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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管窺 (四庫全書本)/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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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四書管窺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管窺卷三
  元 史伯璿 撰
  論語
  雍也
  雍也南面章 饒氏謂伯子不衣冠而處則非可使南面者夫子豈得遽以此許之恐不當以此為説集註初依古註作兩章後合為一章要之只作兩章為是又謂使夫子果許仲弓伯子可使南面則兩箇可字不當以一為適可一為僅可以此觀之可也之可决非可使南面之謂
  按仲弓以臨其民之言若不承南面之意則無所因然則謂可也决非可使南面之謂無乃不審仲弓所言之意乎上言南面下言臨民合為一章何疑之有况可使可也詞氣之間自有輕重正不害其為不同也
  通謂居敬是誠意正心修身事行簡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
  按朱子曰范氏謂敬以直内簡以臨民故堯舜修己以敬而臨下以簡恐敬簡不可太分説居字只訓主字若以為主於敬而行之簡則可以為居則敬而行則簡則不可若分修己臨下則恐分了仲弓不應於下文又緫説以臨其民也今詳通説正如范氏之意恐與朱子所見不合不知如何
  顔子不遷怒章 攷證顔子未當事權有何可怒盖借是以諫曉哀公也哀公為人躁妄故夫子舉顔子不遷怒貳過為哀公對病之藥
  七情人所必有唯怒最為易𤼵而難制曽謂未當事權者皆無可怒之事耶人之行莫大於改過成湯猶以改過不吝見美夫子猶謂學易可無大過况其下者乎然則以不遷怒貳過稱顔子之好學無以易矣攷證以為未盡顔子好學之事非愚所敢知也攷證又歴舉顔子博文約禮欲罷不能克己復禮請事斯語私足以𤼵語之不惰為夫子不舉彼而舉此全為藥哀公之證竊恐亦未為得之盖此乃是言於顔子既死之後夫子正欲舉其克己效驗之所極以告君欲罷不能諸事皆是用工處未足以見其極致處故不舉耳初豈以箴君之故不當舉却舉當舉却不舉哉至曰為哀公對病之藥恐或有之亦自與此不相妨也
  未聞好學者也集註盖深惜之又以見真好學者之難得也 攷證今也則亡惜辭也未聞好學待辭也待辭之説雖與集註微異似亦可備一説
  子華使齊章 通引馮氏謂聖人以子華之富故不繼之以思之貧故多與之子華不繼富原思周急也為宰既有常禄則非因思之貧而多與之也設使子華為宰常禄又可減乎以此為周急之證似未切當若以教之以與鄰里鄉黨為周急之證則庶乎近之
  子謂仲弓章集註犁雜文 通引馮氏謂犁服耕也通謂馮説未為無理姑存之
  若以犁為雜文則父賤行惡之喻方不突兀若以犁為服耕則可以為賤而不可以為行惡矣行若不惡則仲弓可用無疑又何為有雖欲勿用之喻乎
  輯講本文只言且角不見有周正之意角疑取繭栗握尺之義騂喻其氣質之純粹角喻其德行之將成山川諸侯所祭恐亦是可使南面意
  言騂則見有不騂者言角便見角有不如此者角不如此非不周不正而何周則兩角完具如鼷鼠食郊牛角則不周矣正則兩角端正今之牛有兩角不相似者多矣可以為正乎言正則可以該繭栗握尺之度矣况繼之以中犧牲也中之一字則必合乎繭栗握尺之度不假言矣分騂角以喻氣質徳行似乎附㑹至曰山川諸侯所祭則騂角之牛特為諸侯之所用者耳以為亦可使南面意亦所未喻
  回不違仁章集註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也 語録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 集成真氏曰詳集註意謂一日全不違仁一月全不違仁語録以為一日中一次不違仁一月中一次不違仁二説不同當以集註為正
  按集註語録之説似無以異至字與違字不同違是自内出外至是自外入内以張子内外賓主之意推之違是暫出故不害其為主至是暫入故日月至焉雖疎數不同皆只可以為賓若經注皆改至為違則其説可通愚自見真説即如此疑後來四書通板行果亦如此分别違至之義通雖不為辯其説而𤼵然二字之義既明觀者可無惑矣
  語録三月只是言其乆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 通引馮氏謂三月之乆而不違則信不違矣但守之也非化之也
  朱子之説最活盖三月只是説乆却非限定三月一度違亦非謂既乆而不違馮氏以為信不違矣其説死而不活非朱子意也詳尹氏既以聖人為渾然無間斷而顔子未達一間即未達處便是間斷間斷非違而何夫子稱顔子亦曰不貳過有不善未甞不知未甞復行而已過與不善便是違處不違則何過何不善之有過而不貳不善而不行非守不能未能無過與不善可見未化程子守之也非化之也之論其意盖亦如此馮氏用其辭而不知其意可乎更以雍也仁而不佞章集註參攷可見
  季康子問仲由章可使從政 通引葉少藴曰是外將進之與共圖國政齊氏曰季桓子遺言召孔子康子止召冉求然則其先問由賜意固在求而假之以𤼵端爾康子不過如孟武伯之問由求赤皆是欲知其人之何如爾葉齊之説未必然也
  集註從政謂為大夫 叢説在國為政在家為事季氏盖以國政與家臣謀之以冉有退朝謂有政觀之可見季氏欲得家臣謀國事故歴問之非謂即欲使為大夫也
  彼章是冉有退季氏之私朝所謂政者實是國政而謀於家耳此章泛問可使為政豈可以彼為例而意其亦如此乎朱子以為大夫釋之當矣况夫子於冉有之言分别政事名分極嚴此章果如叢説所料夫子宜亦少正名分以㣲示季氏可也今皆不然則似未必如叢説所料者然則但如集注所釋以全聖人不逆不億之誠可也
  君子儒章 攷證謂集註程謝二説恐子夏不至此云云文公甞言子夏太細密謹嚴又云其促狹於子游葉賀孫之問亦言其太緊小如此則君子小人只是以度量規模言若樊須小人之類盖對大人君子言之特有小大之分耳非言善否之殊也至為學者切己省察則集註在所深省
  儒是學者之稱樊遲以學稼圃而見斥為小人豈可援以為例攷證不欲貶了子夏意固忠厚但異日夫子答其問政之言亦以無見小利戒之攷證恐子夏不至此夫子豈誣子夏者哉然則程謝之説自無可疑者
  子游為武城宰章集註愚謂持身以滅明為法則無苟賤之羞邪媚之惑八字與正大之情四字相反
  通説是已然茍邪是貼不由徑意説賤媚是貼不至偃室意説亦所當知也
  不有祝鮀之佞章 輯釋引齊氏曰世衰尚巧言雖有令色如朝亦必佞而後免又引其師之言曰自上蔡疑而字為不字故齊氏亦因而字為此説與集註少異姑存之
  按謝氏之意正防世儒有如齊氏之見者設爾朱子以為從伊川説云云則集註固自有斟酌矣齊説可删
  質勝文章集註言學者當損有餘補不足 𤼵明愚謂先有質而後有文文所以文其質也文得其中方與質稱文不及則為野文太過則為史故文可損益質無損益學者損史之有餘於文以補野之不足於文使文質相稱不為史之文過亦不為野之文不及則有彬彬之美矣 輯釋亦引之
  𤼵明文可損益質無損益之言似矣但以集註誠或不足之言推之誠即質耳不足非益又何以得中乎然則野之有餘於質在所當損者亦不可謂無矣竊意集註損有餘補不足是通説二句之㫖主質勝文言之則損有餘之質補不足之文以就中主文勝質言之則損有餘之文補不足之質以就中如此則似順文解義若如𤼵明所言則損有餘一句專主文勝質言補不足一句專主質勝文言先主下句而後主上句似非順文解義之體集註不應爾也不知如何况經所謂質勝文文勝質是泛説有此二等人耳非謂一人之身質既勝文文又勝質也集註損有餘補不足之云是通為二等人言之各當有所損益云爾𤼵明乃謂損史之有餘於文以補野之不足於文以之一字似共主一人言者豈有一人之身既失於野又失於史者哉讀者其詳思之
  中人以上章 攷證王元敬王剛仲謂以字似重盖中人之質固多然能以之上則可以語上以之下則不可以語上矣集註本為教者言此則併為學者言
  如集註説則當於上字下字加讀如攷證説則當於二人字著讀况以之上以之下皆承中人言之則只言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以下不可以語上矣文意方順不應中間再有中人二字今既不然則但當以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分資質之優劣以可以語上不可以語上為施教之次第初不為學者言也若以為為學者言又欲其以上而不欲其以下則學者自知不明妄意躐等何所不至哉吁説經求奇之害可不慎諸
