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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拾遺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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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遺卷二 南塘先生文集
拾遺卷三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拾遺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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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公擧柬○癸巳十二月[编辑]

前書奉復。未達而還。方以爲恨。又被惠翰。鐫責加切。自訟之餘。深感眷愛之厚也。第以答黔書末語。爲出於絶交。則實是意慮所未到。尤不勝驚悚慚恨之極。然在昔晦翁。近世洲老。率用此語於辨爭欲止之際。則愚意不過如是。無乃老兄疑人太過耶。愚之失擧。盖亦出於慮事大過耳。向奉來書。旣於氣質善惡之論。深斥爲楊氏大本。而於愚則猶過許以可畏之後生。至於凾丈。則得失間。亦不許以實見。而深爲之起日暮途遠之歎。區區於此。竊惜賢者之失言。而又恐其與爲不悅師門者之嚆矢。續見黔書。謂凾丈認天命爲氣質。而語意頗涉譏嘲。夫認天命爲氣質。兒童之見也。以兒童之見。認之於長者。可謂淺之知矣。淺之知已不可。况譏嘲之乎。固陋創見。不勝驚駭。又恐不早駁正。或致日後狼狽之患。旣以奉規於高明。又以切責於彦明。雖自附於忠告。亦自懼其僭妄矣。今承盛敎。方始省得朋友有過。遽煩紙筆。誠非忠厚之道。高明所深責者。若出於此。則愚之慚悔知戒。又當倍加。而亦望老兄以責愚者責黔。而責人者反己。則庶幾彼此各盡道理。而不復有可責之事矣。前書未達者幷呈。

答尹瑞膺鳳九○癸丑十月[编辑]

前書所復。盛意以爲如何。處於末世。但當以大過之象自靖。他不足計較也。邇來讀朱子書。頗有功緖於死生禍福之際。似若有判然於胷中者。嘗謂鰲相丁巳獻議。尤翁己巳陳䟽。不可易言矣。今見得不是難事。千萬吾往之勇。只是從見得分明上出來矣。倘使今日以前死了。幾不免爲虛過此生也。

答尹瑞膺己未四月[编辑]

獻議副藁蒙示。深仰守正之論。此事是非。本非微曖難見者。又非大禍福所關。而擧世靡然。無論彼此。同作風草之偃。事有大於此者。豈復有可恃哉。一事得失。固未暇論。而世道日下。良可慨然也。

答尹瑞膺甲子九月[编辑]

成生語錄及所示權生書幷呈覽。鄙見初亦不及於此。及得成生語錄而讀之。又更考儀禮經文註䟽然後。方見得先生之說爲有據而不可易也。先生與兄論服制書。亦無異於獻議。先生之意。終始主此一說。亦可知也。更詳之。鄙意則如此。兄亦改其舊見。以從師說則善矣。如其不能。亦須緘口。不可從傍別生議論也。今日之義。方在於爲師門辨誣。他不暇及也。

答沈信夫潮○壬子五月[编辑]

近看圃陰集。又以靈覺二字。直蔽明德。此則帶得禪家之見矣。章句曰。天之明命。卽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爲德者。或問曰。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爲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虛靈洞澈。萬理咸備。是則所謂明德也。又曰。所謂明明德者。非有所作爲於性分之外也。又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卽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據此則朱子之論明德。盖皆主於性善矣。彼直以靈覺蔽之者。恐不免於偏枯也。若果如是。則釋氏之學。專主於靈覺之妙者。又何以無明明德之實效。而反得罪於聖人之門也。沙丈之以虛靈屬明。以性情屬德。卽小註黃氏說也。若虛靈之體。只當得明字。而不能當得德字。則朱子何以曰虛靈不昧四字。說明德意已足乎。性情之理。只當得德字。而不能當得明字。則太甲又何以言明於天命之理乎。明者不昧之謂也。德者得之之謂也。盖不昧卽其所得底。所得卽其不昧底。非有二也。若如沙丈說。則性情有欠於不昧。而虛靈無與於所得矣。豈其然哉。然以訓誥之體言之。則黃說亦畧有意思。而分析已甚。殊涉破碎。故愚嘗以爲未安。今高明以沙丈說爲好。則於鄙意。亦不能無疑矣。明德二字。說者各異其說。而未見其有直截勘破眞至之論。因來諭及。幷論如右。未知高明之意以爲如何。

後天說。蠱屬離。非屬巽也。蠱之屬離而次於隨者。蠱者事也。又變也。萬物相隨而見有事有變也。又聖人隨時之宜。治事之壞也。又火體附物隨也。火性壞物蠱也。皆相見之義也。大過之屬坤。而次於大畜頤者。大過陽之過也。畜養萬物。非地道之大過。不能也。遯與明夷之屬兌。遯者退也。萬物至秋而斂退也。夷者傷也。萬物至秋而夷傷也。

