳當百年耄荒之時而能裁度作
  刑以詰四方乃見其篤老而尚精明仁厚非真耄亂荒迷也荒度雖有益稷語可證然土功可言荒度作刑何荒度之有蔡氏只存蘇曰於下以備一說得之矣詰如詰姦慝之詰 臨川吳氏曰吕矦為王司冦更定贖刑新制具載刑書因諸侯來朝王使吕矦以書之意告命諸矦也穆王嗣位時年已五十享國百年葢在位五十年之後也詰治也揆度作為刑書以詰治四方也
  王曰若古有訓蚩音癡尤惟始作亂延及于平民㒺不寇賊鴟義姦宄奪攘矯䖍
  言鴻荒之世渾厚敦龎蚩尤始開暴亂之端驅扇熏炙延及平民無不為冦為賊鴟義者以鴟張跋扈為義矯䖍者矯詐䖍劉也史記五帝本紀神農世衰諸侯侵伐蚩尤最强暴黄帝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殺之
  苖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淫為劓刵咅貳㭬黥越兹麗刑并制㒺差有辭
  苗民承蚩尤之暴不用善而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名之曰法以殺戮無罪於是始過為劓鼻刵耳㭬竅黥面之法於麗法者必刑之并制無罪不復以曲直之辭為差别皆刑之也孔氏曰九黎之君號曰蚩尤為鴟梟之義三苗之君習蚩尤之惡頑凶若民 唐孔氏曰楚語云少昊氏之衰九黎亂徳顓帝受之使復舊常則九黎在少昊之末非蚩尤也楚語又云三苗復九黎之惡鄭氏以苗民即九黎之後顓帝誅九黎至其子孫為三國有罪者無辭無罪者有辭苗民斷獄並皆罪之無差簡有直辭者 新安陳氏曰蚩尤苗民前後隔逺不必以九黎混雜言之按孔鄭氏之說皆未敢信又按吕氏謂古未有五刑自苗民制之然後聖人始不得已而用之非也舜典稱象以典刑流宥五刑下文方及誅四㓙三苗居一焉葢五刑其來久矣豈有苗民始作五刑舜乃效尤用之之理鄭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傳猶譏之孰謂舜以三苗虐威而竄其身乃效其虐威而用其法乎曰作五虐之刑曰滛為劓刵㭬黥曰虐與淫可見非即古之五刑必又暴虐淫過用之或如紂之炮烙剖心孫皓之鑿人日剥人面之類耳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帝王二千年相承莫之能改而謂始於苗民乎使果創始於苗民穆王方諄諄以苗民為戒乃遵用其法乎不然必矣 臨川吳氏曰苗民三苗之君也蠻獠之處擅自雄長雖君其國非受天子命而為諸侯也其實一民而已五虐之刑比舊五刑更加酷虐也曰法非法而謂之法也殺戮大辟也劓刵皆劓辟不言剕辟者包於劓宫或曰刖字誤為刵也㭬宫辟黥墨辟并制一并制之不分輕重也有辭無罪者也凡對獄有罪者無辭無罪者有辭苗民承蚩尤之暴不用善而制以刑改作五虐之刑為法大辟既施于無罪而又過為四者深刻之刑凡麗於刑不分輕重而并其制無復簡别其無罪而有辭者
  民興胥漸咅尖泯泯咅閔棼棼音紛㒺中于信以覆詛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于上上帝監民㒺有馨香徳刑發聞惟腥
  泯泯昏也棼棼亂也民相漸染為昏為亂無復誠信相與反覆詛盟而已虐政作威衆被戮者方各告無罪於天天視苗民無有馨香徳而刑戮發聞莫非腥穢吕氏曰形於聲嗟窮之反也動於氣臭惡之熟也馨香陽也腥穢隂也故徳為馨香而刑發腥穢也陳氏曰㒺中于信無中心出於誠信者信不由中也無馨香之徳而發聞者惟腥穢之虐刑觀二始字見蚩尤為作亂之始而苗民為淫刑之始
  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皇帝舜也以書考之治苗民命伯夷禹稷臯陶皆舜之事報苗之虐以我之威絶滅也謂竄與分北之類遏絶之使無繼世在下國
  乃命重直容反下並同黎絶地天通㒺有降格羣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鰥寡無葢
  重少昊之後黎髙陽之後重即羲黎即和也吕氏曰治世公道昭明為善得福為惡得禍民曉然知其所由則不求之𣺌茫㝠昧之間當三苖昏虐民之得罪者莫知其端無所控訴相與聽於神祭非其鬼天地人神之典雜揉瀆亂此妖誕之所以興人心之所以不正也在舜當務之急莫先於正人心首命重黎修明祀典天子然後祭天地諸侯然後祭山川髙卑上下各有分音紛限絶地天之通嚴幽明之分去聲音薰蒿妖誕之說舉皆屏音丙息羣后及在下之羣臣皆精白一心輔助常道民卒善而得福惡而得禍雖鰥寡之微亦無有葢蔽而不得自伸者也 按國語曰少皥氏之衰九黎亂徳民神雜揉家為巫史民瀆齊盟禍災荐臻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北正黎司地以屬民使無相侵瀆其後三苗復九黎之徳堯復育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唐孔氏曰羲是重之子孫和是黎之子孫司天屬神司地屬民者令神與天在上民與地在下定上下之分使民神不雜則祭享有度蘇氏曰自苗民瀆於詛盟人神相亂虢之亾也有神降于莘即此類也 張氏曰傳曰國將興聽於民將亾聽於神三苗之俗以詛盟為事是聽命於神也奸人每假神以作亂如漢末張角謀叛一日同起者三十六方張魯起兵亦以五斗米首過於神以誘人皆是也絶地天通㒺有降格者絶在地之民使人不得以妖術格在天之神絶在天之神使人不得假其名字以降于在地之民 龜山楊氏曰揚雄云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羲近重和近黎羲和非重黎也近之而已重黎司天地之官也羲和掌日時之官也春夏陽也故羲近重秋冬隂也故和近黎 吕氏曰治世神怪所以不興者只為善惡分明自然不求之神亂世善惡不明自然専言神怪言鬼言命 新安陳氏曰此非専重黎之力亦由朝之羣后及在下之衆臣明顯明之理使人不惑於茫昧之說輔經常之道使人不撓于妖怪之習雖窮民亦無蔽盖而不得自伸者民心坦然無疑而不復求之于神此重黎所以得舉其職也葢人惟昧正理悖常道而後惑神怪亂祀典明明棐常乃絶地天通之本也使人心未知顯明之理未順彛常之經則必惑于㝠昧撓於恠異重黎雖禁絶之未易行也惟明明棐常人心先正自將求之明而不求之幽于其常而不于其恠絶地天通庶其易於絶乎又按北正黎或作火正黎北字與火字相似又黎以北正兼火正黎即祝融也所以祕注揚子云北正黎即火正黎也北正對南正為是
  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于苗徳威惟畏徳明惟明清問虚心而問也有辭聲苗之過也苗以虐為威以察為明帝反其道以徳威而天下無不畏以徳明而天下無不明也
  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榖三后成功惟殷于民恤功致憂民之功也典禮也伯夷降天地人之三禮以折民之邪妄蘇氏曰失禮則入刑禮刑一物也伯夷降典以正民心禹平水土以定民居稷降播種以厚民生三后成功而致民之殷盛富庶也吳氏曰二典不載有兩刑官葢傳聞之謬也愚意臯陶未為刑官之時豈伯夷實兼之歟下文又言伯夷播刑之迪不應如此謬誤夏氏曰九州各有名山大川為之主名如揚州山有會稽川曰三江之類臨川吳氏曰伯爵夷名猶崇伯名禹稱伯禹也稷封於邰以有邰之君入為稷官故稱后稷恤功以民
