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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論語集註大全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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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公冶長第五
  此篇皆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公冶長以下在當時為今人也孔文子以下古人也盖格物窮理之一端也凡二十七章胡氏以為疑多子貢之徒所記云以子貢方人故疑其然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聲下同縲力追反絏息列反
  公冶長孔子弟子魯人一云齊人妻為之妻如字也縲黒索也絏攣閭縁反也古者獄中以黒索拘攣罪人長之為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於縲絏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於可妻也夫音扶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朱子曰雖嘗陷縲絏而非其罪則其平昔之行可知非謂以非罪陷縲絏為可妻也○慶源輔氏曰在我無得罪之道而不幸有罪自外至何足以為辱在我有得罪之道雖或幸免其罪於外何足以為榮故君子有隠微之過於暗室屋漏之中則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不幸而遇無妄之災則雖市朝之刑裔夷之竄皆受之而無恧也○雙峯饒氏曰可妻以其素行取之縲絏非罪以其一事言之在縲絏則似不可妻非其罪則無害於可妻也○齊氏曰匡章非孟子遂為不孝之子公冶長非夫子遂為有罪之人天下之不遇聖賢者衆矣○東陽許氏曰擇婿之意全在可妻也上下面却言長雖曽在縲絏自是為人所誣累非長實有罪則縲絏不足汙其行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音滔又名适字子容諡神至反正作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魯人不廢言必見用也以其謹於言行去聲故能見用於治去聲音潮免禍於亂世也事又見賢遍反第十一篇朱子曰三復白圭見其謹言言行相表裏謹言必能謹行矣又曰邦有道是君子道長之時南容必不廢棄邦無道是小人得志以陷害君子之時南容能謹其言行必不陷於刑戮○新安陳氏曰此章本不見謹於言行意參以三復白圭章故云○或曰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盖厚於兄而薄於已也程子曰此以已之私心窺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配合也夫婦皆可以配言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上聲幼時之先後皆不可知惟以為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况聖人乎厚齋馮氏曰免於刑戮非必免於縲絏也縲絏之不免聖人所不能計特計其能保首領耳盖世亂而刑戮易於陷之也唯謹身免禍庻保其妻子爾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焉於䖍反子賤孔子弟子姓宓考之韻書此字音密又云姓也通作虙音伏名不齊魯人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賤盖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説苑子賤為單父宰所父事者二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教子賤以治人之術○朱子曰居鄉而多賢其老者吾當尊敬師事以求其益其行軰與吾相若者則納交取友親炙漸磨以涵飬徳性薰陶氣質○胡氏曰家語云子賤少孔子四十九歳有才智仁愛為單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計之孔子卒時子賤方年二十餘歳意其進師夫子退從諸弟子遊而切磋以成其徳者故夫子歎之如此故夫子既歎其賢而又言若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賢遍反魯之多賢也朱子曰論語中説君子有説最高者有大槩説者如言賢者之類聖人於子賤南宫适皆曰君子哉若人皆大槩説○南軒張氏曰非特歎魯之多賢言美質係乎薫陶之效如此也○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雙峯饒氏曰稱人善已可言厚又推本其父兄師友乃厚之至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女音汝瑚音胡璉力展反
  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簋音甫鬼皆宗廟盛平聲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新安⿰亻児 -- 倪氏曰按明堂位曰夏后氏之四璉殷之六瑚周之八簋是商曰瑚夏曰璉也此因舊註想因瑚在上璉在下而誤耳外方内圓曰簠外圓内方曰簋子貢見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己為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於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程子曰瑚璉可施禮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於四方可使與賔客言而已○朱子曰子貢畢竟只是器非不器也子貢是器之貴者與賤器不同然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之偏處○南軒張氏曰瑚璉雖貴終未免於可器也賜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則亦何所限量哉○雙峯饒氏曰用之宗廟故曰貴盛黍稷故曰重飾以珠玉故曰華美子貢之才可使從政為卿大夫是貴重也而又有言語文章之可觀是華美也○胡氏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此以為有用之成材者因下文瑚璉而加重其詞爾○或問子貢未至於子賤之君子歟雲峯胡氏曰子賤亦未便不是器之君子特子賤能有所取以成徳可充之以至於不器子貢雖有用之成材尚有所局而未至於不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魯人佞口才也程子曰有便佞之才者多入於不善故學不貴○朱子曰佞是無實之辨又曰佞是捷給便口者不是諂是箇口快底人却未問是不是一時言語便抵當得去撰得説話也好如子路何必讀書之言子曰惡夫佞者是也仲弓為人重厚簡黙而時人以佞為賢故美其優於德而病其短於才也慶源輔氏曰仲弓從事於敬恕以求仁又在德行之科而夫子稱其可使南面今或者又以不佞為慊則決非務外而事口者故以為重厚簡黙也人情徇外而不事内求名而不務實故以佞為賢
  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於䖍及
  禦當也猶應答也給辦也憎惡去聲下同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應答人者但以口取辦而無情實徒多為人所憎惡爾慶源輔氏曰佞人恃口以禦人浮淺躁妄𤼵言成文雖若可聽然其情實則未必如此心口既不相副自然招尤而取憎也○新安陳氏曰口才雖俗人所賢而實正人所惡我雖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為賢不足以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曉之厚齋馮氏曰左氏傳云寡人不佞盖以佞為才衛以祝鮀之佞治宗廟然顔子為邦之問夫子則告之以逺佞人盖木訥者近仁多言者數窮佞多失言不佞不害其為賢也○新安陳氏曰或人稱仲弓之仁而短其不佞夫子不輕許仲弓以仁而反喜其不佞○或疑仲弓之賢而夫子不許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如顔子亞聖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况仲弓雖賢未及顔子聖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蔡氏曰全體是天理渾然無一毫之雜不息是天理流行無一息之間愛之理心之徳六字所以訓仁之義為甚切全體不息四字所以盡仁之道為甚大只此十字之約不惟諸儒累千百言莫能盡而前後聖賢所論仁字⿰氵専 -- 