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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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百二十 弘齋全書
卷百二十一
作者:李祘
卷百二十二

鄒書春記二[编辑]

盡心篇[编辑]

盡其心者知其性章[编辑]

此章之盡心知性。比之於大學之知至物格。驟看則恐似倒序。盡心當近於格物。知性當襯於知至矣。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此謂能知其性。故能盡其心。如大學所謂物格而后知至也。章句之以知性屬物格。盡心屬知至者。有何倒序之可疑耶。人莫不具此心之全體。不有窮格之工。無以知其理。知其理則是知其性也。知其性然後方可謂盡其心矣。知性盡心。大體是一事。都皆窮此理之工夫。亦未必今日知性。明日又盡心也。然而朱夫子嘗言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此章當如此看解。知性盡心。亦自有界分。不然則曾傳經文。何可以格物致知。別立條目耶。學者不可不竝諦此義。

求則得之章[编辑]

富貴利達有命焉。豈有可求之道乎。苟使求而得之。已非所謂道也。此道字當如何看。集註曰有道。言不可妄求。求而不至妄則君子亦爲之乎。臣意則毋論妄與不妄。求字恐已非好題目矣。

不知富貴利達之爲外物而求之。則毋論妄與不妄。求索之非好題目。來諭是矣。亦恐爲語病。雖在我之仁義禮智。意不在於爲己之學而求之。則其爲妄求一也。詩曰求福不回。此章兩求字。較看詩經之求字。反復玩賾。體認出來。則躍如之義。自可渙然釋疑矣。

萬物皆備於我章[编辑]

此物字當與有物有則之物同看。而集註直以理字解之。理亦可謂物耶。

此物字與有物有則之物字同看云者固是。而大而君臣父子。小而事物細微。莫不有所以然所當然之理。有物輒有理。如理氣之元不相離。故曰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此所以萬物指理而言。我指人而言也。物物各具一太極。則太極爲理而物爲人物。萬物皆備於我則萬物爲理而我爲人身。如是分槪。自當曉然。

行之而不著焉章[编辑]

知之非難。行之爲難。且習之由之而不察不知者何也。苟行矣習矣由矣。雖或未知。何損於道也。

此云行之習矣者。眞所謂語焉而不能詳。擇焉而不能精也。是皆坐於不能眞知也。焉有知之眞箇分明。而不能眞箇力行之人也。來諭中雖或未知。何損於道云云。大不可。

恥之於人大矣章[编辑]

或說儘好。程子亦從其說。小註陳新安亦曰前說不如後說之明順。朱子之必以不恥一事不如人解之。敢問何義。

或者後說不若前說之明順。却恐不然。後說則雖似明順。與大文本旨逕庭。而前說亦與章句下字轉語。未免差間。若玩味章句。則無恥上下一但字。無恥下又以一事二字轉語。以接事事之句。潛心諦看。自有怡然心醉於紫陽註釋之其妙有入神處。

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章[编辑]

皞皞。廣大自得之貌。堯舜之世。風氣方淳。人心未漓。耕鑿而不知帝力者固矣。後世則雖使堯舜之君在上。恐不能使民不識不知。如此之盛。苟非違道干譽。而能致民於驩虞。則斯亦可謂王者之民。豈可以霸者而不屑爲也。臣之此論。固知落於卑陋。而亦嘗反復思之矣。降及後世。人心旣渝。風氣旣薄。而必欲以十分王道行之。終恐迂闊而無當。礙窒而難成。且如漢祖鴻溝之約。張良請爲背楚。以義則背約雖欠於違信。而以時則失機自歸於遺患。爲漢祖業。爲天下計。小信小惠。有不必顧。則良之言亦可爲無大害於義。而有大益於國。然而程子極非之。程子之論。固是天下至正至當底道理。而苟欲做陳同父所謂事功之學。自不免與霸同歸。王道之難。有如是矣。何以則行王而王乎。

所謂王霸雜用之說出。而其害甚於洪水猛獸。王道是天理。霸術是私意。天理九千九百九十九分。有一分私意則便可謂私意。王霸之別亦然。欲雜之則此心欲萌之際。已非王道也。驩虞云者。譬如今人之受恩賞而欣躍之謂也。這二字已從違道干譽中出來。今所云云。可謂當句內不成說。大抵後世不若上古。設有堯舜之君。固難使民不識不知。只事耕鑿。而其君之心。在於與民同好而同惡。使自得之。有日遷善。不自知之效於不覩不聞之中。則得寸爲寸。是足謂二帝可三。三王可四。雖似至難。亦實至易。吾之此言。亦近於徒能言耶。

仁言不如仁聲章[编辑]

此所謂善政。當如何看耶。以民畏之得民財觀之。則此不過申韓富強之治。而集註則以百姓足君無不足爲解。輔慶源則直以德行乎其間爲言。恐似過當。如以管子治齊。孔明治蜀之政方之則似襯耶。

善政善敎之別。有甚難解耶。善政之不如善敎。與上大文仁言之不如仁聲。同一義諦。故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此善政不如善敎也。載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云云。雖與仁言仁聲之本旨。大同而小異。如以爲仁言不可直歸之空言。則亦有不然者。典謨與語孟。只載訓辭。與言與事俱載之同異。右所謂空言。不必以無當之空言看得。猶若以爲不可。則慶源輔氏之說爲完便。大抵章句集註。卽我朱夫子不易之正論。重如泰山。信如四時。爲後生少年者。但當篤信之尊慕之。不啻若七十子之服孔子。固不敢起疑而容說。近於條問之目。間或妄有論評者。似此習氣。亟宜改之。况其引證者。太沒倫脊。而先儒註解。苟非大悖於義理者。則亦宜捨己見而從先輩之論。又豈可輕加雌黃乎。