  樊遲問仁智章集註程子曰先難克己也 饒氏曰以克己為先難固善然克己乃求仁之事非仁者事也按輔氏謂克己最難求仁之功莫先焉然則克己固求仁之事以克己為先非仁人之心乎盖克己是難先難亦曰以克己為先耳觀程子以所難為先之言可見其意矣程子非以克己而訓先難也
  知者樂水章仁者壽 叢説非必壽如堯舜然後謂之壽盖受命於天其壽夭固一定而不可易人能知命而保其天之所以與我者全而歸之是夀已得若立巖牆與桎梏而死則是我夭之非正命也由是觀之則雖顔子亦壽也
  洪範福極分明以壽與凶短折對言則固不可以短為壽也夫子之於顔子再言其不幸短命而叢説以為亦壽可乎仁者壽與大德必得其位等皆是有此理而已顔子不得其壽與夫子不得其位何異然則亦強説夫子為得其位又可乎盍亦觀於語録有曰仁自有壽之理不可以顔子揷來看如罔之生也幸而免固亦有死之理詳此則顔子亦不幸而不壽耳叢説所謂保其天之所以與我者全而歸之如顔子者謂之得正命謂之順受其正可也何必強説以為亦壽哉
  齊一變章 攷證王氏曰齊之盛時已不如魯魯之衰時尚勝於齊
  不如魯下欠著之盛字勝於齊下欠著之衰字意不明白觀於或問則曰自其本言之則雖太公盛時已必一變而後可至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言之則齊俗益壞之後又必一變而後可以及魯之衰也詳此則考證之為欠字可知竊意攷證正是櫽括或問而反不如或問之明白者也後儒立言往往不能出得或問語録之意而重述一畨反不明白者皆此類也何如但存朱子之説之為愈乎噫
  觚不觚章集注觚稜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簡 通引馮氏謂觚為酒器見於禮經為木簡見於漢急就章則謂為簡屬者秦漢以後之稱非孔子所謂也 輯釋亦引之
  簡屬稱觚其名雖見於漢史其制則不知起於何代又安知夫子之時不已有之耶大抵經註之㫖所重在稜其為酒器為木簡在所不必辯也常謂凡此等處集註皆兩存之而於先後上見其優劣者非唯疑事毋質亦恐或有所遺故爾馮氏盖不足以知此也
  君子博學於文章 攷證顔子博約是知行並進此章所重在行
  按此是本集註程子之説而言也但程子之説集註置在圈外而集註所自為説則是知行並進之意攷之經文亦未見决然偏重行處豈集註本説是正意與顔子博約只一般但行終是重集註又恐人徒知不行故又以程説防其𡚁耶
  中庸之為德章 饒氏謂此章與中庸之文大同小異此以德言彼以道言此章民鮮是世教衰民不興行而然彼章民鮮能是氣質有過不及而然此章乆矣是近世如此彼章乆矣是自古而然 輯釋亦引之
  德與道之分别似矣然以德行言則曰中庸則彼章雖謂之德亦可也但集註章句所以訓釋民鮮民鮮能者皆以為世教衰民不興行所致而饒氏云然豈非以彼下章知愚賢不肖皆是以生禀之異而言乎然朱子釋民鮮能則歸之世教之衰釋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歸之生禀之異是二章所主不同矣而於或問則又以為此亦承上章民鮮能乆矣之意也豈章句或問之説自相戾耶意者氣質之異雖自古而然道之不明不行則不自古而然然則同此氣質之異而道之不行不明則古不如是至末世乃如是者豈非以古之世教盛後之世教衰而然歟章句於民鮮能則歸咎於世教衰於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以為由於生質之異其意若曰世教既衰則民不興於行而無以變化其氣質之異此道所以不行不明也夫况若自古不明不行聖人又何必以我知之矣為言乎詳我知之矣四字隠然若有所感者若自古而然則人所同知聖人之言必不隠然若有所感者矣饒氏之説以是推之可也
  博施濟衆章 饒氏謂博施濟衆恐只是一事博施是推恩於四海九州濟衆是四海九州無一人不被其澤事不難於博施而難於濟衆故在博施之下 𤼵明採語録云博施於民而又能所濟者衆云云濟衆難於博施有雖博施而衆不皆被其澤者
  饒氏謂博施濟衆只是一事亦有理似可備一説但謂不難於博施則恐未然如饒説則博施是本濟衆是效衆之所以未盡濟者正以施之未極於博耳𤼵明所引語録之言攷之諸編語録並無此意得非即是饒説而誤作語録出耶今觀集釋不引饒説直以𤼵明所引為𤼵明自説然則𤼵明盖亦以饒氏意為已意也
  何事於仁必也聖乎集註仁以理言通乎上下聖以地言則造其極之名也 饒氏謂何事於仁必也聖乎是仁聖自有等級則仁不可通乎上賢如仲弓猶未得為仁則仁不可通乎下以此推之則仁聖皆是以德言皆是地位言非以理言也
  以達德言之則三行主仁安行是聖人之仁利行是賢人之仁勉行是學者之仁謂仁之理通乎上下何不可之有况博施濟衆正是仁之功用而堯舜猶病謂仁不可通乎上可乎欲立立人欲達達人聖人之仁亦不過如此而已是以賢人學者所可馴致而與能所謂仁以理言之㫖盖如此若謂仁亦是以地位言非以理言則聖與仁為二非唯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二句解撥不開而析聖仁地位而二之亦不成道理矣集註固不容不如此説也
  何事於仁 攷證何事程子説作何止朱子作何消何待豈但金氏按事字似重止字似輕當作必有事焉之事謂其用工為仁也以博施濟衆為仁愈難愈逺學者如何下手又曰子貢説博施濟衆可謂仁乎夫子謂如此則何以從事於仁此乃聖人事功之極雖堯舜亦猶有所不足於以求仁有何涯涘云云
  按程朱之説字訓雖不甚切而文意已順如攷證事字之釋雖有孟子可據然全句意義説得費力不知孰為得夫子之意也但有程朱之説微有抑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聖之意與仁理聖地之㫖有些少礙姑表攷證之説而出之以俟明者之折衷焉
  述而
  首章集註老彭商賢大夫見大戴禮 攷證老彭商大夫此古註之説然雜書本云彭祖商賢大夫恐古注之説或出於彼今按大戴禮虞戴德第七十篇曰公曰善哉子之察教我也子曰丘於君惟無言言必盡於他人則否公曰教他人則如何子曰否丘則不能昔商老彭及仲傀政之教大夫官之教士云云按仲傀即仲虺為左相而云老彭及又云教大夫則老彭不止於大夫矣此雖不可攷然云大夫則恐古註誤認為彭祖爾按集註亦云見大戴禮而賢大夫之説則因古註而不改者戴禮既不言老彭為何官固不容不因古註而自為説也意者大夫亦有可通稱者如諸侯上大夫卿之類耳古注誤認為彭祖之疑則今四書通證諸編皆即以為彭祖又不知如何
  子之燕居章集註燕居閒暇無事之時 通引齊氏謂居設席於地兩膝著地而以足加趺也故孔子甞謂曽子曰居吾語女而下文言曽子避席
  如此釋居字是以居為跪坐也引證雖明但不知聖人閒暇無事之時終日跪坐否抑跪坐時申申夭夭若立若行時亦申申夭夭否又經云士而懷居亦是懷跪坐否其居使之然也亦是其跪坐使之然否經史凡言居字又皆可以跪坐釋之否惜乎齊氏之不及盡釋也愚奚庸贅
  志道據德章集註先後輕重本末内外 𤼵明引胡氏曰道德仁當先藝可以少後志據依當重游可以少輕按語録論先後則藝為先三者為後論本末則三者為本而藝為末固不可徇末而忘本習藝之功固在先游者從容潛翫之意又當在後詳此恐藝不可言後意者集注先後之序言志據依游輕重之倫言道徳仁藝况序言工夫倫字言事理於義尤明未知然否不然則但以志道據徳依仁為先為重游藝為後為輕不必細分可也今輯釋兼引語録及胡説合而觀之得失自見
  子於是日哭章 𤼵明是日先歌或遇哭哀不能已也是日先哭或遇歌則不當歌樂可以已也司馬公之喪程子東坡舉此以辯亦所當察
  𤼵明之言似矣然又有不可泥者隨時處中可也若是日方歌而卒然有家門親戚之大故哀固不可已而不哭也程蘇所辯乃是方預朝廷大禮而東坡遽欲就此未散相率赴弔則是有輕視朝廷吉禮之意於此為不敬於彼為不專矣夫弔同僚之喪與親戚大故哀情不無緩急之辯以俟翌日亦未甚害而東坡克伐必行但知強辯而不酌輕重豈理也哉𤼵明隠然有右蘇之意故折其衷如此以俟知者
  用行舍藏章集註謝氏曰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 饒氏謂用之不行是好遯底舍之不藏是好進底自有兩様人謝氏只説得好進一邊 輯釋亦取饒説人固有兩様然世之好遯者不一二好進者常千百謝氏又自有欲心上説來故只説好進者耳蓋好進正是徇欲好遯者以理言之雖亦是欲然自好進者而觀則好遯反似無欲者矣况子路以行軍為問亦只是好進謝氏下文正説歸子路雖非有欲心者上去又安得不但就好進一邊説乎况下章設執鞭之言亦只為好進者之戒更以語錄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舍之則藏非所欲之言參之則好進者多於好遯者益可見而謝氏專説好進者益為有切於世教矣通與馮氏亦皆兼好遯者言通又自謂玩集註語録而為此説集註語録何嘗有此意哉以愚觀之皆不過是祖述饒氏之意而又不肯明言其所自來耳饒氏兼二等言不為無理但參之經則不如謝氏之切存之以備一説可也
