圃巖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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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圃巖集
卷十
作者:尹鳳朝
1767年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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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槐院諸僚[编辑]

盛書反覆詳盡。有以見開發迷衷。偕之大道之心也。鄙意本如此。而終亦有難處者。當其罷刺也。爛漫熟講。似非有可悔。而到今思之。猶不免輕遽之咎。旣無別般道理可以善處者。則此議之更發。勢所然矣。一榜皆退。而無一人執刺者。旣無此理。則諸賢此擧。容可已乎。一榜盡回。而無一人守前見者。亦無此義。則弟之此言。似不害爲一道歟。弟非敢自是而非諸賢也。此箇道理。恐亦兩不自妨。動靜不同位。寒暖不同時。而各自爲一理。容一病弟退守初見者。不但一人之私義。雖以諸君子言之。似亦不可無者也。未知如何。近日偶見退陶先生答奇明彦書。盛論鬼服回刺之非。辭義甚嚴。又不免爽然自失矣。拙見於此亦欲嘿守先賢之論。而不專以前事爲執。則尤無可論。並諒之。

答申明允[编辑]

前秋惠牘。迄不能報謝。非敢忽也。只欲守朱夫子洛下書札之戒。凡於知舊間。一用此法。不獨於明者然也。雖未知蒙恕與否。而此心絓結。如物在喉。不料盛意不以相往來爲禮。復此辱存。寄意鄭重。鄙書不足供一鼻紙之用。而必欲一見替面者。非愛我而如是乎。三復感佩。自不覺舊戒之破去也。旋問䨪炎。侍餘味道動止冲勝否。累人杜戶塞兌。懶散已慣。飮啄則付諸婢妾。軀命則任之造化。萬事打疊。誠甚省慮。只欲趁此時節。溫習舊讀文字。自在朔累。留意易編。又以其暇。兼看啓蒙。而精力旣短。病慵相乘。作輟半之矣。况象數微妙之理。不可以麤心解剝。雖有程朱明誨。而望洋之見。不能瞭然。又或霎時意思。似可通一線。而旋又茫然失去。此旣不用古人許多功力。則看古人底不出者。誠無異矣。自顧慚恧。無可以擧似者。竊想靜居看讀。所得日益富。恨不得承聞一二也。伯氏尙留江外耶。想今則已歸侍矣。幸傳戀戀之意。書不能盡。統希情照。

答金生羲瑞[编辑]

來諭格物說。前者臨行卒卒。未及仰復矣。盛意每以爲竆格二字。字意不同。不可於格字上。兼以竆字意看之。所爲格物者。只是使物理格至之意。而竆理之意則不言而自在具中云。夫以格物爲竆理者。自程子始發。而朱子又一從其意。在或問及語類諸書者。不勝其多。試擧其一二。則朱子嘗曰。格物只是就一物。竆盡一物之理。又曰。物猶事也。須竆極事物之理。到盡處。又曰。大學不說竆理而謂之格物者。只是使人就事物上理會。凡此皆以格物爲就事物而竆極其理之意。今若就章句而見之。尤自分曉。章句曰。格至也。其下又曰。竆至事物之理。其所謂格至也之至。與所謂竆至之至。一字耶二字耶。意同耶不同耶。若曰二字而不同。則非愚之所敢知。若曰一字而意同。則朱子亦嘗以竆至二字。通作一義。而爲格物之釋。何可謂二字字意不同。而必云至字外。除出餘意。得此竆字耶。蓋格之訓至。自是不易之義。而竆者則似有硏尋理會之意。故或不免後人之聽瑩矣。然竆者雖有硏尋理會之意。其實則只是至其盡而無餘之義。理會而不至十分極處者。不謂之竆。而理會而必至十分極處然後。始可謂之竆。朱子所謂十分剩了。一分只到九分。亦不可者此也。然則竆至字。自不妨相須而互看。是知格物與物格。無論我格理格。格字之爲竆至於極則一也。只是格物者。在於我方理會。以竆其極之初。故爲工夫而謂竆字意多。物格者。在於理會已盡。物理已到之後。故爲功效而謂至字意多。理會而竆至其極。則上格字。固有至極之意。而物格者。亦非物理自至。必待人竆之而後至。則下格字。亦豈全無竆字意耶。栗谷以下諸賢。分言竆至者。只言分數多少而已。非謂上下格字判然不同也。若曰格物則是我格。而物格則是理格。意義亦豈不異乎云爾。則此不特格物爲然。誠意以下諸條。亦皆如是。其曰誠意曰正心者。是我誠其意我正其心之謂。而其曰意誠心正者。卽意自誠而心自正之意也。以至治國而國治平天下而天下平。亦莫不然。何獨於格物疑之乎。世多以竆字。看作泛然思索之意。謂與至字不同。故必欲以上下格字。宛轉求同。遂至如高明所云。欲於格物之格字下。更着一箇諺吐。卽게字以爲上下二字不異之證。上下字。元自相同。何至如是費力乎。况此則似或近於只言功效而遺却工夫一段。雖曰諺吐。句節上已包竆理下工之意。而文字上則不見此意。今捨顯然文字。只從句節上覔工夫。無或爲不章不備之歸耶。大學㝡初工夫。實在格物。而其不免疎略如此。未知孔子之立經。朱子之箋註。其意果皆如是否耶。今須就向所謂章句格至也及竆至二至字。反復尋繹。自當了然。幸毋主先入。而於此處更爲着眼。至望至望。

至於或人所謂格物卽吾心至於極處云者。似未察程子合內外之言。盖格物雖以吾心格之。而若以心至爲格物。則此乃致知非格物也。格物致知固是一項事。而其語意亦有不可混幷者。從事物而語其竆理則曰格物。從吾心而論其知至則曰致知。彼此界分。恐不可不審也。

答金生羲瑞[编辑]

人有一相見而情欵已洋溢。勝似十數年知舊者。古有此語。而今於高明得之。每以未及頻承穩欵爲恨。况今隔越山川。此計已左。區區只有吝積。匪意專指來到。辱書珍重。疾拆急讀。心目俱明。仍審履玆炎序。靜養萬勝。忻釋何言。累人瘴海不死。已是異事。目今形兆之疾。俱係此祟。藥餌罔效。奈何。先丈文字。勤示復如此。謹當如敎。向日奉禀。只爲鄙見如是故也。誌狀何擇焉。第近來病故纏繞。恐不能趁速成出。以副孝子之心。是爲兢兢。河西集。私力印粧。甚非易事。而念惠乃至此。拜賜之厚。不啻如朋龜也。格物說。鄙見有何足取。只以備一覽而已。承欲日後面詳。此意甚好。但道里旣遠。兩皆衰病。未知此後相奉定在何時。以此耿結也。老年精力。雖是行墨工課。漸不能如前者。此固常事。累人比來漸覺有此病。高明亦安得不然。每誦前修老大悲傷之語。卽我輩目前事也。曷勝傷歎。書不能盡。統希照察。

答李參奉[编辑]

前歲在海島時惠書。非少感戢。而凶咎罪累。不敢遽爲報謝之禮。此或已在恕諒中矣。天序漸熱。靜履一向冲吉否。區區瞻溯。晩暮一除。固不足爲喜。而今世亦有一段公議。差足以爲幸。聞已肅恩。去就想有定筭矣。冷煖飢飽。自家雖自知。而抱關擊柝。亦無必辭之義。未知如何。累人三年飮瘴。祟在膏肓。目今所形兆。罔非危怕之證。符到卽行。少無所憾。只當靜俟命物者處之也。所示易學新說。玩繹再三。有以見平日用工之深。誰謂少岳樓哦詩之興。更兼安樂窩弄丸之趣耶。半世從遊。今而有淺知之媿也。近世學者。類以易爲難讀。不肯低首下工。或有略綽開卷。便以爲無味而去之。雖其象占文辭之間。尙不見其通透灑落。况可論潔靜精微之理乎。今老兄閉門却掃。味人之所不味。其所獨詣者如是富。有末俗之所罕見也。諸條所論列。類皆博引廣鉤。用意良勤。寡陋固不勝其欽服。而第其遣辭措意。或不免強探而硬說。似少沉潛縝密之意。意者老兄敏發之姿。揭開容易而失之或在疎歟。此殆坐於氣質之病也。僭率及此。或蒙恕察否耶。如鄙劣者用功旣淺。精力又短。固不敢與議於此。而兒子來傳盛敎以爲必欲聞評隲之論。此亦賢者不棄之意。玆敢忘其愚僭。略以淺見就盛說。條論其可疑者以上。其間必多紕謬。幸賜一覽而特爲之斤正也。