  事為憂也自上教下曰降内則曰降徳于衆兆民伯夷教民以禮民入於禮而不入於刑折絶斯民入刑之路也禹為司空治水水由地中行而土可居九州各主有名之山川以表疆域稷降下播種之法三農得以豐殖其嘉榖三后各成其事惟務繁盛其民之生聚降典教之也平水土安之也降播種養之也
  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徳
  命臯陶為士制百姓于刑辟之中所以檢其心而教以祇徳也 吳氏曰臯陶不與咅預下不與同三后之列遂使後世以刑官為輕後漢楊賜拜廷尉自以代非法家言曰三后成功惟殷于民臯陶不與葢吝之也是後世非獨人臣以刑官為輕人君亦以為輕矣觀舜之稱臯陶曰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又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其所繫乃如此是可輕哉吕氏曰吕刑一篇以刑為主故歴叙本末而歸之於臯陶之刑勢不得與伯夷禹稷雜稱言固有賔主也
  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㒺不惟徳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彛
  穆穆者和敬之容也明明者精白之容也灼于四方者穆穆明明輝光發越而四達也君臣之徳昭明如是故民皆觀感動盪為善而不能自已也如是而猶有未化者故士師明于刑之中使無過不及之差率乂于民輔其常性所謂刑罰之精華也吕氏曰苗既遏絶而猶有辭于苗葢苗在舜世叛服不常元惡遏絶餘孽猶存或竄或分北或徂征考之書可見當時承蚩尤之𡚁妖誕恠神深溺人心重黎絶地天通固區别其大分矣然蠱惑之久未易遽勝伯夷復降天地人之祀典使知天地之性鬼神之徳森然各有明法向之蠱惑消蕩不留所謂折民于刑也自不知本者觀之平水播榖若所急而降典可緩抑不知人心不正胥為禽夷雖有土安得而居有粟安得而食伯夷降典先其本也後之知道者亦謂去神祠然後人為善其旨微矣自伯夷之典迄臯陶之刑制度文為之具也自穆穆在上明明在下至率乂于民棐彛精神心術之運也苟無其本則前數者不過卜祝工役農圃胥史之事耳 新安陳氏曰鰥寡得言其害於清問之下其無葢可知表記引徳威惟畏徳明惟明繼之曰非虞帝其孰能如是乎則皇帝為舜明矣夫舜不輕於用刑也先命重黎絶地天䙝瀆之禮次首命伯夷降天地人之禮又命禹除民害稷興民利夫然後始命臯陶以刑且本之以威明之徳繼期民以祇徳勤徳刑之本必主于徳而刑之用必合于中徳與中為吕刑一篇之綱領繼此曰惟克天徳曰以成三徳曰有徳惟刑無非以徳為本也曰觀于五刑之中曰中聽獄之兩辭曰㒺非在中曰咸庶中正曰非徳于民之中曰咸中有慶無非以中為用也刑必合於中而後刑即所以為徳以此意讀吕刑其庶㡬乎 陳氏雅言曰此穆王言帝舜之世在上者君也而能有穆穆和敬之容在下者臣也而能有明明精白之容君臣之徳充積於中發見于外無逺弗届可謂極其盛矣是以當時之民感慕於君臣盛徳之容而能勤於徳者此不待教之而能自勉於善畏服於士師明刑之中而能復其性者于以見帝舜之時不徒以刑治民而必以徳為化民之本初非以刑殘民而必以刑為輔治之法傳所謂刑罰之精華者也
  典獄非訖于威惟訖于富敬忌㒺有擇言在身惟克天徳自作元命配享在下
  訖盡也威權勢也富賄賂也當時典獄之官非惟得盡法於權勢之家亦惟得盡法於賄賂之人言不為威屈不為利誘也敬忌之至無有擇言在身大公至正純乎天徳無毫髪不可舉以示人者天徳在我則大命自我作而配享在下矣在下者對天之辭葢推典獄用刑之極功而至於與天為一者如此吕氏曰典獄不得行其公者非為威脅則為利誘欲威不能屈富不能淫惟在敬忌無擇言在身而已 夏氏曰行之於身皆可言之于口不必擇而後言則汝之所為無瑕可指矣是能與天合徳如此則典獄之官身雖在下而仰合天徳如所謂配天其澤仰當天意如所謂克享天心謂之配享在下豈不信哉 張氏曰穆王戒典獄諄諄以富貨言當時風俗衰敝可知敬則善心生忌則惡念㓕 陳氏經口天徳無私威富之事絶於外敬忌之誠存於中此無私之天徳也死生壽天之命乃天以制斯人者今典獄者徳與天一則制生人之大命不在天而在我矣天能制人之大命典獄者亦能制人之大命豈非在下而與天配合乎自作元命猶言自貽哲命 新安陳氏曰敬忌如康誥文王之敬忌畏忌敬之一事也㒺有擇言口無擇言也言行相表裏㒺有擇言在身併身無擇行言矣典獄之事天實臨之非惟天實臨之吾身即天也天徳克於我則天之元命自作於我配天澤享天心皆我也配享在下與苗之無世在下對典獄者欲配享在下不至如苗之無世在下何怵於富威而不加之敬忌乎念念知有天在上且知天實在吾一心中斯為得之 董氏鼎曰穆王諄諄以富貨戒臣下而五刑皆有贖貨莫甚焉可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未者矣 陳氏雅言曰威者法所未易加富者人鮮能自克虞廷典獄之官非惟不怵于勢而心無所憚亦且不誘於利而心無所慆此其不狥于人也敬者事無敢或忽忌者意無敢或縱虞廷典獄之官既能察其情而心無所慢又能慎其法而心無所易此其致謹於己者也推敬畏之心以之聽獄折辭宜無一言之可愧不待擇而出諸口者無片言之少愆僃衆善而有諸身也吾見上下之間彼此交契天此心而人此心天此理而人此理栽培傾覆有以見天道之至公賞善罰惡有以見人心之至公或刑或宥一出於公則元命之作不在天而在我也自天工人代而言謂之天作自至公無私而言謂之自作天能制人之大命典獄者亦能制人之大命非克配在下者乎天能折民之邪妄典獄者亦能折民之邪妄非克享在下者乎用刑之極功至于與天為一者如此葢能無間於天斯能無負于君矣穆王之言葢欲當時典獄之官取此以為法也
  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獄非爾惟作天牧今爾何監非時伯夷播刑之迪其今爾何懲惟時苗民匪察于獄之麗㒺擇吉人觀于五刑之中惟時庶威奪貨斷制五刑以亂無辜上帝不蠲降咎于苗苗民無辭于罰乃絶厥世司政典獄漢孔氏曰諸矦也為諸矦主刑獄而言非爾諸侯為天牧養斯民乎為天牧民則今爾何所監懲所當監者非伯夷乎所當懲者非有苗乎伯夷布刑以啟迪斯民捨臯陶而言伯夷者探本之論也麗附也苗民不察於獄辭之所麗又不擇吉人俾觀于五刑之中惟是貴者以威亂政富者以貨奪法斷制五刑亂虐無罪上帝不蠲貸咅涓太而降罰于苗苗民無所辭其罰而遂殄滅之也陳氏大猷曰唯吉人能慈祥哀矜察刑之中理而不妄用察獄既不得其情任獄又不得其人是人與法俱𡚁也 新安陳氏曰此因上章言苗民及虞廷之刑而欲典獄者有所監懲也伯夷典禮而言播刑之迪實難强通或謂降典以折絶民于刑是乃伯夷播刑之道未知是否庶威奪貨蔡氏分說與上文訖威訖富相照應優於諸家不蠲不蠲潔其所為也陳氏大猷曰自古酷吏如郅都寗成嚴延年王温舒周興來俊臣之流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孫者
