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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笑府/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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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廣笑府
卷一
卷二 

廣笑府卷一

    墨憨齋主人纂集

 儒箴

孝經策問[编辑]

錢塘葉生無學識,進爲太學官。時一學士假作策題,戲之曰:孝經一序,義亦難明,且如韋昭王是何代之主?先儒領是何處之山?孔子之志,四時常有也,何以獨言吾志在春秋?孔子之孝,四時常行也,何以獨言行在孝經?旣曰夫子沒,而又何以有鯉趨而過庭?

國博來[编辑]

一士人遇例納米,註授國子監博士。每出街,前騶喝曰:國博來。路人喧笑曰:不是穀博來,却是米博來。

假儒[编辑]

富家村子弟,詐爲秀才,狀訴追債。官見其粗鄙可疑,乃問曰:汝是秀才,且道「桓公殺公子糾」一章如何說?其人不知是書句,只恐是一件人命,便連聲大叫曰:小人實不知情。官命左右撻二十。旣出,謂其僕曰:這縣官太無道理,說我阿公打殺翁小九,將我打二十。其僕曰:這是書句,汝便權應略知也罷。其人曰:我連叫不知情,尚打二十下,若說得知,豈不拿我償命。

買豬千口[编辑]

一縣官寫字潦草,欲置酒延賓,批票付隸人買豬舌,舌字寫太長,隸人錯認,只謂買豬千口。遍鄉尋買,只得五百口,赴縣哀告,願減一半。縣官笑曰:我令你買豬舌,如何認作買豬千口。隸人對曰:今後若要買鵞,千萬短寫些,休要寫作買我鳥。

聶字三耳[编辑]

一書手寫字多誤落,遇造冊時,將「陳」字着阝於右,被官責二十。書手性愚,誤凡阝俱當在左,後又將「鄭」字着阝於左,又被官責二十。後有聶姓者托寫首狀,書手大呼曰:我因兩耳,一連打了四十,若與你寫狀,豈不送了我性命。

不識書禮[编辑]

海濱一俗士,因訴家事,冒名儒生見官。官嫌其禮度粗率,因斥之曰:爾旣爲儒,如何不識禮。其人曰:某生長海邊,豈不識鯉,鯉有北斗七星,奉道者忌而不食。官曰:我論書中之禮,豈是問鯉魚,怒將笞之。其人認書爲鬚,急聲正辯曰:大人誤矣,若有鬚者,却爲鮎魚,又不是鯉也。

吏胥酒令[编辑]

儒、釋、道與吏人同席行令,取語句首尾一同。儒者曰:上取乎下,下取乎上。釋者曰:色卽是空,空卽是色。道者曰:道可道,非常道。吏人曰:呈爲公務,事右具呈。

七分吟[编辑]

郭功甫出自作詩示東坡,高吟朗詠,聲振林木,旣而問曰:某詩當有幾分體數。坡曰:十分,十分。郭謙不敢當。坡笑曰:詩有三分,吟有七分。

班孟堅[编辑]

張由古無學術,好妄論古今。一日,對衆嘆班固文章不入選。衆嗤笑曰:觀其著西漢書及兩都賦、幽通賦、答賓戲等文,具載方策,如何可輕議他。由古曰:爾輩所舉者乃是班孟堅,我所議者班固也。

三百甕黃虀[编辑]

東坡曰:王狀元未第時,醉墮汴河,爲水神扶出,曰:公有三千緡料錢未曾消破,如何可死於此。明年遂登進士第。士有久不第者,亦效之,佯醉落河,河神亦扶出。士大喜曰:我料錢幾何。神曰:料錢吾不知也,君若死於此,三百甕黃虀何處消破。

秀才搶胙[编辑]

歌曰:祭丁了,天將曉。殿門關,鬧吵吵。搶猪腸的,你長我短。分胙肉的,你多我少。勾燭台的,掙斷網巾。奪酒瓶的,門檻絆倒。果品滿袖藏,鹿脯沿街咬。增附爭說,辛勤學霸,文要讓老。搶多的喜勝登科,空手的呼天亂跳。顏子見了微微笑,子路見了添煩惱。孔子喟然嘆曰:我也曾在陳絕粮,從不曾見這班餓鳥。

村學聯句[编辑]

門館蕭條八月秋,二三童子冷颼颼。束脩微薄難排遺,學分原無莫怨尤。課少令尊嫌怠惰,書多我輩結冤仇。明年設帳知何處,解館歸歟日夜愁

村學相嘲[编辑]