發前人之所未發者。必如孟朱然後。可以論此地位。後學立論之體。恐不當如是。

陰陽各有體用。陽之徑一圍三。陰之徑一圍四者體也。陽之以一爲一而用其全。陰之以二爲一而用其半者用也。其所謂徑一圍四。圍四用半。語勢固有次第。而今乃直以爲以二爲一。故曰徑一而圍二。不復論體用之別。而迺於徑一圍四處。捨圍四而遽下圍二字者。似不成文義矣。高明於前後諸條。多用徑一圍二之語。未知此或有經據否。鄙意則恐爲未安矣。五生數中一三五屬陽者。陽數用三故也。二四屬陰者。陰數用二故也。生數之合爲五者。實由於陽三陰二之數。而今曰三二之合爲五。盖出於生數一二三四五。有若陽之得三。陰之得二。始由於五生數者然。盛見豈眞如是。而或者下語之際。不覺其爲倒着歟。陰數不减三分之一者。陰陽之變數故也此一句。亦似不明。今若改之曰陰數不减三分之一者。少陽生於陰儀。不成爲陽。少陰生於陽儀。不成爲陰故也云爾。則恐或爲差穩歟。

徑一圍三而有奇。徑一圍四而無奇云者。其所謂有奇無奇之說。終未領悟。未知此古人之語歟。抑出盛見之自得歟。其所謂奇者。乃奇偶之奇歟。抑餘奇之奇歟。若曰奇偶之奇。則旣擧圍三圍四。而其奇偶自見。何必更言有無乎。此恐爲剩字矣。今以下段周天徑一圍三之餘奇者見之。則盛意似欲以餘奇之奇看之矣。徑一圍三。何可謂有餘奇乎。此與周天三百六十度之有餘奇者。自不相干。似不可混幷爲說矣。幸更詳之。

此段中各具五行以下。頗甚精備。深仰深仰。第所謂太極寓於一者。恐爲正見之累。太極本無形象。且無方所。而今乃曰寓於一。則是明以太極爲有方所有形象。別爲一物而獨寓於一之中矣。况又謂一爲五十之宗。而太極寓於一。則是太極只在一數中而不在他數中矣。此豈理乎。五十之虛一不用。卽太極無形無朕之象。而一生兩兩生四。節次生出者。亦如太極之雖無形體而實爲萬化之根。非謂太極只寓於中也。若曰一所以象太極則是矣。而不可仍以爲太極寓於一。理氣辨論之際。立言易差。恐不可不審也。

此所謂皆一之衍者。一卽上條虛一之一。而衍卽大衍之衍歟。一雖根柢於衆數。而不能推衍將去。故邵子曰。一者數之始而非數也。大衍所以去一者此也。今若以爲三百八十四爻。皆原於一則可也。而謂之皆一之衍。則恐衍字不襯。下條所謂一之圓而周。一之積而方等處。皆似有此病矣。

六十四卦生出之次。雖是首乾而終坤。若從圓圖而論之。則必曰起自震四。而今曰圓圖起於乾一。止於震四。恐是立言之誤。盖圓圖旣已䂓橫圖而圓之。自是流行之象。不可復從橫圖生卦之序而遽以爲起於乾一矣。幸更詳之。

所成方圓二圖。此必高明灼有定見。乃於古人成圖之外。復爲此圖。非淺識所與論。而揆以愚見。猶未能無疑。圓圖固成日字。而兩邊圓畫。所以分陰陽兩儀。只其中間直一畫。又未知何象。若謂象太極。則太極本無形象。非可以直畫象之。若曰此只分南北中界分云。則古人言日字之中一畫。所以見陽一之義。今以南北中界分者。遽當其中一畫。儘無意義。終不若龜山作一圈而半墨塗之者。爲平的而正當矣。若方圖則尤有不可曉者。西南北三方。皆以直畫相連。而只東一面。折積而成圖。未知此何意思。其或直或折。只取月字之象。而更無他義。則恐不成立圖之體矣。且圖中雖只書八卦。而若論圖之全體。則六十四卦。皆宜在或直或折之中。而今按此圖。則乾一坤八外。自兌至艮六卦之屬。其外卦得乾者。則若兌之天澤履。離之天火同人是也。皆不屬於本卦。殆不成方圖橫看竪看之體。而不復見八別之義矣。盛意似必有所據而作。而愚陋終不能領解。只自爲媿。

十五數貴格云者。未知果如盛說。以生數之一二三四五爲貴耶。抑或以河圖之五與十居中象太極。爲兩儀之本。而五生數自在其中。故以此爲貴歟。術家之說。平日所未嘗涉。不敢質言如此。然此何必強解也。

倚此五數而衍之云者。語意或似鶻突。五數中一者。元無可倚而衍之者。上條亦已言之。故朱子云參天兩地。便已虛去天一。此義已明矣。倚數之倚字。古人已有詮解。而尙難明白說出。若於此一字。詳究而洞解。則參天兩地而倚數云者。自可了然矣。

畫前有易者。卽不待形著而其勢森然已具之謂也。邵子嘗云用起天地先。然則天地未判之前。先有易之意。邵子已言之矣。其所謂畫前者。自渾然太極以下。擧囿於其中。似不可謂只言其卦爻而已也。

朱子所謂中卽圖中白處者。此語出於何書。朱子說。當以在啓蒙及圖說者爲主。圖說啓蒙。皆言朱子曰。其中間白處。便是太極。雖其語意。與此段句語相近。而聖賢之言。固不可變轉其字句以惹人疑也。圖皆從中起者。固爲並指方圓二圖。而亦可以通論橫圖。則朱子中間太極之說。發明其心法者。尤有功矣。若其三十二陰陽十六陰陽八陰陽之論。則朱子就圓圖卦氣之運。先論橫圖卦劃之序。此固陰陽生出之體。而程氏之論。又就方圓二圖中間陰陽初起處。指其流行動散之用。語意雖似不同。究其歸則二而一矣。程氏所謂五與十所寄之位。卽朱子所謂中間白處。便是太極之意。分陰分陽。節次生出者。固原於太極。而其流行動散之端。起自天地雷風之中者。亦莫非太極之所爲。此可見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之象。而心主一身之中。萬化萬事之所由生。其義亦如是矣。第觀於圓圖。則坤復乾姤之中。是陰陽初起處。而恰當其圖中白處。然則其所謂起自乾坤復姤之中者。亦不可謂起自圖中白處乎。若舊圖以方圖置圓圖中者。只欲見天圓包地方之象。而其實則圓圖自圓圖。方圖自方圖。非謂必以方圖置圓圖中間然後始成圓圖之體也。然則圓圖雖以方圖置在中間。而其中之白處則不害其自如矣。况依朱子說而去之。則尤自分曉。何可謂元無白處乎。方圖則密塞疊鋪。雖若不可見者。然其震,巽,恒,益中間一點白處。便亦可謂太極而爲動散之原矣。若置方圖於圓圖中而見之。則其白處固已據方圖之中。而又自爲圓圖之中。此非其竗處歟。朱子與程氏之言。兩相表裡。本不見有逈別。而今乃左右與奪。只謂程說得之者。似不及究通二說之旨而遽爲斷案。恐非少病也。若皆字。則鄙意嘗以爲此實所以並指方圓二圖。而亦所以並指陰陽二端。皆自二圖中起也。圓圖則陽自坤復中而起。盡於乾。陰自乾姤中而起。盡於坤。方圖則陽自震之復而起。順行而至乾。陰自巽之姤而起。逆行而至坤。二圖雖若有方圓之別。而若其陰陽二端。起自中間之復姤。則一與之同。此非所謂乾坤爲大父母。復姤爲小父母者歟。今以爲乾陽也。雷亦陽也。有若以二圖之起於乾震者。獨取其爲陽者。而至以爲人心亦陽也。萬化萬事。皆從此出。以人心爲陽。而謂萬事之生。由於陽者。已失論心之義。而至以二圖中陰陽起端者。反謂由於乾震之陽。此恐與古人作圖之旨相遠。而陰陽二端。對待相峙。流行動散。皆自中起之象。更不可見矣。雖只就盛說論之。上旣曰乾坤爲圓圖之中。雷風爲方圖之中。其下遽以爲乾陽也。雷亦陽也。只擧乾震一邊。而不言坤巽一邊。上下語意。正自矛盾。此易學肯緊初頭。恐當沉潛玩繹。以觀其會通。不可容易輕肆之也。

