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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鑑 (四庫全書本)/卷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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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一百一 宋文鑑 巻一百二 巻一百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宋文鑑巻一百二
  宋 呂祖謙 編
  
  内帑            田 况
  王者官天下家六合風化普暨孰非王土經産雜出悉為邦賦故守之以至德推之以大公調度所共皆有蓺極國計之外不聞私積周禮内府受九貢以待邦之大用外府供百物以待邦之小用以此故有内外之異非天子之私藏也若或任聚歛之臣規蘊蓄之厚雖恭儉之主嗇用而致然於德音無所益也况繼綂之君席有其富或肆侈靡以遺患乎唐明皇踐祚之初銳意於理躬履儉德述宣醲化後之言治者比開元如貞觀逮乎末年乃恃泰寧内縱奢樂權臣怙寵巧說媚上以謂賦稅所取則歸之有司以濟用度進獻所入當納於天子以奉宴私明皇悅之遂為瓊林大盈之庫王鉷毎嵗進錢百億皆云不出租庸侵牟黎元厚餌冦盜厥後韋臯李兼杜亞劉賛之徒競為貢奉曲祈恩寵至於裴肅窮賈鬻之利以遷亷察嚴綬傾軍府之資以拜刑曹末俗流風遂而莫禦陸贄嘗為德宗備陳其失可謂切至端嚴之論也國家開疆窮朔南建號侔周漢舟車所達上給中都而計利之司稽求繁廣研及圭撮嵗求倍蓰加以鳴社慶辰升禋大祀册禮昭縟容典交修九州之人無不咸獻其力四海之内各以其職來祭裒於公賦輸之内帑雖異乎唐室方貢之物然亦非邦計之羡餘也徃嵗軍湏不充計臣致請出内錢幣謂之假貸職掌之者旋復追索經遠之士咸以為非且王者之於貨財豈有内外國家之有天下豈有公私使外足而内不足君孰與不足私足而公不足君孰與足昔漢文之享御也施利澤省繇費民有餘力國有滯財孝武得以因其資而騁嗜奔慾翫兵黷武用既殫費勢不可已於是桑羊孔僅之徒専務功而𣙜酤筭緡坐市販物鹽鐵𮡧趾株送補郎之法流𡚁於千古矣嚮非髙祖文帝之德洽著於前昭帝霍光之勤休息於後則生民虛耗未易集也𤫊帝之世多蓄私藏中上方歛諸郡之歛諸郡之寳中禦府積天下之繒民困調繁目為𨗳行之費漢家業衰於此矣漢室尚然矧陳隋之末世乎是府庫之積不為私也章矣今縱未能盡出所積以付逌司亦當眎豐凶之年䘏疲羸之俗去出納之吝通内外之財俟乎下民寛饒大計盈給然後内於别藏歛其餘訾亦不為過也抑又聖人大寳曰位見於易繫天子不私求財存乎書法蓋寳乎位則他物非足寳私乎財則何不為私以是而言所本尤大若天心獨捨近謀遠則無窮之慶及於萬嗣矣
  叙燕            尹 洙
  戰國世燕最弱二漢叛臣持燕控塞蔑能自固以公孫伯珪之彊卒制於袁氏獨慕容乘石虎亂乃并趙雖勝敗異術大㮣論其彊弱燕不能加趙趙魏一則燕固不敵唐三盜連衡百餘年敵未嘗越燕侵趙魏是燕獨能支敵也自燕覆於敵敵日熾大顯德世雖復三關尚未盡燕南地國初敵衆併合勢益張然止命偏師備禦師伐蜀伐吳泰然不以兩河為顧是趙魏足以制敵明矣并冦既平悉天下銳専力於燕不能攘尺寸地頃嘗以百萬衆駐趙魏訖敵退莫敢抗世多咎其不戰然我衆負城有内顧心戰不必勝不勝則事亟矣故不戰未嘗咎也原其𡚁在兵不分設兵為三壁於爭地掎角以疑其兵頓堅城之下乘間夾擊無不勝矣蓋兵不分有六𡚁使敵畜勇以待戰無他支梧一也我衆則士怠二也前世善将兵者必問幾何今以中才盡主之三也大衆儻北彼遂驅無復顧忌四也重兵一屬根本虚弱纎人易以干說五也雖委大柄不無疑貳復命貴臣監督進皆由中御失於應變六也兵分則盡易其𡚁是有六利也勝敗兵家常勢悉内以擊外失則舉所有以棄之苻堅淝水哥舒翰潼關是也是則制敵在謀不在衆以趙魏燕南益以山西民足以守兵足以戰分而帥之将得専制就使偏師挫衂它衆尚奮詎能繫國安危哉故師覆於外而根本不揺者善敗也昔者六國有地千里師敗於秦散而復振幾百戰猶未及其都守國之固也陳勝項梁舉關東之衆朝敗而夕滅新造之勢也以天下之廣謀其國不若千里之固而襲新造之勢儌幸於一戰庸非惑哉兵久弭士大夫誦聖謂百世不復用非甚妄者不談然兵果廢則已儻後世復用之鑒此少以悟世主故迹其勝敗云
