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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别典 (四庫全書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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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春秋别典 卷十一 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一    明 薛虞畿 撰魯定公元年壬辰在位十五年周敬王十一年
  楚昭王欲之荆臺逰司馬子綦進諌曰荆臺之逰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南望獵山下臨方淮其樂使人遺老而忘死人君逰者盡以亡其國願大王勿往逰焉王曰荆臺乃吾地也有地而逰之子何為絶我逰乎怒而擊之於是令尹子西駕安車駟馬徑于殿下曰今日荆臺之逰不可不觀也王登車而拊其背曰荆臺之逰與子共樂之矣歩馬十里引轡而上曰臣不敢下車願得有道大王肯聽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聞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賞也為人臣而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若司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諛臣也願大王殺臣之軀罰臣之家而禄司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聽公子獨能禁我逰耳後世逰之無有極時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後世易耳願大王山陵崩陁為陵於荆臺未甞有持鐘鼓管絃之樂而逰于父之墓上者也於是王還車卒不逰荆臺令罷先置孔子從魯聞之曰美哉令尹子西拯之於十里之前而權之于百世之後者也
  楚昭王當房而立愀然有寒色曰寡人朝飢飲時酒二□重裘而立猶𢡚然有寒氣將奈我元元之百姓何是日也出府之裘以衣寒者出倉之粟以賑飢者居二年闔廬襲郢昭王奔隨諸當房之賜者請還戰致死于冦闔廬一夕而十徙卧不能賴楚曵師而去昭王乃復當房之德也二年
  荆有次非者得寳劍于干遂還反渉江有兩蛟夾其船謂舟人曰子甞見兩蛟繞船能兩活者乎曰未之見也次非攘臂袪衣㧞劍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棄劍以全已余奚愛焉於是赴江刺蛟殺之而復上船舟中之人得活荆王聞之仕之執珪孔子曰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棄劍者其次非之謂乎
  公叔文子為令尹三年民無敢入朝公叔子見曰嚴矣文子曰朝廷之嚴也寧云妨國家之治哉公叔子曰嚴則下喑下喑則上聾聾喑不能相通何國之治也盖聞之也順針縷者成帷幕合升斗者實倉廩并小流而成江海明主者有所受命而不行未甞有所不受也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聞之使人往視還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於湯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於彭祖以治天下固其免乎與仲尼同時則非晉文時之介子推可知矣○總上三條年次無考恐亦楚昭之世故附之
  吳與楚戰於栢舉定四年事三戰入郢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離散䝉穀結鬭於官唐之上舍鬬奔郢曰若有孤楚國社稷其庶幾乎遂入太宫負鷄次之典以浮於江逃於雲夢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離䝉榖獻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䝉榖之功多與存國相若封之執珪田六百畛䝉榖怒曰榖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余豈患無君乎遂自棄于磨山之中吳與楚戰于栢舉兩軍之間夫卒交莫敖大心撫其御之手顧而太息曰嗟乎子乎楚國亡之日至矣吾將深入吳軍若仆一人若捽一人以與大心也者社稷其庶幾也故斷脰决腹一瞑而萬世不視
  吳王闔廬與楚人戰於栢舉大勝之至於郢郊五敗楚人闔廬之臣五人進諌曰夫深入逺服非王之利也王其返乎五將鍥頭闔廬未之應五人之頭墜于馬前闔廬懼召伍子胥而問焉子胥曰五臣者懼也夫五敗之人者其懼甚矣王姑少進遂入郢南至江北至方城方三千里皆服于吳
  闔廬攻郢戰三勝問子胥曰可以退乎子胥對曰溺人者一飲而止則無溺者以其不休也不如乗之以沈之楚人將與吳人戰楚兵寡而吳兵衆楚將軍子囊曰我擊此國必敗辱君虧地忠臣不忍為也不復於君黜兵而退至於國郊使人復於君曰臣請死君曰子大夫之遁也以為利也而今誠利子大夫母死子囊曰遁者無罪則後臣之為君臣者皆入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則楚國終為天下弱臣請死退而伏劍君曰誠如此請成大夫之義乃為桐棺三寸加斧鑕其上以拘子囚𫝊栢舉之戰子常奔鄭此云伏劍是子囊也襄十四年子囊伐吳敗歸而卒
  鄭定公前殺太子建而困迫子胥子胥既伐楚遂引軍擊鄭鄭定公大懼乃令國中曰有能還吳軍者吾與分國而治漁者之子應募曰臣能還之不用尺兵斗糧得一橈而行歌道中即還矣公乃與漁者之子橈子胥軍將至當道叩橈而歌曰蘆中人如是再子胥聞之愕然大驚曰何等謂與語公為河誰矣曰漁父者子吾國君懼懼令於國有能還吳軍者與之分國而治臣念前人與君相逄於途今從君乞鄭之國子胥嘆曰悲哉我䝉子前人之恩自致於此上天蒼蒼豈敢忘也於是乃去鄭國還軍
  陳懐公元年吳破楚在郢召陳侯侯欲往大夫曰吳新得意楚王雖亡與陳有故不可倍懐公乃以疾謝吳四年吳復召陳懐公懐公恐如吳吳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吳陳乃立懐公之子鉞是為緡公定公八年
  子胥還軍過溧陽瀨水之上乃長太息曰吾甞飢於此乞食於一女子女子飼我遂投水而亡將欲報以百金而不知其家乃投金水中而去有頃一老嫗行哭而来人問曰何哭之悲嫗曰吾有一女子守居三十不嫁往年擊綿於此遇一窮途君子而輙飯之而恐事泄自投於瀨水今聞伍君来不得其償自傷虚死是故悲耳人曰子胥欲報百金不知其家投金水中而去嫗遂取金而歸