  上帝不蠲而絶厥世古今一律也
  王曰嗚呼念之哉伯父伯兄仲叔季弟㓜子童孫皆聽朕言庶有格命今爾㒺不由慰日勤爾㒺或戒不勤天齊于民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爾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雖畏勿畏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
  此告同姓諸侯也格至也參錯訊鞫極天下之勞者莫若獄苟有毫髪怠心則民有不得其死者矣㒺不由慰日勤者爾所用以自慰者無不以日勤故職舉而刑當去聲也爾㒺或戒不勤者刑罰之用一成而不可變者也苟頃刻之不勤則刑罰失中雖深戒之而已施者亦無及矣戒固善心也而用刑豈可以或戒也哉且刑獄非所恃以為治也天以是整齊亂民使我為一日之用而已非終即康誥大罪非終之謂言過之當宥者惟終即康誥小罪惟終之謂言故之當辟者非終惟終皆非我得輕重惟在夫人所犯耳爾當敬逆天命以承我一人畏威古通用威辟之也休宥之也我雖以為辟爾惟勿辟我雖以為宥爾惟勿宥惟敬乎五刑之用以成剛柔正直之徳則君慶於上民賴於下而安寧之福其永久而無替矣吕氏曰慰者非得其情而喜葢以不弛其職自慰也㒺或戒者必常惰而後戒雖曰追悔方其惰時刑必有失其平者失夏氏曰於五刑所當重者重無愧於三徳之剛而剛不至於太苛所當輕者輕無愧於三徳之柔而柔
  不至於太縱介輕重之間者無愧於三徳之正直而正直不至於偏倚如是則足以敬迎大命矣 新安陳氏曰此章言刑出於天天俾之我故望爾逆天命以奉我所以承天者勤也敬也能勤能敬則刑非刑也徳也刑非刑也福也可不念哉 陳氏雅言曰今爾所以自慰者㒺不由於能勤而不可或戒于不勤葢勤可也不勤不可也戒勤固善也戒不勤不善也然所以可勤而不可戒不勤者誠以刑罰之原天以齊民而俾我有一日之用也非終惟終而在人無一定之罪也葢刑不出於我而出於天刑不在我而在於人爾同姓諸侯均有一日掌刑之責知上天之心惟在於以刑齊民則庶能敬逆之而不違知我一人之心惟在于以刑齊民則必當有以奉承之而不慢敬者勤之本勤者敬之發惟其用心也敬故其臨事也勤辟宥不可以徇君之命敬刑惟當以成民之徳刑之用無不敬則民之徳無不成民之徳無不成則民之亂無不齊矣由是君受其福民蒙其惠福之至於永久安寧而不替又豈非勤敬之效乎勤敬之效其大如此穆王言此葢勉諸侯之同姓者以勤敬為用刑之道也
  王曰吁來有邦有土告爾祥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達各反非及
  有民社者皆在所告也夫刑凶器也而謂之祥者刑期無刑民協于中其祥莫大焉及逮也漢世詔獄所逮有至數萬人者審度其所當逮者而後可逮之也曰何曰非問荅以發其意以明三者之决不可不盡心也張氏曰此并同姓異姓諸侯而戒之 蘇氏曰罪非己造為人所累曰及秦漢間謂之逮獄吏以不遺支黨為忠以多逮廣繫為利漢大獄有逮萬人者國之安危運祚長短咸寄於此 新安陳氏曰刑而曰祥以好生之徳寓焉擇人敬刑而謹所及則民安矣民安則刑可言祥矣 臨川吳氏曰刑而曰祥刑葢慈良惻怛詳審謹重主之以不忍行之以不得已所以謂之祥也在今日爾諸矦欲安百姓何者當擇非人乎何者當敬非刑乎何者當揆度非及乎人謂用刑之人及謂刑之所加猶罰及爾身之及陳氏雅言曰刑而謂之祥刑者葢刑非所以殘民而以安民謂之祥刑可也安民之道何所擇而非人言人不可以不擇何所敬而非刑言刑不可以不敬何所度而非及言及不可以不度惟擇人而後能敬刑能敬刑而後能度及三言何者設為問辭以致其疑三言非者設為荅辭以致其决當時有邦之諸矦有土之卿大夫果能於此三者而致其擇致其敬致其度則民無不安而刑斯為祥矣
  兩造七到反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簡正于五罰五罰不服正于五過
  兩造者兩争者皆至也周官以兩造聽民訟具備者詞證皆在也師衆也五辭麗於五刑之辭也簡核其實也孚無可疑也正質也五辭簡核而可信乃質于五刑也不簡者辭與刑參差不應刑之疑者也罰贖也疑於刑則質于罰也不服者辭與罰又不應也罰之疑者也過誤也疑于罰則質于過而宥免之也張氏曰兩造非偏辭師聽非偏見一人獨聽恐聰明有不及思慮有不至必衆聽之也 吕氏曰獄辭所及固欲審度而兩造詞證復欲具備葢不當逮者不可擾一人當逮者不可缺一人又曰古者因情而求法故有不可入之刑後世移情而合法故無不可加之罪
  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内惟貨惟來其罪惟均其審克之
  疵病也官威勢也反報徳怨也内女謁也貨賄賂也來干請也惟此五者之病以出入人罪則以人之所犯坐之也審克者察之詳而盡其能也下文屢言以見其丁寧忠厚之至疵於刑罰亦然但言於五過者舉輕以見重也孔氏曰五遇之病出入人罪使在五過罪與犯法者同 吕氏曰刑降而為罰罰降而為過然以私而故縱則又非天討也故縱之疵病有此五者又口審者察之盡其心克者治之盡其力
  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衆惟貎有稽無簡不聽具嚴天威
  刑疑有赦正于五罰也罰疑有赦正于五過也簡核情實可信者衆亦惟考察其容貎周禮所謂色聽是也然聽獄以簡核為本苟無情實在所不聽上帝臨汝不敢有毫髪之不盡也夏氏曰簡孚有衆即前師聽五辭五辭簡孚之意而此簡孚之法又當惟貎有稽辭或可偽而貎不可掩不正則眊有愧則泚於此稽之不得遁矣苟無可簡核則疑獄明矣此在所不必聽竟捨之可也 張氏曰具俱也謂上所言皆敬天威也 臨川吳氏曰有疑而當赦者所宜審克之推究得實者罪之當刑者也惟當更於容貎有所考察慎之至也無可推究者疑而當赦者也疑獄難明不復再聽葢過於尋求或至誤入必受天譴天威俱所當畏故疑者不問而赦之也
  墨辟音僻下並同疑赦其罰百鍰閱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惟倍閱實其罪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閱實其罪宫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閱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閱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宫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上下比罪無僣亂辭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審克之