此段所謂卦之對者反者。改以正對反對。則尤可以明白易見矣。

此段儘好。而但旣曰乾坤坎離兌震巽艮。相錯於上下經。卽又繼之曰兩儀及四象所生之卦。亦皆均分於上下經。其語勢若以八卦外他卦。卽兩儀四象所生之卦。而八卦則不生於兩儀四象者然。此終有不可曉者。或是文字之誤歟。幸亟詳而改之。

大易之理。自邵子發之。可謂大有功於聖學。而今反謂因數悟理。未必不由於程子之此問。然則邵子百原山中三十年靜坐之工。乃不及於理之一字歟。

說卦所謂數往者順。知來者逆。只論圓圖之左旋右轉。或逆或順而已。盛說乃推說到人事去。語雖無妨。亦非易經本意。

卦爻之動。乃動以天理者。則吾心之動。亦動以天理。然後可與卦爻爲一理矣。今謂強解牽合。詭誕苟且之說。而反曰與卦爻之動一理。則似欠稱停。

程傳之義。以惠迪吉從逆凶之意。逶迤說向卜筮去。則雖或可爲卜筮中一說。而今乃直謂程傳眞主卜筮。語意終似太快。

邵子以三爲易中之眞數。今此元數之元字。依此說而改以眞字。似尤好歟。

此段以圓圖之巽五。反連於乾一。設爲問答。而答辭似無明白開說。

此段胡雙湖所論。已如此矣。但曰先天卦圖。主乾父坤母。而實生長男之震。故夫子以帝出于震明之。帝出于震。卽後天說。而反以解先天卦圖者。似欠穩當。胡雙湖以文王十二月辟卦。陰陽消長疎密不同。有所致疑云者。愚未見其說矣。只是朱子與周謨所問答。見於啓蒙。而胡玉齋發明之者。略如來說而尤加詳矣。雙湖以玉齋之子。乃更致疑。則必於玉齋所論之外。又有新般疑義。願聞雙湖疑之之說。雙湖翼傳。以坎離日月之說。推明玉齋之意。而亦無致疑者。

此段旣論先天之主生出。後天之主反對。而其所以明之者。乃以乾坤縱六子橫。震兌橫六卦縱爲言。旣不免齟齬而不襯。且其下所謂乾與坤離與坎。巽與艮兌與震。皆縱而反對云者。又不知何義。先後天中八卦。元無皆縱之象。而乾坤坎離。又非反對卦。則其所謂皆縱而反對者。是何謂也。此等文義。終不可強解。

答從弟瑞膺[编辑]

硯墨有天理人慾之說。此無語類。不能撿看其全段文字。雖未詳朱夫子本意何如。而其爲可疑。誠如來諭矣。然竊觀其語脉。則以爲硯上有箇天理人慾。墨上亦有箇天理人慾。必着一箇上字者。非謂硯墨自有箇理慾之分。似謂硯墨上面。亦自有理慾之可分云爾。盖硯墨之爲物。其形體製造。旣必須人而始有。則其動靜作用。亦必隨人而可見者。是固其理也。其用之當不當。自係於人之用者。非係硯墨。而渠旣隨人而作用。則人之用。亦不妨爲物之用故耶。然不直謂硯墨有天理人慾。而必曰硯上墨上云。則其上字似當着眼。未知如何。

父在爲妻練禫當否。曾在己亥。左右往復於江門時。與聞其梗槩。其時固已無疑於盛說矣。近見家禮。則父在爲妻。亦無不杖之文。其爲不備處云者。果如來示所云歟。是未可知也。然此則只論杖不杖降服不降服而已。亦非雖已降服而必行練禫之文矣。今世則父在者爲妻皆不杖。未見有一遵家禮父在亦杖者。而雖不杖。至於練禫則亦不廢。此則又是別論矣。然則今日所爭。只在於當杖不當杖一欵。如曰杖爲是。則練禫自在其中。如曰不杖爲是。則未有服降而禮不降者。鄙見則如是。而平日全不識禮爲何物。今乃強顔論列。誠不免僭汰之罪。知媿知媿。

答瑞膺[编辑]

中庸章句。旣以細事訓微字。語類又有小可沒緊要處胡亂去。亦是不謹之說。此似是自念慮初萌。並及乎獨處時些少擧止等事而通言之也。然愼獨之獨。實以念慮初萌爲主。而些少擧止。夾在其中。今若曰此非念慮之初萌。而只是暗處所爲之細事云。則似非本旨。盖念慮之萌。必有事來感觸。元無無事感觸而念慮自萌之理。目下雖若無事。心頭已有所感。此正是暗處細事。而學者尤當省察者也。愼獨之旨。庸學無異云者。來意誠然。愚故於中庸微細事之事字。大學爲不善之爲字。皆欲輕看。一或重看。則恐易涉於事爲之郞當。未知盛意如何。

道卽理。理卽道。恐不可以道爲理之用也。日用流行。固亦道也。而未流行前。含具其流行者。是道也。程子曰。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朱子曰。道卽性。性卽道。又曰。道只是統言此理。不可便以道爲用。又曰。未行前。便不是道耶。卽此數三條。已明白矣。君子之道費而隱者。亦以道通費隱而言之。費隱固是體用。而體不離用。用不離體。故其所謂費者卽爲隱。本非費外又有一物爲隱而自爲費之體也。豈可謂道則只言其費與用。而隱與體。方可謂之理乎。幸更商之。

與瑞膺[编辑]

心䧺服子喪時。鄙果與聞。鄙於禮。實一聾瞽。而少時粗聞適適相承之文。且見石谷封事。引此爲一證。故妄意尤門定論如此。而不復致疑於其服朞矣。月前見心緯留書。始知尤翁有所云云。寡陋竊不勝瞿然亟考之疑禮問答。則其中數條。果有所論。而其說於愚意。猶似有可疑者。禮爲長子斬。以其正體於上。而疏家解其義曰。父祖適適相承於上。已又適受之於後。此所以繼祖與禰者。乃爲長子斬。而又必於祖禰已三世之間。適適相承而後。始爲服斬。不然則雖繼祖與禰。亦不得爲斬。尤翁之答朴士元。首言出後人者禮同。庶子不得爲長子斬明矣。其意不亦正當乎。但其下論適適相承也。欲通指父祖以上累代而爲說。旣曰累代而無有限節。則其將推至於始祖云耶。禮旣言繼祖與禰者。爲長子三年。疏又言父祖適適相承。而不言父祖以上。則其不可通指父祖以上審矣。又以爲如是也。而不欲通指以上累代。則因欲並不論於父祖以下。不問適適與否。皆當服斬云者。未知禮意果皆如此否歟。今以尤翁所引朱先生事言之。先生之高祖爲支子。而先生服長子以斬。則其不以適適相承。爲通指父祖以上者可知。而先生之祖曾以下。更無支子繼後子承重者。則其爲祖禰已三世適適相承者。又可見矣。適適相承。固不可通論於父祖以上。而亦豈可因此並不論於父祖以下乎。且尤翁答朴受汝。以禮只言繼祖與禰而不分所後所生爲言。禮於繼祖與禰之下。固無所後子不爲三年之文。而又無所後子亦爲三年之文。此處正當與適適相承之文。參看而定之。似不可謂適適相承。自是別義。而更不參論矣。程子所稱仁宗適子之說。恐當活看。英宗是爲人後升適者。而時議欲過隆於所生。故程子必欲歸重於適統而云然矣。豈眞以英宗爲正適長子耶。尤翁至欲以此適字。不異看於適適之適。然則凡禮所稱正適適統之適。亦可爲繼後子之通稱。而正體非正體。更無分別歟。此於愚意尤所未喩也。抑禮經別有他可據。而尤翁之說有所本歟。左右平日必有的見。幸賜明牗。俾之釐誤而歸正。且得不迷於日後。如何如何。

與瑞膺[编辑]