人之所不學而能章[编辑]

人皆有良知良能。自然知愛親敬長。則此所謂本然之知。因其已知而益推致之。卽格物之要訣。然而陽明之致良知。未免爲禪學之歸。其差毫謬千之所以然。願承明旨。

良知良能。孟子大文。垂訓丁寧。朱子集註。分釋明白。讀此看此。但當服膺而勿失之。陽明之如何立論。禪學之如何同歸。差待識益進而德益崇。然後徐取整庵答陽明書。而知其來歷。亦似未晩。但撮其要而言之。則陽明之說曰。無善無惡。謂之性。有善有惡。謂之意。知善知惡。謂之致知。爲善去惡。謂之格物。似此誤解錯見。亦非本來學問。而忽於黔中三年。自稱有得。遽樹良知之幟。其遺毒餘烈。至今未已。彼所謂庭前竹樹云者。卽佛氏柏樹之謂也。其所謂滿街聖人云者。卽佛氏含靈佛性之謂也。

人之有德慧術知章[编辑]

此所謂德。如明德之德。而慧如明德之明耶。抑小德小慧之謂耶。術有仁術權術之術。何獨以知爲言耶。

孤臣而何得盡賢。孼子而未必皆善。能激而動忍者蓋尠。自棄而放倒者居多。孟子此言。蓋不必泥看耶。

德豈有明德外他德。直曰明德。不已固哉。慧與明判異。則又何云如明德之明。此云德慧。集註以德之慧釋之。則敢以德與慧改解。從以各加一小字於其上。萬萬未安。仁術權術之術釋此術。而不以術之知。從集註之說。忽疑於知字之歸屬處。實莫曉也。

孤臣孼子之謂。特似有激而發。以接上章之義而已。所問非要切於工夫者。設有疑義。不必枉費究思。

西伯善養老章[编辑]

文王之治尙矣。其要卽不過制其田里。各遂其生。此所謂仁政必自經界始也。經界不定則治法皆苟也。三代以後。至治之不如古。蓋坐此也。是以張橫渠一生經綸。在於井田。朱夫子亦嘗試之一鄕一邑。而終未能大有設施。此固莫可行者耶。此法不行。故富者田連阡陌而莫之禁。貧者地無立錐而不之恤。此豈非王政之最急先當務乎。我國則箕聖舊制。尙有可徵。斷而行之。固無不可。而議者以多山少野難之。無已則限田名田之制。亦其次也。孔子曰不患寡患不均。此豈可一任其紊亂無法。而不爲之節制以均之乎。且我國卿士之祿。不足爲代耕之資。忠信重祿之意。顧無以行焉。而貪饕蔑法之罪。適所以啓之。今若官以位等。田以等授。略倣古者圭田之制。假令參下百畝則參上百五十畝。以次加等。士庶則無過百畝。亦倣古制。而行之必貴寬緩不迫。今若猝然出令。盡奪兼幷之田。散與無食之類。則亦恐難行。如使富者有賣而無買。貧者有買而無賣。凡有田土賣買。必關由於官家。行之數十年。似不待家喩戶說。奪此與彼。而漸次有均調之道。可以行先王之政。此臣之嘗所蘊結者。故適因疑義。敢此覼縷。