  息戍            尹 洙
  國家割棄朔方西師不出三十年而亭徼千里環重兵以戍之雖種落屢擾即時輯定然屯戍費亦已甚矣西戎為冦逺自周世西漢先零東漢燒當晉氐羗唐禿髪厯朝侵軼為國劇患興師定律皆有成功而勞𡚁中國東漢尤甚費用常以億計孝安世羗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及段紀明用裁五十四億而剪滅殆盡今西北涇原邠寧秦鳯鄜延四帥戍卒十餘萬一卒嵗給無慮二萬平騎卒與冗卒較其中者總廪給之數恩賞不在焉以十萬較之嵗用二十億自靈武罷兵計費六百餘億方前世數倍矣平世屯戍且猶若是後雖無它警不可一日輟去是十萬衆有益而無損明也國家厚利募商入粟傾四方之貨然無水漕之運所輓致亦不過被邊數郡爾嵗不常登廪有常給頃年亦嘗稍匱矣儻其乘我荐饑我心濟師饋饟當出於關中則未戰而西夏已困可不慮哉按唐府兵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為今之計莫若籍丁民為兵擬唐置府頗損其數又今邊鄙雖有鄉兵之制然止極塞數郡民籍寡少不足備敵料京兆西北數郡上户可十餘萬中家半之當得兵六七萬質其賦無它易賦以泉石者不易以五穀畜馬者又蠲其雜傜民幸於庇宗樂然𨽻籍農隙講事登材武者為什長隊正盛秋旬閱常若冦至以關内河東勁兵傅之盡罷京師禁旅慎簡守師分其綂専其任分綂則柄不重専任則将益勵堅於守備習其形勢積粟多教士銳使虜衆無隙可窺不戰而慴兵志所謂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其廟勝之策乎
  兵制            尹 洙
  今之敵國地兼燕凉然彊大之勢未過乎前世中國士卒専力武事非若古者籍兵於民農戰兼用者也是中國兵勝於古敵國不勝於古也古者中國鞭笞四塞而役屬者有之給繒帛以懐來者有之與之戰或勝或負者有之今厚賂以厭其求惟恐不及或與之較未嘗一勝焉其故何哉非敵國之兵彊非中國之兵弱法制之失也何謂法制之失以吏事而制戎事也為今而言䇿之長在戰與守策之失在禦與救廢策之長用策之失所以亟敗也假以邉事言之若聞其将冦我境我之大将不計敵衆寡之勢不論戰遲速之利必分兵禦之禦之不勝制令者曰吾知出兵而已行者曰吾知奮命而巳朝廷必薄其責議者亦置其罪苟不禦之雖全其師朝廷誅其逗留議者稱其畏懦此所以必禦之也若聞一城被圍不計受攻之急緩不論城壘之堅脆必盡銳救之救之不勝制令者曰吾知救之而已行者曰吾知死之而已朝廷必薄其責議者亦置其罪苟不救之雖城獲全朝廷咎其不進議者言其坐觀此所以必救之也禦與救非将之罪也以吏事制戎事法制之失也或曰禦亦戰也救亦戰也禦與救皆為失策何謂戰為長策也夫禦與救非利戰不得已而戰也非我利則敵之利也所謂戰者我利則戰不利則不戰先計而後戰者也先計而後戰鮮不勝矣不幸而不勝者将之罪也然則中國之為守備久矣何得謂守為長策而廢不用也所謂守者方靣之守非一堡一障之守也非尺寸之地守也今敵入吾地不計衆寡利害而禦之敵圍吾城不計堅脆急緩而救之禦之必敗救之必敗兵潰於外民潰於内失所以為守矣守方靣者異於是使其自守毋望救兵之出蓋兵不出則勢不分勢不分則有以待之夫待之者不戰則敵疑作戰則敵懼懼則敵北能守所以辦戰能戰所以濟守明戰守之利而不得志於敵國者未之有也
  根本            石 介
