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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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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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史講義二十二○詩[编辑]

周行二字。集傳釋之以大道。人旣好我則其所以示我者。有許多般道理。而必責之以大道者何義也。且是嘉賓已說得之大道歟。抑亦謂嘉賓有愛我之心。則當示我以至道歟。鹿之所食。曰苹曰蒿曰芩。鹿性之所嗜好者。止此三者歟。

益運對。大道云者。先王之大道也。此乃統言之事。則大道之中。包得許多般事。而示我云云。乃是將然之辭也。鹿是食草之獸。則其所嗜好。恐不止此。而臣於平日。無所講究。三者之外。不敢臆對矣。

此章卽使臣自道之語歟。抑亦在上者勞下之詩歟。二章之不遑啓處。三章之不遑將父。四章之不遑將母。五章之將母來諗。亦有先後之說。而一節深於一節歟。若以再言將母。謂以恩義偏重。則其於將父之義。眞有淺深之可言歟。鵻之俗名云何。鵻之起興何義歟。

宗燮對。出使勞苦之狀。臣下不敢自告。而上之人探其情而代其言。此所謂古之勞詩之體也。四章五章之再言將母。小註孔氏之說以爲母以恩義偏重。故再言之。雖若有淺深之可言。而恐不可謂一節深一節矣。鵻之俗名。釋以夫不。而起興之義。古註云鵻是壹宿之鳥。壹宿者壹意於所宿之大也。若以鳥有所安之處。喩此人無將養之義。則詩人之意。恐不無義矣。

皇華一詩。是使臣敷宣治化。導達人情。而其所諏謀度詢。果是何事歟。使臣自以每懷靡及。故廣詢博訪。以補其不逮。則果止於察風俗之善惡。問民間之疾苦歟。若欲美其車徒。則似當以徐遲閒緩等語。詠歌稱歎。而此云馳驅。又曰駪駪。便有衆多疾行之貌。若無雍容暇豫之象。何暇能觀風俗而訪疾苦耶。

顯默對。風俗善惡。民間疾苦。乃所以諮訪之事。而程夫子小註已詳之矣。至於馳驅等語。徐行緩驅。雖若可以察訪。而奉承王命。亦不可以忨愒。則此等處。亦可見靡及之義也。

此詩之必以伐木丁丁起興何哉。凡物之有聲者何限。而獨取伐木之聲者何也。丁丁嚶嚶。皆有聲焉。故謂之神能聽之歟。許許乃呼邪之聲也。呼邪之聲。人所勞苦。則奚取於湛樂之地而起興歟。乾餱食之薄者。揆以常情則食之厚者。或有相誚之理。而至於薄食之致有失德。其故何歟。若謂末世人心不淑。至於乾餱之微。未免易面之事則此又不然。凡人之嫌隙。莫不因微而成大。始之薄過。終焉相背。此等處其可不反躬而體驗耶。鼓舞湑酤。皆下我字。所謂我者誰也。若云主人自我則一人之身。何暇鼓之。何暇舞之。又何暇以或湑或酤耶。或曰籩豆有踐。或曰陳饋八簋。惟玆之宴。可謂盛矣。何至於無酒而酤我耶。抑無乃飮者之性不同。酒醴之品各異。要慰嘉賓之心。有此酤酒之擧歟。嚶嚶之鳥。雖比求友之人。而捨彼幽深之谷。遷于喬高之木。無或近於人之躁進。而抑可謂鳥亦世情歟。古人以此句有取義。可能詳記歟。

宗正對。伐木鳥鳴。蓋亦因所見而起興。神之降監。非必在於伐木鳥鳴之聲矣。許許衆人用力之聲。則比之於羣鳥之和鳴。乾餱乃至微至薄之物。而猶或有末俗之相愆。此皆詩人切近之辭矣。我者主人之自稱也。鼓舞似是舞童樂童之事也。酤酒非謂無酒而然。其意蓋曰今雖有酒。而後若乏絶。則我當酤以繼之耳。出幽遷喬。取譬則切。而古人之詩。未能詳矣。

山阜岡陵。有形之物也。福是無形底物事。則何以如山阜岡陵歟。俾爾多益。將益於誰。俾爾戩穀。誰所使也。祖先之降福。貽厥子孫者。揆以人情。至切至懇。宜先於上天之錫汝。而此章則神之弔矣。却在於天保之後何歟。民之飮食。何關於爲德。而必以飮食爲爲德之本。其義何在。南山則不騫不崩。松柏則無不或承。猶可爲祝君之語。而至於日月。中則昃滿則虧。是豈足爲頌君受福之義乎。