  集註謝氏曰云云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能無固必也𤼵明此二句可畧
  竊意欲心重而固必輕孔顔用舍無預於已行藏安於所遇正所謂無固必者子路以行軍誰與為問正是不用而求行者非固必而何然則二句固不可畧也
  子在齊聞韶章 饒氏謂程子改三月為音字朱先生又因史記添學之二字要之皆未見的實且據本文恐是聖人乍聞此樂見得妙絶古今心誠好之故三月不知肉味程子以一日聞樂三月忘味似乎固滯故改三月為音朱子據史記添學之二字則不煩改字而自不為固滯矣史記是先漢近古文字朱子信而引之而雙峰以為未見的實何耶程子恐似固滯而雙峰獨不以為固滯又何耶程朱與雙峰所見孰淺孰深孰為可信孰為不可信必有能辯之者愚奚庸贅
  夫子為衛君章 通引吳氏曰輒之事子路以為是而冉有子貢疑其為非者也又引馮氏曰云云然則世子亡而立孫禮也此冉有子貢之徒不能無疑也
  呉馮所論二子之疑意正相反然以集註證之則馮説為近
  集註扣馬而諫 𤼵明箋輯釋通證皆引史記武王載主伐紂夷齊扣馬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云云此漢儒無見附㑹不經之言以誣聖人箋與通證不能辭而闢之反援其事為證陋矣扣馬而諫餓死首陽事則有之載主伐紂夷齊諫辭皆附㑹耳豈可不分别而兼存之耶
  集註與程子皆以遜國諫伐二事並言 叢説子貢以爭國讓國相反以求聖人之心則集註亦但以夷齊逃國之事明其無怨足矣而中間突入扣馬一事何耶蓋子貢之問止曰夷齊何人及怨乎而未嘗言逃國之事夫子答之亦止曰賢人與何怨亦未嘗專指逃國而言也聖人蓋以夷齊平生心事而答之而平生大事無大於逃國餓死二事者然則㣲諫伐餓死之事則何以必知其逃國之無怨乎安知夫子不併以此事斷之為無怨乎故集註不得不入此段而惟以逃國事論此章之㫖也此段最𤼵得集註意出諸編多見不到此故表而出之
  飯疏飲水章 叢説言不改其樂而著顔子於上是簞瓢陋巷不改顔子之樂也言樂在其中而連食水曲肱之下是孔子之樂在食水曲肱之中也云云
  曰簞瓢陋巷不改顔樂孔樂在食水曲肱之中造語不瑩反若簞瓢陋巷不能改顔子之樂無異於疏食飲水之言者其實囘也不改其樂是囘不以至困而改其樂守之之事内不以外而動也疏水曲肱樂在其中是至困而樂亦自若化之之事外不足以動乎内也叢説之言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
  學易章 叢説無大過兼有於易道無過之義攷證按史記作我于易則彬彬矣似謂讃易無差失集註存此當兼思之按語録答周謨之問已不取此説不必兼存以眩觀者可也况我於易則彬彬矣之言集註正引以為證朱子正作已無過説了而攷證乃如此説詳我於易三字當以我為主則彬彬屬我而不屬易明矣除非則下彬上更有易字則攷證之説乃可通耳
  𤼵明按伊川南軒加與五十字皆從舊夫子贊易年七十耳與五十學不相妨也中年學易所以晚年能贊易也輯釋亦引此説
  按集註據劉氏所見為證史記又明有年數奈何皆不足信乎竊意學易即贊易耳不過謙言學之而已若但以習誦講説為學易亦恐不待五十而後然也然則朱子固自有斟酌矣
  集註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 集成真氏謂陽長則隂消自十一月復一陽生一隂消至四月乾純陽六隂盡消隂長則陽消自垢至坤亦然隂陽消長恐不特指此十二卦言當以先天圓圗循環觀之須見六十四卦皆有消長之義始得
  集註他論 攷證舊來經書無印本太學博士兼立諸家之本學者所在傳冩自五代長興以來國子監始有板本然與開元本已微有不同開元本已與古本不同自來民間傳冩本猶有存者故劉忠定尚得見他論今書皆以監本為定更不參攷然此五十字其來乆矣微子篇荷蓧文人章集註所謂福州有國初時冩本亦此類也
  𤼵憤忘食章集註全體至極純亦不已 叢説言聖人之學全體而又至於極以一事言未得則憤既得則樂是至極而樂也以萬事言憤而樂樂而又憤憤而又樂必至全體也云云 攷證聖人無所不致其極𤼵憤忘食則無理之不可得樂以忘憂則無入而不自得故曰全體至極云云按叢説攷證是本通釋第九篇出事公卿章之説而言也唯饒氏説全體至極與此不同似於憤樂忘食忘憂之義切當不可移易説純亦不已之義則皆無甚來去讀者攷焉可也黄氏之説饒氏之意皆於第九篇述之
  怪力亂神章集註鬼神造化之迹 輯講問學者鬼神既是造化之迹則非微妙難知胡為聖人不語學者未能對饒氏曰伊川説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是以鬼神為顯者而神為鬼神之微者故謂鬼神為造化之迹其説與中庸不見不聞者少異集註引此為説而復繼之曰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未能深惟其意詳雙峰之意似欲以神為妙用之神豈以經文專言神而不兼鬼歟恐不必如此泥妙用之神固不言鬼神之神亦豈易言姑以淺近言之後世釋老巫覡所以誑誘愚俗而舉世莫能辯詰者何者不依鬼神譸張為幻耶使夫子而輕與理有未窮之人言之亦安得不滋其惑哉若謂造化之迹為非微妙難知則恐不可如此言之容易易大傳云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此正是窮理之事謂鬼神之理不微妙不可也祭義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宰我聖門髙弟且不知其所謂謂鬼神之理不難知亦不可也觀明道與上蔡答問之㫖與這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之言則雙峰謂未喻集註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之言尤非後學所敢知也若謂造化之迹與中庸不見不聞者少異恐亦不必如此説當於中庸辯之此不贅及
  聖人吾不得見章集註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 饒氏謂中間如何不説君子吾不得而見得見善人者斯可矣蓋聖人善人是説天質君子有恒是説學力夫子言生質之美者不可必得而學力所至者可勉也又謂此聖人是生知安行底非大而化之之謂大而化之是反之之聖非性之之聖也 輯釋亦引饒説而為之修改以求合於集註然終不可合按雙峰説聖人有恒與集註異説君子善人與集註同但其意隠然以君子為反之之聖是就聖人中分出性之反之二等却以聖人君子當之則此所謂君子與集註才徳出衆之説又自有髙下之分也竊意此章本只是嘆世道之意自聖人至有恒者皆恐不得見之非謂聖人善人不可見而君子有恒者可見也中間所以不説君子吾不得而見得見善人者可矣者正以善人不及君子人所共曉善人尤不可見則君子之不得見者不假言矣今曰聖人是天生厎故不可見似矣但以忠信如丘好學不如之意觀之則知美質易得至道難聞而已未聞徒嘆天生厎之難得也曰有恒者是把捉得定厎故可得見則下文無而為有三者乃是難乎有恒之故有恒者又可得而見乎然則謂聖人為天生有恒為學力殆未必如此至於分性之反之之聖為二亦有可疑若果如此則夫子何不曰性之之聖吾不得而見得見反之之聖斯可矣耶今不言反之之聖而但言君子則天下後世皆將以聖人為不可學而至孰知君子之即為反之之聖而不為聖人之次乎然則此章所謂聖人亦當兼性之反之之聖而言不必以為非大而化之之聖可也叢説既與集註不合則删之可也辯之可也輯釋為之修飾而同用之過矣終於不合又何益哉
  𤼵明既引饒説又自以為自有恒而入學而充之以至於極有至於聖人之理云云
  饒氏刻畫求奇𤼵明引其説而不辯其同異既失之矣又自以為有恒可至於聖則聖人又可學而至信如集註聖人以學言之説也然則饒氏此聖是天生厎是生知安行厎非大而化之之謂等説又何必引耶
  蓋有不知而作章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集註識記也所從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攷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語録聞是聞前言往行從之是擇其尤善者而從之見是
  泛泛見得雖未必都從他然也須著記他首尾得失 輯講謂有格物之知有聞見之知格物窮理故為知之至聞見一事只應得一事然聞見多則所知亦多故為知之次又謂多聞是聞人之言亦難憑信故就裏面擇其善多見是自家一一親自厎善惡皆當記以為法為戒