溥博精深千條萬緒莫不總㑹於十字之中矣○勉齋黄氏曰當理而無私心朱子據所聞於師者而言此章即己之所見而言全體二字已足以該當理無私心之義加以不息二字又五字未盡之旨盖亦因其所已聞而𤼵其所獨得故子文文子章雖引師説而或問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則亦引前章之説以釋後章之㫖亦足以見前説之義為詳且宻也○陳氏曰仁惟此心純是天理無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當其名全體云者非指仁之全體而言乃所以全體之也○西山真氏曰仁者兼該萬善無所不備如人之頭目手足皆具然後謂之人也○雙峯饒氏曰此體字當作活字看即君子體仁之體仁之體本全故體此仁者不可以不全○雲峯胡氏曰全體而不息如真蔡之説則仁之體本自渾全如陳饒之説則是以人全體之愚玩朱子之意仁道至大是説仁全體而不息者是説仁者之人故著一者字盖仁只是人之本心所貴乎仁者於此心本體無一毫之虧欠又無一息之間斷也○新安陳氏曰胡氏通主仁者之人之説自是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此體仁之説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仁以為己任𢎞也死而後已毅也仁者本心之全德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全體此仁即𢎞也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不息即毅也必如此始足以參透全體而不息者之語歟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説音悦漆雕開孔子弟子字子若蔡人斯指此理而言信謂真知其如此而無毫髪之疑也開自言未能如此新安陳氏曰未能真知此理而無毫髪之疑則正當學時未是學優而仕時未可以治人故夫子説其篤志程子曰不先自信何以治人○朱子曰斯之一字甚大有所指而言如事君忠事父孝皆是這箇道理若自信得及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若自信不及如何勉强做得欲要自信得及又須自有所得於這箇道理上見得透全無些子疑處方是信○斯只是這許多道理見於日用之間君臣父子仁義忠孝之理於是雖已見得如此却自恐做不盡不免或有過差尚自保不過雖是知其已然未能决其将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程子曰漆雕開己見大意故夫子説之朱子曰大意便是本初處若不曾見得大意如何下手做工夫若已見得大意而不下手做工夫亦不可斯者非大意而何若推其極只是性盖帝之降𠂻便是○陳氏曰開於心體上未到昭晰融釋處所以未敢出仕其所見處已自高於世俗諸儒但其下工夫不到頭故止於見大意爾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或問開未能自信而程子以為已見大意見道分明何也朱子曰人惟不見其大者故安於小惟見之不明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浅深也今開之不安於小如此則非見乎其大者不能矣卒然之間一言之對若目有所見而手有所指者且其指之於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則其見道之明又為何如然曰見大意則於細微容或有所未盡曰見道分明則固未必見其反身而誠也○慶源輔氏曰人惟見道不分明故所言含糊不決今開斷然以為未能信未可以仕而治人故知其見道分明也○胡氏曰謂之見道分明者凡毫釐之未信皆自知之也謝氏曰開之學無可考然聖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於心術之微則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聖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慶源輔氏曰聖人明於知人何不能知但其未信之實毫釐纎悉處與意味曲折不若開自知之精耳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於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説之也朱子曰據他之材已自可仕只是他不伏如此小用了又欲求進是他先見大意了方肯不安於小成若不見大意者只安於小成耳如人食藜藿未食芻豢只知藜藿之美及食芻豢則藜藿不足食矣又曰他是不肯便做小底所謂有天民者逹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問開之未信若一理見未透即是未信否曰也不止説一理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須是真見得不義不辜處便不可以得天下若説畧行不義畧殺不辜做到九分也未甚害也不妨這便是未信處這裏更須玩味省察體認存飬亦㑹見得決定恁地而不可不恁地所謂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方始是信處耳○開所謂斯是他見得此箇道理了只是信未及他眼前看得濶只是踐履猶未純熟他是見得箇規模大不入這小底窠坐曾㸃被他見得高下面許多事皆所不屑為到他説時便都恁地脱洒想見他只是天資高便見得恁地都不曾做工夫○㸃見得高却於工夫上有疎畧處開見處不如㸃然有向進之意㸃規模大開尤縝宻○論資禀之誠慤則開優於㸃語其見趣超詣脱然無毫髪之累則㸃賢於開然開之進則未已也○慶源輔氏曰器言其志量也所見者大所知者明則其志量自然不肯安於小成其進進不已之意不至於大而化化而不知之神不止也則他日所就果可量乎○胡氏曰開得其大而不局於小○雙峯饒氏曰集註釋悦字有三朱子謂悦其篤志程子謂悦其已見大意謝氏謂悦其不安於小成其實相貫惟其見大意故不安於小成惟其不安於小成故篤志○按程氏遺書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集註采之以曾㸃事在後不欲學者躐之故去上二字○雲峯胡氏曰已見大意已字有意味盖漆雕開巳見大意而未析其微曾㸃己見大意而易畧於細使二子之學各有所進則其已然者固如此而其未然者當不止於此也已字當如此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桴音孚從好並去聲與平聲材與裁同古字借用
  桴筏也筏房越反編竹木為之程子曰浮海之歎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己皆假設之言耳此歎與欲居九夷同意子路以為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待洛反事理以適於義也慶源輔氏曰聖人欲浮海豈有憤世長徃之意其憂時閔道之心盖有不得已者子路不惟今日遂以夫子為必行而喜其與己其平日所為多傷於剛果而不能裁度以適義如率爾之對迂也之言皆是也夫子所以教之○胡氏曰得時行道使天下無不被其澤此聖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於無所容其身豈聖人之得已乘桴浮海雖假設之辭然傷時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於義不以流離困苦而二其心故謂其能從我是皆憂深思逺而形於言也子路不知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與己可謂直情徑行而無所忖度也○汪氏炎昶曰集註能不能字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抑之處所能者稟賦之剛果所不能者學力之未至也○新安陳氏曰既云勇於義又云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何也盖勇於義是畧見大意能勇於行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是不能審察精義而冇誤勇決行之者故其仕於衞也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死之是勇於義不知食出公之食為非義是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路之於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
  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乘去聲
  賦兵也古者以田賦出兵故謂兵為賦春秋傳去聲後凡言春秋傳者同所謂悉索所白反敝賦是也左傳襄公八年悉索敝賦以討于蔡三十一年悉索敝賦以来㑹時事言子路之才可見者如此仁則不能知也朱子曰仲由可使治賦才也不知其仁以學言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長上聲家臣之通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
  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華魯人○朱子曰渾然天理便是仁有一毫私意便是不仁三子之心不是都不仁但是不純爾○問三子雖全體未是仁苟於一事上能當理而無私心亦可謂之一事之仁否曰不然盖纔説箇仁字便用以全體言若一事上能盡仁便是他全體是仁了若全體有虧這一事上必不能盡仁纔説箇仁字便包盡許多事無不當理而無私了所以三子當不得箇仁字聖人只稱其才聖門工夫不過居敬窮理以修身也由求只是這些工夫未到故夫子所以知其未仁若能主敬以窮理工夫到此則德性常用物欲不行而仁流行矣○慶源輔氏曰諸子之於仁盖亦勉焉而未能有諸己也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耳方其志氣清明存飬不懈則是心存而有其仁及私意横生一有間斷則是心亡而無其仁矣将以為有則有時而無将以為無則冇時而有既不能必其有無則以不知告之○勿軒熊氏曰此與後篇由可使有勇求可使足民赤願為小相章互見兵財禮樂乃國之大政而三子之意不足以當之見聖門有用之學然治事之才易見本心之徳難全故夫子皆不許其仁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