龍輔對。形容其福之厚大則取喩於山阜岡陵。形容其福之湊集則取喩於川至也。載瓚對。此章宗旨。卽是天與君之際。修德降福之辭。則多益戩穀。莫非天也。玄德升聞。對越于天。則天錫以福而受福于天。齎誠享先。祖考來格。則先祖降佑而受佑于祖。蓋其先受祿于天。故祖考亦從以申之也。凡民日用。莫切於飮食。而百姓裕足然後。各全其所固有之德矣。謂之爾德。良以是也。於日則曰升。於月則曰恒。以寓福祿將興之象。申言遐祉永年之祝。祝君之誠。亦云切矣。

出車一詩。蓋爲勞將帥而作。則此云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又云天子命我。城彼朔方。似若專意於築城之役。而命將出師之意。不少槪見何哉。詩稱赫赫南仲者。非止一再。則南仲固是元戎。而元戎之職。不在於禦侮敵愾。乃反止於築城往戍者何歟。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塗云。則中間日月當費幾何。而能無轉戍滯留之嘆耶。呂氏註云采薇之所謂往。遣戍時也。此詩之所謂往。在道時也。采薇之所謂來。戍畢時也。此詩之所謂來。歸而在道時也。兩詩大旨。或云遣戍役之詩。或云勞還率之詩。其間分槩不甚相遠。而往來二字之義。若是不同何歟。下章往來不同之義。於何看則爲得耶。

仁浩對。古聖王馭戎狄之道。在於得其固圉之策。盡其修攘之方而已。玁狁之猾夏。不過撓邊。則周王之備胡。宜在築城。而溝壘器械。旣極其精。則懷綏安輯。不患無術矣。此章乃是勞其還率。憫其征戍之意。則固非臨陣詰戎之謨。又異推轂授鉞之辭。直不過固我邊圉。捍彼強梁而止耳。周家禦戎。儘可謂得其長策矣。戍邊者謂之防秋。則自古已然。雖以此章言之。黍稷之華。乃是五六月之時。而雨雪載塗則又是東風解凍之節。計其日月。不過八九箇月。似無經年淹滯之苦矣。上章則將遣其行而預叙其行邁濡滯之狀。下章則旣覯其歸而追陳其艱辛在塗之苦。何莫非洞體下情。纖悉無遺者耶。楊柳依依。旣異於黍稷方華之節。雨雪霏霏。差早於雨雪載塗之時。則兩章之往字。固有先後之分。而師徒復路。始在於雨雪之塗。鐃凱言旋。終及於維暮之春。則行邁遲回歸期荏苒之歎。卽此第五章六章而可驗矣。來字之謂以在道時者。政以其遣行勞歸之意。有所不同故耳。

此是勞還役之詩。則其征夫之出往在何時。來歸在何時。而一篇之內。不言往時之事。只言來歸之事何歟。征夫似當有父母兄弟。若言相思之情則當以父母之念彼兄弟之懷哉爲先。而只言女心之傷悲者亦何歟。

魯春對。戍役之期。出往于今年春暮。來歸于明年歲暮。則今此征夫之歸。似在歲暮代戍之時。而此篇之旨。但述其室家思念之苦。故似只以女心傷悲爲言矣。以上鹿鳴之什

燕享之需。以魚爲重者何也。魚之旨美者多矣。如鯽鱸鯖鮒之屬。何莫非魚之美者。而此章所稱只在於鰋鱧等魚。以今觀之。俱是賤者。則詩人之以此爲詠何也。

允大對。古人薦羞。擧魚而歌之者。先儒之說。而鰋鱧至賤之魚。無不畢陳。則其美魚之設。不言可知矣。

此章卽燕饗嘉賓之詩。而章首以嘉魚起興。其義以爲君子之與嘉賓相樂者。有若魚之相聚於丙穴。故有此起興耶。大凡燕饗之間。禮儀之中節。音樂之宣和。皆可稱之。而必以酒言之者何也。儀狄作酒。夏禹疏之。則酒本非飮食之美者。而其所稱美於燕饗之需者。必在於酒。抑何以歟。嘉魚之名云何。而汕汕之義何謂歟。

錫夏對。詩之興處。或有有意而引喩者。或有全不取義者。今此嘉魚之起興。似是因物之辭。恐無所取之義也。聖人戒酒。雖在於燕飮無節。沉醉失儀。而亦有德以將之。不失其容。則其所以供娛樂而導和意者。亦莫如酒矣。嘉魚之釋。集傳只曰鯉質鯽肌。不言其名。汕字之義。集傳曰以薄汕魚。似是笱屬也。以上白華之什