  朱子以聞為聞前言往行故以為見泛於聞雙峰以聞為聞時人之言故以為聞不如見要之見須是目所親睹聞既非目所親睹又何必拘於聞時人之言乎雖古昔言行非目所親睹凡得之師友方𠕋所傳者皆聞耳然則固當以朱子為正分格物之知與聞見之知而言亦因以聞為非聞前言往行故如此説其實大學之道何嘗遺聞存見而可以格物乎其詳已於子張干禄章辯之矣其聞不言記見獨言記之説蓋以前言往行已具於方𠕋不在我為識之見則主時人之言行未有人記不可不識之也雙峰之説殆不其然至謂夫子不以格物之知自居恐亦未必如此夫子自言十五志學學何嘗不是格物致知等事且謂夫子不居格物之知則何以率人大學之道不幾為無用之虚器乎大抵聖人於成功之事則不居於用工之事則不讓如若聖與仁章於聖仁之事既不居却又以為不厭誨不倦自處之類是也此章亦是如此蓋所謂知者不但指格物致知之工夫而言乃是指物格知至之成功而言所謂多聞擇善多見而識者却便是格物致知之工夫非聞見自聞見格物自格物果有不同之知也
  叢説世蓋有不知其理而妄作其事者我則無是也多聞則非不知擇善而從則非妄作此二句正反上二句而言然又自謙以為於理未能盡知所以下文曰我於今人言行多博其見則善惡皆備於此以備參攷雖未足為知之明是亦知之次按攷證亦有分四句在上二句在下之意然引而不𤼵以為細翫集註自見且援班固溝洫志贊所引為證叢説正是本此而𤼵揮之耳愚竊以為班固之言不足深信若曰細翫集註則集註似無此意奈何况語録有曰知以心言得於聞見者次之何嘗專以多見而識為知之次哉然則叢説正不當立異以眩學者
  互鄉童子章唯何甚集註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大抵亦不為己甚之意 通引馮氏謂孟子不為己甚之意蓋出於此孟子自論聖人平日大槩所為其意恐不專主於此集註亦但言唯何甚三字不過是不為己甚之意而已固不謂孟子之意必木於此也要之此章却是不為己甚之一事不為己甚乃是唯何甚之通例馮説未必如此
  攷證或云當是互鄉難與言之童子蓋與其潔等四其字是指童子非指互鄉也若互鄉人皆難與言則夫子當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今存此説以備參攷互鄉難與言童子見如或説須於言字下添之字方説得透今既不然則或説之不然可知大槩只是互鄉人既皆難與言而童子又䝉昧未通又難與言中之尤甚者故門人疑之耳若只是童子自難與言則聖人有教無類正當有以藥之不知門人何惑之有説經正不在於求竒也
  仁逺乎哉章 語録至者昔者亡之今或在此非自外至耳通謂日月至焉之至自外而至也斯仁至矣之至非自外
  至也故集註曰即此而在
  通説已當但日月至焉是心至乎仁斯仁至矣是仁至乎心心有出入而仁無内外故彼為自外而至此為即此而化
  陳司敗章謂之吳孟子 通引吳氏謂謂者何人謂之春秋書孟子卒疑謂之孟子者魯臣諱之謂之吳孟子者當時譏誦之語也葉少藴曰其曰吳孟子則魯人固不以同姓為諱矣 輯釋亦引吳説
  按通引此二説意自相反要之昭公習於禮文豈不知娶同姓之非禮但既迫於事勢犯禮而娶之故只得諱之而謂之吳孟子以自文耳謂之猶言稱之也故謂之呉則紀其實謂之孟子則隠其姓固皆昭公自為而自諱之觀司敗上言君下言謂之則謂之為昭公自謂可知初豈魯之臣子與國人敢創為如是之名以譏誦之隠諱之乎春秋所書却是諱惡之義但孟子之稱乃是因有此名而稱之亦非春秋之自創也其所以不書吳者盖夫人魯之夫人若以呉字加其上則於文義有不順矣
  文莫吾猶人章集註謝氏曰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
  以下章為聖仁事不厭意觀之則躬行君子宜非夫子之所當讓盖躬行君子而有得則造其域矣故不居三字正説未之有得之意
  若聖與仁章 通引馮氏謂此章孟子盖甞述之孟子言夫子不居其聖故以智易聖爾
  孟子所引分明是夫子與子貢答問之辭此章分明是與公西華答問不妨自為非一日之言况此章有聖仁二字在上而下文以抑為之三字承之所謂之字正是指聖仁而言孟子所引則但言我學不厭教不倦而已不過如前章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之意耳然則此章自是以聖仁之事為不厭誨不倦非以為不厭誨不倦為聖仁也孟子所引却直以學不厭教不倦為智仁之事而非謂以智仁之事學不厭教不倦也二書㫖意固已不同如此又况彼章下文自有仁且智夫子既聖矣之言則聖自是聖智自是智又何甞以智易聖乎且以學不厭為智教不倦為仁又是子貢述夫子所言而釋之者今直以為夫子自言而孟子述之皆所未喻假如所言則孟子既曰引夫子之言又何為遽自改易其字以就己意乎
  攷證集註於博施濟衆章既辯聖乃仁之極而此章又云為是為聖仁之事亦以此聖仁誨人則又似聖與仁為對按此聖言其意仁言其及物夫子雖不敢自聖而所言為之不厭即作聖之事誨人不倦即及物之仁為不厭即學不厭之意學不厭教不倦前章與子貢凡兩出似不必異説竊意夫子以與之一字介乎聖仁之間似不可以仁為不是與聖對言者前章博施濟衆正是仁之功用而夫子乃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則仁外無聖聖即仁之極致可知兩章文勢既異自不相妨也集註所以不於此處但作學不厭教不倦釋者正以為之不厭此之字宜有所指捨上文聖仁則無以當之故爾如考證之説則之字只是虚字未知如何但曰為之不厭即作聖之事謂之作聖則未便是聖自與夫子聖吾豈敢之言不相妨猶之可也曰誨人不倦即及人之仁謂之即仁則仁宜不外是矣然則夫子又何以併言仁吾豈敢也哉姑存其説以俟明者之折衷焉
  𤼵明引饒氏曰前以學不厭誨不倦為何有於我此却以二者自任盖前泛説此是人以聖仁歸己既遜了第一第二等且承當第三等事也
  按前章語録亦以為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承之然則二章固皆承人之謙辭特以人所以稱聖人者不同故所遜亦不同耳
  子疾病章誄 攷證古本論語元作讄説文引論語亦作讄櫑亦作□禱也累其事以求禱也其作誄者則是哀死而述行以諡之之辭同音而義不同必開元長興寫書之誤集註偶未之攷爾 集成𤼵明引胡氏曰哀死憂其不救也述其行恐其行有未至也通馮氏曰士有誄累生時德行以賜之命則誄周官六辭六曰誄是也禱疾亦誄其功德故謂之誄云
  按攷證明有左驗其説似不可廢集註失攷恐或有之但經文爾之一字則是對死者而追言之耳非對所禱之神祗言也如此則古本今本又未知孰是而孰誤也集註之不從古本豈亦以此是對死者而言之辭亦猶孟子鈞是人也章此天之此舊本作比而集註但以此字義優而從今本釋之者耶然彼章集註明以此字比字較其義之所當從而此則不然又不知如何唯饒氏以為誄如今祭文之類似得經註之㫖胡氏馮氏既不知攷證所據又不達集註之㫖皆以為集註即以誄為禱辭盖兩失之不可不辯
  泰伯
  首章集註太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強大季歴又生子昌有聖德太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太王遂欲傳位季厯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 輯講某甞有疑史記雖云祖甲時商道始衰帝乙時商道益衰然書稱祖甲迪哲帝乙畏相與湯文並稱不知商道何以至此反衰使太王於此而遽萌翦商之志則於以服事殷之意為如何泰伯不從固善然遂逃之以成其父之私志求以自潔而委惡於弟姪又安得謂之以天下遜乎意者太王末年見商道寖衰人心之歸周者日盛季歴又有賢德而子昌孫𤼵又皆仁聖於是始有傳位季歴以及昌𤼵之意泰伯知之故不告而逃以成父志皆所以上順天命於幾微而下為他日開拯民水火之地也云云此説與集註所引左氏之説小異按雙峰此説自某甞有疑至安得謂之以天下遜一段皆是破集註之言自意者太王末年至開拯民水火之地一段乃是雙峰已意然却又與集註之意無甚異處不知所謂與集註所引小異者其㫖安在詳其語脉不過改集註太王之時為太王末年添入孫𤼵仁聖一脚却隠了泰伯不從之意而已然集註但曰太王之時亦自與末年之説無背但言子昌而不及孫𤼵亦自不為有所遺况武王壽九十三計中間王季文王武王在位之外其在太王時年有㓜弱政不必言太王見孫𤼵聖仁而欲傳位可也然雙峰已説前既以太王見商寖衰人心歸周者𤼵其端後又以順天命開拯民者究其説則太王翦商之志又終不可得而回䕶而中間所謂泰伯知之不告而逃以成父志者又只是不從翦商之志然雖自謂與集註所引小異實則不見所謂異也况如集註之説則太王所以有翦商之志者亦是至公至仁之心而非茍貪天下之私泰伯則自以為君臣之意凜然不可犯而去二者固並行而不相悖若如雙峰破集註之説則太王翦商之志為私志泰伯成父私志為未善傳位弟姪為委惡皆不當如此及其所以自為太王泰伯計者又不免皆使之如此其説自有所不通矣學者但以語録或問之意參之則可見太王泰伯之志並行不悖而雙峰所疑朱子皆已言之矣然則雙峰引書以證祖甲帝乙之世商道宜未衰者如何曰太王末年見商浸衰雙峰亦自言之矣太王末年非祖甲帝乙之世而何且三宗祖甲蔡傳雖以為武丁之子然古註及諸家多以為太甲蘇氏謂以享國乆近為序者似得之觀孟子但言由湯至于武丁而不及祖甲但言紂之去武丁未乆而亦不及祖甲可見豈有祖甲預三宗之一為周公所稱孟子正欲言紂時祖宗德澤未衰不應自湯言之則遺祖甲於後自紂言之乃越祖甲而數武丁也帝乙與湯文並稱乃是武王周公對商人言故有所褒而無所貶亦聖人忠厚之意爾不然三十王中如陽甲武乙豈皆有道之君耶而周公則曰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觀罔不二字則中間豈皆無失道之君哉其為聖人忠厚之意明矣然則史記始衰益衰之言未為全不可信雙峰力據書而疑史記毋乃於聖人忠厚之意史記傳信之言兩失之歟