井田之制。未嘗不好。中原地勢。猶難容議。况我國山川形便之判異於中原。箕城舊蹟。亦非眞箇井田之制。則其可曰尙有可徵乎。大抵古之井田。九夫爲井。井間有溝。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丘爲甸。甸方八里。旁加一里爲一成。成間有洫。而百井方十里。四甸爲縣。四縣爲都。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爲一同。同間有澮。而萬井方百里。百里之間。爲澮者一。爲洫者百。爲溝者萬。凡田之制如井。謂之井田。又必有溝有洫。然後始備。溝洫之間有遂。遂上有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萬夫之地。爲三十二里有半。爲川爲路者一。爲澮爲道者九。爲洫爲涂者百。爲溝爲畛者千。爲遂爲徑者萬。是以古人以井田之不可行。備說其制如右。而又以爲非塞溪壑易疆壟不可爲。而縱使盡得平原廣野。亦當驅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糧。窮數百年專力於此而後。可以望天下之地盡爲井田。又以爲橫渠之達識。亦豈不知此箇事勢之難便。而以其才高也。故立論亦高。非謂一朝改制也。至於限田之制。果爲井田之次。而行之之難。亦與井田同。夫通才不泥於古。古制固可法也。今之時宜反於古。則雖使聖人復起。當爲因俗之治。未聞擾兆民廢百務。徒規規於必不可行於今時之古制。而曰我師古云。則寧有如許癡騃罔兩漢乎。聖人不云乎。不知爲不知知之爲知之可矣。來說何其懸空說虛乃爾。似此不當費力處費力。最妨於實地上用力。可歎可歎。至於我國卿士之祿。若以參下百畝。參上百五十畝。以次加等。士庶無過百畝云云。又何初不商量。若是容易說到乎。國制田分三等。至英陵朝。更定結法。年分九等。田分六等。而田尺長準周尺。四尺七寸七分五釐。餘等遞減。而實積一尺爲把。十尺爲束。百尺爲負。千尺爲十負。萬尺爲一結。一等田一結準三十八畝。二等田四十四畝七分。三等田五十四畝二分。四等田六十九畝。五等田九十五畝。六等田一百五十二畝。各等田十四負。準中朝田一畝。又至寧陵朝。罷舊制等尺各用之法。直以一等尺。準周尺四尺七寸七分五釐。以布帛尺較之。則二尺一寸二分六釐。定爲新量之尺。無論等之高下。用此尺通量。而積萬尺之地。一等則爲一結。二等則爲八十五負一把。三等則爲七十負一束一把。四等則爲五十五負七把。五等則爲四十負。六等則爲二十五負。又至明陵朝。各等田不計負下把束之零數。只用十五負遞減之。較改定解負之式。田積實萬尺之地一等則爲一結。二等則爲八十五負。三等則爲七十負。四等則爲五十五負。五等則爲四十負。六等則爲二十五負。而量田解負時。六把以上。收爲一束。五把以下棄之。若田形不分明處。以方田直田。裁作尺量。斜缺處別作田形打量。只以五名色懸錄量案。而無論陳起。量滿五結則用一字號標之。曰方田也曰直田也曰梯田也曰圭田也曰句股田也。此又田名之大略也。後又有續田加耕田。曰續云者何也。常耕謂正田。或耕或陳謂續田。而正田之中。土品劣者。降稱續田。曰加耕云者何也。帳外可耕之地。勸民起墾。是所謂量外加耕田。而隨起收稅。金科玉條。無非良法美制也。今若京外有司之臣。人人皆得其人。則六等之制兼續田加耕田之制。而一以便民益民爲主。豪右不敢兼幷。姦細莫或容售。則有官祿者。自當祿足以代其耕。而正一品之祿。爲八十四斛。細布楮貨不在此中。從一品以下。以次爲等。又有職田之制。大君王子二百二十五結。君百八十結。一品正百十結。從百五結。二品正九十五結。從八十五結。堂上正三品六十五結。堂下六十結。從三品五十五結。四品正五十結。從四十五結。五品正四十結。從三十五結。六品正三十結。從二十五結。七品正從各二十結。八品正從各十五結。九品正從各十結。十月晦日以前受職者受田。又有外任者。又有廩田。俗所謂衙祿位是也。州府五十結。郡縣四十結。站五結。渡八結。又有公須位。每邑各十五結。而各驛亦有公須位。分大中小路劃付。又有官屯田。主鎭節度使二十結。巨鎭節度使十結。諸鎭節制都尉五結。府大都護府牧各二十結。都護府郡各十六結。縣驛各十二結。不必遠求井田限田之制。而民皆富實。太倉亦陳陳。眞所謂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也。豈不誠美矣哉。吾亦慨然有志於挽古。御極之初。首先留意於經界之政。宮房田庄之還屬度支。爲一萬一千二百十二結。而因罷各衙門各宮房田土陳告者四分一賞之法。俾不得冒占加耕。守令官屯。亦無敢爲宮房永作宮屯名色。嚴禁衙門宮房折受之式。于今二十餘年。未嘗以折受公事判決。而治未徯志。經用未敷。澤未不究。民生日困。每一念至。夜必繞榻。而來喩所謂經綸。何其太迂。六道帳付。實摠不過三千一百七十一萬一千七百六十畝。作結爲八十三萬四千五百結零。而京外人口爲七百四十六萬五千四百五十九口。以來喩中計口給畝之說。作爲假令。三班文官六百二十一人。蔭官七百七十八人。雜歧二百四十人。武官一千六百五十九人。合三千二百九十八人。通同以各百畝。合三十二萬九千八百畝。作結爲八千六百七十八結零。以其餘數。分排於朝官外七百四十六萬二千一百六十一人。則以餘結八十二萬五千八百四十一結零。雖欲人給一結。每結三十八畝較之。不足爲六百六十三萬六千三百二十結。作畝爲二億五千二百十八萬一百六十畝。似此經綸。不若初不爲之。莫云新進之不解事。凡事分數而已。漢高善將將。韓信多多益辦。亦不過分數明。新進而恕之。則未釋褐之儒士。雖不辨東西。不知菽麥。亦無不可耶。大凡學者。學之將知之。知之將行之。幾年講製。尙昧時用制度。今忽曰成周之井田可復。東京之限田可倣。甚至以未始依俙彷彿之田摠戶口。爲計給之經綸。有問當有指示。略言今古同異之別如是。覽須潛究。更以所起疑者示之也。

易其田疇章[编辑]

疇字註可疑。旣云耕治之田。則易字恐疊。

食之以時之時字。當如何看耶。一日而朝爨夕炊。一年而秋斂春散。皆其時耶。論語不時不食之時。卽時物之謂。而此義亦當兼看耶。

昨書奉䂓者。何乃不採聽耶。今云易字恐疊。亦未免妄論考亭集註之嫌。設或有疑於註解句語。千究萬索。必求其本意之十分正當處。然猶不犂然於中。又當自責其不敏。仰而思俯而思。坐而思立而思。思之又思。益無以釋疑。則強覓爲考亭右袒之計策。置己身於象山陽明之流。惴惴恐恐。如負大何。如是用工。如是持心。久當自覺前非。怳然豁然。不啻若親承提撕於杖屨之間。而油然有愛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之良心。此理的然。吾言不誣。

易字何以謂意疊乎。凡讀書之法。貴在溫故而知新。非謂一邊誦舊讀之句。一邊讀新見之書也。紬繹舊聞則舊聞之中。自有新覺之滋味。學者用工。正在此一款。子之讀論語。必先於讀孟子矣。溫故知新一句。何以看得。何以體驗。乃有此坐罪於侮賢耶。孟子首卷有曰深耕易耨。其註釋又曰易謂治。此章易其田疇之易字。又以治字釋之。大賢精力之首尾貫徹。豈不誠大矣哉盛矣哉。則意疊云云。是非侮賢而何。子之忘却首卷大文與集註句語。只就第七篇此大文。瞥地驟看。輕生不當疑之疑。以至筆之於書者。得罪於考亭甚非細。未知將何以贖其罪耶。