  墨刻顙而涅之也劓割鼻也剕刖足也宫淫刑也男子割勢婦人幽閉大辟死刑也六兩曰鍰音環閱視也倍二百鍰也倍差倍而又差五百鍰也屬類也三千總計之也周禮司刑所掌五刑之屬二千五百刑雖增舊然輕罪比舊為多而重罪比舊為减也比附也罪無正律則以上下刑而比附其罪也無僭亂辭勿用不行未詳或曰亂辭辭之不可聽者不行舊有是法而今不行者戒其無差誤於僭亂之辭勿用今所不行之法惟詳明法意而審克之也 今按臯陶所謂罪疑惟輕者降一等而罪之耳今五刑疑赦而直罰之以金是大辟宫剕劓墨皆不復降等用矣蘇氏謂五刑疑各入罰不降當因古制非也舜之贖刑官府學校鞭扑之刑耳夫刑莫輕於鞭扑入於鞭扑之刑而又情法猶有可議者則是無法以治之故使之贖特不欲遽釋之也而穆王之所謂贖雖大辟亦贖也舜豈有是制哉詳見篇題陳氏曰此下言贖法載於法謂之刑加於人謂之辟犯墨辟而情罪之可疑者則赦之使贖其罰則罰之納贖也然必檢閱核實其罪使與罰相當不可苟也下倣此 夏氏曰每條必言閱實其罪恐聽者或不詳其意止閱實其一而忽其他故不嫌其費辭也 孔氏曰序五刑先輕轉至重者事之宜五刑疑各入罰不降相因古之制也别言罰屬合言刑屬明刑罸同屬互見其義 吕氏曰墨劓所増皆輕刑宫所損二百大辟所損三百皆重刑也剕無増損居輕重之間者也輕罪則多於前重罪則損于舊觀其目則哀矜之意固可見觀其凡則文勝俗𡚁亦可推矣夏氏曰上言罰下言刑者罪實而加以法謂之刑罪疑而贖以金謂之罰互見其義以明刑罰之條其
  數一同也上下比罪謂于法無此條則上比重罪下比輕罪上下相比觀其所犯當與誰同然後定其輕重之法如今律無明文則許用例也然當上下比罪之時吏多因縁為姦差錯妄亂實由以生故又戒以不可用私意而僣錯妄亂其辭僣謂辭在此乃差而之彼亂謂辭本直乃亂而為曲也惟内察以心外合以法内外兩盡情法相推惟詳審者能之 陳氏曰三千已定之法載之刑書者也天下之情無窮刑書所載有限不可以有限之法而盡無窮之情又在用法者斟酌損益之古者任人不任法法所載者任法法不載者參以人上下比罪是也以其罪而比附之上刑則見其重以其罪而比附之下刑則見其輕故於輕重之間裁酌之然必以辭為主辭若僣亂情與罪不相合是不可行者也當勿用其不可行之法惟當察其情求之法二者合而後允當乎人情法意是乃可行者也在審克之而已 陳氏大猷曰三千者法之正條載之刑書者也刑如律比如例法有限情無窮三千之屬衆矣猶不能盡天下之情罪以此知人情無窮而法不可獨任也既無正律復僣亂而無定辭將安所據依乎且又有此例昔嘗有之而今不可行者矣必無差亂其辭而妄比附勿用今不可行之法而强比附如漢長安賈人與渾邪王市者罪當死几五百餘人汲黯曰愚民安所知市賈長安中而文吏以為闌出財物如邉關乎此類乃以不可行者比附也 蘇氏曰察我心也法國法也内合我心外合國法乃為得之 唐孔氏曰古者金銀銅鐵總號為金孔氏以為黄鐵舜典金作贖刑者則以為黄金葢古人贖罪悉皆用銅或稱黄金或稱黄鐵
  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
  事在上刑而情適輕則服下刑舜之宥過無大康誥所謂大罪非終者是也事在下刑而情適重則服上刑舜之刑故無小康誥所謂小罪非眚者是也若謂罰之輕重亦皆有權焉權者進退推移以求其輕重之宜也刑罰世輕世重者周官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隨世而為輕重者也輕重諸罰有權者權一人之輕重也刑罰世輕世重者權一世之輕重也惟齊非齊者法之權也有倫有要者法之經也言刑罰雖惟權變是適而齊之以不齊焉至其倫要所在葢有截然而不可紊音問者矣此兩句總結上意張氏曰殺人者死此上刑也然有誤殺者此適輕也則服下刑矣鬭歐不死此下刑也然有謀殺而適不死者此適重也則服上刑矣用刑豈可不問情之輕重哉至於用罰亦當權其輕重情輕則罰亦輕情重則罰亦重以情為權而論疑罪之輕重則罰亦當矣刑權輕重以為上下罰權輕重以為多少 陳氏曰罪重莫如殺人然所殺奴婢也非適輕乎罪輕莫如詬罵然所罵父兄也非適重乎上服非服最上刑比之下刑為重耳 陳氏大猷曰刑罰有權權人情而為輕重也世輕世重權世變而為輕重也 王氏曰情之輕重世之治亂不同則刑罰之用當異而欲為一法以齊之則其齊也不齊以不齊齊之則齊矣惟齊非齊以不齊齊之之謂也先後有序謂之倫衆體所會謂之要 陳氏雅言曰法縁人情世變而立斷於理而定情有故誤世有變亂刑罰之用亦當各異此濟之以權也若上罪而使之服上刑下罪而使之服下刑前世刑輕吾亦從輕前世刑重吾亦從重此惟齊也乃所以為不齊故必以不齊齊之而後可然而雖齊之以不齊至於先後次序之倫則秩乎其不可紊衆體所會之謂要則截乎其不可易葢法之或輕或重雖原於人情世變而為之不同而其所以輕之重之則皆出於理之當然而非以己之私意為之也葢自經權之異者觀之變法以求當於人情世變者權也自經權之變者觀之法雖變而能當於理者是即經也理通則人情世變無不通人情世變無不通則法無不通矣穆王訓刑雖在耄荒之年而拳拳及此猶有唐虞忠厚惻怛之意此夫子所以猶有取於是書也
  罰懲非死人極于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㒺非在中察辭于差非從惟從哀敬折獄明啓刑書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并兩刑
  罰以懲過雖非致人於死然民重出贖亦甚病矣佞口才也非口才辯給之人可以折獄惟温良長上聲者視民如傷者能折獄而無不在中也此言聽獄者當擇其人也察辭于差者辭非情實終必有差聽獄之要必於其差而察之非從惟從者察辭不可偏主猶曰不然而然所以審輕重而取中也哀敬折獄者惻怛敬畏以求其情也明啟刑書胥占者言詳明法律而與衆占度達各反也咸庶中正者皆庶㡬其無過忒也於是刑之罰之又當審克之也此言聽獄者當盡其心也若是則獄成於下而民信之獄輸於上而君信之其刑上備有并兩刑者言上其斷獄之書當備情節一人而犯兩事罪雖從重亦并兩刑而上之也此言讞言上聲獄者當備其辭也蘇氏曰佞口給也口辯者服其口不服其心也從其差者察之多得其情 林氏曰佞人禦人以口給如周亞夫詣廷尉責問曰君侯欲反何也荅曰臣所買器乃𦵏器也何謂反乎吏曰君縱不反地上即反地下矣所謂佞折獄也 張氏曰惟良所以能折獄以其無不在中也 林氏曰哀矜勿喜即此哀敬也哀則不忍敬則不忽 陳氏曰庶者見中正之為難典獄者不當自足以為已得中正也輸之於上備載罪法之輕重事情之本末不可缺略兩刑謂一人有兩罪一罪有二法并具上之以聽命於上不敢專也 陳氏大猷曰此章首云告爾祥刑至安百姓言制刑之本意也何擇至非及言用刑之綱領也自兩造至天威言聽獄之節奏也自墨辟至三千言贖法及刑書之定目也自上刑至有要言用刑之權變也自罰懲至克之言折獄而用法也自獄成至兩刑言結獄而奏案也反覆丁寧備矣
  王曰嗚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懼朕敬于刑有徳惟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于單辭民之亂㒺不中聽獄之兩辭無或私家于獄之兩辭獄貨非寶惟府辜功報以庶尤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天罸不極庶民㒺有令政在于天下