答沈信夫別紙癸丑八月[编辑]

淵集箚辨。語皆中窽。多所發明。吾道有賴。甚善甚慰。其間有少闕失處。亦皆籤論。以備裁擇矣。槩觀淵老之說。其論五常氣質。與李公擧說。言言同句句合。眞所謂同條而共貫者也。愚於昔年。與公擧往復論辨累千百言。今其書俱存。淵老之說當辨者。皆在其中。無待於別論矣。其論知覺。與公擧說不盡同。而又與其仲氏農巖說畧異。其爲說新奇。易以惑人。而盛辨亦有未盡。玆畧論之。公擧以知覺爲不能兼動靜。而淵老以爲兼動靜。農巖以智爲不能全一心之德。而淵老以爲包四端貫始終。此其不盡同也。而此則淵老之言皆是也。然其柝心與情。認覺爲性。其失反有甚焉。詳見下。淵老之說。縱橫闢闔。張皇幽眇。不可致詰。然竊觀其說。有曰知有炳然判然而心情柝焉。只此一言。乃是一書之頭顱眼目。而以炳然者屬心而爲心之用。判然者屬情而爲智之用。卽其立論之大指也。就此勘究。得失可定矣。夫知覺者心也。是必有其所以知覺之理具於其中。則性也智也。知覺之動者。是心之用。而其所以知覺之理。又乘之而出。則是智之用也。非心則不能覺。非理則無所覺。朱子曰。能覺者氣之靈。所覺者心之理。此知覺之所以旣爲心之用。而又爲智之用也。朱子答胡廣仲書曰。知覺心之用而智之事也。今謂知有炳然判然之異。而一心一情。各爲心性之用者。其說種種可疑。知有兩道。心性二用。可疑也。性自知覺。理有作用。可疑也。心之發者是情。而柝以爲二。可疑也。情是氣機之動。而專以爲理。可疑也。夫旣以性爲有知。而對心之有知。又以情專屬性。而對心之有用。則曰知曰情。其所以言性者。盖亦不出於覺之一字矣。其引鳶魚一段。政是極意說出心智之辨也。而尤見其認覺爲性。其說曰。開眼察物之際。邂逅鳶天游而魚淵躍。瞥然觸機。心影炯發。恍乎其朗悟。此之謂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而心之爲才。可用於是非者。靈且妙如此。至於上下之位飛躍之品。在物其歷歷。而自我而上之下之。飛之躍之。又上下而飛躍之。又上不是下。飛不是躍。又上下自是上下。飛躍自是飛躍。種種差別。判然於指顧間者。自令頭有俯仰。眼有皁白。有不容混且易焉。此則是非之天。確乎其眞者也。因其路陌分張。宛見智體呈露。○所謂種種差別判然指顧者。正是說道智體。而以差別者爲智。則差別者物也。不可以是爲智也。以辨認其差別者爲智。則辨認者又只是此心之神識也。以是爲智。豈不是認覺爲性乎。前旣以邂逅鳶魚恍乎朗悟。爲心之知。後又以上下飛躍。種種差別。判然於指顧間者。爲是非之天。智體之呈露。鳶魚非心也。恍然朗悟者乃心也。種種差別者非心也。判然辨別者乃心也。恍然朗悟之知。判然辨別之知。同一知也。而皆此心靈覺之用也。但其有恍然之知然後。方有判然之知。恍然之知未審。而判然之知方審。則所可辨者。特其有先後精粗之少異也。以此爲心性之辨。可見其所見者不出於覺耳。至於以頭有俯仰。眼出皁白。形容智體之呈露。而謂之宛見者。尤見其所認智體。不過乎精神魂魄之粗。而且其語言驚恠。指意恍惚。難掩其爲見性作用之餘論。石火電光底消息耳。此所謂恍乎朗悟判然指顧者。卽前所謂炳然之知判然之知也。炳然之知。以照燭而言也。判然之知。以辨別而言也。照燭辨別。同是此心之靈覺也。以此言智。豈非認覺爲性乎。殊不知照燭辨別。同是此心之用。而照燭處有照燭之理。辨別處有辨別之理。此卽智之用也。而心性無二用者也。大抵淵老之論。其見五常。則不知仁是甚底道理。義是甚底道理。禮是甚底道理。智是甚底道理。故便與太極字。一例看作混淪物事。而謂之無處不具。論氣質。則不知性與氣質之不相離。本然氣質之爲一性。故便將本然氣質判爲二性。而謂相先後異位。論知覺。則不知此心之知覺。無論精粗。其能覺者是氣。所覺者是理。覺處是心。覺底是性。朱子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而不可分心性而爲二。亦不可混心性而無別者。故便將覺之精粗。分屬心性。而遂使心性二用。性覺無分。此皆於理氣不離不雜之妙。有所未見。而深探其本。則只爲不識理字本色耳。