  善為天下者不視其治亂視民而已矣民者國之根本也天下雖亂民心未離不足憂也天下雖治民心離可憂也人皆曰天下國家孰為天下孰為國家民而已有民則有天下有國家無民則天下空虚矣國家名號矣空虚不可居名號不足守然則民其與天下存亡乎其與國家衰盛乎自古四夷不能亡國大臣不能亡國惟民能亡國民國之根本也未有根本亡而枝葉存者故桀之亡以民也紂之亡亦以民也秦之亡亦以民也漢有平城之危諸吕之難七國之反王莽之奪漢終不亡民心未去也唐有武氏之變禄山之禍思明朱泚宗權希烈諸侯之叛唐終不亡民心未去也夫四夷大臣非不能亡國民心尚在也觀漢髙祖文景唐太宗其有以結民心之固王莽奪取漢已亡矣而民尚思漢恩未已故光武乘之中興武氏禄山滔泚思明宗權希烈諸侯之亂唐已亡矣而民尚思唐德未已故終至於三百年民之未叛也雖四夷之彊諸侯之位大臣之勢足以移國足傾天下而終不能亡也莽等不能亡漢武氏禄山諸冦不能亡唐是也民之叛也雖以百里雖以匹夫猶能亡國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是也噫民之未叛也雖四夷諸侯大臣不臣不能亡國况匹夫乎民之叛也雖匹夫猶能亡國况四夷乎矧諸侯乎矧大臣乎噫為天下國家者可不務民乎書曰可畏非民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故古之天子重民也不敢侮於鰥寡民雖匹夫也有姦雄有豪傑有義勇伊尹吕望義勇也陳勝豪傑也黄巢姦雄也伊尹呂望不忍桀紂之民塗炭奮於耕釣起佐湯武放桀係紂義勇矣夫陳勝不堪秦之民役苦憤然舉兵以誅秦豪傑矣夫黄巢伺唐之隙因民之饑聚兵以擾天下姦雄矣夫書曰可畏非民有姦雄有豪傑有義勇可不畏乎是以聖人不敢侮於鰥寡蓋不可以匹夫待民也孟子謂民貴社稷次君輕蓋不敢以萬乘驕民也吁昏君庸主不知民為天下國家之根本以草莽視民以鹿豕視民故民離叛天下國家傾䘮嗚呼民可忽哉臣觀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真宗皇帝皇帝陛下養民勤矣愛心至矣然而天下之民困其故何哉郡守縣令濫也僧尼多也祠廟繁也差役重也支移逺也貢獻勞也館驛𡚁也吏易數也兼并盛也游惰衆也今欲息民之困在擇郡守縣令減僧尼禁祠廟省差役罷支移停貢獻寬館驛久使任抑兼并斥游惰謹求其利病而各著于篇
  明禁            石 介
  國家之禁疎密不得其中矣今山澤江海皆有禁鹽鐵酒茗皆有禁布綿絲枲皆有禁關市河梁皆有禁子去其父則不禁民去其君則不禁男去耒耜則不禁女去織紝則不禁工作竒巧則不禁商通珠貝則不禁士亡仁義則不禁左法亂俗則不禁淫文害正則不禁市有游手則不禁官有游食則不禁衣服踰制則不禁宫室過度則不禁豪彊兼并則不禁權要横暴則不禁賄行於上則不禁吏貪於下則不禁夫子去其父則亂也民去其君則叛也男去耒耜女去織紝則離其業也工作竒巧商通珠貝士亡仁義則棄其本也左法亂俗則中華夷也淫文害正則經籍息也市有游手官有游食則公私惰也衣服踰制宫室過度則上下僭也豪彊兼并權要横暴則貧人困也賄行於上吏貪於下則公道缺也如是而不禁彼山澤江海人所取材也鹽鐵酒茗人所資也布綿絲枲人所取用也關市河梁人所取濟也而禁豈先王之法乎三代之制乎哉或曰如何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曰惟禁其不禁而弛其禁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
  責臣            石 介
  