此章大旨云天子燕有功諸侯而錫以弓矢云。則章內言弓而不言矢何也。集傳云弨者弛貌。言弛而不言張。亦何歟。嘉賓指誰而言。一朝饗之者。亦何義歟。

益運對。言弓不言矢。卽擧大包小之義。弨兮之弨。先儒以爲賜弓不張。嘉賓必是有功詩侯。一朝饗之。言其無遲留顧惜之意也。

古註之說。今多不用。而至於菁莪則每用於培養儒化之地者何也。中阿中陵。皆是高燥之處。而集傳則必以阿中陵中倒釋之者何歟。樂且有儀云者。言其有禮儀也。此是見賢之人。有禮儀之謂耶。抑亦指所見之君子而贊美歟。詩意自有一節深於一節處。而第一章則曰樂且有儀。第二章則只言一喜字。喜字之義。旣不如樂字之深。而亦無有儀等贊歎之語。豈非可疑歟。樂者喜之深而至於悅豫者也。以程子所云好之不如樂之者觀之。樂字之義。似當深於喜。而今此二章之內。先樂而後喜何也。百朋之名。其數幾何。楊舟之譬。取義何據。汎汎楊舟。載沉載浮云者。旣是未見君子而心不定之貌。則何以爲旣見君子。我心則休之譬也。載沉者沉溺之謂也。心不定則猶有可定之時。而舟一沉則豈有更浮之理耶。

宗燮對。菁莪。樂育。已見於朱子白鹿洞賦。後學之當從朱說。恰好無疑。集傳之倒釋阿陵。似因虛實之分。而禮儀之屬於見賢者。亦言其愛敬之實也。樂字喜字。煞有淺深。而上下句法。無異互文。則恐不必深疑矣。百朋或云五貝。或云二貝。未知誰所的從。舟之在水。有若心之不定。取譬之義。蓋以是也。且古人云泛乎若不繫之舟。又云心搖搖兮懸旌。此等處亦可推類而觀矣。

四騏何樣之馬。路車何等之車也。簟笰魚服何物也。約軝錯衡何謂也。鸞何爲而八。路何爲而五歟。有瑲葱珩。註云瑲玉聲者何也。薄言采芑。軍之只食菜何也。四章之內。不言方叔接戰之事何也。軍行采芑。有若雍容兒戲之爲何歟。

東稷對。馬之稱騏。以其色之靑黑也。車之曰路。指卿士之命車也。簟笰卽方文竹簟。而魚服則弓矢之韔也。約軝卽皮革束車。而錯衡則文采之錯也。駕車之馬四。而馬口兩傍。各有一鸞。天子之車五。而路車之制。未及詳考矣。鸞聲之瑲。雖言其聲。而在葱珩。則或言其溫潤之玉色。水草之處。可駐軍行。而采芑菜則似謂人馬之俱需。末章云蠻荊來威。則不言接戰。而功可以見矣。師行稱日行一舍。則旣極整暇。而芑可以采矣。

此詩乃宣王所以復文武之境土。脩車馬備器械。而詩人贊美之者也。若其朝會田獵之必於東都者何也。甫草是何地。而敖之地名。亦有可據歟。一章言將往東都之事。二三章皆言田獵之事。而至於四章始曰會同有繹。先田獵而後會同者何歟。決拾是何物。而不失其馳。舍矢如破者何謂也。四黃旣駕。兩驂不倚者。乃是乘車之人。而非指宣王。則舍矢之人。誰所射歟。徒御之驚。乃是不常有之事。初不言驚可也。而必曰不驚而美之者何也。有聲然後有聞則其所以有聞者。何聲歟。其所以無聲。何故歟。

顯默對。洛陽道里。中於天下。想周公經營之功。追成王會朝之業。則宣王再昌之初。安得不會獵於東都乎。甫草與敖。俱屬鄭地。而是時鄭地尙在畿內矣。脩車馬備器械然後。會諸侯行狩獵。則章次先後。互相照應。決拾俗所謂角指臂匣。而不失其馳。舍矢如破。蓋指射御之俱善。車馬旣極整治。則如破之射。似指射夫之善矣。軍行整暇。寂無喧譁。則不驚之謂也。有聞者。但聞師徒之行。無聲者。不有喧譁之驚也。