此時字。豈可只取於朝爨夕炊秋斂春散與不時不食之義耶。此云食之以時。卽舜典所謂食哉惟時與首篇所謂不違農時之時義同。大抵王政以食爲首。農事以時爲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於不違農時。而孟子行王政之苦心。與帝舜千載一揆者。所以說出這個四字。與舜典中這個四字。如輪如翼。爲表爲裏。寧或昧於似此段落。乃敢設疑於此章乎。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章[编辑]

聖人譬則海也。水之於海。如人之於聖。觀海而難爲水。則觀聖而難爲人矣。今曰難爲言。言字之義。敢問何也。

成章之君子。是通聖人而言耶。且成章的指何等地位耶。

海與水相照應。聖人與言爲字眼。若從來喩而改難爲言之句。而爲難爲人。則語脈文勢之舛纇。姑捨是。雖以俗下人事言之。果不近於俗所謂妄發乎。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爲人云爾。則皆將爲禽爲獸之謂乎。孔聖之敎弟子。如帝舜之敎百姓。虞典之置司徒敷五品。政爲俾免於禽獸也。子則忽以洙泗及門之士。驅諸禽獸之科。何其不思之甚耶。所問者。不欲費辭作對。

通聖人云者。何謂也。謂之竝論成德之君子或可耶。非聖則賢人。而賢人以下卽凡人。此外又豈有別般等級地位耶。朱子答林允之書曰。成章通上下而言。吾何間然耶。

楊子取爲我章[编辑]

取字之釋以僅足。敢問何義。且諺釋似與章句本意稍爽。以章句本意釋之。則當以爲我애釋之。而今以爲我ᄅᆞᆯ釋之可疑。

摩突之義。何謂也。小註釋突字曰觸也。而亦未瞭然矣。

考亭之發揮經旨。實有過化存神之妙。觀於取字之釋以僅足。益可知之。下接爲我二字。上有取字。則此取字非取於人之取。卽以拔一毛不爲之心。僅爲己身地。則取非僅足而何。

摩突之義。何難知。摩磨也滅也。禮曰手摩去其皽。周禮曰刮摩之工五。突觸也。按字說曰觸也穿也滑也。又按左傳鄭伐陳。宵突陳城。註云突穿也。後漢書外夷傳西羌果于觸突。大抵摩突之義。如治骨角者。旣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旣琢而復磨之之謂也。詩云如琢如磨。琢用鋸錐之具。則非觸穿。無以滑澤。磨用沙石之屬。故古人有石雖可磨。其性之堅不可銷。丹雖可滅。其色之赤不可滅之語耳。

詩曰不素餐兮章[编辑]

安富尊榮。當如何看耶。以下文孝悌忠信觀之。此當屬於其君。而君子之立於朝也。其効驗不過使其君安富尊榮而已乎。抑致澤之効。其實不外於安富尊榮四字耶。

來說如癡說夢。太欠瀅別。如吾老且憒者。其所難解於來說。反有倍於子之難解於大文。安富尊榮。亦有何如何看之可言。時君寵禮則當身當安富尊榮之謂也。下句文勢。與上句相反。孝悌忠信。屬於子弟。與治人者食於人之義近之。

仲子不義章[编辑]

此章頃與一學士論之。以爲自家則嘗以仲子不義作句曰로다讀。却似有味。此是獨得之見。未嘗敢向人說道云云。伏未知此言若何。小臣則以朱子註釋之外。別生意見。極知不可。且不敢之意答之耳。

信其大之大。是泛論其人之平生大體耶。抑指人之大倫而言耶。仲子之避兄離母。不食君祿。齊人皆知之。則曾是以爲能盡大倫云乎。

所示一說。可謂兔園剩語。洵如是也。孟子直截之文法。曾有此騎驢覓驢之歎耶。此果何許意義。與之與大焉之義。無著落甚矣。伊人之無識解也。

信其大之大。是豈泛論其平生大體耶。上接人莫大焉之大字而言。此等處如是活看爲可。若曰指人之大倫而言也則親戚君臣之句。與齊人衆咻之說。有何聖凡之可言者耶。

舜爲天子章[编辑]

執之之執。是執法之謂耶。執瞽瞍之謂耶。

執之云者。執法之謂也。不必致疑看者。

孟子自范至齊章[编辑]

聲音笑貌。人各不同。雖同氣亦或不類。居相似則聲音果有相似之理耶。

此亦無益於身心之疑也。泛言居移氣養移體。又引魯君之宋之事。以爲證而已。

食而弗愛章[编辑]

今有人執贄而來。其威儀備矣。物采陳矣。辭腆而禮勤。則外面看誠恭敬也。於何而知其無實之敬。未將之幣耶。

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雲從龍風從虎。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言各從其類也。然其所以相感相通之理。在於一誠字。觀於中孚卦象。不難知也。無實心而致虛禮。則賢者其肯屈己拘縶耶。此曰恭敬云云。猶禮云禮云。玉帛云乎之謂。而非允恭之恭。主敬之敬也。

形色天性章[编辑]

此性字當以氣質之性看耶。直以性卽理之性看耶。

形色之形與形而上形而下之形。氣以成形之形。義同。形卽氣也。色亦氣也。有形有色。莫不有自然之理。故曰形色天性也。大抵性字。從心從生。魯論有性相近之訓。而所以然所當然皆理也。此又鄒書之始言性善。以明本然之大原。今欲合孔孟之言。而究解此章形色天性之句。則耳官之聰。目官之視。口官之言。鼻官之嗅。四肢百體之動作屈伸。以至飮食男女飢飽寒暖。固皆屬於形色焉。偏全雖異。人與物所共有者。而發無不中。克盡當然之則。不東不西。勿貳勿參。則於是乎天君泰然。百體從令。求其所以然卽理也。此所謂天性也。然於此章。不曰天理。而曰天性者。須說性字然後較益分明。聖賢辭令之神妙。有如此矣。又欲強分此性字之氣與理。則又有一說焉。若曰形色之性云爾。則氣質邊較多。而今曰形色天性也。則是猶言形色卽天性。而卽字帶得所以然之意思。謂之理。亦何不可。