近思釋疑。前已一再看過。每恨忽卒趁趲。未能究觀。近因看近思錄。始得詳細勘究。自覺意思比前有不同矣。守夢公束脩於石潭。麗澤於沙溪。問學淵源。已自精的。而平日用功。尤在是書。况其中間多用沙老之訓說。末後又經尤翁之釐整。則今不可專謂守夢之所編而有所軒輊矣。其開發蒙蔀。嘉惠後人者。庶幾粹完而無餘恨。詳密而無餘蘊。讀近思者。儘不可以無此書也。第其駁難訓釋之間。尙似有使人可疑者。豈義理無竆。人見有限。雖以前賢之所編摩。不能免一二出入者。亦其勢歟。意者妄見誤入。不自解脫。穿鑿於平正之地。迷惑於順溜之逕。未能受其鉗鎚之功而然歟。若然則其爲害。有不可言。前書所云云。盖亦不敢自信。而必欲十分講貫。歸之是當之意也。玆以若干條錄去。此豈欲強自駕說。求異於前人耶。惟願明者剖斷其得失。考正其謬誤。以牗愚暗之胷也。下一段。曾與煕友所論者。雖非釋疑中說。而亦欲聞是正之論。幷乞勘照而開示也。

五行一陰陽。精粗本末無彼此。

鄙見初從沙溪說。爲定論。近更究文義。熊氏說。尤似整完。盖沙溪從栗谷訓。以一理通於無精無粗無本末彼此之間。爲主義理。雖似簡潔無疵。而但精粗本末無彼此七字。只言氣之無彼此而已。不及言一理通之意。文義終似可疑。

尤庵經義問答中。論此條甚詳。尤翁力主沙訓。而其間似不無可商者。玄石則主熊說。而語意尤似可疑。兩說並載經義問答太極圖說條第五六兩板。詳賜勘討如何。鄙亦成一段文字。付錄此末端。並望指告其違背處。幸幸。

大哉易也。蔡節齋曰斷可識矣。

節齋以無體之易。釋易有太極之易。固爲正當。而至以無極亦爲無體之易者。大段差誤。釋疑非之。誠是矣。但釋疑之說。有若幷以無體釋易爲非者然。此則似不別白。

乾天也。竗用言其理。

竗用言其理。乃朱子說。而釋疑疑之。有不可曉。且引易所謂竗萬物者以證之。說卦傳所謂神也者竗萬物。獨非理歟。釋疑說恐失宜。

多少不盡分。分者天理之當然。

釋疑以分限職分。分開爲許多說。而其實職分之分。卽分限之分。無大段差殊。

生之謂性。人之有生。是之謂性。

葉註。與上段朱子曰。有此氣爲人。而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者。似無異同。而釋疑斥以不襯切。似太苛。

理有善惡

理字。朱子欲以合字意看。而栗谷答牛溪書。直以理亦有善惡。解此句。盖指乘氣流行者而言也。今以程子本文性卽氣氣卽性者觀之。栗谷說。似亦有不可廢者。

出則不是

朱子曰。出則便是已發。只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故曰出便不是。葉註以散逸解出字者。似非朱子本旨。而釋疑不爲辨。恐未備。

敬而無失

釋疑引論語本註不間斷之語。以間斷訓失字。盖論語本註之意。言敬而無失。則常存此敬。自不間斷。故曰持己以敬而不間斷。非直以間斷爲失字之訓。今乃曰失卽間斷也。似欠穩貼。

義訓宜智訓知。智者天理之明睿。

釋疑又按以下。却擧雲峰番陽兩說。而又以雲峰爲專釋心字。番陽則無所論。是或以爲無病歟。其曰涵天理動靜之機者。恐不無可疑。

心生道也。人之生道。

朱子說第二條中。言上面心生道也。全然做天底也不得。盖理只是一箇渾然底。人與天地。混合無間。此說㝡似有意味。心生道也之心。似混說人與天地之理。如是看。方無突兀無來歷之弊。至下句有是心之心。乃屬天地。又其下惻隱之心。方屬我。此段朱子旣謂有闕文。意固未瑩。而釋疑又按以下自心生道也。己欲只看以天地之心。未知如何。

定性書。無將迎無內外。

葉註以何有乎將迎。何間乎內外。釋無將迎無內外。何有者。固亦無字之意。而何間者。盖言雖有內外。而亦無間隔之意。與無內外云者。意有不同。盖事物雖在外。而事物之理則實不外於性分之內。物來順應者。只是徇此理而應之而已。是之謂動亦定也。是之謂無內外也。葉註以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爲解。此則泛論心之動靜。而似非貼解無內外之意。釋疑於此段。俱無所辨。又未可曉。

內外二本

釋疑所引西山眞氏說理自內出而周於事者。微似有語病。若曰事物之理。卽吾心之理。內外元無二本云則可也。而今便以爲理自內出而周於事。則是事物初無理。而理只自心出。始周於事者也。語意恐未安。釋疑之引此說。未知何意。

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

以本文大率字與下段自私用智之喜怒及朱子稱明道說得闊等說觀之。自私用智。似通指人心一切私慾之病。非只言一事。而葉註但以欲絶外物一端事言之。似非本旨。且以作意於有爲。爲用智。而又以求照無物之地。爲用智之過。語意又似矛盾。盖定性書。葉註多有疑晦。而釋疑一無辨。是未可曉。

學者識得仁體。栽培之意。

朱子言識得與實有。須做兩句看。識得是知之也。實有是得之也。葉氏乃謂有以見夫仁之全體。實爲已有。似失朱子言意。釋疑語失先後之序下。宜添一段辨說。

內重之小

勝外之輕。是爲行上說。見誘之小。是爲知上說。葉註似欠別白。宜有辨。

只輸顔氏

退溪以致也爲也兩訓輸字。盖其意主於以致訓輸。而欲兼以爲字之意帶看之。釋疑乃欲專以爲字意看。爲之訓輸。語意似不襯。且其詩意。盖言獨立無一事。只是致盡於心齋之工。若只欲單言爲字爲訓。則寧不如眉巖負字之訓。於字義爲得也。

是有此理

愚意常以是則是爲句。盖曰其言是則是。而但不免發太早矣。今以是有此理爲一句。未曉。

精義入神。着萬物而有跡。

有跡者。語意固似陡。而着字亦有病。

西銘子之翼

子之翼。本用大雅以燕翼子之詩語。而釋疑引小心翼翼之詩。恐失照勘。

樂且不憂

不憂。不必引論語君子不憂之語。只又按以下所引繫辭說。似爲正訓。

爲天地立心。參贊化育。

葉註似不可爲病。而釋疑引兩先生說。以葉說爲非。兩先生說。未見其必爲此說之案。而以立心爲立人極者恐未安。爲生民立道。已有立人極之意。此句則以栽成輔相參爲三才之意看。似好。

遂生百端。欺妄人我。

葉註以欺妄人我。爲欺己欺人。而釋疑亦無所辨。然妄字非欺罔之罔。已涉可疑。而文義亦似不順。愚意以爲從不肯問。生出欺妄之患。人我之私者。爲百端云。則或不至大悖歟。

德不孤必有隣

此盖言德盛後則看甚事。無不湊着這道理。左右前後。都見是這道理。如下段朱子說。程子盖因德不孤三字。而因借論語有隣字。形容此意。此與論語本文。意實不同。釋疑只言德孤與易同意。而不及此意。恐或不備。

此大可驗

胷中若有兩人。乃善惡交戰之驗。果能持其志。使氣不能亂。則元無交戰之事。於此大可驗。其當初若有二人者。非實有二人。乃交戰之驗云爾。釋疑終恐有未瑩。

始學之要。前說後說。

釋疑說儘明白。論語本文下小註黃勉齋,陳北溪,陳定宇諸說。皆與葉說無異。必通擧諸說而辨之。尤似詳備。

君子乾乾。象山之高。窒塞之。

葉註非謂象山而懲創之。象澤而窒塞之。盖言激於忿。象山之高。故必懲創之。溺於慾。象澤之深。故必窒塞之。釋疑說。恐錯看其句節。葉意盖欲以象字。作似字意看。

心在於此

心在於此者。盖欲於朋友簡編琴瑟之中。使之專一其心。不爲它慮所引去。此字似不可謂專指道也。

履之初九。不能安行乎素位。

雅素素位。旣言渾說無妨。則不能安行素位。亦言不能安於貧賤之素也。雖不言貧賤字。而蒙上文可見。何獨以爲似不精切。

君子所賁。所賁在下。

賁其趾。取趾在下而行之象。從其行而言曰賁飾其所行。指其位而言曰所賁在下。兩說俱通。

疑病者。皆病也。

疑病與周羅事者。其病雖相因。而亦自爲兩項病。觀皆字可見矣。葉氏乃滚作一段說。恐失本旨。釋疑宜有辨。

太極圖說。與鬼神合其吉凶。

頃與李煕卿相會。煕友擧此段爲問曰。吉凶當作何㨾意看。愚答曰。聖人之進退榮辱。與時盈虛。此所謂合鬼神之吉凶也。煕以爲吉凶字。當以惠迪吉從逆凶之吉凶看之。似尤襯。愚言進退盈虛之中。自包此意云。則煕曰。雖如此。終是作惠廸從逆意看爲好。盖合其之其字。實指鬼神。則吉凶二字。必貼在鬼神邊爲得。而惠廸從逆。乃從人事說者也。只欲如煕言解見。則意義孤單。恐非正旨。未知平日於此段如何解見。願聞之。