  此總告之也官典獄之官也伯諸侯也族同族姓異姓也朕之於刑言且多懼况用之乎朕敬于刑者畏之至也有徳惟刑厚之至也今天以刑相治斯民汝實任責作配在下可也明清以下敬刑之事也獄辭有單有兩單辭者無證之辭也聽之為尤難明者無一毫之蔽清者無一點之汚曰明曰清誠敬篤至表裏洞徹無少私曲然後能察其情也亂治也獄貨鬻音育獄而得貨也府聚也辜功猶云罪狀也報以庶尤者降之百殃也非天不中惟人在命者非天不以中道待人惟人自取其殃禍之命爾此章文有未詳者姑缺之張氏曰官伯官之長前曰自作元命配享在下今曰今天相民作配在下則獄官乃配天者也 唐孔氏曰襄十二年左傳云異姓臨于外同族於禰廟故族為同族姓為異姓獄官致富成私家故欲無成私家于獄之兩辭 葉氏曰私家私其家也 吕氏曰不可用私意而家于獄之兩辭家云者出没變化於兩辭之中以為囊槖窟穴者也貨積而罪亦積乃所以聚汝辜罪之功狀 陳氏大猷曰明清以聽單辭以中而聽兩辭鬻獄而降罰非天道不中以獄乃人命生死之所在故曰苟用刑不中而天罰不極至則典獄無所懲戒自此庶民無復蒙善政而在於天下矣任刑之大本在敬與中用心以敬為主用法以中為主前已論之此復提敬與中訓之後章復申以中焉 新安陳氏曰有徳惟刑謂有徳于民者惟此刑耳兩辭之獄每可容私家于獄如君子不家于喪之家無或以私意而求成家于獄之兩辭天報之以庶罪受貨而富若可喜計貨為罪永可畏也惟人在命大槩謂獄之於人乃性命之所在關繫匪輕也 臨川吳氏曰非天不中而偏罸之葢以人之為人在於有生之命陷人命以至於死天豈容之哉若天之罰不如此其極則獄吏將無所畏恣為深刻而施之庶民者皆酷虐之政無復有令善之政在于天下矣
  王曰嗚呼嗣孫今往何監非徳于民之中尚明聽之哉哲人惟刑無疆之辭屬音祝于五極咸中有慶受王嘉師監于茲祥刑
  此詔來世也嗣孫嗣世子孫也言今往何所監視非用刑成徳而能全民所受之中者乎下文哲人即所當監者五極五刑也明哲之人用刑而有無窮之譽葢由五刑咸得其中所以有慶也嘉善師衆也諸侯受天子良民善衆當監視于此祥刑申言以結之也孔氏曰智人用刑有無窮之善名 吕氏曰中者吕刑之綱領也苗民㒺是中者也臯陶明是中者也穆王之告司政典獄勉是中者也未章訓迪自中之外亦無他說焉今爾何所當監豈非徳于民之中乎用刑者有意干譽欲以徳名而不足以為徳所以為徳者必於民之中而後可也 或曰非有徳于民所受之中乎民失其受中之性我以徳導之使復其性是我有徳于民所受之中也 夏氏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未嘗不善其陷于罪惡非其本然也故民曰嘉師刑雖主於刑人然刑姦宄所以扶善良雖曰不祥乃所以為祥也故刑曰祥刑嘗為之説曰民之犯刑無非惡也而謂之嘉師刑本不祥之器也而謂之祥刑能以惡為嘉以不祥為祥而後知用刑之道矣新安陳氏曰折獄能繋屬于五刑之凖則所以皆合乎中理而有福慶也師曰嘉師良民也刑曰祥刑良法也此申明前告爾祥刑之意而欲其監觀于所告之祥刑也 毅齊沈氏曰嘗讀冏命吕刑二書竊有感於人心之無常操存之不易盖穆王一人之身而此心凡三變焉方其命伯冏也既以怵惕惟厲自儆復以格其非心責臣㒺有不欽之訓嗚呼欽哉之辭其憂思深且長矣此心不繼血氣方盛馭八駿而略四方㡬至亾國前日預知儆戒者不免躳自蹈之逮其期頤篤老之際度作訓以訓四方而敬忌㒺有擇言在身惟敬五刑以成三徳與夫嗚呼敬哉之說三四致意焉雖周道自是而衰然冏命之書專主乎欽吕刑之書專主乎敬心法之傳千載猶可想也吁人心操捨存亾之變抑可畏哉 董氏鼎曰周書未有捨文武成康而不言者穆王命君牙伯冏既然矣獨於訓刑之作無一語及之豈耄荒而遂㤀其祖歟竊意其重於贖刑則非其家法所有故逺取金作贖刑以為據孔子未定書以前舜典猶曰夏書序者謂訓夏贖刑葢本諸此則諸書序决非孔子作贖刑亦非禹刑明矣且舜既以五流而宥五刑矣鞭扑之輕者及許以金贖所以養其愧恥之心而開以自新之路曰眚災肆赦則直赦之而已穆王乃以刑為致罪以罰為贖金既謂五刑之疑有赦而又曰其罰若干鍰則雖在疑赦皆不免於罰贖五刑盡贖非鬻獄乎自是有金者雖殺人可以無死而刑者相半於道必皆無金者也中正安在哉然不見斥於孔子則猶拳拳於哀矜畏懼雖越先王之良法而美意尚存歟文侯之命
  幽王為犬戎所殺晉文侯與鄭武公迎太子宜臼立之是為平王遷于東都平王以文侯為方伯賜以秬鬯咅暢弓矢作䇿書命之史録為篇今文古文皆有吕氏曰此篇作於東遷之初可以上可以下由此而上為成康為文武由此而下為春秋為戰國乃世道消長升降之交會也使平王能復文武成康之遺澤則可以繼二帝三王之盛天下無復有春秋戰國矣惟平王止於苟且因循自然降為列國夫子編此書於二帝三王之後者深惜平王不能推文武之餘澤而流為春秋戰國也法語舊典尚有一二未泯而陵遲頽墮之意已見於辭命間學者當審察而明辨也 夏氏曰古之謂書自此篇以下無復王者之誥命然此乃平王初年書錫命文侯猶有天子之權苟能自是振刷周道亦未至盡墜奈何至魯隠初在位且五十年竟以不振故孔子託始隠公而春秋作焉書終文侯之命孔子猶有望於平王春秋始于隠公孔子葢絶望於平王也 新安陳氏曰此書略無立志全不以綱常讎恥為務其戌許戌申之師歸惠公仲子之賵雖於詩與春秋而見其兆已於不能善始之書先見矣幽王之禍始於嬖褒姒而夫婦之綱紊繼於逐宜臼而父子之綱淪成於招申侯犬戎叛弑而君臣之綱掃地平王親罹其禍俱襲其失夏氏謂春秋始於隠公夫子始絶望於平王吾謂書終於文侯之命夫子葢已不滿于平王云
  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克慎明徳昭升于上敷聞在下惟時上帝集厥命于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音佐佑昭事厥辟越小大謀猷㒺不率從肆先祖懐在位
  同姓故稱父文侯名仇義和其字不名者尊之也丕顯者言其徳之所成克謹者言其徳之所修昭升敷聞言其徳之所至也文武之徳如此故上帝集厥命於文王亦惟爾祖父能左右昭事其君於小大謀猷無敢背違故先王得安在位張氏曰天子同姓稱伯父叔父今曰父親之之甚平王將言已無耆壽俊之助故先言先王得先正之助也 臨川吳氏曰文武之徳昭明而上升于天廣布而下聞于民惟以是之故天集其命于文王之身周家之命集于文王定于武王故集命則以文王言明徳則兼文武言先正文武之臣也能於左右昭事其君及大小謀猷之事皆率循從順以此貽後故文武而下諸君為平王之祖者得以安於其位也
  嗚呼閔予小子嗣造天丕愆殄資澤于下民侵戎我國家純即我御事㒺或耆壽俊在厥服予則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嗚呼有績予一人永綏在位