君子之所以敎章[编辑]

聖人之敎人。雖因材而篤。大學之設敎。必至善而止。且孟子曰人皆可爲堯舜。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則雖曾子之孝。僅可而已。此章之以五層設敎。有若聖人預判其材。而敎有差等然者何也。成德之冉閔。達財之由賜。終不可引而置之於時雨化之之列。則氣質之難變。有如是矣。而程朱之論則每以氣質可變爲訓。豈或知其必不可變。而強爲是依俙說話也。此必是聖賢經歷過。眞知其可變。而畢竟變之則難。敢問何也。

此章設爲所以敎者。五等之目而言也。何必致惑於學者之局滯不變耶。雖以孔門問仁問孝之答言之。所指而言者不同。各隨其人之淺深也。其人品等造詣之有高有低。或遠或近。何與於聖人耶。學者則但當俛焉孶孶。期於爲聖而後已。焉有學聖云而甘處第二等以下之工夫乎。若如來說則愚明柔強之訓。亦將弁髦已乎。

道則高矣美矣章[编辑]

孔子曰中人以下。不可語上。此夫子敎人善誘之法也。公孫丑之言。其切於求道如此。則孟子何不以中人語下之法敎之。而動稱堯舜。兼言仁義。使人不可及如是耶。此所以有程子學之無可依據之訓耶。

此條之問。何與本旨相反耶。孔門只言仁字。孟子兼言四端。孔門罕言性命。孟子必稱堯舜。以其時勢世級之不得不然。然而此章答公孫丑之問也。引喩大匠之不爲拙工改廢繩墨。此政孔門中人以下。不可語上之同一規度。則來說何謂。

君子之於物也章[编辑]

愛與仁。何以分別耶。不曰愛民乎。不曰仁及禽獸乎。仁與愛。固可通用於人物。而抑謂仁是愛之大者。愛不足盡仁。而愛是仁之一事。仁亦在其中耶。此等界分。終未躍如矣。

來喩此段。最近理可喜。但聖賢千言萬語。各有隨處歸重。卽一理之散爲萬事。放彌六合。固是同一仁字。而以推己及人之義言之則曰仁民。以解網遠庖之心言之則曰仁及禽獸。且義理不當泥看。若以愛是仁之一事。故不曰愛民仁物云爾。則聖人何嘗不言愛民乎。訓愛又不但曰愛民而已。則來說中云然者似不然。先儒有曰文要密察。須玩味此言也。

盡信書不如無書章[编辑]

此章似有激而發。典謨誥訓。皆先王修德立政之事。不此之信。而將於何考質耶。孟子此訓。亦以不以辭害義看似好耶。

引經誤國。如漢而公孫弘。宋而王安石是已。自古小人。未嘗不傅會經訓。文致姦言。人君惟當辨其邪正。嚴其黜陟。無使紫而亂朱。莠而亂苗則可也。然而索性之小人辨之易。引經之小人辨之難。如我朝之南衮。當初則士流也。畢竟爲無狀小人。假使趙文正。與其來也。受其降也。或可變其惡性。而不至戕害忠良如彼之毒耶。

此章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觀於第二章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一段。可知聖人爲後人垂訓施敎之微意。不惟武成一篇爲然。二典三謨之外。如商周魯秦之書。間或有疑信相錯之句語。張子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敎人讀詩法也。於武成取二三策。敎人讀書法也。此說誠至當。但易經聖人之文也。四書聖人之言也。此則當盡信而已。不當一毫設疑。

何云引經誤國乎。經是載道之書。善學則爲正人。錯看則爲匪類。經非誤國。所引者誤。至於趙文正之處南衮。如程明道之待荊公。則將都無事。己卯之禍。何嘗聞之於明道之時耶。

國君好仁章[编辑]

仁者王道也。假之則伯也。此湯武之仁宋襄之仁所以分也。然就事而論。不禽二毛。不重傷。不鼓不成列。其心則仁也。其言則是也。子魚之諫。終是伯道也。臣於前章亦已言之。而如項羽之鴻溝約割。若如程子之言。則不幾近於宋襄之仁耶。

來喩果當。湯武之征伐。爲生民切。有不得已爲者。下此一等。便歸於伯。卽不過戰勝攻取之類。而降及秦漢。又不及五伯之假借仁義。則程子之言。不亦宜乎。漢承秦敝而起。海內之凡有血氣之倫者。莫不思見弔民除暴之師。大則王小則伯。此其時也。不惟不王。伯於亦讓。卄載干戈。無非鴻溝之奇籌。過西京以往。又降一等。唐不及漢。宋不及唐。三代更未聞有四云耳。

好名之人章[编辑]

好名不可爲也。然君子亦惡夫沒世而名不稱何也。抑名非不好。而好之則不可耶。好字與鄕黨自好之好同耶。好名者。卽爲名而強爲善者也。此亦可曰勉強學問者耶。

好名之名。名不稱之名。其間迥然不同。上名字卽所謂名者實之賓之名也。下名字是令名之名也。且好亦有是非善惡。好賢之好則是而屬善。好色之好則非而屬惡。好名之好。謂之近於好賢之好可乎。抑好色之好近之乎。僞者誠之反也。違道干譽。非僞而何。來喩中爲名而強爲善。此亦可曰勉強學問者耶云者。竊恐大不然。志先在於虛僞。而強欲爲善。則已與善相去不啻千里之遠。觀於辭千乘而吝豆羹一節。反不若傷於廉者。辭萬受十萬。何可謂之強爲善乎。至於勉強學問云云。卽困而得之之事也。及其成功。均之爲聖焉爲賢焉。決非援之以爲喩者。此等處須更硏窮。莫或若前拖泥看也。大抵俗日益疲。而學日益蕪。今之人以好名之稱。視同好賢。於是乎眞箇抱道求知之士。率皆混歸於窣窣黑甜場中。如蒙不潔。便爲申暴無路之人。生而茹憤。死而齎恨。名實莫辨。誠僞無別。寧不爲志士之慨惋處耶。