  愈勝也
  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一數之始十數之終二者一之對也胡氏曰十者數之終以其充極之所至而言二者一之對以其彼此之相形而言顔子明睿余例反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説音悦告往知來是其驗矣程子曰子貢之知亞於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朱子曰明睿所照推測而知兩句當玩味明睿所照如明鏡在此物来畢照推測而知如將些子火逐些子照去○慶源輔氏曰聞一知十不是知一件限定知得十件只是知得周徧始終無遺聞一知二亦不是聞一件限定知得二件只是知得通逹無所軌泥知得周徧始終無遺故無所不悦知得通逹無所執泥故告往知來然思與睿亦非兩事但有生熟之異始則思而通乆則明睿生而物無遺照矣又曰惟是生知之聖人則全體昭著不待推廣若夫學而知之者則須居敬窮理漸漸開明固不能無淺深之異也○胡氏曰顔子之於吾言無所不説可謂知十之驗子貢之告諸徃而知来者可為知二之驗又曰聞一知十豈有事可指哉亦以况顔子明哲舉首見尾而已所不及耳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與許也○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既語音御以不暇又問其與回孰愈以觀其自知之如何聞一知十上知去聲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己方回見其不可企丘氏去智二反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於自屈朱子曰几人有不及人處多不能自知雖知亦不肯屈服如子貢自屈於顔子可謂高明夫子所以與其弗如之説○慶源輔氏曰自屈生於自知自知之明則不容於不自屈也且自知之明則不安於己知不難於自屈則不畫於己至此夫子所以許之故既然之又重去聲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也朱子曰聖人之道大叚用敏悟曉得底敏悟曉得時方擔荷得去如子貢雖所行未實然他却極是曉得擔荷得去使其見處更長一格則所行自然又進一歩聖門自曾顔而下便還用子貢如冉閔非無德行然終是曉不甚得擔荷聖人之道不去所以孔子愛呼子貢而與之語意盖如此○新安陳氏曰孔門穎悟莫如顔子子貢可以亞之所以終得聞性與天道與一以貫之豈局於聞一知二者哉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朽許乆反杇音汙與平聲下同
  晝寝謂當晝而寐朽腐也雕刻畫也杇鏝莫官反也言其志氣昏惰敎無所施也新安陳氏曰志謂心志氣謂血氣志先惰氣隨而昏則教無施處如朽木糞牆雕杇之工無施力處也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行去聲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去聲警之也慶源輔氏曰宰予以言語稱於聖門而孟子亦以為善為説辭然論喪則欲其短論仁則病其愚對社則失其義至此晝寝而夫子深責之且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則能言而行不逮可見矣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則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毗祭反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寝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入聲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寜為懼勤勵不息自彊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縁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敎以警群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覺軒蔡氏曰學者誠能立志以自彊則氣亦從之不至於昏惰何有於晝寢故學莫先於立志○慶源輔氏曰玩理以養心則志不昏以志而帥氣則氣不惰志不昏氣不惰則有受教之地而聖人之教可得而施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止以喻其志氣昏惰而教無所施耳聽言觀行聖人明睿所照不待是而後能至誠與人不逆於詐故非縁此而盡疑學者仁以體物教人不倦故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焉於䖍反
  剛堅彊不屈之意最人所難能者故夫子歎其未見申棖弟子姓名魯人慾多嗜時利反慾也多嗜慾則不得為剛矣問慾欲何分别朱子曰無心欲字虚冇心慾字實二字亦通用○程子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謝氏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見也棖之慾不可知其為人得非悻悻下頂反自好去聲者乎新安倪氏曰孟子集註悻悻怒意自好自愛其身也故或者疑以為剛然不知此其所以為慾耳程子曰凡人有慾則不剛至大至剛之氣在養之可以至焉○朱子曰剛是堅强不屈卓然有立不為物欲所累㡳人故夫子以為未見○凡人纔貪一件物事便被這物事壓得頭低了纔有些慾便被他牽引去此中便無所主焉得剛○節齋蔡氏曰范氏謂剛者天德惟無慾者乃能之神龍惟冇慾是以人得求其慾而制之亦得而食之聖人無慾故天下萬物不能易也蘓氏謂有志而未免於慾者其志嘗屈於慾惟無慾者能以剛自遂某聞之師曰剛者外雖退然自守而其中不詘於慾悻悻者外雖有崛彊之貎而其中實有計較勝負之意即此便是慾聖人觀人直從裏靣觀出見得他中無所主只是色莊便是慾了○胡氏曰剛則己大物小凡天下之可欲者皆不足以動之所謂伸於萬物之上是也慾則己小物大随其意之所貪俯首下氣以求之所謂屈於萬物之下是也所以相對而相反有此則無彼也○西山真氏曰所謂勝物者謂立志堅强不為外物所奪凡榮辱得喪禍福死生皆不足以動之如孟子所謂冨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勝物非剛暴恃氣求以勝人之謂也為物掩之謂慾言陷溺於物欲之中不能自克如為物遮覆掩遏而不能出也○雙峯饒氏曰悻悻只是色厲底人孟子所謂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靣是也此等人外靣雖似剛其中心不過為名這便是自好便是慾即所謂色厲而内荏也○厚齋馮氏曰棖之剛乃血氣之剛夫子所言乃義理之剛也血氣之剛物慾得以屈之惟義理之剛則不為外物所奪爾○雲峯胡氏曰孟子論浩氣曰至大至剛北天地之正氣也悻悻自好客氣也或人於申棖惑其剛之似而夫子識其不剛之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於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於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上聲故夫子以為非子貢所及朱子曰欲無加諸人此等地位是本體明浄發處盡是不忍之心不待勉强乃仁者之事子貢未到此田地而遽作此言故夫子謂非爾所及言不可以躐等○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愚謂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為仁恕之别必列反○朱子曰此章程子晚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曉説得如此明白所以分仁怒者只是生熟難易之間爾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冇覩當底是恕○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字是子貢説勿字是夫子説程子是借夫子説恕之事以見子貢所言是仁之事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文章德之見賢遍反下同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慶源輔氏曰威儀徳之見乎容貌者文辭徳之見乎言語者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曰見乎外固學者所共聞至於性與天道則夫子罕言之而學者有不得聞者盖聖門教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歎其美也問子貢是因文章中悟性天道抑後來聞孔子説邪朱子曰是後来聞孔子説曰文章亦是性天道之流行發見處曰固亦是發見處然他當初只是理㑹文章後来是聞孔子説性與天道今不可硬做是因文章得○陳氏曰聖人教不躐等平時只是教人以文章到後来地位高方語以性與天道爾○新安陳氏曰堯之文章朱子釋以禮樂法度與此不同者堯逹而在上其文章見於治天下夫子窮而在下其文章惟見於吾身在天下故以禮樂法度言在吾身故以威儀文辭言也○程子