此云民之訛言。寧莫之懲。古亦有訛言之患歟。伊時訛言。何爲而興。古之訛言。與今之訛言。同歟異歟。

宗正對。但稱訛言。而旣不明言其何爲而致此。雖不敢指的仰對。而今之訛言。此是不逞之徒無根之言。比之周時。又不啻幾層矣。以上彤弓之什

嘉客與逍遙。字義懸殊。何以謂嘉客猶逍遙也。其曰白駒食苗者。果眞有是事耶。抑或無此實事。而如是託辭歟。旣非眞有食苗之事。則本章六義。何以爲賦也。

載瓚對。逍遙卽虛底語。嘉客卽實底語。而以音以象。太不近似。註以爲猶逍遙云者。橫看竪解。終不得其說。意者周末方言。或以嘉客爲逍遙。而詩人因方言而登之篇章耶。且食苗託底辭也。縶駒實底語也。方欲縶之維之則託以食苗食藿者。卽是以實語而起託辭。直陳其心中事。此不過實語中起託者也。然則屬之興也不可。屬之比也不襯。是故曰賦也。

宮室之制非一。則戶不必只在西南而不在東北也。此云西南其戶者。無乃擧其二而包其餘耶。抑古者宮室必戶其西南。而東北則無戶耶。

載瓚對。古人曰爲仁如入室。然則東西南北。俱有可入之戶矣。無論王宮蔀屋。豈有東北無戶之室耶。此曰西南其戶云者。以其在東而面西則西戶爲正嚮。居北而向南則南戶爲正嚮。今曰西南其戶者。卽只擧其正戶而言。以見其東北也。蓋宮室之制。無古今一也。東室之東。豈無戶也。北室之北。豈無牖也。凡言西南則東北在其中也。

衆維魚矣。何以爲豐年之象。旐維旟矣。何以爲室家溱溱之兆。而必以上一句屬豐年。下一句屬室家。分而言之者。何義也。

載瓚對。夢旟之徵。只以統人之多。推占子孫之蕃矣。然而其說太涉未詳。今難強解。至於夢魚而占豐則意或古俗以魚多之歲。爲有年之兆耶。我東亦有海鯖多嗣歲熟之謠。詩人夢魚之說。無或有以耶。然而此章之旨。固多未曉者。不能條辨以對也。以上祈父之什

北山桑扈都人士之什。皆變雅也。而其詩往往有盛世之音者何也。詩序幷以爲刺幽王之作。而詳味本文。殊無傷今思古之意。宜朱子之不取也。然朱傳亦不明言其何時之詩。未知此等詩。或作於宣王中興時耶。抑或作於成康盛時。而錯𥳑在此耶。若楚茨信南山甫田等篇。朱傳以爲公卿有田祿者。力於農事之作。若頍弁則以爲燕新昏。若采綠則以爲婦人思其君子。若然者皆無關於王政。而得廁於小雅者何歟。若曰音節合於小雅云爾。則如采綠一篇。國風最多此類。殊不見其音節之有別也。可以詳言其旨歟。

仁浩對。雅有正變。而詩之經傳始分。蓋自毛鄭以來說詩者。自菁菁者莪以下。斷以爲變小雅。或言其事之大小。或觀其政之廢興。想音節升降之分則比之於屈騷之續九辯。論感慨懲創之旨則喩之於史遷之悲巷伯。斯皆得之於章句諷誦之間。而未嘗的證其世代次序之分。是以北山桑扈都人士之什。率以爲幽王時作。而一例謂譏刺之詩。小序之意。豈以謂正聲之變。必兆亂亡之本。而幽厲之名。乃是下流之居。故一套勘斷。無少疑難耶。然試以三十篇言之。楚茨南山供祭享也。甫田大田勤本業也。裳華桑扈上下交也。頍弁車舝風俗惇也。凡其爲詩如出一手。詞氣和平。稱述詳雅。顧何嘗有傷今思古之辭。直歸之於西周昏亂之世耶。朱子之屛去小序。逐章分旨者。儘乎爲聖經之指南矣。若其時世之次。則旣不可曲循毛氏之失。竝謂幽王之詩。而渢瀏之聲響已邈。未追吳札之觀樂。燕祀之所用不同。又異列國之陳風。則以朱子謹經訓示後學之意。恐不必明言其某時何人之所作。或涉於毛序之穿鑿也。第以王在在鎬之句。召伯勞之之語。明有史牒之蹟。而謂作於共和際雅樂則未爲不可。而若曰萬壽無疆之祝。以介景福之辭。或近周頌之體。而直疑以成康時錯𥳑則不敢臆對矣。至若集傳中重言其有田祿力農事之詩。而及其新昏宴爾之作。思婦懷人之詠。亦皆斷爲雅響者。果若無異於閭巷謠俗之采。初不關涉於王政得失之機矣。雖然朝廷爲四方之表。一心爲萬化之原。今夫勤力於稼穡之勞。而祝嘏則必歸於上。寫境於閨闥之私。而性情則不失其正者。是果誰所致乎。蓋以在上之政。旣極其盛大和平。而在下之民。知所以歌詠鼓舞也。又豈可以采綠一詩。較論於角枕錦衾之詠哉。必欲求之於聲音節奏之間。以定其爲雅爲風之別。則臣誠鹵莽。實不能髣像於千載絶響之後矣。是故朱子曰詩要恁地註解。自是分曉易理會。驟論聲律。也不濟事。安成劉氏又因朱子之意。別爲詩經世次圖。而至於北山以下則除却賓筵黍苗白華等篇。直曰時世未詳者。至於三十二篇之多。劉氏之功。抑可謂集傳之羽翼矣。統論北山桑扈都人士之什