聖人百世之師章[编辑]

鄙夫寬何謂也。聞伯夷之風而頑廉懦立。固著題也。聞柳下之風者。何獨使鄙夫寬也。此鄙夫如龍斷墦間之類。而寬之爲言。卽寬其好利之心之謂耶。

鄙夫寬。吾亦驟看則疑之。可謂善問。鄙夫大抵不仁之甚者。而寬是仁也。柳下惠聖之和者。聞其風則雖在百世之下。莫不感動奮發。鄙吝之性。不期消而自消。篤於義。知所恥。足以爲仁人矣。鄙訓以狹。所以爲寬之耦也。

仁也者人也章[编辑]

凡生物之理皆仁也。何獨以人言之也。言人則物在其中耶。抑人能仁而物不能仁。故稱人而不稱物耶。

以仁言人。人於萬物之中最靈。故擧人而言。物當在其中。來說甚是。而人能仁而物不能仁。故稱人而不稱物云云。却恐未必然。仁與人一也。故曰合而言之則道也。道也仁也人也。均有所以然之理。今曰人能仁云爾。則人與仁爲二。而分物我作對待。殊與惟仁人能惡人之義相反。此等處須宜鄭重下筆。切勿放忽看得也。

貉稽章[编辑]

人之能不動於毁譽難矣。用人者之能不以毁譽親疎人尤難矣。一凡人譽之。自以爲忻。一凡人毁之。自以爲戚。鄙夫也。固無足論。而至於衆口鑠金。三人成虎。則雖君子不動者鮮矣。夫人不知而不慍。非聖人則不能也。然而毁譽於人亦大矣。能生殺人能䵝昧人。能賢不肖人。用人者將於何適從。左右皆曰賢而未必是賢人。大夫皆曰不可而未必是不可人。亦或國人皆曰而未必是定論。如齊陳氏於陵仲子之類是也。齊威王以毁而用卽墨。以譽而黜阿。此固可謂明君。然而直言有時乎似毁。鄕原不患其無譽。則又烏可以一槩論也。宣公極斥延齡。而德宗以爲忌害。公孫摧謝汲黯。而武帝愈益賢重。以至黨同伐異之目。作福作威之罪。君子與小人。未嘗不同其話頭。而其害則有似然而實不然者。似不然而實然者。始差毫釐。終分燕越。此尤何以辨之。謂之得其眞而信之非也。謂之失其眞而反之亦非也。信之則阿,墨之處置其失當矣。反之則汲,陸之忠讜或見疎矣。信與反之間。又不可以一定也。大抵毁譽之失其眞多矣。從古以來。孔子之道難行。臧氏之說易售。此志士仁人之所嗟慨。而聖君哲辟之所當審之詳者也。苟欲明察而無差。公聽而不偏。則恐莫過於知言知人之訓。伏未知若何。

此段立論不苟。析理甚詳。於是乎可見審問之己有其効。甚喜甚喜。知言知人四箇字。可謂略而盡。蔑以加。何獨辨忠邪別臧否爲然。事事物物。莫不致吾之知。知之旣眞則其辨別也何勞之有哉。千聖相傳之心法。在於擇善固執。雖欲固執。若不擇善。只歸子莫之執中。故曰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大抵知人固好矣。不若先致力於知言。知言固好矣。不若先致吾知。知人知言。何莫非致吾知中一事。而所以用工也者。先從自己一心上用力。尤好戒愼乎其所未覩。恐懼乎其所未聞。跡雖未見。幾則已動。人雖未知。己所獨知之時。每每常常。莫忽罔懈。長使此心提掇存在。則不失鑑空衡平之本體。吾心之善惡。未有不知。則衆人之姸媸。益所莫逃。是以居敬爲尊德性。窮理是道問學之工夫。而涵養於未發。省察於已發。交須竝進。一體用力。則此乃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其本在致知者也。吾則曰汎言知言知人。比之致吾知。猶屬第二件云耳。

口之於味也章[编辑]

旣言仁義禮智。又言聖人之於天道。列而言之。有若四者之外。又有所謂道者何也。盡是四者則是聖人之道也。外是四者則非聖人之道也。此所謂聖人之道。以總結上四者觀之則似好。而文勢亦不然。朱子集註亦未詳言其所以分言之妙。敢問精義之所在。

下章五者之命。或者以所値之不同解之。如舜之於瞽瞍。文王之於紂。孔子之於陽貨。子貢之不能聞一知十皆命也爲言。朱子以爲其義亦通。而終不以其言用之集註者。未敢知其言之病敗在於何處。而進退之權衡。願得聞焉。

上下章命字。上則以合理氣言之。下則以專指氣言之。命字之言同指異。何爲其然也。陳新安以爲上命字之合理氣。如貧賤之安於分。以氣言也。富貴之不過其則。以理言也。此言未知若何。

仁義禮智四者。卽天命之性也。順而受之。率而循之。謂道也。道之一字。與仁義禮智四字。欲分作二件而看之則曰命也曰性也。亦當與四者區別耶。朱子言之重複於章句集註之間者。不啻千言萬語。何以謂未詳言也。仁義禮智。是道也是性也。是天所命之而人之所賦也。亦豈有分言之妙之可言者耶。