  語録問詩云太王實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朱子曰若推本説不應下實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説若無此事他豈肯自誣其祖左傳分明説泰伯不從不知是不從甚事 書蔡氏傳太王肇基王迹傳曰詩云居岐之陽實始翦商太王雖未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 攷證叢説皆祖蔡氏意以釋翦商之㫖
  按蔡説正是語録推本之問而朱子以為不然者其意不為不厚若但始其説於詩書固似可通參以論語以天下讓之言則恐不無可疑何則若泰伯自無可得天下之理則不過以國讓耳今夫子曰三以天下讓以之一字便見泰伯以己所可有者讓於弟姪不但讓國而已也所以集註必以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之言而𤼵明之推此則詩所謂實始翦商書所謂肇基王迹不可但如諸儒推本之説矣雙峰非不欲直如此説其所以雖破集註而不能大異於集註者亦以有見於此而不敢爾諸儒則不復顧此而敢於雙峰所不敢者矣愚以其更相唱和易以滋人之惑故因語録所辯而詳言之以俟明者之折衷焉
  輯講又謂三遜者謂其一遜王季再遜文王三遜武王也 攷證亦援此説 𤼵明後漢和帝紀三讓者太王疾採藥不返一也不奔喪二也文身三也
  按集註但以三遜為固遜雖程子有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之目亦不之取而又述其意於或問曰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為禮讓再為固讓三為終讓故古註至是但言三讓而不解其目也今必求其事以實之則亦無所據矣朱子去取之意如此而雙峰又為此説以實之然較之程説意義殆又不及迹其所以攙入孫𤼵仁聖一脚於前者殆為此説之張本也攷證叢説皆是述其故智而攷證則又有不同當别辯之𤼵明所引不過范曄以意度之耳要亦出於古註之後亦何足信哉欲解其目則人人異論誰知烏之雌雄集註或問以此為防而諸儒猶不免此意
  攷證按禮書三讓之目或問亦嘗引之則集註固遜字當改為終遜盖遜王季文王武王而終有天下也饒氏及羅氏路史注亦皆如此説三讓
  按三讓為終讓或問誠引之矣但不知集註又何故不曰終讓而曰固遜豈朱子偶未之思耶抑别有意耶不可知已但如集註説則以為遜王季文王武王之説非朱子意矣今攷證乃以終遜盖遜王季文王武王言之盖之一字殆欲推己説以附於集註者其如或問之不欲實其目何餘則已於辯饒説處詳之此不再述
  昔者吾友章集註馬氏以為顔淵 攷證顔曽在聖門不同時但此章所言非顔子不能而知顔子者亦無如曽子
  竊意唯其不同時所以曰昔者
  士不可不𢎞毅章 𤼵明引陳氏曰云云伯夷是毅底然却不念舊惡是毅而能𢎞也
  按語録𢎞只是寛廣却被人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𢎞是事事著得著一箇不得便不是𢎞人多做容字説了則裏面無用工夫處詳此則陳氏不念舊惡之證得毋近於語録寛容之意乎饒氏以寛裕温柔足以有容為𢎞之義疑亦有此病當更詳之
  民可使由章集註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 輯講問由之知之兩之字共指一事而言今集註云由是由其所當然知是知其所以然似乎是兩事饒氏曰兩之字皆指此理而言不須分析可也又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以其無知故也若知得仁為是暴為非則帥之以暴而不從矣以此觀之民不特不曉其所以然於所當然者亦未易使之曉 輯釋引饒氏答辭于編
  詳集註於當然之上以是理二字加之於所以然之上以其之一字𤼵之此其字即指是理而言耳理豈有二乎哉其所以然者即其所以當然之故是已朱子何嘗析而二之乎問者疑其為二事盖不達當然所以然之不出一事也雙峰不知明此以釋其疑亦以不須分析而疵集註殊不思若但曰可使由是理不可使之知是理依舊只與經文無異何取於訓傳乎况父使之慈子使之孝慈孝豈非為父為子者所當然之理乎使之由乎是則民亦可由乎是矣但其所以當慈當孝之故原於父子之天性者則不可使之知耳又何可不如此分别乃欲渾而言之為是理乎其曰若知得仁是暴非則帥之以暴不從者此則知在未使以前之説也集註何甞謂民能知是非於未使之前哉其曰民不特不曉所以然於所當然亦未易使之曉此又析所以然所當然而二之之見也集註但曰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耳何甞謂民能曉其所當然者哉至於析當然所以然而二之此則饒氏師弟子所見之誤而反歸咎於集註不亦異乎輯釋去其問辭而唯引答辭于編使若有所𤼵明於集註然者而實則不然誤人甚矣
  周公才美章集註程子曰驕氣盈吝氣歉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盖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甞驗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 語録吝之所有乃驕之所恃故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以用其吝集成永嘉陳氏曰朱子是主驕説故以吝為本根驕為枝葉若主吝説則驕亦吝之本根吝亦驕之枝葉如此看方著得下兩句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但吝是歛藏在内驕是發見在外立辭只可以吝為本根驕為枝葉到下兩句方見相為用 叢説集註勢常相因及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是二者互根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是驕起於吝
  竊詳程子以氣盈氣歉為驕吝之分似乎驕自驕吝自吝不相闗者故朱子言其勢常相因以足程子之意下文枝葉本根二句正是明其所以相因之勢如此自故甞驗之天下之人以下又是驗其勢常相因之實處初非有二意也以文勢詳之雖字然字是相反以足程子之意處盖字故字是相應以明相因之勢處熟讀初不難見而陳氏叢説皆以為有二意焉非愚所能及也夫未有驕而不吝謂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枝葉未甞不出於本根之意也未有吝而不驕謂吝而不驗無以用其吝本根未甞不𤼵為枝葉之意也主驕主吝不過如此而已况驕是矜夸以衒於外亦自不可反而為吝之本根吝是鄙嗇以守于中亦自不可出而為驕之枝葉陳氏自歛藏在内以下與叢説驕起於吝之説皆無以易但陳氏主吝之説與相為用之語及叢説所謂互根者則皆因看得集註勢常相因及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之㫖未瑩故有此誤耳
  大哉堯為君章唯堯則之 攷證集註作準則之則尹氏則之以治天下則又作法則之則其實自堯言之則法乎天自人觀堯則與天齊準
  按陳氏甞謂尹説當與前合作一意看準則之以治天下亦是德裏面事而攷證乃如此説不知如何但孟子集註亦只訓則為法豈彼處偶不及思而筆誤耶然不可决矣