甫田黍稷稻粱。農夫之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集傳曰其歸美於下。欲厚報之如此。然詩之言萬壽無疆者。多皆是臣祝君之辭。未有以此用之於上祝下者也。且欲使農夫萬壽無疆云者。語意無或不倫耶。故黃慈溪亦云合依古註作臣祝之辭。未知如何。

龍輔對。詩有朝廷之作。有鄕黨之作。朝廷之作。其辭莊。鄕黨之作。其辭婉。故善說詩者。先觀其大旨。次觀其訓詁。有以義釋辭。而不以辭害義。甫田詩述公卿有田祿者。力於農事。以奉方社田祖之祭則鄕黨之作也。故一篇之辭。皆歸美於農人。第一節言農人之力也。第二節言農人之福也。第三節言農人之功也。第四節又申言農人之慶而報以多福也。故朱子釋之曰其歸美於下而欲厚報之如此。可謂深得作詩者之旨。而黃氏則泥於訓詁之法。不識詩人本旨。又不識朱夫子訓釋之意。遽曰篇末萬壽無疆。合依古註作臣祝君之辭。蓋古註之以萬壽無疆。爲臣祝君之辭者。以小序甫田等諸詩。爲君子傷今思古之作。故言古者有此等田祿之富。而又有此等頌禱之辭。以傷當時之不如此也。此說已覺傅會破碎。而黃氏旣以爲味經文。實無傷感之意。又以爲萬壽無疆。合依古註作臣祝君之辭。大旨則取諸朱傳。訓詁則取諸古註。上下矛盾。文勢不接。不如且依集傳作歸美之辭爲好矣。

來方禋祀。以其騂黑。集傳云曾孫之來。又禋祀四方之神。各用其方色之牲。此言騂黑。擧南北。以見其餘。蓋承古註之說。然古註以此爲天子之詩。天子固有望祀四方之禮。而集傳作公卿之詩。則斯禮也豈公卿御田御蜡之所得擧乎。且禋祀四方之神而曰方禋祀者。文勢亦涉如何。或曰方者將也。蓋曰方將以禋祀爲事也。陽祀用騂。陰祀用黝。則祈郊報社。於禮無不可也。若甫田篇以社以方之方。卽所謂祊也。秋報之祭也。周禮大司徒獮田之法。羅幣致禽以祀祊。未有用牲毛者。與夫望祀而用方色之牲者。其事自別。不合混解。此說未知如何。

錫夏對。集傳以此詩上下數篇。爲公卿之詩。而所謂公卿者。朱子以爲畿內諸侯。諸侯雖不得祭天地。猶可以祀四方之神也。今此來方禋祀之方。可知其爲禋祀四方之義。而所謂騂黑。乃其方色之牲也。其曰方禋祀者。卽倒句法。古人文句。蓋多此類。其於文勢似不爲嫌。而秋祭四方。報成萬物。自是祀典之當行。則或者之以方爲將。殊無意謂。陽祀用騂。陰祀用黝。雖有可證之文。而周禮祀祊。卽此方字。則舍是襯切之證。求之郊祀之文者。雖似新奇。終歸曲說。而羅幣致禽。卽所以祀四方之神。則其亦用方色之牲者。從可知矣。集傳之於甫田篇。特引周禮之文者。自無混解之嫌矣。以上北山之什

受福不那。古註云不多。言多也。受福豈不多乎。朱傳從之蓋以多訓那。而那之爲多。未有所據。或云那語辭也。不那。猶言豈不爾耶。世說云而畏桓溫面。兵那。此可證也。其說未知如何。