村學究作詩譏東道曰:今年到此是吾差,釣頸須尋大樹椏,東道家家窮是虱,學生箇箇懶如蛇,三餐薄粥稱供飯,四季清湯當點茶,如此教兒能長進,滿村都是做官家。東道答曰:今歲延師是我差,吟詩却似口生椏,學規畫虎翻成狗,子弟成龍文變蛇,不識天文并地理,只貪盞酒與杯茶,之乎者也行行錯,誤了多多少少家。

玉堆宮[编辑]

二蒙師相遇於道,道傍有魯參之墓,其一忙下拜曰:此曾參墓。其一辯爲曹參墓,爭論久之,因相毆訟于王推官處。官曰:召墳隣詢之。知爲魯參墓,各笞二十逐出。其友人爲之和解,因置席於玉堆宮。二人將入門,舉目見軒扁,荒奔走出,相顧驚愕曰:此是王推官家,如何又去惹他。

引馬入窰[编辑]

東道索祭文,訓蒙師窮迫無措,乃騎東道馬,急走荒郊,尋一瓦窰,忙下馬奔入避之。其馬躑躅不肯入,蒙師在窰中急罵曰:你若會作祭文,便在外面立,我是不敢出頭矣。

落山落水[编辑]

教師無學術,有客自京師回,相訪館中。一徒執書問「晉」字,教師不識,以硃筆旁抹之,託言待客去再問。又一徒問「衞」字,教師以硃筆圈之,亦云待客去再問。又頃,一徒問「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師曰:讀作「落」字便了。師問京客云:都下有何新聞。客曰:吾出京時,只見晉文公被戳一槍,衞靈公被紅軍圍住。師曰:不知部下軍士如何。客笑曰:落山的落山,落水的落水。

錯死人[编辑]

館東喪妻母,託教讀作祭文。教讀按古本誤抄祭妻父文與之。館東怪而問之。教讀曰:我買刊本已定,誰教你家錯死了人。

不識平仄[编辑]

一人延館賓供膳飲酒,館賓好飲不歇。內人教侍者斜側執瓶,喻以酒盡之意,彼當自歇。賓猶不悟,內人從內呼曰:快休請此先生,瓶側尚且不識。

是何言興[编辑]

一教師膚淺,讀字多誤。東道不悅,乃與約言,當出束脩穀五十石,每誤讀一字,則除穀一升。及解館,查算止餘穀二升矣,呼童照數與之。教師大呼曰:一年心力,止得穀二升,是何言興,是何言興。東道笑向家童笑曰:且莫量穀,連這二升亦除了。

作詩複語[编辑]

一教師宿山寺,作卽事詩曰:一箇孤僧獨自歸,關門閉戶掩柴扉,半夜三更子時分,杜鵑謝豹子規啼。又見二秀才相罵,復作詩譏之曰:秀才學霸罵生員,好睡貪鼾(音酣,睡也。)又愛眠,淺陋荒疎無學識,龍鍾衰朽枉高年。

懶學詩[编辑]

春遊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只好眠,秋到淒涼無興趣,不如耍笑過殘年。

不還束脩[编辑]

東道不還束脩,教師誚以詩曰:東君何事太蠻擅,束脯終年不肯還,擎傘遮除專爲熱,圍爐向火祗因寒,只嫌傳授工夫少,爭奈欹蹺子弟頑,若要一鍬成得井,再生夫子也艱難。

妙處難學[编辑]

或人命其子曰:爾一言一動,皆當效師所爲。領命,侍食於師,師食亦食,師飲亦飲,師側身亦側身。師暗視不覺失笑,閣筯而噴嚏。生不能強爲,乃揖而謝曰:吾師此等妙處,其實難學也。

南風先生[编辑]

一富翁極鄙吝,欲延師教子,思得不食不飲者乃可招致。或告曰:某先生不用飲食,只喫南風一味。富翁聞知喜,旣而沉思曰:更與吾妻論定,方可請他。歸而謀於婦,婦曰:未可,未可。你且不要輕易,倘若一日發北風,你將何物與他喫。

豆腐先生[编辑]

一東道富吝,三餐豆腐供館賓,終歲無兼味。至撤帳日,館賓調臨江僊一闋留別云:肥雞無數,肥鵝無數,那更肥羊無數。幾回眼飽肚中飢,這虀淡怎生熬過。早間豆腐,午間豆腐,晚來又還豆腐。明年若要請先生,除非是普庵來做。

寬度量[编辑]