第一條精粗本末無彼此之論。尤翁玄石所相難者。上已擧其端矣。鄙意初亦知熊說不可廢。而諸老先生之言。已皆如此。故不復持疑於此。士友間講討時。每主諸先生說矣。比來始覺其文勢有亡漏不備。似難爲定論。精粗本末。旣皆屬之氣。則所謂精粗本末無彼此一句。不過言氣之若精若粗。其本其末。元無彼此而已。一理通三字。則無所見於語句。而只欲因無彼此之言。以餘意帶看之也。一理通云者。最是緊要語。而乃欲於本句所不言之外。帶看其餘意。不亦未安乎。况朱夫子註釋之體。縝密精詳。豈於緊要文義。乃作未了語。而只欲以餘意看之耶。此恐大不然矣。然則熊氏分屬之說。似不可不從。而尤翁力論其不然。至謂太極陰陽對擧而爲精粗本末。則所謂太極者。豈不汚雜乎。語意固亦卓犖。而此亦難以一槩論。精粗本末。古人多以氣言。而亦或有分言精粗於理氣者。雖以尤翁問答中說話言之。乾天條所謂精者。尤翁亦以爲以理對陰陽之粗跡云。乾天條與此條章段雖不同。旣以理之精。爲可以對陰陽之粗跡。則彼條之所可言。此獨不可言歟。此等處只當看其命意如何。豈可一切以精粗之分對。而病太極之汚雜乎。二五之精。旣以氣言之。此復以精字屬之太極。則上下自相牴牾云者。亦恐可疑。二五之精。卽精氣之精。而此精字。乃精粗之精。雖曰一字。而意義元自不同。引此而疑其牴牾。責其參差者。恐無以解人惑矣。大抵諸先生說。其文義雖似可疑。義理亦無所妨。當與熊氏說。各自爲一義。而必欲持此說而斥熊說。則似非盡乎人言之義。未知如何。至於玄石之言。則雖主熊說。而以愚見論之。尤有所致惑者。周子所謂陰陽一太極。朱子所謂精粗本末無彼此者。卽與程子道。亦器器亦道之言同意。而玄石乃謂陰陽粗末之道太極精本之本然。元無彼此。故曰無彼此。陰陽雖是氣。而陰陽之道則理也。卽所謂太極者。而太極精本之本然。又非他物。亦不過曰太極。則以太極指太極。而曰元無彼此者。殆或近於以口齕口。不知有意味。而如曰陰陽之道。太極之本然。雖無彼此。亦有可以分言其精粗本末。則此又涉於二理之疑矣。况其所謂太極精本之本然者。尤未可曉。太極也精也本也本然也。皆是一理字。而疊累重複。一句並說。且以此對言於陰陽粗末之道者。其語意有若於太極精本之中。又有本然者然。此不但文義之有碍而已。至其論五殊二實。無餘欠之旨。以五行之異陰陽之實。同是一理。故無餘欠爲言者。亦似有未契。註說本意。盖以爲五行之五物。視陰陽之二物。似有餘。陰陽之二物。視五行之五物。似有欠。而其實則五行之氣質。元不外於陰陽。故五似有餘而實非餘也。二似有欠而實非欠也云爾。此句則只就五行陰陽。言其無不同而已。未說到太極上去。而至下句。方說陰陽太極之亦無不同。次序相承。條理相貫。有不可躐。亦不可紊。今乃就此而遽已謂一理同。故無餘欠。則無或爲徑說太極而礙却正見耶。尤翁於此兩欵。皆不爲詳辨。亦未可知也。豈當初所爭論。只在於太極陰陽精粗對擧之爲不可而已。故亦不欲旁及而然歟。愚見旣如此。而又未易面究。玆不免發之書尺。竊計粗淺膚率。語多謬妄。切乞傾倒而悉告之。俾得無迷於晩途也。

答瑞膺[编辑]

來紙所批諭。一一承領。而鄙說多蒙印可。自幸淺見之不甚悖謬也。間有小小異同。或系語句文義。亦何必更煩葛藤。只是妙用理氣之辨。終似未契。更不免覼縷。而意在詳諭。語甚支蔓。愧非古人簡切之意也。下段則又是統論鬼神者。亦賜詳覽而默究。如或違失其正理。勿憚諭及也。此雖係理氣界分。而旣非切身心工夫。則一向殫論。亦恐太早。在否唯。當掃去彼我之見。沉潛聖賢之訓。義理精熟。表裏瑩澈。則前言之是非得失。衮衮自見。始可謂親切體驗。眞正見解矣。陋劣者五十年塵俗㨾子。老益茫昧。已無可論。只願明者工日益密。知日益崇。卒立於光大純粹之地也。此心冀祝。到今益切。幸須加之意焉。

來諭以功用之鬼神竗用之神兩神字。欲作一意看。鬼神之功用。以言其氣。則只是其屈伸消長者。故鬼作歸神作伸可也。而竗用之神。則單言其理。乃神妙之神。此亦可作伸字論否。朱子論鬼神曰。又是這氣裏面。神靈相似。是則功用云者。已有靈底意思。而所以爲兼精粗也。程子於此。只消說功用二字足矣。而必去上面。又說妙用字者。正欲單言其理之神妙。爲變化不測之本。此若一意無分別。則程子何以作架疊之言。而朱子又何爲表章乎。盛意旣以妙用歸之氣。故並與其神妙不測者而屬之氣。至謂氣之靈處。無在無不在。無爲無不爲。體段之神妙。與理之所以萬化者。同無在無爲云云。卽南軒翁論妙用之語。而正欲發明其爲理。非所以論氣也。從古聖賢論理氣者。皆言理無跡氣有跡。無跡故無在。理無爲氣有爲。以無跡無爲。爲有跡有爲之主而已。妙用之神。果可以謂氣。則氣已爲形器所局。何能無在無不在。無爲無不爲。而旣能無在無不在。無爲無不爲。則此卽理也。又何謂氣也。氣而能無在無不在。無爲無不爲。則便已占據理地位。而理不得獨爲萬化之根矣。愚意理之體冲漠。故無在無爲。其用神妙。故無不在無不爲。明道所謂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伊川所謂妙用謂之神者。皆此意也。其原實出於易大傳神無方神妙萬物之語。而其旨意明白。尤在第五章陰陽不測之謂神。其章首旣以一陰一陽之謂道發端。而中言許多道理。末又以陰陽不測之謂神結之。故朱子以爲揔結這一段。盖陰陽不測云者與一陰一陽云者。自相對應。而之謂神者。又與之謂道者。亦相起結。夫子於此章。旣專言道之體用。而至末句揔結處。只言其氣。不以理爲言者。恐非聖人立言之意。卽此究之神字之旨躍如。而妙用之謂理。又了然矣。只是神者多就氣上。著見其光輝。而靈妙怳惚。有不可測。似不同於理之礭定而不可易者。故其端似難辨。而其勢似易惑矣。然而自天地陰陽日月寒暑。以至人物生死花木榮悴。千轉萬變。雖若紛互。而亘古亘今。亦自一定不忒。是其怳惚不可測之中。固自有礭定不可易之則者如此。此非妙用之竗處乎。來示輒以氣字爲斷。而至以朱子說有所牴牾。疑其爲初年說。其所牴牾。未知指何段也。豈愚泛看而未省歟。然朱子不但曰妙用言其理。又曰妙用言其精。又曰妙用是無跡底。又曰妙用卽其所以然者。此等說。不啻一二。而又皆六十後問答。則恐不可盡歸之初年說也。