  亂臣十人章 攷證註疏治亂曰亂此甚不通之説今按古文尚書德惟乿否德□二字正與集註合後人□字加乚與乿相似故遂誤以亂為乿
  按輔氏曰荀子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亂訓治尚矣竊意荀子近古不應亦誤況諸書皆不作乿而作亂豈得為皆誤耶汚字之例當矣集註不過存此備一説耳前説為勝固自有通例矣
  唐虞之際於斯為盛集註際謂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降自夏商皆不能及 語録問集註云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閉了曰寧可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説則是亂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為盛却是舜五人不得如後來盛 輯講於字疑只是至字之義言向之盛於唐虞之際者至此為尤盛也集註雖説得於字之義通然覺下二句血脉不相貫兼之以五人比十人而謂之尤盛亦費分説 𤼵明五人反盛於十人即晉三卿為主可謂衆矣之意不拘拘以人數多寡論也又曰舜即位之初九官多堯舊臣可見唐虞交㑹間人才之盛 叢説唐虞之際人才極多不止五人二典中可見所以可説盛於周
  按饒氏欲訓於為至之意其如經典皆無此例何集註於字之義既通夏商莫及之意亦於下二句不為無血脉矣五人盛於十人之疑𤼵明三卿為主之證意雖髙而亦未盡事情唯舜初九官多堯臣與叢説之言似為切當盖此章自是以三節人才比較上言舜五臣中言周十亂末言唐虞之際人才之盛則唐虞之際固不止指舜五臣言也唐之末世舜亦是人才一人之數八元八凱舉於舜攝位之初四岳九官十二牧咨於舜即位之始人才之盛為何如哉五人不可及己若曰元凱伯夷䕫龍以下功績不甚彰著不可謂其盛於十亂則周召太公固為極盛榮公以下功績亦不甚著又何以知元凱䕫龍皆不及之耶要之世代既乆功績或著或否皆不足以定人品髙下但聖人所舉所任類皆足以名世尚何疑乎
  以服事殷 攷證又力主周至德兼文武而言之説此説或問取之而集註不用然則朱子固自有斟酌矣
  禹吾無閒章黻冕集註黻蔽膝也云云皆祭服 攷證先言黻後言冕黻恐言黼黻之服又致美黻冕恐是五服五章以命有德之謂黻冕朝服非獨祭服也詩赤黻㑹同可見先鬼神次尊賢次民事亦立言之序
  按集註楊氏説有所致飾者宗廟朝廷之禮則攷證非獨祭服之疑亦不為無所據矣黻冕尊賢之説雖未必朱子意姑存之以備一説
  子罕
  首章集註命之理微 通謂人多謂命不謂性故罕言命
  通似以罕言命與不謂命之説相似者其實此命字是兼理氣説夫子罕言是慮人之未易曉孟子此命字指氣説君子不謂是防人之自棄二者不為全異亦不為盡同通引彼證此意有未備不可不察
  集註命之理微 𤼵明集註言命之理微則此命字以理言不必以氣言 輯釋亦引此説
  按程子曰命之理微言命之理而不言命之以理言者便可見此理字虚與對氣而言之理不同命之理微猶曰命之為道理隠微而難見耳所以語録有云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理精微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天而至於廢人事故罕言詳此則此命字為兼理氣而言無疑𤼵明正為折衷集註語録而言但恐未必然耳又如孟子莫之為而為者天也集註自理言之謂之天若亦以為對氣言者則堯舜而有不肖之子豈理之當然耶亦不過以自然而然非人所能為故謂之理爾此二理字雖亦不同要之皆非對氣而言者讀者詳焉可也
  達巷黨人章集註言欲使我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尹氏曰達巷黨人盖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為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語録李時可問吾執御矣不若以為夫子設辭為順
  答曰黨人之稱夫子如此不知夫子當以甞執賤事告之而辭其無所成名之大乎當故為自屈之詞而顯其所稱之失耶二者氣象大小必有能辯之者
  觀氣象大小之言似以前説為大後説為小者然集註再言吾將執御將之一字又若但為設辭而主後説然者不知如何豈語録乃集註未定之説耶
  太宰問於子貢章君子多乎哉 通馮氏謂所能之事未仕之時也君子則既仕之稱治人者也治人則不可耕且為矣
  如馮説則君子是以位言者豈非因夫子賤與不試之言而意之歟竊意此所謂君子是因太宰以夫子為聖故承之以謙辭耳其實君子多乎哉便如説聖人多乎哉一般不言聖人而言君子抑亦謙之意歟抑亦以君子為聖人之通稱歟是固不敢質言其意之所在但以君子為以位而言則恐未必然耳
  吾有知乎哉章 通謂朱子釋兩端謂始終本末上下精粗及釋中庸兩端曰大小厚薄盖此是夫子教人之言彼是大舜取人之言舜取人言執其兩端而用其一此則夫子言竭其兩端未甞遺其一也
  甞有同志謂始終本末上下精粗與大小厚薄之義只一般愚應之曰然則朱子何不只以釋論語者釋中庸或只以釋中庸者釋論語何為一處自為一説如此不同耶其人無以對竊意中庸兩端朱子本以衆論不同之極致釋之大小厚薄又是推其類例以示人如衆論在此有極大者有極小者有稍大者有稍小者小大各各不同今於不同之中執其極大者為一端又執其極小者為一端極大極小所謂不同之極致也執此兩端則凡稍大稍小而未至於極致者無不在其中矣厚薄之義亦然是中庸兩端之中必有所該也論語兩端則在乎本末始終上下精粗四者而已盖此四者不過皆就一事而指其對待者言之如本與末對則本為一端而末為一端且以大學物有本末之義明之則明德為本新民為末大學之道不過在乎明德新民之兩端而已兩端既竭則大學之道盡在是矣始終上下精粗之義莫不皆然是論語兩端之外無復餘藴也譬之有木於此一榦十枝而枝榦之大小各各不同論語則但以榦為本枝為末相對而分兩端兩端既竭則一根之木盡在是矣中庸則以其枝榦之至大者與其至小者為不同之極致相較而為兩端執此兩端則其餘枝榦大小之未至於極者莫不該於其中此二書兩端同異之辯也愚因通者但舉二書之訓釋而不論其同異故以臆説附于此云
  顔淵喟然嘆章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集註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 集成蔡覺軒謂謂之博文亦可見顔子次於生知而與學者用力於窮理格物者有間矣謂之約禮亦可見顔子近於安行而與學者用力於隄防檢柅者又有間矣此所以唯顔子得聞而他人不與也
  竊甞徧攷集註語録諸説皆無以博文約禮為顔子獨聞而他人不與者則蔡説固可疑矣又按覺軒於亦可弗畔章引師傳之㫖曰此博約程子以為只是淺近非顔子所學於夫子之謂以此觀之博約只是一箇博約其所得淺深却在人如梓匠輪輿同是一様斧斤拙者則只能斵削而已工者便自巧妙此言可謂至矣蔡氏於彼引之而於此又如此説豈以顔子亞聖不敢以學者視之故忘其前日所引之言而又為此説耶要之二處所言自相抵牾但當以彼章所引師説為正
  如有所立卓爾集注卓立貌吳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𡨋昏黙者 語録云云及夫既竭吾才如此精專方見得夫子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處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曉又曰卓爾是聖人之大本立於此而酬酢萬變處 通謂朱子以卓爾為大本之中盖仰鑽瞻忽顔子欲執其所謂中而未能及經夫子博約之誨而聖人大本之中如見於心目之間中庸曰立大本此立字即中庸立字博文即惟精約禮即惟一舜教禹以精一而後禹能執中夫子教顔子以博約而後顔子始見中特禹行道所謂中者是已𤼵之中顔子明道有立卓爾即是大本之中
  大本之中是未𤼵之中不知集註所謂日用行事語録所謂動容周旋亦可謂之未𤼵否且朱子但曰卓爾是聖人之大本不過謂卓爾是聖人酢酬萬變之本而已初不拘其為已𤼵未𤼵之同異也通者乃以之中二字續於大本之下然後足成大本之中四字則但可為未𤼵不可為已𤼵矣今觀通上文既以卓爾為大本之中下文即以為顔子欲執其所謂中而未能又以為聖人大本之中如見於心目之間則大本之中是喜怒哀樂未𤼵之前寂然不動之時初無端倪兆联不知如何可執有何可見而通者如此説耶觀朱子中庸或問深以吕氏求之於喜怒哀樂未𤼵之時與由空而後見夫中之説為非則知未𤼵之中在己猶不可求見而執况謂顔子欲執聖人大本之中能見聖人大本之中乎至謂所立卓爾之立即中庸立大本之立亦似是而非盖所謂大本者既已不類則立之一字正不必強其同也若夫禹行道顔明道故其所謂中有已𤼵大本之不同者其以禹之中為已𤼵是固然矣顔子明道何為只明大本之中而已𤼵之中不之明耶凡此皆愚所未喻當闕之以俟知者