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歎美之言也王氏曰此理在天未賦於物故曰天道此理其於人心未應於事故曰性即元亨利貞仁義禮智是也文章至顯而易見此理至㣲而難言○西山真氏曰文章二字之義五色錯而成文黒白合而成章文者粲然有文章者蔚然有章文章可聞夫子平日以身教人凡威儀文辭自然成文有章者皆是所謂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也若性與天道則淵奥精㣲未可遽與學者言恐其億度料想馳心𤣥妙反躐等而無所益故罕言之論語僅有性相近一語亦已是兼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至於賛易方云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一隂一陽之謂道繼善成性方是正説性與天道亦可謂罕言矣子貢後来始得聞之而有此歎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前所聞者既未及行故恐復扶又反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范氏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朱子曰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此古人為己之實處如人之飲食珍羞羅列須喫盡方好喫不盡又増加亦徒然○南軒張氏曰有所聞而實未副勇者之所恥也唯恐有聞則其篤於躬行可知門人記此亦可謂善觀子路者矣然比之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則未免有强力之意耳○慶源輔氏曰人之有勇多有用於非所當用者子路之勇用以力行真能用其勇矣○勿軒熊氏曰子路勇於力行而致知工夫不及所以死於孔悝之難○或曰此即子路聞斯行之之勇門人以為弗及而著之夫子以為兼人而退之何也雲峯胡氏曰著之者門人弗及其行之勇推敬之辭也退之者夫子恐其徙事乎行之勇陶成之術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好去聲
  孔文子衛大夫名圉音語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恃其天資多怠於學位高者多恥下問位高自驕多恥問於卑下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盖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諡為文以此而已○蘓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去聲之疾通於初妻之娣大計反文子怒將攻之訪於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梁乙反其為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春秋左氏傳云哀公十一年冬衛太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子朝宋人衛大夫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出宋朝之女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犂衛邑而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妻文子遂奪其女不嫁太叔疾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奪太叔疾之軒車以獻於君恥是二者以奪妻奪軒二事為恥故出衛人立其弟遺遺疾之弟使室孔姞孔姞文子之女疾之妻也使遺室之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胡簋禮器也夏曰胡周曰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孔子不沒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為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史記諡法解惟周公旦太公望嗣王業建功于牧野終将葬乃制諡遂叙諡法諡者行之迹號者功之表有大功則賜之善號以為稱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出於己名出於人名謂諡號經緯天地文道徳博聞文勤學好問文慈惠愛民文愍民惠禮文賜民爵位文○朱子曰此章因論諡而發然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問孔姞事如此不好便敏學好問濟得甚事曰古諡法甚寛所謂節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節者節畧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敏學下問亦是他好處周禮諡只有二十八字不成説孔文子與文王一般盖人有善多者則摘其尤善者一事以為諡亦有只有一善則只取其一善以為諡而隠其惡如孔文子是也惟無一善可稱而純於惡然後名曰幽厲耳○如織布絹經是直底緯是横底經天緯地是一横一直皆是文理故謂之文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此便是經緯天地之文○胡氏曰日月星辰風雨霜露天文也山嶽河海草木花卉地文也㣲而鳥獸蟲魚皆有文焉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經天之文也封山濬川若草木鳥獸緯地之文也天文粲乎上地文陳乎下聖人處乎中而經緯之所以裁成輔相之以為用也○厚齋馮氏曰諡法之為文者六而勤學好問居其一殆取諸此歟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恭謙遜也敬謹恪充各反慶源輔氏曰首篇釋恭為荘敬此又釋為謙遜者恭敬謙遜皆禮之端縁此下文有事上也敬故以謙遜釋恭謹恪釋敬盖謙遜乃恭之實而於行己為切謹恪乃敬之實而於事上為宜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忽域反廬井有伍之類左傳襄公三十年鄭子皮授子産政子産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杜氏註國都及邊鄙車服尊卑各有分部公卿大夫服不相踰封疆也洫溝也廬舍也九夫為井使五家相保○朱子曰有章是有章程條法冇服是貴賤衣冠各有制度鄭國人謂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禇之是子産為國時衣服有定制不敢著底皆収之囊中故曰取而禇之又曰有章是一都一鄙各有規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級高卑義字有剛斷之意其飬民則惠及使民則義惠與義相反便見得子産之政不專在於寛就都鄙有章處見得義字在子産上不在民上○或問四者亦有序乎曰行己恭則其事上非有容悦之私而能敬矣惠於民而後使之以義則民雖勞而不怨矣○新安陳氏曰事上之敬即行己之恭之所推使民之義又所以濟其飬民之惠也○吳氏曰數上聲下同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去聲者三是也張氏存中曰左傳文公三年秋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逆祀也僖是閔兄嘗為臣位應在下今躋居閔上故曰逆祀仲尼曰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展禽栁下惠也文仲知其賢而使在下位不與立於朝也廢六關塞關陽關之屬凡六關所以禁絶來遊而廢之妾織蒲以蒲為席是與民争利三不仁也作虚器謂居蔡之室而山節藻棁也有其器無其位故曰虚縱逆祀聴夏父弗忌躋僖公祀爰居爰居海鳥也三不知也又按家語顔回篇曰置六關王肅云六關關名魯本無此關文仲置之以税行客故為不仁傳曰廢六關未知孰是姑併録之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時皆非也厚齋馮氏曰自其立謗政作立賦制參辟鑄刑書言之其所未盡者誠多也自春秋之時言之知君子之道者誠寡也聖人之言褒不溢美貶不溢惡稱其所長之多而所短自不能掩爾○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使民義獨跡其實而言者子産為政三年輿人頌之曰我有子弟子産教之我有田疇子産植之及其卒也孔子聞之曰古之遺愛也先儒云子産精神全在義字上夫民之所以頌之夫子所以取之者以其惠而能義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為政姑指濟人一事而言爾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乆而敬之