村學究供膳,詩曰:長天午膳日西斜,夾濕連糠又雜砂,一碗苦蒲猶帶子,數莖莧菜已開花,村醪入腹雙眉皺,野芋沾脣滿口麻,難得先生寬度量,一時收拾不留些。

講書[编辑]

一先生講書至「康子饋藥」,徒問:是煎藥,是丸藥。先生向主人誇獎曰:非令郎美質不能問,非學生博學不能答。上節「鄉人儺」,儺的自然是丸藥。下節又是煎藥,不是用爐火,如何就「廄焚」起來。

補廩[编辑]

孔子絕粮於陳,命顏回往回國借糧,以其名與國號相同,冀有情熟。比往,通訖,大怒曰:汝孔子要攘夷狄,怪俺回回,連你也罵着說「回之爲人也,擇(賊)乎」,粮斷不與。顏子怏怏而歸。子貢請往,自稱平昔奉承,常曰「賜也何敢望回」。羣回大喜,以白粮一擔,先令攜去,許以陸續運付。子貢歸,述諸孔子。孔子攢眉曰:粮便騙了一擔,只是文理不通。

頌屁[编辑]

一士死見冥王,王忽撤一屁,士卽拱揖進辭曰:伏維大王,高聳尊臀,洪宣寶屁,依稀絲竹之音,仿佛麝蘭之氣。王大喜,命牛頭卒引去別殿,賜以御宴。至中途,士顧牛頭卒,謂曰:看汝兩角彎彎,好似天邊之月,雙眉炯炯,渾如海外之星。卒亦甚喜,扯士衣曰:大王御宴尚早,先在家下喫回點心去。

產喻[编辑]

一秀才將試,日夜憂鬱不已。妻乃慰之曰:看你作文如此之難,好似奴生產一般。夫曰:還是你們生子容易。妻曰:怎見得。夫曰::你是有在肚裏的,我是沒在肚裏的。

夢周公[编辑]

一師晝寐,及醒,謬言曰:我乃夢周公也。明晝,其徒效之。師以界方擊醒,曰:汝何得如此。徒曰:亦往見周公耳。師曰:周公何語。答曰:周公說,昨日并不曾會尊師。

嗚呼於戲[编辑]

有蒙訓者,首教《大學》,至「於戲前王不忘」句,竟如字讀之。主曰:誤矣,宜讀作「嗚呼」。師從之。至冬間,讀《論語》註「儺雖古禮而近於戲」,乃讀作「鳴呼」。主人曰:又誤矣,此乃「於戲」也。師大怒,訴其友曰:這東家甚難理會,只「於戲」二字,從年頭直與我拗到年尾。

破句[编辑]

冥王惡世多庸師,不識句讀,誤人子弟,乃私行訪之。聞有教《大學序》者,念曰: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卽命鬼卒勾來,責之曰:汝何甚愛「之」字,我罰你做一個猪。其人臨行,回顧曰:做猪所不敢辭,願判生南方。王問其故,對曰:《中庸》南方猪(之)強於(與)北方猪(之)。

別字[编辑]

二蒙師死見冥王,一係讀別字者,一係讀破句者。勘畢,別字者罰爲狗,破句者罰爲豬。別字者曰:請爲母狗。王曰:何也。曰:《禮記》云「臨財母狗(毋苟)得,臨難母狗免。」所以願爲母狗。

川字[编辑]

一蒙師止識一「川」字,見弟子呈書,欲尋「川」字教之,連揭數葉無有也。忽見「三」字,乃指而罵曰:我到處尋你不見,你倒臥在這裏。

柳枝[编辑]

餘姚師多館吳下,春初卽到,臘盡方歸,本土風景,反認不真。偶見柳絲可愛,向主人乞一枝,寄歸種之。主人曰:此賤種,是處俱有,貴處寧獨無耶。師曰:敝地是無葉的。

道學[编辑]

兩人相詬於途。甲曰:你欺心。乙曰:你欺心。甲曰:你沒天理。乙曰:你沒天理。一道學聞之,謂門人曰:小子聽之,此講學也。門人曰:相罵,何稱講學。曰:說心說理,非講學而何。曰:卽講學,何爲相罵。曰:你看如今道學先生,那個是和睦的。

道學二[编辑]

一道學先生,在官時馬廐焚,童僕共救滅之。回報道學,問之曰:傷人乎。對曰:幸不傷,但馬尾燒却了些。道學大怒,責治之。或請其罪,曰:豈不聞孔子「不問馬」,如何敢以馬對。

賦詩[编辑]