前者每覸高意。以鬼神爲只作氣言而理不與焉。故甚至妙用看作氣者。亦由此也。鬼神固是以氣言。而亦有以理言者。今不必更引他說。只以來諭所引比理微有跡比氣較靈者言之。比理比氣。本自爲兩下說矣。高明旣引此說。而又欲只擧氣一邊。遺却理一邊者何也。鄙意則此正是理氣離合說。若欲但謂之理。則有跡者似涉乎氣之發用。又欲但謂之氣。則其靈者便可謂理之能然。朱子以靈者爲良能。必如此兩下說然後。鬼神情狀。始自昭然。正如心是氣也。而亦可以性理言者矣。是故先儒有以鬼神爲形而上下之間。其所謂間者。非謂別有一物。却在理氣之間也。卽其屈伸兩端而見其爲氣。指其所以能屈能伸而認其爲理故也。間者卽兼字之意。而與朱子功用兼精粗之說。旨意不異。精者非謂理。而粗者非謂氣乎。故曰鬼神可以氣言。亦可以理言也。今欲以鬼神只爲粗氣。而以妙用只爲粗中之靈氣。則功用妙用。同一氣機。亦何必分說。而又以爲妙用雖是氣。其無在無爲。能與理同。則氣與太極。同一無爲。又誰以爲本乎。如此立說。藉使可通。左右相妨。終不無粘惹之病。必以鬼神爲可言氣可言理而後。功用妙用條理始明。而中庸所謂鬼神之爲德。與章下費隱之旨。亦皆一貫無碍。以高明精詣之見。於此嘿悟。則自當犁然相會矣。未知如何。

尤翁經義問答中庸或問條。論鬼神章之說。曾已覽過否。

來諭所引程張兩先生說數三條。盛意雖引以爲論氣之證。而鄙見有不然者。故略爲條論于左。並望指摘而見告也。

良能

朱子曰。良能是屈伸往來之理也。又曰。良能是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布置。但其間。又以良能爲二氣。自然能如此。此則兼氣說。而其曰自然能如此者。與上所謂理之自然者。非異意。且良能之能。卽陳北溪所謂能然之能。雖或兼氣言。而實則主理說。爲得。

神是極妙之語

古人稱理妙。故竗用字。亦用此意。極竗云者。恐亦不可謂他義。尤翁亦曰。以竗用爲理者主竗字。

一故神

一者卽太極也。朱子謂一是一箇道理。張子亦自註云兩在故不測。一而兩在者。卽一太極。旣在陽。又在陰之謂也。義尤明白。

末段與鬼神合其吉凶

鄙說只擧其略。謂之欠詳者。誠甚得宜矣。第來示禮樂刑政之云。恐似未襯。而其下吉凶之三字及受吉凶云者。旨意未詳。抑盛意以爲鬼神福善禍淫。降吉降凶。故聖人之隨人善惡。施其刑政者。亦與之合云歟。旣不能明知。亦未敢詳論。而語意或如此。則亦恐推說太深矣。竊想泉台之意。亦以爲吉於惠迪。凶於從逆。是鬼神禍福之事。聖人亦吉其迪而惠之。凶其逆而不從之云歟。若云聖人容有從逆凶之事。則初學所不道。泉見肯如此乎。

答瑞膺[编辑]

盛書辭意。反復殫盡。要其大旨。只欲於氣上分精粗。以竗用爲氣之精而非理。又以爲氣之精者。亦能無跡。亦能無所不通。似乎理之至妙。而實則不外於氣也。愚誠茫昧。不知是氣何氣。旣不可謂形氣之粗。而實亦不外於氣。又不可以屬之理。而亦能似理之精妙。別爲一段物。流行於理氣中間。而自能無跡。自能無所不通云耶。旣曰氣而果能無跡。果能無所不通。則栗谷所謂理通氣局者。未免爲不識此氣之歸。而朱子所謂凡無跡者理也之說。又將何以處之。於此段着眼。以氣而爲精妙無跡。以氣而爲無所不通者。不但古無此語。亦恐實無此理。盛意欲以竗用爲氣。則不言其精妙無跡無所不通可也。若以竗用爲精竗無跡。無所不通。則不以爲氣可也。今則所形容妙用者。無非從理說。而尙且曰妙用非理。是或近於滿口咀嚼而猶以爲吾未嘗食者乎。且盛說所稱粗者精者旨意何居。夫精粗者。卽麤細之意也。古人之論精粗。必須兼氣質而言。又或兼理氣而說。盖質比氣則質粗而氣精。氣比理則氣又粗而理精故也。今若不言質不言理。而單言其氣。則雖有淸濁之不同。元無精粗之可分。天地中間。軀殼內外。混混茫茫。只是一氣。未知何者爲精。何者爲粗。來意欲以氣之無形聲臭味者。爲眞是無跡。而認以爲其精。形聲臭味。是皆兼質而論者。不是專言氣也。試以大氣流行於四時者言之。所謂形聲臭味。雖無指似而可言。若其溫暖寒嚴。亦有襲之而自覺者。是爲氣之跡也。而不敢並於理之幷此一無者矣。極氣之本。諒亦無出此而更精者。而猶視夫質之有形色。亦不害其爲精。今日所謂精粗之論。若但曰如此而已。而不得不以粗者還他質。精者還他氣。則其所謂精者。終不過揔指天地之游氣而泛言之歟。揔指游氣而謂之無跡。謂之無不通者。殆恐說不去矣。不然而又或以爲游氣是亦粗者。而游氣之上。更有一層尤精者。則是氣之上。別無一層精氣。而其上面尤精者。只有理之用而已。理之與氣。本自混融。卒乍見之。又若難辨。故論說之際。自不覺其轉入理去而說理認氣。此所以前後來書論氣之精處。其意則欲作氣論。而其言則每從理說者。其勢自不得不如此故也。着眼着眼。盛見所蔽。似在於此。其爲可悟亦在此矣。橫渠淸虛一大之說。程子尙以爲使人向別處走。况所謂氣上。又有一層精氣者乎。平日高見。豈或昧此而偶失照勘。轉輾至此。若於此回思而撥轉之。則末後紛紛。似當迎刃而自下矣。此段通下論氣之精英一段。參互細硏。則自有互相發者矣。

至其間開落往來喜怒哀樂之諭。亦似有此病。花葉之開與落。寒暑之往而來。人心之喜怒哀樂。卽此固是氣而謂之理寓其中則是也。若開落之能爲開落。往來之能爲往來。喜怒哀樂之能爲喜怒哀樂者。則卽其能然者。自是理之用。恐不可只謂之氣而以爲理寓其中矣。能者卽是主張而使之之意。此一句亦須細看。合下人物之理。本有此能然者。而氣始聽命焉。藉曰氣亦與有能焉。而所主張而能之者理也。故畢竟能處。理先而氣後。理帥而氣卒矣。陳北溪禀於朱先生曰。理有能然有必然。有自然有當然。必須兼之。方於訓義爲備否。朱先生答曰。此意甚備。大學本亦更有所以然一句。在大全及節要。今須並擧所以然能然諸說而後。此理之全體大用。始爲明備矣。今欲只據其所以然。始歸之理邊。而截斷其能然者。揮下於氣中。故名理語意。俱似不備。十固爲十。而二五亦是十也。所以然。誠是爲理。而能然獨非理歟。然則張子所謂良能之能。卽此能字。而朱子之訓作理者。非有貳於張子之本旨也。且是良能云者。亦非張子之創說。而實出於孟子良知良能之訓。孟子所謂良能者。是人心本然之理。張子所謂良能者。卽鬼神實然之理。孟,張之言。前後一貫。而朱子之說。又旣如是。豈可以上有二氣字。而遽作氣看乎。况張子又有天能爲性及天良能卽吾良能之說。此是張子一人之言。尤不可異觀也。張子說在正蒙。竊謂盛意必於氣看作兩層。故有跡者,無跡者。反於理遺却一邊。只以所以然爲理。不以能然爲理。能字之看以氣。妙用之不言理者。恐是同一病也。

妙用之神。程子雖無屬理屬氣之言。而至朱子。明以理言之。其曰言其精。其曰無跡底者。盛意雖欲以氣當之。而若其所以然者一句。則雖高明亦不以所以然爲非理。此已不待他言而爲理明矣。至其忽然往忽然來。方如彼又如此者。如此等說。果不啻一二條。而正皆所以形容出神妙不測之理者也。盖天下萬物。莫不有是理。故見於陽則理忽在陽。見於陰則理忽在陰。卽乎彼而爲彼之理。卽乎此而爲此之理。此正所謂一箇物。周行於什百千萬之中此又朱子論神之說。者也。左右彼此覿面。俱在怳惚。若往來者。而實無往來之跡。故特以此發明焉耳。若氣則偏滯而有局。推行之有漸。落於方所。限於形器。往者非來者。彼氣非此氣。何可謂忽然爲往來。忽然爲彼此耶。盛諭又以爲其爲體段。與出入無時。莫知其向之論心者同。詳味語意。豈不是氣之謂耶云云。愚未知出入無時云者。果爲指言心氣之出入耶。孔子之言。孟子之意。正以天理之操捨存亡而謂之出入。出者亡失也。入者存在也。朱子所謂得失之易。保守之難。程子所謂心豈有出入。亦以操捨而言者意可見也。