  晏平仲齊大夫名嬰程子曰人交乆則敬衰乆而能敬所以為善南軒張氏曰聖人論豫之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以為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為知幾盖交道易以凌夷非正其志者莫之能守也交乆而敬不衰亦可謂善矣聖人於人雖一善必録天地之心也○勉齋黄氏曰朋友人倫之一可不敬乎攝以威儀相觀以善一有不敬則失朋友之道矣惟其乆而敬也則愈乆而愈親拍肩執袂以為氣合酒食遊戲相徵逐以為生死不相背負未冇能全交者也夫子美平仲之善交友之道盡於此矣○葉氏少藴曰夫子在齊與平仲處者八年故知其如此○新安陳氏曰常人之交初則敬乆則玩乆而玩必不能全交乆而不替初心之敬所以為善交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反知去聲臧文仲魯大夫臧孫氏名辰魯孝公生僖伯彄字于臧辰其曽孫諡文居猶藏也蔡大龜也古注蔡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長尺冇二寸節柱頭斗栱音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為藏龜之室而刻山於節畫俗作畫藻於棁也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凟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春秋傳所謂作虚器即此事也朱子曰卜筮事聖人固欲人信之然藏龜須自有合當處今乃如此是他心惑於鬼神一向倒在卜亟上了安得為知古説他僣若是僣便是不仁了今只主不知言大夫不藏龜禮家乃因立此説臧文仲在當時人説是非常底人孔子直見他不是處便見得聖人顯㣲闡幽處○南軒張氏曰所貴乎知者為其明見理之是非也方其時世俗以小慧為知故於文仲有惑焉夫子明之使人知夫所謂知者在此而不在彼也○新安陳氏曰不務民義本文無此意然諂瀆鬼神者必不務民義務民義者必不諂瀆鬼神二者常相關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朱子盖即答樊遲問知之意以斷臧文仲歟○張子曰張子名載字子厚號横渠先生長安人山節藻棁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冝矣朱子曰三不知皆是諂瀆鬼神之事○國語魯語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文仲以為神故命人祭之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己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於䖍反
  令尹官名楚上卿執政者也子文姓鬭名榖奴口反音烏音徒○左傳宣公四年初若敖娶於䢵音云生鬬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於䢵淫於䢵子之女伯比私淫之生子文焉䢵夫人使棄諸夢中夣音蒙又如字澤名也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言其女私通伯比所生遂使收之楚人謂乳榖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鬬榖於菟以其女妻去聲伯比實為令尹子文其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無間去聲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張疑其仁勉齋黄氏曰喜怒不形釋三仕三己無喜愠物我無間釋舊政告新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通釋上兩件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於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許其忠而未許其仁也或問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許其仁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忠不可謂之仁若比干之忠見得時便是仁也○問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無私意出於至誠惻怛便可謂之仁否朱子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説須看他三仕三已還是當否以舊政告新令尹又須看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體既不是了故其小節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歸反坫聖人却與其仁之功者以其立義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義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乘去聲
  崔子齊大夫名杼直呂反齊君荘公名光陳文子亦齊大夫名須無十乘四十匹也違去也文子潔身去亂不使弑逆之惡得汙其身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脱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於利害之私而猶未免於怨悔也故夫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春秋襄公二十五年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弑其君光左傳齊棠公棠邑大夫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美遂取之荘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其無冠乎言雖不為崔子猶自應有冠崔子因足又以其間去聲伐晉也間晉之難而伐之曰晉必将報欲弑公以説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伺公間隙五月莒子朝于齊甲戍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欲使公來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氏入于室與崔子自側户出公捬楹而歌歌以命姜侍人賈舉止衆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謂崔子宫近公宫或淫者詐稱公陪臣干胡旦反掫将侯反有淫者不知二命干掫行夜行夜得淫人受崔子命討之不知他命公踰墻又射之中股反隊與墜同遂弑之愚聞之師曰當去聲理而無私心則仁矣朱子曰有人事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處事又未必當於理惟仁者内無私心而外之處事又當於理須表裏心事一皆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之私乃可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去聲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於理而真無私心也子張未識仁體而悦於苟難荀子不苟篇曰君子行不貴苟難唯其當之為貴注當謂合禮義也遂以小者二子之小善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許也宜哉讀者於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雍也仁而不佞及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後篇仁則吾不知之語憲問克伐怨欲不行并與三仁微子箕子比干夷齊之事求仁得仁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為義可識矣問陳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使聖人為之則是仁否程子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聖人所以不許二子者正以其事雖可觀而其本心或有不然也子文三仕三已畧無喜愠盡以舊政告之新尹文子有馬十乘棄之如敝屣然此豈是易事後人因孔子不許之以仁便以二子之事為未足道此却不可須當思二子所為如此高絶而聖人不許之以仁者因如何便見得二子不可易及仁之體段實是如何切不可容易看○二子忠清只就事上説若比干夷齊之忠清只就心上説比干夷齊是有本底忠清忠清裏有仁二子之忠清只喚做忠清○問子文文子之事程子謂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夫聖人無一事之非仁而乃云爾者何也南軒張氏曰程子之意大要以為此事只得謂之清忠然在二子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則未知也在聖人事或有類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謂之忠清然而所以然者則亦不妨其為仁也如伯夷之事雖以清目之亦何害其為仁乎○胡氏曰不知其仁謂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也仁則吾不知謂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克伐怨欲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