蘇人有二壻者,長秀才,次書手,每薄次壻之不文。次壻恨甚,請試。翁指庭前山茶爲題。咏曰:據看庭前一樹茶,如何違限不開花,信牌卽仰東風去,火速明朝便發芽。翁曰:詩非不通,但純是衙門氣。再命咏月,咏云:領甚公文離海角,奉何信票到天涯,私渡關津猶可恕,不合夤夜入人家。翁大笑曰:汝大姨夫亦有此詩,何不學他。因請誦之。首句云:清光一片照姑蘇。嘩曰:此句差了,月豈偏照姑蘇乎,須云照姑蘇等處。

嘲近視詩[编辑]

嘲近視詩云:笑君雙眼忒希奇,子立身邊問是誰,日透窗櫺拏彈子,月移花影拾柴枝,因看畫壁磨傷鼻,爲鎖書箱夾着眉,更有一般堪笑處,吹燈燒破嘴脣皮。

一般鬍[编辑]

有嘲鬍子者曰:《論語》一書皆講鬍子也,不亦說乎(鬍),不亦樂乎,不亦君子乎,這三個「乎」是好鬍。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這三個字,是不好鬍。君子者乎,色莊者乎,這兩個「乎」一好一不好。或問「使乎使乎」如何,講曰:上面的鬍,與下面鬍一般的。

鬍答嘲[编辑]

顏淵、子路與伯魚三人私議曰:夫子惟鬍,故開口不脫「乎」字。顏子曰:他對我說,回也,其庶乎。子路曰:他對我說,由,誨汝知之乎。伯魚曰:他對我說,汝爲《周南》、《召南》矣乎。孔子在屏後聞之,出責伯魚曰:回是個短命的,由是個不得好死的,也罷了,你是我的兒子也來嘲我。

仿制字[编辑]

一監生見有投制生帖者,深歎「制」字新奇。偶致一遠札卽效之,甚得意。僕致書回,生問:主人何言。僕曰:當面啓看,便問老相公無恙乎,予對曰安。又問老奶奶無恙乎,予又曰安。乃沉吟數四,帶笑而入,少焉打發回書,遣我歸耳。生大喜曰:人不可不學,只一字用得好,他見了便添下多少慇勤。

高才[编辑]

一官人有書義未解,問吏曰:此間有高才否。吏誤以爲裁衣姓高也,應曰:有。卽喚進,官問曰:貧而無諂,如何。答曰:裙而無襇使不得。又問:富而無驕,如何。答曰:褲而無腰也使不得。官喝曰:唗。答曰:若是皺,小人有熨斗在此。

及第[编辑]

一僕隨主人應試,巾箱偶墜,呼曰:頭巾落地矣。主人曰:落地非佳話,宜呼爲及地(第)。僕頷之,旣拴好,因復曰:今後再不及第地了。

萬姓[编辑]

一富翁世不識字,人勸以延師訓子。師至,始訓之執筆,臨朱曰一畫,則訓曰「一」字。二畫,則訓曰「二」字。三畫,則訓曰「三」字。其子欣然投筆,告父曰:兒已都曉字義,何煩師爲。乃謝去之。踰時,父擬招所親萬姓者飲,令子晨起治狀。久之不成,父怪甚。其子恚曰:姓亦多矣,奈何偏姓萬,自朝至今,纔完得五百餘畫。

愁文王[编辑]

有講「文王囚羑里」者,師適赴召,不竟其說。一士怏怏而歸,愁容可掬。中途友人問之,對曰:朝來吾師說文王大聖人也,爲紂所囚,吾憐其無辜耳。友曰:文王不久便釋,非老於囚者。士曰:不愁不釋,只愁今夜獄中難過。

孔門弟子[编辑]

或問:孔門七十二賢人,已冠者幾人,未冠者幾人。答曰:已冠者三十人,未冠者四十二人。問:何證。曰:《論語》云「冠者五六人」,五六得三十,「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又問:那三千弟子後來都甚結果。答曰:時將戰國了,二千五百都充了軍去,那五百個做了客商。又問:何證。曰:《論語》註云「二千五百人爲,五百人爲旅。」

孔門弟子[编辑]

孔門弟子入試,臨揭曉,聞報子張第十九,衆曰:他一貌堂堂,果有好處。又報子路第十三,衆曰:這粗人也中得高,虧他那一陣氣魂。又報顏淵第十二名,衆曰:他最有學問,屈了他些。又報公冶長,駭曰:那人平時不見怎的,如何倒中得高。一人曰:虧他有扶持。問:誰扶持他。曰: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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