祖承對。一字而數義者有之。古字而通用者亦有之。那之云多。抑或以其音義之相近。取以通用者歟。然而此無先儒之明訓。今不敢強辨。而大抵古註之無甚害於大旨處。則朱傳多有採從。如那字之以多釋之也。然把那爲多。旣無所據。則或云語辭。不無意見。而若以語辭看得於是。恐不如多之爲有味也。何則。古之詩人。雖不深刻於作詩之工。亦不必放過於下字之際。夫安以語辭。泛然加之於用力處也。且不戢不難。註云不戢戢也。不難難也。俱如是釋之。而何獨於受福不那。而云不那猶豈不爾耶。然則那字之必從古註釋以多意者。實爲不易之訓矣。桑扈之什

假哉天命。有商孫子。古註以爲周受天命。臣有商之孫子。其爲說固牽強。而朱傳云以有商孫子觀之則可見。若如此看則有商孫子四字上。何以見得周之受命耶。必待觀之則可見一句添入然後。方成文理。詩之本意。恐未必然。先儒有曰假哉一句。所以追說商之孫子本有天命。而其下方說上帝改命于周也。與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鑑于殷意同。此說似順。未知如何。

益運對。以有字爲臣有之意。語似牽強。誠如聖敎。且以君稱所有則當稱有商臣民。不當稱有商孫子。若於孫子而稱有則當屬其祖先。不當屬他人。此尤可疑然。此一節。首稱穆穆文王。繼稱假哉天命。則此天命似屬文王。恐難屬之於商家矣。

陶復陶穴。集傳云陶窰竈也。復重窰也。夫窰竈者。陶瓦之地。豈人所居之地乎。設令居之。其將旣居於窰。居於重窰。而又居於窰與穴乎。以事理以文勢。俱涉可疑。有何他說之可取者耶。

龍輔對。陶復陶穴。說者多矣。皆不能明白的當。而謹按王雪山之言曰陶今之塹也。以陶爲蓋其上謂之復。而以陶爲基於其下謂之穴。此言以土塹爲居也。戴岷隱之言曰先陶于復穴。將以營家。此言未有室家而陶瓦也。二者視古說不同。而慈溪黃氏以謂此二說稍近人情。而岷隱之說爲尤近。集傳之外。必欲更取他說。則慈溪所引兩說似好矣。

天立厥配。受命旣固。古註集傳皆以爲天爲之立賢妃而助之。然詳其文勢則甫言啓辟。甫言攘剔。而遽及賢妃。恐未必然。且其下卽曰帝省其山云云。與賢妃之說。殊不承接。立配云者。無乃下文作邦作對之義耶。召誥曰其作大邑。其自時配皇天。此可爲證耶。

宗燮對。甫言啓辟攘剔而遽及天之立配者。文勢雖似未及斡旋。然翦灌莽而立國。闢膴原而宅民。以至明德漸盛。串夷遠遁。帝用嘉。乃爲之立賢配而固厥命者。語勢文義。亦自接續。且周之受命。內助居多。故雖以文王之什言之。大明章曰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又曰文王初載。天作之合。緜章曰爰及姜女。聿來胥宇。思齊章曰思齊大任。文王之母。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追本王業之所興。而莫不歸美於賢妃之內助。况皇矣一章。卽所以叙大王大伯王季之德。以及文王。則奚獨於是而捨內助而不言哉。受命旣固之下。卽承以帝省其山者。泛看則雖未承接。細究則自有眽絡。蓋天旣嘉其德而立其配矣。於是而更省其山。見其木拔道通。居民益衆。又爲與之大伯王季之賢嗣。以篤其慶。以大其業。此卽書所謂天其申命用休者。而其下文又言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旣受帝祉。施于孫子。蓋有大姜之賢配。故有大伯王季之子。有大伯王季之子。故有文王之聖孫。其次序條理。井井不紊。可謂如一串貫來者也。至若召誥所謂其自時配皇天之配。蓋言王之德。可以上合於天。非天使之作配於己也。與此立配之配。其義恐似不同矣。以上文王之什

厥初生民。時維姜嫄。周之黔黎。盡是姜嫄之所生歟。先生如達。達者小羊也。周公之以達生譬之姜嫄之誕后稷。何義歟。

龍輔對。此所云民者。非羣黎百姓之謂也。單指后稷而言也。說文曰民。衆萌也。謂始生之萌也。故古之人多以民字用之於始生之祖。如緜詩所云民之初生。自土沮漆。此章所云厥初生民。時維姜嫄之類是也。非謂周之黔黎。盡是姜嫄之所生也。首章言其受孕之祥。次章言其降生之異。故以羊子之易生。所取譬於后稷之誕降。以顯其靈異也。古者未嘗有文嫌。故草木昆蟲之類。無不取譬。如雎鳩之起興於后妃。螽斯之引喩於宗姓。卽各以其義之相近而取譬也。此章之以達生譬之姜嫄之誕后稷。亦此義也。