與沈信夫甲寅三月[编辑]

近聞所謂南溪集。頗有疵議栗谷,沙溪,愼齋之說云。推此而於尤翁尤可知也。曾見論理之說。以爲五行旣出後。不復得太極全體。此於朱子太極圖解萬物各具一太極之說。亦未曾見之矣。又見其所著心經要解。論人心道心亦然。以此學識。又欲突過栗谷諸先生上頭。多見其不知量也。且其子孫門人。各持所見。而皆稱吾師吾祖之見如此。此亦見其平日言議。依違鶻突。不明不正也。世道日下。異論百出。良可傷心也。

答沈信夫甲寅十二月[编辑]

三淵答其侄子彦謙書。其言惟恐明德之混性而言。則其專以心之靈覺爲明德。不可諱得。前冬。弟答金稚明書頗詳。兄已見之。今不復詳。三淵又以虛靈本心之云。爲大錯。其言自是恐不可攻。但與明德專屬虛靈者。自相矛盾。此不可曉也。抑亦以明德爲非本心。故全屬之虛靈耶。若爾則其論明德。益誤矣。本心之名。與虛靈心之本體之語自不同。本心之說。本出於孟子。此以仁義之心言也。虛靈心之本體之云。只言其虛靈體段本來如此者。此則專指心之靈覺而言也。故以虛靈爲心之本來體段則可。而遂以爲本心則不可。此政是儒釋分歧處。不可混也。幸更詳之。

與沈信夫乙卯正月[编辑]

示諭明德說甚善。近考朱子說。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禪家則但以虛靈不昧者爲性。而無以具衆理以下之事。見語類大學經上僴錄。據此則三淵之論明德。政如禪家之言性。其得失不待多辨而明矣。本心說。明德之謂。本心統性情而言。孟子之言本心。本性善而言。或擧全體而言。或就用處而言。其爲本心則一也。何可二而觀之哉。如此等處。强生分別。支離破碎。徒傷大體而實無情味。朱門末學之弊盖如是。不可不戒也。所論孟子說。可見體驗之功。當有擴充之效。甚慰甚慰。

兼包兩字義不同。來說固是。然包字活用活看則亦無害。必曰以此包彼然後。方不可矣。若曰明德包性情而爲言云。則雖下包字。無二物之嫌矣。如謂以明德而包性情云。則下一包字。便成二物矣。二者之辨。政在毫釐之間矣。

與沈信夫乙卯八月[编辑]

趙,李以率性爲未發之說。可付一笑。近世諸丈之說。猶多可疑。則其他又何足恠也。鄭之不蓄朱子書。令人不讀朱子書。其意與䥴,堂不同。䥴,堂挾其文章才辨。直欲突過朱子者耳。鄭則人品甚下。文不解蒙。臨文不能解說。故別生智計。揮斥朱子之書。以爲不可讀。欲以掩其不文無學之實。盖以古今義理書。皆是朱子說。捨朱子書。則無可講說故耳。世人被其少數所瞞。眞以爲陸,王之流。甚可笑也。高明似亦未能看破其意。故畧言之。曹瞞用意深處。惟司馬公識破。弟之此論。亦未知後人以爲如何耳。

答沈信夫庚申六月[编辑]