  有美玉於斯章 輯講待賈有兩説一讀賈為價一讀賈為商賈之賈范氏前面云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是以賈作價字讀後面又云伊尹太公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又似以賈作商賈之賈讀矣看來孔子無可無不可與伊尹不同時君茍能致敬盡禮無不為之用者恐不待湯文而後出
  范説亦但以唯湯文為能致敬盡禮是以伊吕為之出耳若便以湯文為商賈而為伊吕之所待則伊吕不待湯文禮至而自為湯文出矣不待禮至而自為之出不幾於枉道衒玉乎哉今成湯有三聘之勤文王有渭濱之載伊吕唯待湯文乎抑亦待湯文之禮至乎既曰待湯文禮至則范氏不枉道從人衒玉求售之言不為虚設而上文士之待禮猶玉之待價之言不為無照應矣范説上下文勢相應如此而雙峰不察真所謂理有未明而不盡乎人言之意者也至謂孔子與伊吕不同一節范氏引此特以𤼵明聖賢不枉道衒玉之意爾伊吕固無枉道衒玉之理夫子雖無可無不可謂其枉道衒玉可乎不可乎此正與孟子答公孫丑有同之問相類其夫子與伊吕不同處却不在此若時君苟能致敬盡禮夫子固無不為用之理然而轍環天下卒老于行終無致敬盡禮之時君又豈不以世無湯文之君而從歟又豈不以唯湯文之君為能致敬盡禮歟范氏之説吾無間然者矣
  子欲居九夷章集註欲居之者亦乘桴浮海之意 饒氏謂此有些不同那箇是嘆道之不行欲乘桴浮海或夷狄之君有能行其道者欲居九夷是見中國無君臣上下使人厭之故欲居夷以避之爾
  雙峰此説豈非欲分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二句為此二章之㫖耶但乘桴章猶有道不行三字可據如此説可也此章自是門人記孔子欲居夷之意下文或人答問又但以其陋而已不知厭中國無上下之分意思雙峰於何處見得意者二章意只一般彼曰道不行此則欲去中國而居夷便見諸夏之亡意思不然聲名文物之邦聖人何為欲去之耶彼曰浮于海此欲居九夷便見夷狄有君意思不然被髪左袵之俗聖人何意欲居之耶以此見集註引彼證此之為的當也
  吾自衛反魯章 𤼵明引陳氏曰不及風者列國多不正之聲廟朝所不奏二南亦用之房中耳故正樂只言雅頌
  按金氏攷證引王氏説力以桑間溱洧等詩為夫子所刪漢儒附㑹以足數者竊因陳氏此説推之恐王說未可為不易之論也何則詩有六義風居其一謂之曰風則上之所以化下者不能皆正而無邪故下之所以從上者亦不能皆出於正而不流於邪矣六義之所以不能無風者正以見當時風化之得失為天下後世之勸戒如太史陳詩以觀民風者又豈容獨存其善而盡隠其惡耶但此等淫亂之詩則未必被之絃歌耳推此以例雅頌雅則亦有正變但雅之變者皆諷諭之辭為有異耳雅亦有變豈非以政有廢興使之然歟雅之變者皆諷諭風之變者多淫邪則以士大夫所作與塗歌里詠之人有不同故耳頌則告於神明有正而無變固其理也合而言之則風雅頌體製各有不同未嘗紊亂如此若曰多漢儒之所附㑹則雅何為無淫邪之辭頌何為無錯雜之變讀者攷焉可也詩自夫子删後毛鄭以下至朱傳之作無慮數十百家皆未嘗敢有眀言其出於附會者而王氏昌然言之聞者誰不錯愕然則且當為疑辭而未可為决辭也不知識者以為然否
  出則事公卿章集註説見第七篇然此則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 通釋指𤼵憤忘食之註而言耳全體至極則無纎悉之或遺純亦不已則無須臾之或失故其言如此 纂疏輔氏謂與述而篇第二章之㫖同
  按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二句就女奚不曰處説以雙峰之意推之則全體是本憤樂二字言謂憤則全體皆憤而不参以樂樂則全體皆樂而不雜以憤也至極二字本忘食忘憂而言謂𤼵憤而至於忘食此憤之至極也樂而至於忘憂此樂之至極也純亦不已四字本不知老之將至一句而言謂非但一憤一樂而已憤而又樂樂矣復憤憤樂兩端循環無窮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也若如通釋之説則不甚如此親切未知如何述而第二章却有何有於我哉一句豈集註所謂見於第七篇之説正指此句之説而言耶彼曰黙而識學不厭誨不倦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致而夫子猶不敢當以此章四事較之彼章三事則其事之愈卑可見事之愈卑如此而夫子亦不敢當則其意之愈切又可知矣輔説意殆如此姑並存之以俟知者
  何有於我哉 攷證載語録三説一以為此數事我皆無有一謂此數事外我復何有一説於我何有然皆未安熹今缺之金氏按味二則字及不敢字當從第二説人必有言夫子道德之全者而夫子不敢當曰云云如此而已外此何能有於我哉
  按此章集註曰説見第七篇盖以第七篇亦有何有於我哉一句也彼章集註曰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也詳此正是主第一説意是至謙之辭然語録以為三説皆未安而集註主此一説者則語録未定集註已定可知如金氏説則是自任非自謙矣雖宛轉説作自謙之意終是費力聖人謙辭若此類者何限奚獨於此而致疑乎况中庸君子之道四明以所求乎臣與子弟者以事君與父兄為未能則此所謂事父兄公卿為何能有於我者正不足怪下文二句亦不害其為愈謙固不可因下二句之為太謙併與上二句皆説為自任之辭也
  逝者如斯夫章 輯講集註似以逝者為道體之往某看來者字指人而言斯字指川而言言人之勇往於道者其如此川水乎下云不舍晝夜所以明上句取譬之義言人之往水之往皆不舍晝夜也程子是發明聖人言表之意非解此章文義也
  按集註謂自此至終篇皆勉人進學不已之意則雙峰言此章逝字與下章往字同意之説似亦有理者指人斯指川存之以備一説可也但如饒説則如字只是如似之義看來集註不以此如字為如似之義者當更詳之且程子謂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意則是以獨識此意自任也恐不可謂其言為非解此章文意者不敢臆决姑志所疑以俟知者
  集註道體之本然程子曰此道體也云云皆與道為體攷證道體之本然此體是無形之體而物乃道之用
  此道體也是有形之體而物乃為道之質與道為體猶云與道做質也
  按通釋以此道體也之體與前道體之本然體字作一般説皆以為道之體段往來不窮如此唯以與道為體之體作體質之體説而金氏乃以後二體字作一様説未知如何又按語録雖不分三體字之同異但每獨提起與道為體四字以為這體字説得粗只是形體之體又云道體只是道之骨子但言道體不明指為説那一句似兼集註程子二道體言者豈通釋之分别有得於朱子之緒論耶
  子謂顔淵章 叢説援何文定曰未見其止惜其不造於聖人之極也
  按横渠以為止是止於中語録不取其説而於或問深取胡氏之説以吾止吾往訓進止之義與前後諸章相類無以加矣叢説又何必引異説以亂之乎
  苗而不秀章集註盖學而不至於有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 通引吳氏曰若冉有則病於畫顔子則厄於年 通謂上章是於顔子已死而追惜之此章是言學者幸不至如顔子之早死然學而不至於成者往往有如此
  按通釋云不秀不實或疑其如顔子早夭之類聖人立言所以戒人之自畫其中道而廢者不必言也觀此則吳氏以冉有為證可也以顔子為證可乎通者又牽上章而強合於此類似附㑹要之正不必如此説
  法語巽言集註楊氏曰法言若孟子論王政之類是也巽言若其論好貨好色之類是也語之而未達拒之而未受猶之可也𤼵明謂全不從不説者此等無可望其或喻焉則尚庶幾其能改繹矣從且説矣而不改繹焉則是終不改繹也已𤼵明此等深可責輯釋亦引之雖聖人其如之何哉
  愚按𤼵明似以其或喻焉以下六句皆是解經文説不繹從不改之意者竊恐未然盖語之而未達拒之而不受是反言不從不説之意語之字是體法言巽言字説語之而未達拒之而不受是體不從不説意説猶之可也以其今雖全未從説猶可望其有時而從説則能改繹也其或喻焉則尚庶幾其能改繹矣正是應猶之可也之意而言其若一旦有從説之時則猶可望其能改繹也喻字即體從説字説自從且説矣之下方是説説不繹從不改之意不知同志以為然否