殷有三仁謂三人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夷齊之仁謂皆求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也夫全體者無虧欠也不息者無間斷也至於外若無虧欠間斷而中之私意根萌猶在焉亦不得謂之仁必其見於事者皆當於理而𤼵於心者皆無所私然後可以謂之仁也○䨇峯饒氏曰論語言仁有以德言者有以事言者如雍也仁而不佞問子路仁乎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難皆是以徳言子文文子未知焉得仁夷齊求仁得仁殷有三仁皆是以事言以徳言非全體而不息不足以當之以事言則須當理而無私心乃可以當之顔子於仁可言全體仲弓便不可謂之全體顔子三月不違庻幾乆而不息日月至焉能至而不能乆不可謂之不息夷齊三仁事當理而心無私故皆可謂之仁子文文子之事非特心未能無私而事亦不當理何以得為仁乎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去聲楚所謀者無非僣王猾户八反夏之事左傳荘公三十年楚殺令尹子元以鬬榖於莬為令尹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伐陳取焦夷子文以為功使子玉為令尹子文為令尹凡二十八年注杜氏曰按荘公三十年楚成王立九年矣僖公二十三年即成王之三十六年也楚自武王三十七年僣稱王魯桓公之八年也武王五十一年卒子文王立文王十三年卒子堵敖立堵敖五年卒弟成王立僖公元年楚成王之十四年也楚伐鄭鄭即齊故也五年楚鬬榖於莬㓕弦六年楚子圍許許男靣縛衘璧乃釋之十二年楚人㓕黄十五年楚人伐隨二十年隨以漢東諸侯叛楚楚鬬榖於莬帥師伐隨取成而還二十一年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諸侯㑹宋公于孟楚執宋公以伐宋已而釋之二十二年楚人伐宋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績公傷股明年宋襄公死二十三年楚師伐陳討其貳於宋也此僣王猾夏之事也文子之仕齊既失正君討賊之義上不能規正荘公次不能討杼弑逆又不數嵗而復扶又反反於齊焉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宋向戍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欲獲息民之名如晉告趙孟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齊人許之注杜氏曰按襄公二十五年崔杼弑齊君是時陳文子出奔二十六年不經見二十七年文子存弭兵之説則文子自出奔復反於齊凡二年則其不仁亦可見矣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如天地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於蠻荆執其政柄至於𠕂三既不能革其僣王之號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於滅弦伐隨之事至乃以身為之而不知其為罪文子立於淫亂之朝既不能正君禦亂又不能先事而潔身至於簒弑之禍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請方伯以討其賊去國二年又無故而自還復與亂臣共事此二者平日之所為止於如此其不得為仁也明矣然聖人之言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雖不輕許而亦不輕絶也學者因其言而反以求之則於仁之理與人之所以得是名者庻幾其可黙識乎○雲峯胡氏曰子文知有楚而不知有周以春秋尊王之義責之不仁矣文子知有已而不知有齊以春秋討賊之義責之不仁矣○新安陳氏曰論至此則其事不當理而心之私可見矣夫子只言未知焉得仁而朱子直斷其為不仁盖本章外究竟到底之斷案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三去聲季文子魯大夫名行父音甫每事必三思而後行若使去聲下同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亦其一事也左傳文公六年季文子将聘于晉使求遭䘮之禮以行杜注聞晉侯病故既而晉襄公果卒斯語辭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朱子曰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當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止於再者欲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於利害之私也○思之未得者須著于細思到思而得之方是一思雖見得已是又須平心更思一遍如此則無不當○問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所思豈止於三曰横渠云木知立心惡多思之致疑已知立心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推此求之可見○潛室陳氏曰若為學之道則不厭思此只為應事言之耳○愚按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宜無過舉矣而宣公簒初患反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去聲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歟左傳文公十八年二月公薨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惡大子視其母弟宣公元年夏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㑹㑹於平州齊地以定公位簒立者諸侯既與之㑹則不得討臣子殺之與弑君同故公與齊㑹而位定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都玩反不徒多思之為尚問再斯可矣只是就季文子身上行事處説在學者窮索義理則思之思之而又思之愈深而愈精豈可以數限而君子物格之至者萬事透徹事物之來皆有定則則從容以應之亦豈待臨時方致其思不審此語只是文子事抑衆人通法皆當以再為可耶不容有越思耶而程子又何故只就為惡一邉説也朱子曰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况未至此豈可不熟思耶故以再思為衆人之通法盖至此則思已熟而事可決過則惑矣○雙峯饒氏曰窮理是思以前事果斷是思以後事○陳氏曰理之明則是非判斷之果則從違决○新安陳氏曰務窮理明也貴果斷決也明於方思之初決於既思之後若不明不决而徒多思則愈思而愈惑矣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聲
  寗武子衛大夫名俞按春秋傳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於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間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上聲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衛侯聞楚師敗楚成王與晉文公戰於城濮衛地也楚師敗績懼出奔楚初晉侯將伐曹假道于衛衛弗許晉伐衛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名以説于晉衛侯聞楚敗出居襄牛之地以避晉而遂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元咺衛大夫叔武衛侯弟使攝君事以受盟于踐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音狩夷叔即叔武六月晉人復衛侯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𡩋俞時從衛侯在外故與衛人盟衛侯先期入寗子先先入欲安喻國人長牂音臧守門以為使去聲也與之乘而入長牂與甯子共載而入國公子歂犬華仲前驅歂市專反華去聲二子並衛大夫衛侯遂驅使寗子未偹叔武将沐聞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去聲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冬㑹于温討不服也衛侯與元咺訟寗武子為輔鍼其亷反荘子為坐坐獄為坐士榮為大士治獄官也周禮命夫命婦不躬坐獄訟元咺又不宜與若對坐故使鍼荘子為坐又使衛之忠臣反其獄官質正元咺盖今勘史有罪先騐吏卒之義衛侯不勝三子辭屈故不勝殺士榮刖鍼荘子謂寗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寘諸深室寗子職納槖饘焉橐音託衣裳也饘音㫋糜也寗俞以君在幽隘故親以衣食為己職言其忠至所慮者深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瑕衛公子適也○僖公三十年夏晉侯使醫衍酖衛侯衍醫名晉文欲殺衛侯而罪下至死故使醫因治疾而加酖毒寗俞貨醫寗子視衛侯衣食得知其謀乃以貨賂醫使薄其酖公為去聲之請魯僖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