  歎而自痛傷也閔憐也嗣造天丕愆者嗣位之初為天所大譴父死國敗也殄絶純大也絶其資用惠澤於下民本既先撥故戎狄侵陵為我國家之害甚大今我御事之臣無有老成俊傑在厥官者而我小子又材劣無能其何以濟難又言諸侯在我祖父之列者其誰能恤我乎又歎息言有能致功予一人則可永安厥位矣葢悲國之無人無有如上文先正之昭事而先王得安在位也吕氏曰殄資澤於下民如所謂䘮亂蔑資曽莫惠我師葢推本禍亂所由邦本既先撥也百圍之木膏液内涸然後風得而拔之未有斯民資澤未殄而戎狄能乗之者也無競維人周室所以不競又以無人之故下民之殄資澤既為致亂之本厥服之無耆俊又乏拯亂之助平王之失大抵求於人者重而自任者輕徒延頸企踵以望諸侯之助而不思反身以自強燕昭小國之君耳慨然有復讎之志而士爭趨之平王豈可以㒺或耆壽俊在厥服而但已哉 張氏曰永綏在位對上文先祖懐在位而言平王惟自幸永安其位卑卑以位為樂奄然無氣如此其無有為之志可見矣哀哉
  父義和汝克昭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會紹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脩扞咅旱我于艱若汝予嘉
  顯祖文人皆謂唐叔即上文先正昭事厥辟者也後㒺或耆壽俊在厥服則刑文武之道絶矣今刑文武自文侯始故曰肇刑文武會者合之而使不離紹者繼之而使不絶前文人猶云前寧人汝多所修完扞衛我于艱難若汝之功我所嘉美也孔氏曰戰功曰多 薛氏曰刑與詩言儀刑文王同
  王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寧爾邦用賚來去聲爾秬鬯一卣音友音同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父往哉柔逺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寧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徳師衆也黑黍曰秬釀以鬯草卣中尊也諸侯受錫命當告其始祖故賜鬯也彤赤盧黑也諸侯有大功賜弓矢然後得專征伐馬供武用四匹曰乘去聲侯伯之賜無常以功大小為度也簡者簡閱其士恤者惠恤其民都者國之都鄙也 蘇氏曰予讀文侯篇知東周之不復扶又反興也宗周傾覆禍敗極矣平王宜若衛文公越句音勾踐然今其書乃旋旋焉與平康之世無異春秋傳去聲曰厲王之禍諸侯釋位以間去聲王政宣王有志而後効官讀文侯之命知平王之無志也愚按史記幽王娶於申而生太子宜臼後幽王嬖褒姒廢申后去太子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王而殺之諸侯即申侯而立故太子宜臼是為平王平王以申侯立己為有徳而忘其弑父為當誅方將以復讎討賊之衆而為戌申戌許之舉其忘親背音佩義得罪於天已甚矣何怪其委靡頽墮而不自振也哉然則是命也孔子以其猶能言文武之舊而存之歟抑亦以示戒於天下後世而存之歟張氏曰文侯平王腹心之臣也當如周公留相朝廷而侯其子如伯禽與之圖復國讎可也乃使之歸視爾師寕爾邦其志可知可謂不知輕重者矣 或曰平王賚文侯以秬鬯得非用成王寕周公故事歟至襄王賜晉文公弓矢傳曰平禮也則又援此為故事矣 吕氏曰周終於東周葢於此書見之東遷之初大讎未報王略未復正君臣卧薪嘗膽之秋也奔亡之餘僅得苟安乃釋然遽自以為足曰歸視爾師寕爾邦兵已罷矣曰用賚爾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功已報矣曰往哉柔逺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寕告以平世之政軍旅不復講矣曰簡恤爾都勉以本邦之治王室無復事矣嗚呼周其終於東乎 林氏曰書於吕刑之下有文侯之命費誓秦誓三篇竊意周太史所藏典謨訓誥誓命之文纔至吕刑而止自時厥後歴幽厲之亂簡編不接其間如宣王中興會諸侯復境土任賢使能南征北伐錫命韓侯申伯用張仲仲山甫其時大誥命多矣乃無一篇見於書意宣王之書必失亡於東遷之亂孔子既取周太史所藏斷自堯典至于吕刑而於列國復得命誓三篇遂取而附益于其後按左傳鄭子産曰鄭書有之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大學舉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是知春秋之世列國皆有書夫子周流遍觀而於晉得文侯之命於魯得費誓於秦得秦誓故以附于帝王書之末歟葵初王氏曰孔子西見趙簡子及河而反又西行不到秦則文侯之命與秦誓未必於晉於秦得之也不知林說何據 董氏鼎曰此篇書體與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同其事則彼為封建此為錫賚耳平王幽王子宣王孫宣王承厲王之後脩車馬備器械復會諸侯於東都而周室為之中興幽王繼之荒滛失道為犬戎所殺平王苟能赫然發憤率天下諸侯以報不共戴天之讎則諸侯必有能敵王所愾而中興之功烈可以増光於乃祖矣不知務此東遷于洛惟晉焉依自幸於苟偷而不復念及君父自安於卑陋而不思興復王室此所以詩自黍離列為國風而春秋始于平王則以王政自是不綱矣文侯非有方叔召虎之功平王所以深嘉之者不過曰汝多修扞我于艱耳不知昭顯祖刑文武而紹乃辟者果若先正之克左右昭事厥辟否乎方當戡亂之際而使之歸方當圖治之時而遣之往賚以秬鬯錫以弓馬果何謂哉拳拳於爾師爾邦爾都而置我君我父我王家於不問是可忍孰不可忍而夫子猶録其書者尚以其能錫命諸侯文武之遺澤未泯特平王自不振耳費誓
  音秘地名淮夷徐戎竝起為寇魯侯征之於費誓衆故以費誓名篇今文古文皆有 吕氏曰伯禽撫封於魯夷戎妄意其未更事且乗其新造之隙而伯禽應之者甚整暇有序先治戎備次之以除道路又次之以嚴部伍又次之以立期㑹先後之序皆不可紊又按費誓秦誓皆侯國之事而繫於帝王書末者猶詩之録商頌魯頌也 朱子曰費誓秦誓亦皆有說不行不可曉處 孔氏曰費魯東郊地名伯禽為方伯監七百里諸侯帥之以征諸侯之事而連帝王孔子書序以魯有治戎征討之備秦有悔過自誓之戒足為世法故録以備王事猶詩録商魯之頌 唐孔氏曰伯禽於成王即政元年始就封於魯禮諸侯不得專征伐惟州牧於當州之内有不順者得專征之記明堂位云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孔意以周之大國不過百里云七百里者監七百里之諸侯耳下云魯人三郊三遂指言魯人明於時軍内更有諸侯之人也 蘇氏曰費在東海郡後為季氏邑國外十里為郊費非魯東郊當時治兵於費也 張氏沂曰逸書成王政之序言成王東伐淮夷唐孔引費誓序言王伐淮夷魯伐徐戎然則魯侯乃佐王征討也 蔡氏元度曰魯侯葢承王命率諸侯以征徐戎故曰我惟征徐戎征者上伐下也言征非承王命故耶 張氏震曰是書詳於自治而略于治人有志于征守而無志於戰王者之兵也故孔子取之 吕氏曰徐戎淮夷世為周患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載於大誥命召公平淮夷載于江漢徐方繹騷載於常武自成王至宣王每有叛亂朝廷為之搖動非小寇也禹之家學見子廿誓周公之家學見於費誓啟之嗣位驟當有扈之變伯禽就封驟當徐夷之變觀其誓師曲折纎悉若老於行陣者是以知禹周公之家學葢本末具舉而無所遺也
  公曰嗟人無譁聽命徂茲淮夷徐戎竝興