  可與共學章集註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朱子謂云云權與經亦當有辯 語録權雖異乎經而實亦經也且如冬月合著綿向火此是經忽然一日暖則亦須使扇當風此便是權伊川謂權只是經意亦如此但説經字太重若偏了漢儒反經合道之説却説得經權兩字分曉他説權遂謂反經一向於變詐則非矣又曰程子説漢儒之誤固是如此要之反經合道一句細思之亦通纔説權便是變了那箇經雖謂之反可也然須是反那經却不悖於道雖與經不同而其道則一
  反經合道之言程子非之朱子既以為非之是矣而又每於反經合道之言若有取之之意何也盖經是萬世常行之道既是經則不可反反經則悖於道矣如何又能合道故以反經為權則必流於變詐此程子所以不得不非之也然事有常變故處事不可無經權經是處常之道權是處變之道處常處變用各不同此權與經所以當有辯也而程子以為權只是經則是以處變之道即為處常之道矣不幾於無辯乎此朱子所以又不能無疑於其言也竊意事之常則經可行事之變則反乎經而經不可行矣經不可行則濟之以權然則非權之反經也事之變者反乎經爾漢儒不以事變之反經而以行權為反經是不以病為病而以論證命方為病也不亦誤乎飲食所以養生藥石所以伐病用各不同養生之譬則經伐病之譬則權也程子以為權只是經是以伐病與養生為無别也學者不幾於不知所辯乎若以伐病亦所以為養生計則程子之言固是若以伐病與養生用各不同而觀則程子之言誠有所未備者朱子安得不補其所未備乎
  集註於子在川上章謂自此至終篇皆勉人進學不已之辭 通於三軍可奪帥章謂自逝川以下至此十章勉人為學然學先立志有志則進必如川流之不已無志則止必如為山之不成 輔氏於末章謂自子在川上章已後皆勉人進學之意此章雖不明言其所謂是亦勉人進學之意而已
  按集註之言如此而通乃於三軍奪帥章如此説故於末章不引輔説盖不盡以集註為然而又不敢明言之也詳集註意但謂諸章皆勉人進學而已未甞必其辭之同文之類而意之相承也通者則自逝川章以後至於奪帥章章章皆説從逝舍進止上去以見辭同文類而意相承之例自此以後逝舎等字無復可援遂皆不及勉學之意然熟翫此後五章之㫖又何莫非勉學之言哉
  鄉黨
  首章便便言集註詳問極言 𤼵明在廟詳問在朝極言 輯釋亦引之
  詳問極言通釋便便之義則在廟在朝皆當如此可知𤼵明分而言之豈非本入太廟每事問之意而為此説乎然彼特始仕而入則然耳若每入每問則非誠心矣聖人固無在廟則但問無言在朝則但言無問之理經註之㫖似不如此
  使擯章左右手 集成輔氏謂如賓自南而北則居東者在賓之右而賓在其左故用左手以揖賓居西者在賓之左而賓在其右故用右手以揖賓如此然後兩相向也
  擯所以傳言或傳主言以達賓或傳賓言以達主故或左或右其手以揖其所與同為擯者使之傳言出入以次致之賓主而已其制具於禮經注疏者甚詳集註及語録集疏紀聞言之已備輔氏專主揖賓之説未知所據姑志之以俟知者
  入公門章立不中門集註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闑之間君出入處也 或問疏門中有闑兩旁有棖中門謂棖闑之中然則門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謂闔門左扉立于其中是也 集成胡氏云中門右扉之中也 輯講饒氏謂東西兩扉各有中君出入則皆由左出則以東扉為左入則以西扉為左士大夫則皆由右出以闑西為右入以闑東為右 輯釋兼引或問及饒説
  按語録或問皆有闔左扉之説而胡氏又直以為右扉之中今雙峰以為二扉出入互為左右則是二扉皆開無闔左之説也然朱子據疏而言不應有誤豈疏之説必如雙峰之言而後備耶疑不敢質姑闕之以俟知者公宫之門左右自有定如左祖右社之類决不因人出入而互為左右之異也
  執圭章集註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至十三年適齊其間絶無朝聘往來之事疑使擯執圭兩條但孔子甞言其禮當如此爾 輯講饒氏謂無朝聘往來豈史𠕋記載亦有不盡者耶又謂史記孔子以定十四年去魯適衛晁氏十三年適齊之説不知何據 通馮氏謂據左氏史遷所載恐不無軼事是書出於門人之親記烏得而疑之
  饒氏據史記疑晁氏十三年適齊之説與朱子序説有合可備一説馮氏記載軼事之疑亦雙峰之緒論恐或有之但春秋魯史孔子所修果有其事固不當軼亦不當削恐不當疑史𠕋而意門人親記之必有也更詳之
  君子不以紺緅飾章當暑袗絺綌集註葛之精者曰絺麤者曰綌 通馮氏謂絺文從希言其細也綌文從浴省言出浴所被乃其麤也舜之作服絺居其一盖桑土未盡蠶此其貢於島夷之卉服故以為貴至周而文矣故當暑但可為䙝服
  馮氏此等辯别皆無益於經註之㫖通者采之于編濫矣况又未必是乎以絺為作服之一此説先儒既所不取則但當以鄭氏為正何必索隠求奇以眩學者攷之書絺繡之絺鄭氏讀為□紩也紩音秩終也紩以為繡也□諸几反鍼縷所縫之義引為絺綌之證似欠詳審周禮司服春官上五冕中有希冕希鄭氏讀為絺或作□字之誤也豈馮氏以此故而致誤歟然其字之音義皆與書絺繡之絺無異又却正是周制今曰至周但為䙝服則其説又自相牴牾殊不可曉又鹽絺正是青州所貢今曰貢於島夷亦欠詳審卉服葛特其一耳若所論絺綌偏傍之義似亦難信然非大義所闗又何足辯
  無所不佩 攷證云集註觿礪之屬古之君子必佩玉恐不止觿礪若觿礪則止於用器非文飾也
  按集註上文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二句矣豈攷證偶失於檢㸃耶何其言之不可曉也
  吉月集註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 通引季氏云周官云正月之吉又云月吉讀邦法皆因吉禮以别凶軍賓嘉故謂吉月也又引吳氏云吉月正月也凡事先吉而後凶故謂正月為吉月輯釋亦引二説
  吉月集註以為月朔則雖致仕一年猶十二朝若以為正月則嵗止一朝而已毋乃太簡乎
  衣服之制一節下集註取蘇氏曰此孔子遺書雜記曲禮非特孔子事也 𤼵明前註君子謂孔子此又謂非特孔子事愚謂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君子即孔子吉月之朝右袂之短豈亦雜記曲禮乎 輯釋亦引之或問已疑及此矣其所以又取蘇氏説者正是疑不敢質之意况曰雜記曲禮雜之一字何甞以為皆曲禮事乎曰非特孔子事非特二字又何甞以為皆不是孔子事乎𤼵明不必致疑可也
  齊必變食章 通引馮氏謂上半章衣服也下半章飲食也故記者係之衣服飲食之間以從其類云 通謂前一節兼用不字必字此一節純用必字後一節純用不字必如是則合乎理不如是則不徇乎欲
  按通釋引或曰齊必有明衣布并所脱寢衣一簡當屬上章齊必變食居必遷坐當屬下章則上章言衣服下章言飲食似有倫理當存之竊意如或説則衣服飲食雖得各從其類然謹齊正意則判而不續要不若自為一章之善今觀馮説正是祖述或説而少變之然自為一章既可以全謹齊之正意而首尾又不害其為以類相從似於或説為優但後半章有居必遷坐一句則又不純乎飲食矣要之正意只是謹齊自為一章雖不必言前後以類相從亦可也通者必字不字之推似矣至謂後章純用不字而後章之末不免有兩必字其意與馮説此下半章言飲食而不純乎飲食者正相類恐皆未得為切當也
  末章山梁雌雉 輯講饒氏謂山梁是山之髙處雌雉隂類而居山梁猶小人而在髙位得行其志時實使之然也夫子因見而有所感故𤼵此嘆子路不達而供之夫子以其非己意故不食而起上言色舉翔集以喻君子之去就此語小人之得時故門人以類記云
  集註以飲啄得時釋時哉之義則時之義係於雉雙峰以小人得志時使之然言之則時為時世之時與雉不相闗矣夫見雉於山梁而以時世哉時世哉之言承之聖人之言未有如此突兀而新巧者恐不若從集註之為順也况小人固不當在髙位雉之飛啄於山梁亦何分於雌雉哉至以共為供具之供固若可通然子路聖門髙弟不應如此之不達也朱子備三説而又闕其疑良以此夫
  𤼵明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即謂夫子見此雌雉如此曰此山橋之雌雉其見幾而舉翔審而集時哉時哉盖謂時當飛而飛時當下而下皆得其時也子路不悟以為時物而取雉供之夫子不食三嗅而起苟移山梁雌雉四字冠於此章之首則辭順而意尤明云後二說可略輯釋亦引之
  𤼵明此說自起首至皆得其時也可備一說自子路不悟以下恐未為的當蓋若略後二說則共但為供具之義雖可强通然子路不悟毋乃甚乎前段之辯已詳無可言者但𤼵明所說又不同於饒氏疑不能闕啄啄争鳴烏之雌雄誰能知之嗚呼欷矣







  四書管窺卷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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