㲄與玨同二玉相合曰珏王許之襄王許之秋乃釋衛侯杜氏曰按左氏僖公二十五年衛文公卒子成公立僖二十六年即衛成公元年也經稱公㑹衛寗速盟于向寗速荘子也則荘子嘗逮事成公矣至僖公二十八年傳稱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武子名俞速之子即成公即位之三年也以此考之寗莊子當死于成公二年左右而後子俞為大夫則武子未嘗事文公集註謂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與此少異○程子曰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新安陳氏曰朱子謂其不避艱險程子以為能沈晦者盖於艱險中能沈晦非避事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朱子曰邦無道時全身退聽人皆能之武子不全身退聽却似愚然又事事處置得去且不表著其能所以為愚不可及也又曰武子九世公族與國同休戚却與尋常無干渉底人不同○成公失國若智巧之士必且隠避不肯出武子竭力其間至誠懇惻不避艱險却能擺脱禍患卒得兩全非能沈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却似箇愚底人但愚得來好若使他人處之縱免禍患不失於此必失於彼○他人於邦無道時要正救者不免禍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武子之愚既能韜晦以免患又自處不失其正此所以不可及○問寗武子世臣他人不必如此曰然又看事如何若覊旅之臣見幾先去則可若事已爾又豈可去此事最難當權其輕重○雲峯胡氏曰武子於衛為公族比干於紂為父族皆與國存亡者也特衛成公之患在外欲免之非沈晦不可紂之惡在己不諫之而諉於沈晦亦不可程子所謂亦有不當愚者最見時中之義○新安陳氏曰以有道則見無道則隠及稱南容不廢免刑戮蘧伯玉仕卷懷等例之則有道而知當是𤼵舒以自見無道則愚當是韜晦而無為今證以武子之時與事無事可見反謂之知盡忠濟難反謂之愚何也盖處有道而安常者易處無道而濟變者難武子當文公時安常處順知者行所無事此可及之知也當成公之失國國家多事而能竭忠冒險保身全君此知者所避而不敢為乃若愚而冒為之非真愚也栁子厚曰寗武子邦無道則愚知而為愚者也不得為真愚是也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與平聲斐音匪
  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歸之歎也吾黨小子指門人之在魯者狂簡志大而畧於事也斐文貎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觀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於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於是始欲成就後學以傳道於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本孟子不得中行而與之一章説以為狂士志意高逺猶或可與進於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䧟於異端耳如曾㸃之狂易流於老莊故欲歸而裁之也問何故只思狂士不及狷者朱子曰狂底却有軀殻可以驅策狷者只是自守得些便道是了所謂言必信行必果者是也○成章是有首有尾雖狂簡非中然却做得這箇道理成箇物事不是半上落下故聖人雖謂其狂簡不知所裁然亦取其成一箇道理大率孔門弟子随其資質各能成就如子路之勇真箇成一箇勇冉求之藝真箇成一箇藝言語徳行之科一齊被他做得成了○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盖他狂也是做得箇狂人成○問孔子欲歸而裁之後來曾晳之徒弔喪而歌全似老荘聖人既裁之後何故如此曰裁之在聖人聽不聽在他○慶源輔氏曰大凡學者易得有狂簡之病非篤志為己者不能免也雖琴張曾㸃猶或墮於此失志意高逺即所謂志大也過中失正即其畧於事者也大凡人之志意高逺則勢利拘絆他不住故或可與進於道然溺於高逺又有脱畧世故之𡚁故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是以不可不有以裁之而使歸於中正也○徽庵程氏曰狂簡者志大而畧於事宜其梗槩䟽率乃能斐然成章者盖其禀氣英明賦質堅勁雖致廣大而不屑於精㣲然其規模之廣大實非卑下者所能攀雖極高明而不屑於中庸然其志趣之高明實非平凡者所能企也其立心制行豈不斐然可觀但各矜所自得非得聖人以裁之則廣大雖可觀而精㣲有未究高明雖可喜而中庸有未協且有琴張曾晳牧皮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矣○新安陳氏曰狂者易過中失正得聖人裁之則得中正矣狂則必貴於裁裁則不終於狂也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史記列傳索隱孤竹君是殷湯所封相傳至夷齊之父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智字公逹夷齊其諡也地理志云孤竹城在遼西令支縣孟子稱其不立於惡人之朝音潮不與惡人言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其介如此介孤特而有分辨之意宜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烏路反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去聲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朱子曰伯夷介僻宜其惡惡直是惡之然能不念舊惡却是他清之好處伯夷平日以隘聞故特明之○伯夷叔齊不念舊惡要見得他胷中都是義理人之有惡不是惡其人是惡其惡耳到他既改其惡便自無可惡者今人見人有惡便惡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惡又從而追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惡而遂惡其人却不是惡其惡也此與不遷怒一般其所惡者因其人可惡而惡之而所惡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見他善處不見他惡處聖賢之心皆是如此○南軒張氏曰以夷齊平日之節觀之疑其狹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稱其不念舊惡何其宏裕也盖於其所為亦率夫天理之常而其胷中休休然初無一毫介於其間也若有一毫介於其間則是私意之所執而豈夷齊之心哉
  ○子曰孰謂㣲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醯呼西反
  㣲生姓高名魯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徇物掠力灼反美市恩不得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雖小害直為大事有小大理無小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聖人觀人於其一介之取予通作與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都玩反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朱子曰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處千駟萬鍾亦只是這模様范氏云害其所以養心者不在於大此語尤痛切醯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臨大事如何得當纔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可謂誠實也○問看孔子説微生高一章雖一事之微亦可見王霸心術之異處一便見得皥皡氣象一便見得驩虞氣象曰然○慶源輔氏曰平心順理以應物則為直若有一毫計較作為則不得為直知乞醯以應人之求為不直則知所以為直矣○厚齋馮氏曰人謂申棖剛夫子以慾知其非剛人謂文仲知夫子以居蔡知其不知人謂微生高直夫子以乞醯知其非直夫子知人之道於衆好之而必察盖如此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足將樹反
  足過也朱子曰足者謂本當如此我却以為未足而添足之故謂之足若本當如此則是自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類者皆有兩意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或問左丘明非傳春秋者邪朱子曰未可知也先友鄧著作名世考之氏姓書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左丘明所恥巧言左傳必非其所作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於穿窬也慶源輔氏曰此雖與穿窬事不類然其心隂巧譎詐以取悦媚謀傾陷則甚於穿窬○陳氏曰穿窬者之志不過隂取貨財而止若過諂以事人匿怨而靣友其所包藏豈止於取貨財之謂邪故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恥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盖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朱子曰匿怨心怨其人而外與交也孔門編排此書已從其類此二事相連若㣲生高之心乆而滋長便做得這般可恥事出来巧言令色足恭與匿怨皆不誠實者也人而不誠實何所不至所以可恥與上文乞醯之義相似○勉齋黄氏曰巧令足恭諂人也其可恥者卑賤而已藏怨外交姦人也其為險譎尤可恥○雙峯饒氏曰此上二章皆是教學者立心以直舉㣲生高是要人㣲事亦謹舉左丘明是要人表裏如一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