  楚昭王與吳人戰楚軍敗昭王走而屨決背而行失之行三十歩復旋取屨及至於隨左右問曰王曽惜一踦屨乎昭王曰楚國雖貧豈惜一踦屨哉惡與偕出弗與偕反也自是楚國之俗無相棄者
  昭王去國國有屠羊説從行昭王反國賞從者及説說辭曰君失國臣所失者屠君反國臣亦反其屠臣之禄既厚又何賞之辭不受命君強之説曰君失國非臣之罪故不伏誅君反國非臣之功故不受其賞吳師入郢臣畏冦避患君反國說何事焉君曰不受則見之説對曰楚國之法商人欲見於君者必有大獻重質然後得見今臣智不能存國節不能死君勇不能待冦然見之非國法也遂不受命入于澗中昭王謂司馬子期曰有人於此居處甚約論議甚髙為我求之願為兄弟請為三公司馬子期舍車徒求五日五夜見之謂曰國危不救非仁也君命不從非忠也惡富貴於上甘貧苦於下者過也今君願為兄弟請為三公不聽君何也說曰三公之位我知其貴於刀爼之肆矣萬鍾之禄吾知其富於屠羊之利矣今見封爵之利而忘辭受之禮非所敢也遂辭三公之位而反乎屠羊之肆君子聞之曰甚哉屠羊子之為也約已持窮而處人之國矣説曰何為窮吾讓之以禮而終其國也曰在深淵之中而不援彼之危見昭王徳衰於吳而懐寳絶迹以病其國欲獨全已者也是厚於已而薄於君者乎非救世者也
  吳王有女滕玉因謀伐楚與夫人及女㑹蒸魚王前甞半而與女女怒曰王食魚辱我不思久生乃自殺闔廬痛之塟於國西閶門外鑿池積土文石為椁題凑為中棺木内納金鼎玉杯銀罇珠襦之寳皆以送女乃舞白鶴於吳市令萬民隨而視之還使男女與鶴俱入羡門因發棙以掩之殺生以送死國人非之
  齊侯使女為質於吳吳王因為太子波聘齊女女少思齊日夜號泣因乃為病闔廬乃起北門名曰望齊門令女往逰其上女思不止病日益甚乃至殂落女曰令死者有知必塟我於虞山之巔以望齊國闔廬傷之正如其言是時太子亦病而死闔廬謀擇諸公子可立者未有定計波太子子夫差日夜告於伍胥曰王欲立太子非我而誰當立此計在君耳伍子胥曰太子未有定我入則決矣闔廬有頃召子胥謀立太子子胥曰臣聞祀廢於絶後興於有嗣今太子不禄早失侍御今王欲立太子者莫大於波太子子夫差闔廬曰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統於吳國子胥曰夫差信以愛人端於守節敦於禮義父死子代經之明文闔廬曰寡人從子立夫差為太子使太子屯兵守楚
  齊景公以其子妻闔廬送諸郊泣曰余死不見汝矣髙慶子曰齊負海而縣山縱不能全收天下誰干我君愛則勿行公曰余有齊國之故不能以令諸侯又不能聴是生亂也寡人聞之既不能令則莫若從且夫吳若蜂蠆然不棄毒於人則不静予恐棄毒于我也遂遣之湛盧之劍惡闔廬之無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王卧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於牀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風胡子而問曰寡人卧覺而得寳劍不知其名是何劍也風胡子曰此謂湛盧之劍昭王曰何以言之風胡子曰臣聞吳王得越所獻寳劍三枚一曰魚腸二曰盤郢三曰湛盧魚腸之劍已用殺吳王僚也盤郢以送其死女今湛盧入楚也昭王曰湛盧所以去者何也風胡子曰臣聞越王允常使歐冶子造劍五枚以示薛燭燭對曰魚腸劍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以殺君子以殺父故闔廬以殺王僚一名盤郢亦曰豪曺不法之物無益於人故以送死一名湛盧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寄氣託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衝拒敵然人君有逆理之謀其劍即出故去無道以就有道今吳王無道殺君謀楚故湛盧入楚楚昭王曰其直幾何風胡子曰臣聞此劍在越之時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鄉三十駿馬千匹萬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燭對曰赤堇之山已合無雲若耶之溪淺而莫測羣臣上天歐冶死矣雖傾城量金珠玉盈河猶不能得此寳而况有市之郷駿馬千匹萬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恱遂以為寳
  孔子使宰予使於楚楚昭王以安車象飾因予以遺孔子焉宰予曰夫子無以此為也王曰何故對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觀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對曰臣侍從夫子以来竊見其言不離道行不違仁貴義尚德清素好儉仕而有禄不以為積不合則去退無吝心妻不服采妾不衣帛車器不雕馬不食粟道行則樂其治不行則樂其身此所以為夫子也若夫觀目之麗靡窈窕之淫音夫子過之弗之視遇之弗之聽也臣知夫子之無用此車也王曰然則夫子何欲而可對曰方今天下道德寖息其志欲興而行之天下誠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則夫子雖歩以朝固猶為之何必逺辱君之重貺乎王曰乃今而後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子歸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貢對曰未盡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髙則配天深則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實也夫子曰夫言貴實使人信之舍實何稱乎是賜之華不若予之實也
  楚狂接輿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賫金百鎰造門請接輿治河南接輿笑而不應使者不得辭而去妻從市歸曰子少而行義豈將老而遺之哉門外轍迹何深也接輿曰王不知我不仕也遣使聘我妻曰子許之乎接輿曰夫富貴人之所欲也子何惡焉我許之矣妻曰我聞士非禮不動不為貧而易操不為賤而改行妾事夫子躬耕以為食親績以為衣被義而動其樂亦自足矣若受人重禄乗人堅良食人肥鮮將何以待之接輿曰吾不許也妻曰君使不從非忠也從之是改行也不如去之乃夫負釡甑妻戴耕器變易姓字莫知所之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為人也公正而好義王使為理於是廷有殺人者石奢追之則其父也遂反于廷曰殺人者僕之父也以父成政不孝不行君法不忠弛罪廢法而伏其辜僕之所守也伏斧鑕命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非㢘也君赦之上之恵也臣不敢失法下之行也遂不離斧鑕刎頸而死于廷中君子聞之曰直夫法哉孔子曰父為子隠子為父隠直在其中矣詩曰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石子之謂也