主祭者未必非子孫。而何獨曰曾孫耶。

益運對。非但詩也。書亦稱有道曾孫。則主祭之必稱曾孫。蓋有以也。

旣飽以德。德何可以飽歟。

顯默對。註云德恩惠也。燕接之間。恩澤充足。而德寓於物。可以有飽矣。

此云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其所以保右命之者誰也。若曰自天云爾則何不加天字於保右之上耶。

錫夏對。保右命之。卽天之所以眷顧者。而自天二字。承上起下。乃所以反復嗟嘆之義也。

此云于時言言。于時語語。何以謂言言。何以謂語語耶。言言者所言者何言。語語者所語者何語耶。

魯春對。自言曰言。答述曰語。發號施令。渙宣德音。似是言言之氣象也。都兪吁咈。詢咨商度。似是語語之氣象也。

此曰餴饎者。何物也。

載瓚對。餴卽飯屬。饎飮食也。非止一物矣。

此云如圭如璋。其制度何如也。

宗正對。璋判而圭合。故半圭爲璋。合璋爲圭矣。

此詩之旨。雖以王欲玉女觀之。決知其同僚相戒之辭。而舊說之謂刺厲王者何也。

仁浩對。玉女二字。蓋是敬告僕夫之意。則舊說云云似然。而以同僚戒告之意觀之則尤似襯切矣。以上生民之什

溫溫恭人。維德之基。溫恭所以爲德之基者何也。繫辭傳曰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此所云溫恭之德。近於履耶。近於謙耶。先儒或主恭謹而以敬釋之。或主溫柔而與客氣對說。今觀本文上下柔嘉輯柔等句。與此溫溫恭人。語意相貫。則溫柔之說似爲長。然其所謂客氣者果何指。而所以與溫恭相反者何歟。溫恭之工。當於何著力歟。

允大對。溫恭德基。是做人樣子。古人所言。各有攸當。而若要其歸趣則不害其爲同矣。朱子曰恭敬譬猶形影。無形則做影不得。無敬則做恭不出。然則內有其敬。外得其恭。而恭謹之人。其色溫柔。則敬是本源也。溫恭是支流也。水有其源。波瀾得以動盪。木有其根。枝葉得以敷榮。欲求動盪之波瀾而求之於溝澮之水。欲求敷榮之枝葉而求之於蹶起之木。則無是理矣。今求溫恭之色。而求之於不敬之人。可乎。設有其色。而此則非君子所以盎和溫粹之容。而卽是巧言令色脅肩諂笑之恭也。豈所謂輯柔柔嘉之意乎。然則恭敬爲體。溫柔爲用。而輔廣則語其用。眞德秀則語其體。體用一源。內外交須。則一體一用。互相發也。至若客氣者。夸張矜大之狀。而乃所謂訑訑之色。拒人於千里之外者也。與溫恭之人聞言見行虛襟受益者。氣象自不侔。溫恭長則客氣消。客氣長則溫恭消。消長之間。賢愚判焉。此所以必與對說。而每自相反也。昔宋儒張繹。積學幾年。始去一矜字。則此乃溫恭消長之機。而非敬不能也。然則溫恭之工。恐當著力於敬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子曰爲此詩者。其知道乎。夫所謂道者何道。而此詩所以知道者何故歟。好德民之性也。則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何歟。凡今之民。不惟不能好德。乃反狃於爲惡。不恥不仁。不畏不義。見善則妒。見賢則嫉者。抑何歟。於其爲惡之中。猶有好善之端歟。若然則當於何等處驗之歟。先儒傳註之外。其各有以發明之。