一故神。前書已略言之矣。盛意旣欲以一字屬理看。而尙於神字。欲以氣言。一故神只是三箇字。無他語句可容別般意者。而今於三箇字中。各掇其上下二字。一屬理一屬氣者。語意破碎。果成甚麽文義。古人之言。平白自在。恐不可穿毁而爲窘跲之義也。且所謂四體皆一物之言。則萬殊之同爲一理。正如四體之皆爲一身。故不過引人之一身。喩理之一原。東不是西而指東譬西。彼不是此而引彼喩此。四體雖曰氣。而以此喩理。恐亦無不可矣。正蒙則愚未甚下工。雖不敢明言。而藉使有雜氣而論神處。言各有界頭。恐不可一例爲斷。况正蒙之言。未必如此者乎。其曰神天德。曰感者性之神。曰合一不測之謂神。曰性性爲能存神等說。未知指爲氣也。

凡言神者。是言理之用。不特妙用之神爲然。而易大傳諸說。來諭尙以爲不知其必言理也。今則又以爲程朱以下諸賢論神者。未見其直以爲理。愚恐左右於此。或失之照檢。而言有太快也。朱子嘗擧木神仁金神義之說。以爲非苟言也。仁與義。亦可謂非理歟。然此則猶可謂不言理字。而周子通書曰。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神也。朱子與門人論此段曰。神卽此理也。在語類及本章下小註。又語類有朱子論此神字。直以爲形而上之理者。此則直以理貼解神字。而更無疑難。恐不可謂程朱以下無以理論神者矣。只是神必就氣上。發其精華。故朱子亦有滚向氣說。或謂氣之精英。或謂氣之精妙。此若不甚究察。則易爲聽瑩矣。然而其所謂氣之精英。本非曰氣自爲精英也。盖氣所以混合此神者。而神在氣中。爲其精英故也。今若就理氣混融處。尋討此理。則理雖無跡。而其苗脉其精彩。如有隱約而可言者。此之謂精英。此之謂靈妙。而合以命之曰神。神旣從氣上而呈露。故就氣而拈之。謂之精英。而其所謂氣之精英。卽所謂氣中之精英。其實則元只是理也。是以朱子又嘗曰。氣之精英者爲神。金木水火土非神。所以爲金木水火土者是神。在人則爲理。所以爲仁義禮智信者是也。在語類一卷理氣篇。朱子於此一口說下。旣以爲氣之精英。又以爲在人爲理。觀乎此。則其曰氣之精英者。非謂之氣而卽謂之理者。明白打開。益無可疑。其他所謂氣之精妙氣之靈妙云者。亦只是此意。豈可隨語生解。只見有氣字而膠守爲氣哉。故愚則謂以氣之精英而論神者。實如和氣質而言性。氣質之性。雖非性之本。而謂之非性則不可。程子曰。性卽氣氣卽性。今若不能善觀。硬執此言而欲以性爲氣。則不亦大錯乎。幸於此反隅而思之也。此外諸說。旣係枝葉。而其中乾坤合而生神者。非朱子之訓。乃漢上朱氏之言。來書似是筆誤也。此段須與第一第二段參究之。則言者之意。古人之辭。方盡其義。而亦或爲高明玩索之一助否。

鬼神之說。愚請卒之。愚竊以爲鬼神者。天地造化之心也。心固氣也。而實亦統性情之名。鬼神固氣也。而亦有指實理而言。前日來書所謂比理有跡。比氣較靈。卽朱子論心之說。而心與鬼神。本不妨互並而言。故愚亦因襲用此言矣。盖鬼神云者。只是屈伸字之義。人孰不知。而及其論鬼神也。每若有一物在前。可指其形象而言者。故名理易混。語言易差。今須只以屈伸字明之可也。理旣有屈伸。故氣亦有屈伸。其氣之或屈或伸者。固鬼神也。其理之能屈能伸者。亦鬼神也。惟其或屈或伸者。實指陰陽二氣。則只消言陰陽足矣。而不稱爲陰陽。必稱以鬼神者。蓋爲陰陽則只言其氣而已。不若鬼神之義。並包其屈伸之間。自然靈妙底意思。是爲能屈能伸而此理之發用者也。此卽孔子所謂爲德。程子所謂功用。功用兼精粗。精者卽理也。張子所謂良能。而朱子亦嘗曰。鬼神只是二氣之屈伸。謂之陰陽亦可也。然必曰鬼神者。以其功用良能而言也。或又問於朱子曰。鬼神只是氣。朱子答曰。又是這氣裏面神靈相似。鬼神之爲氣。不待言知。故朱子只擧裏面神靈言之。觀乎又是字。則其不專言氣。而包得靈妙者之意。自可見矣。朱子言在語類鬼神篇。愚故以爲鬼神者。可言於氣。亦可言於理。而來諭謂鄙書有若以鬼神爲若氣若理。又或自爲一物居在中間者然。愚何敢如是乎。鄙意盖以爲屈伸只是一屈伸。故理氣雖有有跡無跡。有靈無靈之異。而若論其屈伸。則不過同時並有。同爲此屈伸而已。非以鬼神看作某物。或若理或若氣。而又或居在中間。自爲一物。如盛書所云也。唯是鬼神者。沒形影無摸捉。聽之易惑。故朱子每以氣言之。使人有依據而認取之。實非以鬼神字。用不得於理上而然爾。正如心性分言之。則來諭所謂各自爲一物者是也。而至其本然之心仁義之心。則亦或有兼性而言心者矣。又若鬼神章。則非不言氣。而實言鬼神實然之理。經文首尾。固以德與誠言之。而章句所謂良能也靈也。性情也費隱也。又莫非言理也。且侯氏欲以鬼神與德。分形而上下。而朱子非之曰。德只是鬼神。今以此章大旨謂之。只言其氣。則是不但昧夫鬼神之義。恐未免失却中庸之旨。鄙說雖無可取。亦承朱子之訓。幸毋一切掃去而更容思量也。

朱子與學者論此等義理甚多。而亦必戒之曰。那箇無形影。未須去理會。且就日用緊切處做工夫。今日所辨論。亦偶因妙用而及之。不必一向就沒影象處說來說去。若從親切身心上講究到得。義理明盡。則彼此之是非得失。自當井井而見。今姑權且倚閣。亦似無妨。未知如何。

末段合吉凶云云。鄙意初欲只以消長進退之意。看此鬼神字矣。今因來諭而更思之。古人之論鬼神。多就祭祀報應上爲言。而至程,張。始更以造化消長言之。其義益廣矣。合吉凶云者。本是乾卦文言之文。而易中所說鬼神。亦多是死生報享之義。不必更參以程張所說。則盛書中所云福善禍淫之說。最爲的當而似得其本旨。鄙見之誤。恐不可只謂之欠詳而已。况上句四時合其序。已包造化之消長進退而言。此句則只以福善禍淫一義見之。尤似明瑩。未知盛意更以爲如何也。朱子就謙卦彖辭論鬼神處而曰。天道就寒暑往來上說。地道就地形高下上說。鬼神就禍福上說。各自主一事而言。此處亦恐非二意也。

答瑞膺[编辑]

示諭書院事。祠院文字。只略記事實。本無鋪張其道德事功之例。而追享之與專祀。事體又不同。來示所引石室事。亦恐非襯當也。况是院所配諸賢。固皆百世之師。而亦或非道統相承之儒賢。則以先生追配其下。而盛論其道德事功。實非愚慮之所到也。故鄙文旣擧朱夫子主祀。而其下只及於沙,春兩先生者。意固有在。然則文字雖若無甚稱述。而論其義例。或可謂尤得尊敬之體。只欲區區於字句之多少。謂之稱述不稱述者。固無論已。以高明之見。猶不免聽瑩於其間。良亦一嘅也。第鄙文下段初。有先生道德事功。布昭人耳目。今不假更述之一轉語。而後因點改。偶致脫去。擬俟其有往復。添入爲定本矣。今以士論紛紜者觀之。此語有無。又不足爲輕重也。今日世界。雖無可言。吾輩之於先生道德。大書特書。有何碍眼。而愚雖見嫉於世人。亦何至以此爲嫌難耶。此則又恐盛慮之過也。宋友云云。似是宋諮議否歟。書辭不審云者。不知爲何語。而愚於院儒諸君事。有所未曉。人見之有通蔽。文字之有往復者。自古而然矣。藉令愚見有不當。亦宜以院中諸議。來相質難。從容商礭。必歸至當者。道理固如是矣。今乃一無往復。先自紛紜。終又徑造左右。書探鄙意。於此而已見其疑阻之深矣。盖院議必欲爲碑述。而拙作終出於記文。所不滿者在此。而轉輾至是歟。抑無別意。而只以少鋪張爲非歟。是皆未可知也。然旣被其見疑。而復與之可否論難。終有所不便。左右旣見宋友書。又與金生語。應有默想其意思者。幸商度而明示之。毋至有後悔也。