  漢孔氏曰徐戎淮夷竝起寇魯伯禽為方伯帥諸侯之師以征歎而勅之使無喧譁欲其靜聽誓命蘇氏曰淮夷叛已久矣及伯禽就國又脇徐戎竝起故曰徂兹淮夷徐戎竝興徂茲者猶曰往者云
  善敹連條反乃甲胄敿舉天反乃干無敢不弔音的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刄無敢不善
  敹縫完也縫完其甲胄勿使斷毁敿鄭氏云猶繫也王肅云敿楯堅尹反當有紛繋持之弔精至也鍛淬取汭反謂燒而納水中以堅之礪磨也甲胄所以衛身弓矢戈矛所以克敵先自衛而後攻人亦其序也孔氏曰善簡汝甲鎧胄兜鍪施汝楯紛 唐孔氏曰世本云少康子杼作甲兜鍪首鎧也經典皆言甲胄秦世以來始有鎧兜鍪之文古作甲用皮秦漢以來用鐵鎧鍪二字皆從金葢用鐵為之鄭云敹謂穿徹之謂甲繩有斷絶當使敹理穿治之楯紛如綬而小繫紛於楯以為飾備訓具每弓百矢弓十矢千使其數僃足毛傳云五十矢為束或臨戰用五十矢為束凡金為兵噐皆須鍛礪有刄之兵非獨戈矛其文互相通
  今惟淫舍牿咅谷牛馬杜乃擭音化乃結反乃穽音淨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
  淫大也牿閑牧也擭機檻也敜塞入聲也師旣出牛馬所舍之閑牧大布於野當窒塞其擭穽一或不謹而傷閑牧之牛馬則有常刑此令軍在所居之民也舉此例之凡川梁藪音叟澤險阻屏翳音丙意有害於師屯者皆在矣此除道路之事唐孔氏曰既言牛馬在牿遂以牿為牛馬之名禮㝠氏掌為穽擭擭以捕虎豹穿地為深坑又設機其上防其躍而出也穽以捕小獸穿地為深坑入必不能出其上不設機也穽以穿地為名擭以得獸為名擭亦設於穽中但穽不設機為異耳杜敜皆閉塞之義張氏曰牛馬為車戰及負載之用
  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復之我商賚汝乃越逐不復汝則有常刑無敢寇攘踰垣墻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
  役人賤者男曰臣女曰妾馬牛風逸臣妾逋亾不得越軍壘而逐之失主雖不得逐而人得風馬牛逃臣妾者又當敬還之我商度多寡以賞汝如或越逐而失伍不復而攘取皆有常刑有故竊奪踰垣墻竊人牛馬誘人臣妾者亦有常刑此嚴部伍之事唐孔民曰左傳風馬牛不相及賈逵云風放也牝牡相誘謂之風蘇氏曰軍亂生於動故軍以各居其所不動謂法吕氏曰自古䘮師每因剽掠失部伍為敵所乗本部不敢離局他部不敢匿姦何潰亂之憂
  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云九反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魯人三郊三遂峙音恥乃楨幹甲戌我惟築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餘刑非殺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音初交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
  甲戌用兵之期也峙儲備也糗糧食也不逮若今之乏軍興淮夷徐戎竝起今所攻獨徐戎者葢量敵之堅瑕緩急而攻之也國外曰郊郊外曰遂天子六軍則六鄉六遂大國三軍故魯三郊三遂也楨幹板築之木題曰楨牆端之木也旁曰幹牆兩邊障土者也以是日征是日築者彼方禦我之攻勢不得擾我之築也無餘刑非殺者刑之非一但不至于殺爾芻茭供軍牛馬之用軍以期㑹芻糧為急故皆服大刑楨幹芻茭獨言魯人者地近而致便也夏氏曰不言淮夷葢前已言之唐孔氏曰周禮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一家出一人一鄉為一軍天子六軍出自六鄉則諸侯大國三軍
  亦出自三鄉也諸侯之制亦當鄉在郊内遂在郊外此云三郊三遂三郊謂三鄉也 林氏曰此所謂三遂意若指魯之三軍故設者多引以為魯有三軍之證然苟指魯之軍制言謂之三鄉三遂則可謂之三郊則不可葢國必有四郊郊外為遂其曰三郊三遂葢夷戎為寇東郊正受敵處故使此郊之民專意於攻守而調發儲峙則使西南北三郊三遂之民葢取給於不受敵之地也 李氏杞曰常刑刑有定名者也大刑死刑也無餘刑刑之不至於死也 臨川吳氏曰峙糗糧不言魯人葢伯禽為侯伯監七百里内諸侯率以同征糧食當自賫持葢統告諸侯在會之人也楨幹芻茭非逺國所能自賫故責之魯人也芻茭所以供牛馬若不繼則牛馬饑疲故亦服死刑也董氏鼎曰此國史所書而孔子存之於帝王之後者以周禮猶在魯也雖一時禦敵未足以盡魯侯之美而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於此而盡其心則他可知矣即此一事而本末先後輕重緩急井然有條規模整暇魯侯其賢矣哉
  秦誓
  左傳祀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濳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不可公辭焉使孟明西乞白乙伐鄭晉襄公帥師敗秦師于殽囚其三帥穆公悔過誓告羣臣史録為篇今文古文皆有春秋僖公三十二年晉人及姜戎敗秦于崤 胡氏安國傳曰書序專取穆公悔過主於勸善其詞恕春秋備書秦晉用兵之失兼於懲惡其法嚴故人晉君而以狄視秦也 王氏炎曰書之所取取其知悔春秋之所貶貶其悔而不改過而不改春秋不得赦其罪悔過美意書亦不得廢其言 李氏祀曰春秋敗崤之後復有彭衙濟河之師初亦徒悔耳徒悔不改穆公所以僅為穆公也夫子於書取其一念之悔而於春秋責其遂非之失一寛一嚴意各有主 陳氏賔曰夫子存二誓於魯以著伯禽之是於秦以著穆公之非伯禽之時其征徐戎奉王命以討亂華大義也襲杞之役無王擅兵雖敗而自悔其心終在於報怨夫子於書以秦誓終以見周室之不復振也夏書終於𦙍征商書終於西伯戡黎而周書終於秦誓其旨一也 新安陳氏曰此篇乃初䘮師慙悔之辭未㡬再用三帥孟明與晉連兵易世不止殊與誓中悔過初意相反安在其能悔過也
  公曰嗟我士聽無譁予誓告汝羣言之首
  首之為言第一義也將舉古人之言故先發此
  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
  訖盡盤安也凡人盡自若是多安於狥己其責人無難惟受責於人俾如流水略無扞格是惟難哉穆公悔前日安於自徇而不聽蹇叔之言深有味乎古人之語故舉為誓言之首也朱子曰民訖自若是多盤想只是說人情多要安逸之意
  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
  已然之過不可追未遷之善猶可及憂歲月之逝若無復有來日也夏氏曰若弗云來憂改過之無口也如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惟古之謀人則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謀人姑將以為親雖則云然尚猷詢茲黄髪則㒺所愆