仁浩對。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此章所云物者器之謂也。則者道之謂也。道之得於心者謂之德。則於其方寸虛明之中。萬理俱備。一氣常明。而蓋無物不有。無時不然矣。故君向臣則那仁出來。臣向君則那敬出來。父向子則那慈出來。子向父則那孝出來。以至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皆所以有物斯有則也。形而上者。固無聲臭之可言。而沖漠之中。衆理燦然。語其妙則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子思所謂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儘爲達天下亘萬古而平常不易者也。爲此詩者。有見於此。則聖人之贊其知道。不亦宜乎。民莫不得此道於心以爲德。則好是德者。乃民之常情也。其所以好之者。當如好色之好。而或多有不能然者。氣稟拘之也。物欲蔽之也。何謂氣稟。五氣雜糅。剛柔善惡之不齊也。如稟木多者過於巽弱而不能剛決。稟金多者過於剛猛而不能溫柔之類也。何謂物欲。知誘物化。智竇心機之所誤也。如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逸也。噫拘蔽之極。不能自反。則輾轉沉痼。愈往愈迷。汩其良心。賊夫本性。有爲不仁而不恥者。有爲不義而不畏者。見善而妒之者有焉。見賢而嫉之者有焉。其反常性而甘爲惡。一至此哉。然雖其氣稟之拘。而就其所拘。實有所資者。巽弱者有時乎子諒而易於爲仁。剛猛者有時乎奮發而敢於爲義是也。雖其物欲之蔽。而因其所蔽。亦有可發者。耽聲色者或推己之所樂。思與人同其視聽。嗜臭味者。或因己之所好。思與人同其甘薰是也。凡若此類。皆其善端之發見。而愚者之所不能無。惡者之所不能嗇故也。然則矯揉其氣稟之偏。消融其物欲之汩。然後愚可使知。暗可使明。不肖者可使賢。而有敎則眞可以無類矣。以上蕩之什

頌者宗廟之樂歌。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今觀周頌。每篇稱頌先后之辭反少。而後王繼述之意居多。其故何也。無乃古之頌體。與今郊廟之樂章。有所不同者歟。若時邁則專於自贊其美。小毖則不過一時懲悔之作。而用之於祭告者。皆屬可疑。至於有客臣工等篇。或只頌來客。或只飭農工。而竝列于頌。尤似無義。皆可詳論歟。

龍輔對。頌者容也。形容其成功以告神明者也。功雖成於後王。業實基於先后。則贊美後王之功。所以闡揚先后之德也。故淸廟之詩。專言與祭之執事。而程子謂之言意之表。可以見文王之盛德至善。烈文之詩。專言助祭之諸侯。而大學歎其親賢樂利而沒世不忘。則非如後世文人頌禱之詞。而時邁之贊美。小毖之懲悔。亦可以推知矣。至於有客之只頌來客。以其微子來見祖廟之詩也。臣工之只飭農工。爲其戒農事而告農功之詩也。其爲竝列于頌。似不必起疑矣。周頌

馬之蕃息。何關於心思。而此以思無邪頌之耶。百里奚爵祿不入心。故飯牛而牛肥。詩人頌美之意。亦如是否。

龍輔對。靈臺之詩。歎美鳥魚麋鹿之樂。而先儒猶謂之靈臺一詩。可以見文王德之盛功之至。蓋觀詩之法。只將意思想像去。非如他書之字字要捉縛敎定了。故詩人美衛文公之秉心塞淵則曰騋牝三千。美魯僖公之思無邪則曰思馬斯臧。此皆擧一反三之處。而不獨贊美其馬畜之蕃息而已。至於百里奚飯牛牛肥之比。始於先儒段氏之說。而永樂本取之。此則備其一說。亦自不妨矣。魯頌

那之上下。皆言湯孫之將。所謂湯孫。果是太甲以下時王之自稱耶。

仁浩對。那一章三言湯孫。而烈祖詩又言之。毛傳則謂湯之爲人子孫。鄭箋則斷以爲太甲。而朱子則統以謂主祀時王。從毛說則近於牽強。主鄭說則局於淺短。當從朱註爲正。而時王之自稱湯孫。或緣於商俗之質而無文耶。諱先之法。自周公始。則商之廟樂。祭於烈祖。尙聲而不尙文。有似乎臨文不諱之義耶。然湯固諡而非諱也。雖其尙質之風。非如周後王贊揚尊名之稱。而殷王之稱湯孫者。其亦猶周人之稱文子文孫也歟。且以玄鳥詩武丁孫子觀之。武丁非高宗之名。武是贊美之號。丁是六甲之次。則廟樂之稱。固無所諱。而此又是無逸篇中詳文祖者。擧其所睹記之意也。

頌湯則曰正域彼四方。頌武丁則曰肇域彼四方。湯創業之主也。武丁中興之君也。創業則宜曰肇域。而曰正域。中興則宜曰正域。而曰肇域者何歟。

東稷對。先王之功化。亦有聖賢之別。聖人大而化之。默而成之。渾然無形跡之可名。賢人則經營設施。勞而後成。猶可見功緖之所著。成湯之創業。大而化之。區域自正。武丁之中興。經營勤苦。疆域復開。今於商頌之正域肇域。可以知聖賢功化之大小矣。以上商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