答瑞膺[编辑]

左右答寒泉書。專以心單作氣言。而所引重。只在朱子心猶陰陽之說。此固朱子說。而果爲單言氣矣。然朱子又有人心竗不測。出入乘氣機之言。此亦朱子說。而又以心專作理說矣。其言之一東一西者。若是其相反。而旣皆同出朱子。同有意義。有不可偏廢。則是將惡乎定之。雖然。卽此二說而推思之。則不待他求。亦自曉然。此兩說莫非心也。而皆從一邊說。非指其全體也。心之全體本色。實在朱子性與氣合之言。與蔡季通論人心道心書也。性與氣合而爲心。則性亦心也。氣亦心也。是以朱子各隨地頭。或從性一邊。或從氣一邊而言。如上兩說。而兩皆不相妨。橫看成嶺。側看成峰。而合之爲一山者。不其然乎。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向者。唯心之謂歟。千古論心。無出乎此者。孔子之言。雖不擧理氣二字。然其存亡出入云者。實指心之體段。而理氣並在其中。故朱子答游誠之曰。此四句。說心之體用終始。眞妄邪正。眞正從理言。邪妄並氣言。無所不備。又曰。以惟心之謂歟一句。直指而緫結之。旣曰無所不備。又曰直指而緫結之。則此外更無所謂心者。舍此而爲他說者。又惑也。不待許多說。而此條已明白矣。語類朱子又曰。操則存。是言心而理亦在其中。此意並可參究。

朱子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物所得而爲心者也。仁是性也。而朱子不曰得之爲性。必曰得之爲心。心性之非二物。卽此可知。而心之得名。已在於理氣滚合。賦命降生之初矣。左右黎湖書中所云不待合理。已自成名者。未知指何等時歟。

朱子曰。心無他體。以性爲體。又曰。性者心之體也。心旣無他體。只以性爲體。今若去其性爲別物。而獨指氣爲心。則是爲無其體也。凡物而無體者。果成甚麽物耶。故朱子又曰。捨性無以見心。心旣無可見者。則謂之有心可乎。就使有之。是死物而非活物也。可以心名之乎。盛說每引橫渠心統性情之說爲言。此意甚善。但盛意欲以心別爲一物統性情。而性情又自爲一物統於心。若象戱之將在中而率兩士者然。未知張朱之旨。果如是否。朱子曰。心統性情。統猶兼也。又引蔡季通之說。以爲心統性情。猶不若云心者性情之統名也。旣以兼性情爲心者。已自分曉。而至於性情之統名。則尤無可疑也。

語類問。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爲一。朱子曰。不須去着貫通。本來貫通。性與氣。已自賦生之初。合爲一物而名之曰心。故朱子以爲本來貫通。今以爲心性各自爲一物。初不相參云。則已非本來貫通之意。而及至不得已之時。始乃攬合爲一。而曰吾亦合言之云。則是又所謂去着貫通者也。只看其本來二字。則旨意自明。本來貫通云者。人不可使之無。亦不可使之有也。

朱子曰。以前看得心只是虛蕩蕩地。而今看得來。湛然虛明。萬理便在裏面。向前看得。便似一張白紙。今看得。便見紙上都是字。廖子晦們便只見得一張紙。今若曰理與心爲一。而心性是一物者。則紙上都是字之說也。不然而必曰理與心爲二。而心爲單言氣者。則卽是一張白紙。虛蕩蕩之見也。信乎引喩之甚切。而省悟之不難矣。子晦每以性別爲一物。有若一塊水銀㨾云云。故朱子云然。今引此例而曰瑞膺輩只見得一張紙云。則其果懣然不居歟。猶欲終守己論。自甘於一張紙之見。則愚亦末如何也。朱子說在語類訓門人篇。而一塊水銀之說。又在此條上聯書者。

此條最易領悟。千萬留意。子晦以朱門高第。尙有此患。而朱子亦自言以前云云。盛見雖曰差誤。終若轉身一出。歸宿於朱訓。則亦何足爲高見之累乎。

朱子答張元德曰。心性一物。性可逐事言。心則擧其全體也。性有仁義禮智許多條理。故曰逐事言。而心則又緫衆理爲一。故曰全體也。孟子盡心章集註所謂人有是心。莫非全體者。亦此意也。心性一物下。有知則皆知云云一句語。而與今日所辨。無甚相干。故姑不書。

呂子約問。易之無思無爲。比未發。猶是以心爲言。於性之體段。猶欠拈出。朱子答曰。以無思無爲。爲說心而不及性。不知心性兩字。是一物耶。兩物耶。又答張元德曰。子約心性之說。甚可駭。來諭所引孟子甚當。盖元德辨子約此說。以爲孟子論性。而以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心爲言。亦可謂失心性之辨耶云云。故朱子是其言而非子約。苟使朱子而見盛論。則又將以爲如何。果能免子約所蒙之責歟。愚不敢知也。

心之全體。旣與性一。而其竗用。亦通貫該徧。無不如是。石子重問。心者該誠神備體用云云。而直以心爲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朱子以爲甚善。盖以心者貫動靜內外。而體段如是故也。然心性雖曰合一。而理氣本是二物。故曰心曰性之間。其脉絡條理。亦自有不可不分言者。如或一向爲渾淪說。則又恐理氣無別。淪於一塗矣。是以旣爲合言之後。又必卽其合言者而分言之曰。性卽理也而爲形而上之道。心卽氣也而爲形而下之器。於其不可分之中。亦有不相雜者存云爾。則此正二而一一而二之論。而朱子答方賓王書中所謂區域分辨而不害其同。血脉貫通而不害其異之意也。然此亦只就一體中。分言其如是而已。而其實則理氣渾融。終不可分。故自古論心者。未嘗不分言。而亦未嘗據此分言者。爲心之體段。豈不以心之舍性。無以自立。亦猶性之舍心。無所附着故歟。是以朱子答何叔京曰。仁字心字。渾然一體之中。自有分別。毫釐有辨之際。却不破碎。合言而不害有區別。分言而實未嘗破裂者。其旨明矣。今盛見旣欲就此而分裂之。又欲只據分言者。爲其體段。而單指氣爲心。甚至於以具衆理應萬事者。不歸之心而曰。不可以明德之訓。移之單心字脚下。心與明德之異同。姑不暇論。而殊不知朱子於盡心之心字下。已以具衆理應萬事釋之。一如明德之訓矣。大舜人心道心之言。已是兼理氣說。而後來聖賢。未聞有單以氣言心者。至朱子則其言之圓備著明又如此。若見大全語類。則鄙所引者。只十之一也。鄙之前書所云千言萬語質之朱子者。盖亦此意也。若就朱子諸說。濯去舊見。猛加精硏。則得失是非。自可立見矣。

已上若干條。皆朱子說。而鄙說則不過因其意而詮解之。未敢一毫有驅率朱訓。强同己見之意。亦須虛心而細察之。

盛書有言心必謂之兼理氣。則性之不離心。亦一也。然則性亦可謂兼氣說乎。盖性與氣合者謂之心。則合氣之性。是所謂氣質之性。氣質之性。豈非兼氣說者乎。朱子論繼善成性而曰。繼成屬氣。善性屬理。性已兼理氣。朱子說止此。此亦從氣質之性而言也。是以從性而言其合於氣則曰氣質之性。從氣而言其合於性則曰心。所從言之不同。而其到頭則一處也。至於就心中。單指理言。則是爲本然之性。到此而後。心亦不得不單指氣言。此又別一說。恐不可相混而言也。盛說每用朱子氣之精爽精英之說。精爽精英。則只是一意。而但未知其字義。的是何意。左右旣屢引爲說。必有所明知者。願依朱子訓詁之例。作一詮解以牗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