  忌疾姑且也古之謀人老成之士也今之謀人新進之士也非不知其為老成以其不就己而忌疾之非不知其新進姑樂音洛其順便而親信之前日之過雖已云然然尚謀詢茲黄髪之人則庶㒺有所愆葢悔其既往之失而冀其將來之善也孔氏曰古之謀人謂蹇叔等以未就我所欲反忌之 唐孔氏曰今之謀人謂杞子等
  番番音波良士旅與膂通脊骨也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魚乞反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諞音便言俾君子易辭我皇多有之
  番番老貎仡仡勇貎截截辯給貎諞巧也皇遑通旅力既愆之良士前日所詆墓木既拱者我猶庶㡬平聲得而有之射御不違之勇夫前日所誇過門超乗者我庶㡬不欲用之勇夫我尚不欲則辯給善巧言能使君子變易其辭說者我遑暇多有之哉良士謂蹇叔勇夫謂三帥諞言謂杞子先儒皆謂穆公悔用孟明詳其誓意葢深悔用杞子之言也葉氏曰番番如世稱皤然 王氏十朋曰番番與申伯番番同仡仡與崇墉仡仡同陳氏大猷曰旅膂通脊骨也不違中度無失也王氏炎曰巧言變亂是非君子仁而不佞往往為其所奪故易辭 新安陳氏曰穆公悔過不力改過不勇已可窺其微意於辭氣之間曰尚猷曰尚有之尚不欲當謀急謀當有急有當不欲急不欲何以尚為朱子訓過勿憚改謂有過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苟安三味尚之一辭優㳺緩慢宜其悔用孟明而卒用之悔不用蹇叔而卒不用也正如隠公欲傳桓營菟裘而曰吾將授之矣吾將老焉當授即授當老即老豈容有所謂將者乎二公之遂非速禍可於尚與將之辭覘之
  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斷斷都玩反於宜反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
  昧昧而思者深濳而靜思也介獨也大學作个斷斷誠一之貎猗語辭大學作兮休休易直好善之意容有所受也彦美士也聖通明也技才聖徳也心之所好甚於口之所言也職主也陳氏大猷曰惟無技能容人之技其無技而休休有容所謂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曰其如有容莫測其限量而難乎形容也心之好不啻如口之稱口之稱美有限心之好慕無窮此其好有徳之真切又甚於視有才者之若已有矣是真實能容非勉強也好善之利流澤無窮亦職有利即孟子所謂好善優於天下况魯國乎之意 陳氏雅言曰穆公意謂大臣之道不貴乎用一己之能而在於容天下之善如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能而休休馬有容人之量葢惟無善于己而後能容人之善故于人之有技則視彼之才若有於己而在人之能無異於在己之能也於人之彦聖則好彼之徳誠發于心而在心之好有甚于在口之好也若己有之則人己一致而無彼此之殊其心好之則心口一致而無表裏之異是非真能有容人之量者乎人君於此能得是臣而用之則必能廣致羣賢以圖治功子孫者我之子孫也而是人也能保之葢遵其成憲被其餘澤子孫之利莫大於此也黎民者我之黎民也而是人也能保之葢樂其政教安其田里而黎民之利亦莫大於此也一己之技能為有限而天下之才徳為無窮夫臣惟不用己而用人故善之集國者衆而福之集國者逺也
  人之有技冒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達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冐大學作媢忌也違背音佩違之也達窮達之達殆危也蘇氏曰至哉穆公之論去聲此二人也前一人似房𤣥齡後一人似季林甫後之人主監此足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大學平天下之傳引之其形容能容不能容者之情狀利害可謂至言宜孔子定書不能廢其言也
  邦之杌隉音兀涅曰由一人邦之榮懐亦尚一人之慶杌隉不安也懐安也言國之危殆繫於所任一人之非國之榮安繫於所任一人之是申繳上二章意張氏曰杌如木之動摇隉如阜之圯壊 新安陳氏曰國之安危繫所用一人之是非是如上所稱有利非如上所稱殆哉本孔注即老蘇管仲論一國以一人興以一人亾之意結上文兩節有照應 張氏九成曰孔子深意若曰平王錫文侯而言不及復讎王道不可望也得如伯禽之用兵庶㡬於王道矣又得如秦穆之悔過亦庶㡬於王道矣取魯秦以補王道所以深痛王道之不復興也夫國風始於平王春秋始於平王王道終于平王而以秦魯補之則平王之罪可勝言哉天下之讎莫大於弑君父天下之惡莫大乎安於為弑逆者所立事至於此王道絶矣夫子之意謂使平王用兵得如伯禽申侯犬戎庶可誅乎使平王悔過得如秦穆懲創用賢周家庶其中興乎今皆無之故痛憤而以伯禽穆公繼其後也以謂如此二人猶勝於平王也 宋氏曰秦有誓而詩亡魯有頌而詩絶謂魯不風而頌 龜山楊氏曰或謂秦誓聖人専以其悔過而書之非也書之有二誓以志帝王之誥命於是絶也聖人以恕待人於人之有過而悔嘉之可也如但以悔為是而不問其改與不改則改過者鮮矣故聖人于人不徒嘉其悔又欲其改且殺人至於被刑未有不悔者使殺人而不必死其肯悔乎戰不敗秦自以為功矣何以知之以濟河之師知之也濟河之師何義哉 李氏養吾曰或謂周書終於文侯之命而以秦誓附焉葢世變往來之會王霸升降之機書終文侯之命而王迹熄書附秦誓而霸圖興周遷洛邑而周日弱秦得鎬京而秦日强讀文侯之命見平王之㤀君父㤀讎恥也如此讀秦誓見穆公之欲改過遷善用賢去邪也如此周欲不弱秦欲不强得乎平王之詩下儕列國而秦車鄰附見焉平王之書續以列國而秦誓附終焉進秦於詩書之末以警周也春秋之筆於秦毎人之又且狄之又以尊周也天下之勢駸駸而趨於秦夫子得不見其幾微於定書刪詩作春秋之際乎 董氏鼎曰此亦國史所録孔子定書斷自唐虞以下訖于周而周又訖于秦葢取其悔過也自非聖人誰能無過過而能悔悔而能改善之善者也太甲悔而聽伊尹之訓成王悔而迎周公以歸不然敗度敗禮成湯之業墮矣内詛外訌文武之基墜矣悔過之功豈不大哉成康以後昭王以南征不復而穆王繼之復拒祭公之諫肆侈心而行天下不知悔者也宣王中興幽王為犬戎所殺而平王繼之不報君父之讎思小惠而㤀大恥不知悔者也君者天下之主也心者人君之主也君心如此天下何賴哉秦穆輕信杞子逢孫楊孫之謀因違蹇叔之諫至於喪師辱國而悔過之誓作焉使有天下國家者皆如其知過而能悔又必自知悔而能改則雖以挽回三代之冶亦何難哉惜乎穆公徒悔而不能改也然夫子之微意讀書者可以深長思矣














  書經大全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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