大過上六君子矣心在救時至於滅頂凶而無悔且當棟橈之世居無位之地而過涉以扶衰拯弱可謂君子矣今國家有西北邊之憂聖君夙夜勤勞日旰不食重擇大臣付以専征大官以寵之富禄以厚之節旄以榮之宜竭智力以幹乃任盡謀策以濟厥事智力竭矣謀策盡矣然後以死繼之可也乃偃蹇君命優游私家謂聞金鼓之震天下不若聞絲竹之淫耳謂見羽旄之翳目不若見趙衛之侍前謂若被甲冑不若服輕紈謂若冐矢石不若御重裘不竭智力不盡謀策乃稱才不稱任飲食加多筋力完壮乃謂病不任事上以罔於君下以欺於人以圖其身之安噫國家以安無事乃将乃相爾公爾侯貪榮取寵不知休止聚財積貨不知紀極飽而嬉醉而眠間則陳功勞叙閥閱矜材能薦智略恨爵位之不髙任使之不先曾不曰才不稱任病不任事國家一日有邊鄙之憂聖君倚之以安則曰臣病臣不才至於兩銓三班院除人徃西北邊去多不肯行嗚呼食人之禄死人之事况聖君英威睿武仁行如春義行如秋敢茲不肅是臣得以慢君君不能以使臣也天子之命豈不行乎傳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又曰主憂臣辱大官以被其身富禄以厚其家四郊多壘則曰非我之辱也主憂則曰非我之事有官職而不勤其官矧在於無位之地乎吾是以責斯人而賢上六也嗚呼賴聖君洪覆如天不以寘諸法若有如孔子者出則當以春秋亂臣同誅矣
  言治            劉 敞
  為治者有其迹矣而迹未必可復也語治者有其言矣而言未必可常也遺迹而因於時忘言而狥於理治之大方也故昔者無懐氏神農氏封於太山禪於梁父者七十有二君而治未嘗同此道之謂也顧實論為政仲長統善之賈誼謀匈奴班固非之自漢以來莫謂不然寔之言曰明君者以嚴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大宋之興剗五代之𡚁除其虐政吏以鞭扑赦贖為治而天下以寧南至交趾北至幽都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外無彊桀之虜内無羣黨之㓂民不見金革之患者於今有年自三代以來未嘗有也此可謂以嚴致平者乎固之言曰誼欲試屬國設五餌三表以釣匈奴其術已疎矣先帝與戎約和内愛百姓外親隣國略循誼之策而匈奴服從至今五十餘年自三代之盛講信修睦附疏柔逺亦未嘗有若此其久也可謂術已疎者乎從此觀之為治者因於時而迹不足守也語治者徇於理而言不足専也故自詩書禮樂詒世之具者皆遺迹而求所以迹者也忘言而索於所以言者也非仲長統班固之徒所能見也
  明禮            蔡 襄
  二帝三王相因作禮樂以正民性革其非心使之寡罪而逺刑通萬世之法也秦任兵刑而棄禮樂漢魏以還至晉日用干戈禮典殘缺至於民俗盡矣唐興四方治定欲有所為制作雖具朝廷之禮時亦修舉而風教習尚各隨其俗五代禍亂日不遑暇専以刑治之宋興五十餘年太祖太宗平天下皆以兵威助治真宗皇帝契丹結好之後遂至無事朝廷禮文罔不修舉仁宗皇帝好生恤刑澤及禽獸然四方之俗未聞由禮尚専用法法者網羅過咎而施刑耳臣請以一二事言之冠婚葬䘮禮之大者冠禮今不復議婚禮無復有古之遺文而䘮禮盡用釋氏獨三年日月則類古矣臣請集大儒鴻博之士約古制而立今禮使百官萬民皆有等夷便而易行逺罪省刑之一途也
  去冗            蔡 襄
  治天下者如治家凡民之家隨其富貧視其族屬幾何一嵗之費幾何賔客之資公上之湏復用幾何度其家之所入然後量力而出之如是乃可以為家計也不如是其家無以自給則族屬不得自少不知也樞府不知財用日月添兵而財用有無不知也三司使守藏吏也嵗了一嵗便為辦事不幸有邊境之患必取於民譬之家計是不度所入不量所出國不冨實陛下未得髙枕而優游臣故謂兵為大其次又有官冗今且以轉官一事言之太祖太宗朝仕官者或有功勞或有名譽則拔任其人人莫不勸然以孤逺守常之人湮沉不遷者有之真宗設三年磨勘之法然後孤逺守常之人與夫權要圖進之士無異也日月既久漸以成俗雖有長材異能出衆人者有小過累未可遷也但能飲食言語於人無忤者數月必遷此三年一遷之法今為大𡚁也祖宗時卿監郎中無十數人觀今班簿姓名可見也天下州軍三百餘處合入知州軍凡軍幾何人局少員多每至除待闕湏一二年通判知縣之類率皆如此真宗時選人磨勘有選京官者有不遷者仁宗時但無過咎無不轉官官冗如此豈有不思其變更之術也哉去冗百端此二者最大願陛下熟思之漸求消冗之説
  宋文鑑巻一百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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