  楚王使使奉金幣而聘孔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請見問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與許由之賢夫子曰許由獨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無文王之君也雖有太公孰能識之乃歌曰大道隠兮禮為基賢人竄兮將待時天下如一欲何之
  陽虎為亂於魯魯君令人閉城門而捕之八年陽虎出奔得者有重賞失者有重罰圍三匝而陽虎將舉劍而廹頥門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窮我將出子陽虎因赴圍而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劍提戈而走門者出之顧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斷袪薄腋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與子反也為之䝉死被罪而乃反傷我宜矣其有此難矣魯君聞陽虎失大怒問所出之門使有司拘之以有傷者受大賞而不傷者被重罪
  楚昭王召孔子將使執政而封以書社七百子西謂楚王曰王之臣用兵有如子路者乎使諸侯有如宰予者乎長官五官有如子貢者乎昔文王處鄷武王處鎬鄷鎬之間百乗之地伐上殺主立為天子世皆曰聖王今以孔子之賢而有書社七百里之地而三子佐之非楚之利也昭王遂止
  孔子之楚有漁者獻魚甚強孔子不受獻魚者曰天暑逺市賣之不售思欲棄之不若獻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掃除將祭之弟子曰夫人將棄之今吾子將祭之何也孔子曰吾聞之務施而不腐餘財者聖人也今受聖人之賜可無祭乎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觸王舟止于舟中昭王怪之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實令剖而食之惟霸者能獲之此吉祥也其後齊有飛鳥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恠之亦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趨治溝天將雨於是如之天果大雨諸國皆水齊獨以安孔子歸弟子請問孔子曰異時小兒謡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應也兒有兩兩相牽屈一足而跳曰天將大雨商羊鼓舞今齊獲之亦其應也夫謡之後未甞不有應隨者也故聖人非獨守道而已睹物記也即得其應也陽虎去齊走趙九年虎以齊師伐魯弗克奔晉簡子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虎曰臣居魯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於魯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樹人簡子俛而笑曰夫樹柚橘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陽虎議曰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姦而試之逐於魯疑於齊走而之趙趙簡子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竊人國政何故相也簡子曰陽虎務取之我務守之遂執術而御之陽虎不敢為非以善事簡子簡子之強幾至於霸
  趙簡子將襲衛使史黯往視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後反簡子曰何其久也黯曰謀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為相史鰌佐焉孔子為客子貢使令於君前甚聴易曰渙其羣元吉其佐多賢也簡子按兵不動
  趙簡子攻衛按𫝊十年簡子圍衛自將兵及戰且逺立又居於犀蔽屏櫓之上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援桴而嘆曰嗚呼士之遫𡚁一若此乎行人燭過免胄横戈而進曰亦有君不能耳何𡚁之有簡子艴然作色曰寡人自將是衆也子親謂寡人之無能有説則可無説則死對曰昔我先君獻公即位五年兼國十九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三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盡果敢城濮之戰五敗荆人定天子之位成尊名於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𡚁之有簡子乃去犀蔽屏櫓而立於矢石之所及一鼓而軍士乗之簡子曰與我得革車千乗也不如得行人過之一言
  孔子為魯司冦十年相夾谷之㑹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孫魯孔丘命爾為司冦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將不堪公曰不妄𫝊曰諸侯之有德者天子錫之一錫車馬再錫衣服三錫虎賁四錫樂器五錫納陛六錫朱户七錫弓矢八錫鈇鉞九錫秬鬯
  孔子為魯司冦聽獄必師斷敦敦然皆立然後君子進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以為云云又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曰云云辨矣然後君子幾當從某子云云乎以君子之智豈必待某子之云云然後知所以斷獄哉君子之敬讓也文辭有可與人共之者君子不獨有也
  孔子為魯司冦有父子訟者孔丘同犴執之三月不别其父請止孔子赦之季孫聞而不恱曰司冦欺子曩告余曰國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之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嘆曰嗚呼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聽其獄是殺不辜三軍大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