  盍何不也
  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衣去聲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壞也憾恨也
  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
  伐誇也善謂有能施亦張大之意勞謂有功易曰勞而不伐是也易繫辭上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或曰勞勞事也勞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於人亦通前説與上句皆謙也後説恕也○朱子曰顔子是治箇驕字子路是治箇吝字顔子之志不以己之長方人之短不以己之能媿人之不能是與物共○問無伐善無施勞善與勞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勞是自家做出來底○無伐善是不矜己能無施勞是不矜己功○南軒張氏曰人之不仁病於有己故雖衣服車馬之間此意未嘗不存焉子路盖欲克其私於事物間者其志可謂篤而用功可謂實矣至於顔子則又宏焉理之所在何有於己其於善也奚伐為吾之所當為而已其為勞也奚施盖存乎公理而無物我之間也學者有志於求仁則子路之事亦未宜忽要當如此用力以為入德之塗則顔子之事可以馴致矣
  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去聲者懷之以恩一説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懷之懷我也亦通合二説其義方備老者我養之以安而後方安於我○問孔子舉此三者莫是朋友是其等輩老者是上一等人少者是下一等人三者足以盡該天下之人否朱子曰然○黄氏曰集註前説是作用後説是效驗後説與綏斯來動斯和意思相類自是聖人地位但前説却有仁心自然物各付物之意有天地𤼵生氣象况顔子子路皆是就作用上説故前説為勝○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子路求仁朱子曰他人於微小物事尚戀不能捨仲由能如此其心廣大而不私己矣非意在於求仁乎○子路顔子孔子皆是将己與物對説子路便是箇舍己忘私底意思今若守定他這説謂此便是求仁不成子路每日都無事只是如此當時只因子路偶然如此説出故顔子孔子各就上靣説去使子路若别説出一般事則顔子孔子又就他那一般事上説然意思却只如此○趙氏曰求仁猶與仁為二不違仁則身己居仁而常不去安仁則心即仁仁即心安而行之無適非仁矣又曰子路顔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楚宜反程子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無伐善無施勞是他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安之信之懷之是天理上事○朱子曰子路有濟人利物之心顔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萬物得其所之心○子路須是有箇車馬輕裘方把與朋友共如顔子只就性分上理㑹無伐善無施勞車馬輕裘則不足言矣然以顔子比之孔子則顔子猶有箇善勞在若孔子便不見有痕迹了又曰子路底淺顔子底深二子底小聖人底大子路底較粗顔子底較細膩然都是去得箇私意了只是有粗細○子路收斂細宻可到顔子地位顔子底純熟又展拓開可到孔子地位○西山真氏曰聖門學者誠實端慤言者即其所行行者即其所言苟躬行有一毫未到斷不敢輕以自許子路為人勇於為善而篤於朋友故所願如此盖私之一字乃人心之深害私苟未忘雖於骨肉親戚之間尚不能無彼此物我之分况朋友乎子路之言雖只及朋友然觀其用心則其至公無私可見矣顔淵之志又大於子路盖視己之善如未有善視己之勞若初無勞觀其用心雖至堯舜地位亦歉然常若不足子路所謂車馬衣裘與朋友共特顔子善中之一善耳夫子之言志又大於顔淵盖二子猶未免於用意若聖人則如天地然一元之氣運之於上而天地之間無一物不得其所不待物物著力然後能之又非二子所及然今學者且當從子路學起必如子路之忘私然後方可進歩不然則物我之私便於胷中如蟊賊如戈㦸然又安能有善不伐有勞不矜如顔子乎况於聖人地位又高又逺非用力所可到須徳盛仁熟從容中道然後不期而自至耳此非始學之事故必先學子路之忘私而後可又曰子路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於浴沂者也問浴沂地位恁高程子稱子路言志亞於浴沂何也朱子曰子路學雖粗然他資質也高如人告以有過則喜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見善必遷聞義必徙皆是資質高車馬輕裘都不做事看所以亞於浴沂故程子曰子路只為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便是這氣象也又問浴沂是自得於中而外物不能以累之子路雖未至自得然亦不為外物所動矣曰是○胡氏曰以氣象觀之子路𤼵於意氣者也顔子循其性分者也夫子則渾然天理者也子路所以亞於浴沂以其胷次洒落非勢利所得拘使無所滯礙則曽晳之所至矣聖人信不可及顔子地位亦高誠能先於貨利之間慕子路之勇决而去其吝嗇之心於求仁之方亦庶幾矣○慶源輔氏曰子路雖有曽㸃氣象而其實亦有不同曽㸃是知之事子路是行之事浴沂之智崇共敝之行實○新安陳氏曰人心天理本自周流特為私欲間隔故不得遂其與人同適之樂與人同利之仁爾子路之志雖未能超然如曽㸃之灑落然常人認物為己知有己不知有人以子貢尚貨殖以子夏見孔子尚不改紛華子路自甘敝緼而與人共其輕肥私欲不間隔其天理之周流得遂其與人同利之仁豈不可亞於曽㸃與人同適之樂乎顔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朱子曰以善者己之所有不自有於己故無伐善以勞事人之所憚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於有意也尚有勉行克治之意至於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為也今夫羈居宜反音的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㑹文字須要識得聖賢氣象問夫子如化工及羈靮之喻朱子曰這只是理自合如此老者安之是他自帶得安之理來友信少懷是他自帶得信之理懷之理來聖人為之初無形迹如穿牛鼻絡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是帶得此理來○新安陳氏曰子路物與人共而不為己私者也顔子善與人同而不為己私者也夫子則廓然大公有造化物各付物之氣象不為己私不足以言矣
  ○子曰己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歎之也内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上聲下同矣知過而能内自訟者為尤鮮能内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歎之其警學者深矣南軒張氏曰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則懲創之深省察之力其必能舍舊而新是圖若是則於進徳也孰禦○勉齋黄氏曰自訟而見於言不若不言而自責於心之深切○慶源輔氏曰口不言而心自咎是改過之機盖悔悟深切則誠意所蓄根深力固纔説出來意思便消散了○厚齋馮氏曰不曰不見而曰未見不敢絶天下於無人也○雲峯胡氏曰訟者欲勝人内自訟則能勝己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焉如字屬上句好去聲
  十室小邑也忠信如聖人生質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去聲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為聖人不學則不免為鄉人而已可不勉哉南軒張氏曰聖人斯言使學者知夫聖可學而至雖有其質而不學則終身為鄉人而已○勉齋黄氏曰夫子自言好學固是謙辭然聖人惟生知所以自然好學學者一出一入而不加之意正以其不能真知義理之切身故爾○新安陳氏曰忠信之質聖人與人同耳好學之至則充極此美質而為聖人不好學所以孤負此美質而不免為郷人美質之不可恃而學力之所當勉如此○朱子答問云註䟽之讀不成文理按註䟽音焉如煙讀屬下文故朱子既音如字且云屬上句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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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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