或者所謂五者之命云云。特糟粕之僅備一說。自集註所載張子之言。已不及朱子按說。奚特較三十里也。大抵言性專屬理。說命兼氣質。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五者之欲。堯舜與人同。程子所謂五者之欲性也之此性字。兼氣質而言。故孟子亦云性也有命焉。至於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與上大文文勢當互看。故孟子曰命也。有性焉云。而所以然之理純善。所當然之則固有。以是程子曰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淸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旨哉。無容更論。子須且置或者之說。只就上段性字看得兼氣質之性。又將下段性字看得本然之性。庶或不差矣。

凡言賦與之命則皆合理氣。或專指氣。大抵屬於氣。以此識得似要約。小註先儒之說。何必一一強加探賾。枉費精力耶。

浩生不害章[编辑]

旣曰善人。又曰信人。善固不足以盡其人。故重言信字以足之耶。若然則單言信人亦可也。末又曰二之中。此其爲人。又在善信之間。則亦似不以眞箇信人許之。聖人之論人。若有欠直截者。敢問何也。

可欲之謂善。泛言凡人之心。欲善而惡惡則可也。以人之人品言之則欲字終是不襯。人豈有可欲底人耶。

子說似未諦悉孟子本旨。旣曰善人。又曰信人者。猶言可謂善人也。可謂信人也。若使樂正子工夫百分千分到底是善與信則已近美大之門墻。將向聖神之堂室。夫子豈但泛然許可曰善人信人而已矣乎。子之起疑於聖人論人若欠直截然者。何其不思之甚也。於此又有一說之付申者。曰善也信也美也大也聖也神也設爲六等階級。而未必今日登一級。明日踐一級。日踰一級。滿六日始躋第六級之謂也。而亦非躐級貪得者。向於答問以格致工夫。有取譬敷衍之語。幸望取其紙較看也。

人是心也。心是人也。來說錯矣。

逃墨必歸於楊章[编辑]

逃楊而歸儒。註說詳之。而逃墨而歸楊。何以知其必然也。

此特指楊墨爲害之淺深而設訓也。未必自墨至楊自楊至儒。如上章所謂善信美大聖神之分明界限也。才高者必有逃墨直歸於儒者。劣者自楊反歸於墨。聖人言語。每渾厚擧大數而言者。在在皆然。何必問知其必然之義耶。且况楊墨之中。以墨道。古人言其近於儒。然則以子善疑聖賢之癖。必又致疑耶。好呵。

孟子之滕舘於上宮章[编辑]

子以是之是字。指門人來學者而言耶。往者不追。是竊屨而往。何必追之之謂耶。衣儒冠儒。來聞聖人之言。而人面獸心。往竊舘人之屨。其人固無足與言。而孟子之不見於夷之。未拒於此人。敢問何也。君子可欺以其方。孟子之見欺。無傷於亞聖。而旣與之言矣。旣觀其眸子矣。不能遏其穿踰之心。則此固有遜於大聖人過化之妙而然耶。妄論聖賢之罪。前旣屢承聖誨。而又未免妄發。惶悚惶悚。

是字之起疑。似或然矣。集註旣以從者釋之。但當依註說矣。往者若以已竊屨而往看解則來者亦當爲將竊屨之人。誠如子所云云。去去來來。及孟門之士。皆冒難明之誣。擧懷同浴之恥。寧不至寃乎。夫子之不拒於俗所謂手荒之輩。疑之以有遜於過化之妙者。可謂大妄發。子欲效疑孟之李泰伯耶。然則堯舜不得化四凶。孔子不得化陽虎少正卯。爲此三聖人累耶。子固墨者徒。吾則於鄒聖。敬之如神明。不敢下筆論辨。自歸瀆褻之科。幸有以恕之。

人皆有所不忍章[编辑]

未可以言而言。固可惡也。可以言而不言則何害也。而一例歸之於穿踰之類何也。可言不言。如當諫不諫之謂耶。

未可以言而言者其罪小。可以言而不言者其罪大。不但朋友交際爲然。士大夫立朝處事尤如此。此輩奚特曰穿踰。皆所謂鄙夫。夫子之言。不亦當乎。可言不言。如當諫不諫云者。來說是。

堯舜性者也章[编辑]

經德不回。非以干祿。言語必信。非以正行。與董子所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似無分間。而朱子以經德不回。屬之聖人性之之事。以董子之言。屬之君子反之之工。蓋非字有自然不爲之意。不字有用力克去之意而然耶。

君子行法以俟命。此反之之事。而又曰非有所爲而爲也。非有所爲而爲。則是無所爲而爲也。無所爲而爲。卽性之之事。此又何以分看耶。

來喩此條。可謂刮目。果於非字不字。有性之反之之分。非以云者。孟子形容聖人之言也。不謀云者。董子克祛己私之說也。來說中拈出不之一字。爲用力之跡。而不字下須竝接謀字計字然後。益著有意有所爲之痕耳。

法者當然之理。循此理而行之謂道。猶言率性之謂道也。聖人與君子。非有所爲而爲則固似均然。而聖人則自然而然。子須細看集註也。非有所爲之上。有雖未至於自然一句。則性之反之之分看何疑耶。

養心莫善於寡欲章[编辑]

養心寡欲。孟子之言至矣無餘蘊。而周濂溪益之曰蓋寡焉以至於無。以此觀之則孟子以第二等學問敎學者也。豈有是也。蓋欲與慾異義。欲者與生俱生。人所不能無。而未始惡者也。慾者自欲而流爲惡。人所不可有者也。濂溪之言。以慾字觀之則無害。而似與孟子本旨差殊。大抵濂溪之說無。非有餘也。孟子之言寡。非不足也。然濂溪此言。得無爲學佛者藉口之端耶。