  孔子為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夘于兩觀之下門人聞之趨而進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貢後至趨而進曰夫少正夘者魯國之聞人也夫子始為政何以先誅之孔子曰賜非爾所及也夫王者之誅有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言偽而辯三曰行辟而堅四曰志愚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皆有辨智聪明逹之名而非其真也茍行以偽則其智足以移衆強足以獨立此姦人之雄也不可不誅夫有五者之一則不免於誅今少正夘兼之是以先誅之也昔者湯誅燭太公誅潘阯管仲誅史附里子産誅鄧析此五子未有不誅也所謂誅之者非謂其晝則攻盜暮則穿窬也皆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人之所惑也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此之謂也
  魯有沈猶氏者旦飲羊飽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滛慎潰氏奢侈驕逸魯市之鬻牛馬者善豫賈孔子將為魯司冦沈猶氏不敢朝飲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徙魯之鬻馬牛不豫賈市正以待之也既為司冦季孟隨羣費之臣齊歸所侵魯之地由積正之所致也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来而辭不受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非獨以適身之行也今魯國之富者寡而貧者衆贖而受金則為不㢘不受金則不復贖人自今以来魯人不復贖人於諸侯矣
  宓子賤治单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細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與宓子賤皆仕孔子往過孔蔑問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襲學焉得習以是學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禄少鬻鬻不足及親戚親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悦而復往見子賤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賤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學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禄雖少鬻鬻足及親戚是以親戚益親所得者二也公事雖急夜勤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親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賤為单父宰辭於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許也許之則失守距之則閉塞辟如髙山深淵仰之不可及度之不可測也子賤曰善敢不承命乎子賤往单父過於陽晝曰子亦有以送僕乎陽晝曰吾少也賤不知治民之術有釣道二焉請以送子子賤曰釣道奈何陽晝曰夫投綸錯餌迎而吸之者陽鱎也其為魚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魴也其為魚也薄而厚味宓子賤曰善於是至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於道子賤曰車驅之車驅之夫陽晝之所謂陽鱎者至矣於是至单父請其耆老尊賢者而與之共治单父
  宓子賤治单父弹鳴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馬期亦治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處以身親之而单父亦治巫馬期問其故於宓子賤子賤曰我之謂任人子之謂任力任力者固勞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賤則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氣而百官治任其數而已矣巫馬期則不然弊性事情勞煩教治雖治猶未至也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单父而衆說語丘所以為之者曰不齊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䘮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交者十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人可以教學矣中節也中民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皆教不齊所以治之術孔子曰欲其大者乃於此在矣昔者堯舜清其身以聽觀天下務来賢人夫舉賢者百福之尊也神明之主也不齊之所治者小也不齊所治者大其與堯舜繼矣
  初子賤受单父之命辭魯君因請借善書者二人至单父使書子賤從旁引其肘書醜則怒之欲好書則又引之書者患之請辭去歸以告魯君魯君曰子賤苦吾擾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無得擅徴發单父子賤由是得行已志
  季子即子賤治亶父即单父而巫馬期絻衣裋褐易容貌往觀化焉見夜漁者得輒釋之巫馬期問焉曰凡子所為漁者欲得也今得而釋之何也漁者對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魚也所得者小魚是以釋之巫馬期歸以報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闇行者若有嚴刑在其側者季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甞問之以治言曰誡於此者刑於彼季子必行此術也