周子曰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誠立明通。此正千古聖賢所未道者。吾則曰周子儘是聖人。而此一語尤是論語以後初有。子之致慮於禪家之或有藉口者。宜乎淺學驟看之如許。好呵好呵。孟子所謂寡欲之欲。卽朱子所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也。飮食男女。舜如跖跖亦舜。此固形氣之私所共然。何以屛祛以至於無耶。故聖人旣言道心。又言人心。未嘗使人祛其人心而只存道心。則周子所謂以至於無云者。宜乎不識周子者之起惑如左右也。然而有大不然之委折。子須靜聽之。性固純善無惡。只是這箇本然之理。而其實則從心從生。多屬氣一邊。孔子言形以後之體。而思孟溯論本原。今此周子云云。正類於是。所謂無欲云者。卽指口欲醉酒鼻欲聞香。耳欲聽濮桑之音。目欲接妖冶之色。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之將流。易流於慾也。其可以欲與慾之異其義。而這欲字之上。不當用絶而無之之工夫耶。欲之過。自歸於慾。此所以性則一也。理氣迥殊。欲與慾雖異。其實易合。子何乃於此。不曾分類看解耶。昔程夫子釋人心道心曰徇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後人不知程子本旨之差有間隔。混錄於心經人心道心章。附註又有五峰者喚出同行異情。同體異用之語。誠如子之致疑於周子。則將與胡五峯,程篁墩,葉采輩同歸一套。更須細究。久當自有躍如者耳。

孔子在陳章[编辑]

狂者志大而行有不掩。獧者行潔而志則有守。要之雖非中道。而亦難得之士也。如欲敢捨於其間。則狂獧孰勝孰否也。臣意則狂者似不如獧者之爲較穩。與其志大而言行不符。曷若行潔而不失其守耶。獧似不下於狂。而居狂之次何也。

最可惡者鄕原。而最難辨者亦鄕原也。滔滔者皆是末俗尤甚。何以則痛辨而明禁之。使不得肆行於世也。孟子反經之訓。誠極正當。而原之言曰吾何嘗不爲經也。人之待之者。亦不以異端之畔經目之。非之無擧。刺之無刺。雖欲率以由道。其奈終不可入。則亦將何以辨之。何以禁之。歷代以來。鄕原之徒。指不勝僂。如胡廣之中庸。蔡義之醇謹。公孫之曲學。殷浩之淸談。蘇味道之模稜。特其甚者著者。而當世之人。猶不能辨之。况其餘子。或微而不顯者。又豈可勝道哉。馮道之喪義。時人指以爲聖人。則甚矣原之亂道也。苟究其害。則有浮於楊墨老佛遠矣。欲捄其弊。窮本探原之論。亦無過於反經二字。而只言反經終有泛浩。無可依據之嘆。何以則看得切當。合下施用也。如臨陣對敵。事機嚴急。利害爭於毫忽。成敗在於俄頃。政須帷幄中決勝之籌。而今曰正心誠意。爲可以勝敵也。則豈不迂且遠哉。此所以歷代人君。遂未免厭薄道學。三代以後。更未聞有王道之行。豈不慨然哉。道學寖微。而鄕原滋盛。鄕原盛而世道無復可爲。則益知孟子反經之訓。切近的當。實爲對證之良方。而實未知如何用工。如何著力。當爲反經之術也。

佞與利口之於義也信也。政相反。而略不近似者。何以謂之似也。佞之似義。利口之似信。指何狀何言而言。則可以明白耶。

狂勝於獧遠甚。志大言大。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苟能充其志而如其言。是果何等地位人乎。孟子所以比之曾晳者流此也。至於獧者。眼目意想。不敢違越於這裏科臼。何足云云耶。

鄕原之弊。後世尤甚。後世之中。我國尤甚。我國之中。近日尤甚。近日之中。俗樣尤甚。俗樣之中。甚者尤甚。子所謂反經云云。何其迂遠之甚也。蔽一言曰反今之俗則百事可爲。

佞者箇箇有才智。是所謂大姦似忠。以忠直售利處。當極言直諫。以諂諛賭利處。當苟容偸悅。所以無所不爲。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如利口特嗇夫者類。稍有知覺則庶不見欺。所以言雖多。無其實也。佞之反屬義。信之反屬利口。孟子之訓。不亦至當乎。

由堯舜至於湯章[编辑]

言文王道統而獨擧太公望,散宜生。不擧武王,周公何也。此如言聖而特稱伯夷柳下惠。不言孔子之例耶。抑太公望,散宜生。實有高於武王,周公。而後世莫知者耶。

篇末集註之繫以明道墓文。可見朱子微旨。而伊川序中不槪擧濂溪。亦有微意而然耶。

武王周公之不竝擧。未必眼底看兩聖而然者。然則如之何爲說爲當。設有一二管窺。何敢輕易下說於聖人言外之意乎。吾守吾知。子執子疑而已。更安容別般奇謀耶。至於言聖也。夷稱淸惠稱和。孔夫子稱時。子所謂不言孔子者何也。來喩中太公望散宜生。實有高於武王周公而莫知耶云云。亦安知非不然乎。居今之時。雖有接聖人之嫡統。得聖人之心法。傚聖人之氣象者。人將篤信曰眞箇是聖人乎。然則呂散在於古而莫徵。今人居於今而不知。等是不見知。可謂古猶今耶。好呵。

濂溪是三代後聖人。明道之爲明道。得之於濂溪也。故後世稱明道先生焉。不有濂溪。豈云明道乎。正叔序文中不槩擧濂溪。特似適然。與上大文之不竝擧武王,周公。同其義。若曰有微意云爾則雖以正叔之大賢。難乎免於公論之所竊議。未知如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