  宓子治亶父於是齊人攻魯過亶父始父老請曰麥已熟矣今迫齊冦民人出自艾𫝊郭者歸可以益食且不資冦三請宓子弗聽俄而麥畢還乎齊冦季孫聞之怒使人讓宓子曰豈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熱耘曽弗得食也弗知猶可聞或以告而夫子弗聽宓子蹴然曰今年無麥明年可樹不耕者得穫是樂有冦也且一嵗之麥於魯不加強䘮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創必數年不息季孫聞之慙曰使穴可居吾豈忍見宓子哉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寛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而三稱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疇草莱甚辟此恭敬以信故民盡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樹木甚茂此忠信以寛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閑此明察以斷故民不擾也
  子路為蒲令備水灾與民春修溝瀆為人煩苦故予人一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復之子路忿然不恱往見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將至恐有水灾故與人修溝瀆以備之而民多匱於食故與人一簞食一壺漿而夫子向使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以行仁由也不受子曰爾以民為饑何不告於君發倉廩以給之而以汝私饋之是汝不明君之恵見汝之德義也速已則可矣否則汝之受罪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子路治蒲見於孔子曰由願受教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也然吾語汝恭與敬可以懾勇寛與正可以容衆恭與潔可以親上子路性鄙好勇力伉直初見孔子冠雄鷄冠佩豭豚㧞劍而舞之曰古之君子固以劍自衛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為質仁以為衛不出環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則以忠化之侵暴則以仁固之何待劍乎子路曰由今聞此言請攝齊以受教遂儒服委質因門人請以為弟子
  子路見孔子曰負重渉逺不擇地而休家貧親老不擇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親之時甞食藜藿之食為親負米百里之外親没之後南逰于楚從車百乗積粟萬鍾願欲食藜藿為親負米不可復得也孔子曰由也事親可謂生事盡力死事盡思者也
  子貢為信陽令辭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順之因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小而事君子君子固有盜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賢是謂奪也以賢伐不肖是謂伐也緩其令急其誅是謂暴取人善以自為已是謂盜也君子之盜豈必當財幣乎吾聞之曰知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由生也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㢘㢘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謂蔽賢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之惡者是謂小人也不内相交而外相謗者是謂不足親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無所傷也言人之惡者無所得而有所傷也故君子慎言語矣毋先已而後人擇言出之令口如耳
  中行寅將亡十三年晉逐荀寅士吉射乃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為我祝犧牲不肥澤邪且齊戒不敬邪使吾國亡何也祝簡對曰昔者吾先君中行穆子皮車十乗不言其薄也憂德義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車百乗不憂德義之薄也唯患車不足也夫舟車飾則賦斂厚賦歛厚則民怨謗詛矣且君苟以為祝有益於國乎則詛亦將為損世亡矣一人祝之一國詛之一祝不勝萬詛國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慚
  中行文子出亡至邊從者曰此為嗇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後車者文子曰異日吾好音此子遺吾琴吾好佩又遺吾玉是不非吾過者也自容於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後車乃入門文子謂嗇夫之所在執而殺之仲尼聞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義以亡其國然後得之猶活其身道不可遺也若此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椎毁之鐘况然有音恐人聞之而奪已也遽掩其耳惡人聞之可也惡己自聞之悖矣為人主而惡其過猶此也
  董安于治晉陽問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曰信曰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於令安敢乎曰敢於不善人安于曰此三者足矣十四年趙鞅殺董安于而與智伯盟










  春秋别典卷十一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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