天子諸侯爲長子斬。黃,楊二圖皆著之。源流之圖獨不著。豈其以黃,楊圖說爲非而不著之耶。愚於此亦嘗疑之而不敢言。請因是而質之。以蘄知言君子之斤正焉。愚疑天子諸侯本無爲長子斬何也。天子國君至尊也。至尊不可爲卑者服。故只服其尊於己者與其尊同者。天子服其后。諸侯服其親之爲諸侯及其嫁於諸侯者。而其餘則不服也。父尊於己故斬。君尊於己故斬。諸侯爲天子斬。嗣君爲先君斬。天子國君之所爲斬。惟此二者而已矣。長子非君之尊。又非父之尊。則何爲而斬也。大夫士庶爲長子加隆。雖未及傳重死而入廟。又爲之立後。則未嘗絶於傳重之統故也。天子諸侯之長子。生而不得立。死而不得入廟者。是固絶於傳重之統矣。又何爲而加隆哉。不爲其傳統。只爲其長子而斬。則庶子亦可爲長子斬矣。天子諸侯絶衆子期。而爲長子期。則其爲重適也亦已至矣。鄭說所謂正統之期不降者。政合於此。用之而不可以有過也。適子未及爲君而死者。固然矣。其爲君而死。而父王母后在者。其服如何。曰亦止於期也。王家之禮。只以君臣爲制。而不復以父子爲禮。始封之君。不臣其諸父兄弟而臣其子。封君之子。不臣其諸父而臣其昆弟是也。故嗣君之於父王母后。猶是臣也。士庶之爲長子斬。以其父子而非君臣也。父子主恩。故父可以加隆於子。而君臣主義。則君不可以加隆於臣也。天子自稱於天下曰予一人。言天下無與之爲二也。若復加隆於其臣。而以臣之服君者服之。則是君臣遞相爲君臣。而天子不得爲一人矣。天子不得爲一人。則是無君臣也。無君臣而可以爲天下國家乎。朱子曰。夏商以上。大槩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得周來。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此皆貴貴之義。前世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爲定制。更不可易。朱子說止此。此可以見周公制禮之本意。苟以天子之尊。而反服其臣子以君父之服。則烏在其貴貴之義。而此果似乎周公制禮之意也哉。孔子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尊無二上。記曰。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治之也。四海之內。旣皆同爲天子斬。而天子又爲臣子斬。則是可謂尊無二上而以一治之乎。且夫衆庶服子期。故爲長子斬。所以加一等也。不三年則無以重其適而別於庶也。天子諸侯絶衆子期。故爲長子期。亦加一等也。所以重其適而別於庶也。更加三年。則是加二等而反有過於衆庶之爲長子也。此天子諸侯之期。所以當乎衆庶之三年。而不可以有加也。衆庶之長子死。而不絶於祖統。而又未有君臣之分。故爲之三年。天子諸侯之長子死。而絶於祖統。又有君臣之分。至爲嚴截。如天地上下之不可易處。故不得爲三年。天子諸侯之爲長子期。又以當乎衆庶之三年。而非有所貶降焉。則天子諸侯之不爲長子斬。决然無疑矣。父王母后之服。其嗣君亦有適適相承。傍支入承之不同乎。曰無不同也。天子國君至尊也。至尊無上也。傳國承統至重也。至重無加也。無上無加之同。則服亦無不同也。爲其君臣也。而服止於期。苟可以服三年。亦當同服也。或曰。自子夏傳。始言長子斬。而鄭,賈,黃,楊之說無不然。今子疑之。豈亦有所據耶。曰。此愚所以兢兢而不敢言者也。然註䟽之說。朱子旣多不取。而經文之誤字。傳文之錯解。鄭註亦或議之。則傳文註䟽之容或有失。可知矣。而黃楊圖說。沿襲舊說。不覺其誤。亦無恠也。第考之周公之經而未有見焉。若孔子子思朱子之說。則天子諸侯之爲長子無斬。又不翅明矣。中庸曰。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萬正淳擧此說爲問。而引叔向王穆后王太子三年之說。以證中庸三年之說包長子三年。則先生答之曰。三年之喪。只是指父母之喪而言。下文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便是解所以達天子之意。與孟子答滕文公語。亦相類。天子果有爲長子三年之制。則中庸之言。固應包此三年。而朱子之說乃如此。則其無爲長子斬。豈不明哉。曰。叔向子夏之時。周室雖微。制度猶有存焉者。想其所言。當據其時所見者而言。子猶不信。亦有說乎。曰。左氏傳曰六月。王太子壽卒。八月。王穆后崩。旣葬除喪。以宴。叔向曰。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王雖不遂。宴樂以早。非禮也。盖天子絶期。惟服三年。而妻喪具三年之體。長子本服三年。故重其喪而言之而謂三年也。非眞謂后與太子皆服三年。如父母之喪也。子夏之時。又去叔向遠矣。叔向之時。猶葬而除喪。不服朞。則况於子夏之時。而反行其三年耶。可見其時喪制已壞。都無朞三年之行。子夏只是追據周公之經而爲之傳。誤引爲長子之文。推之於天子國君。而不知天子國君之禮異於衆庶也。如此言之。雖似曲辨。而推本聖人制禮之意。參觀時世陞降之變。則恐亦不至甚遠矣。

別紙[编辑]

天子諸侯非父子相傳而入承大統者。固當降其私親。然亦有不降者。父有廢疾或早死。不得立。而受國於祖者。不降其父母。傍支入承大統。而不得以先君先后爲父母者。亦不降其父母。必其倫序相繼。以其所繼爲父母然後。方降其所生之父母。何以知其然也。人無有無本而生者。亦無有二本而生者。無所稱於父。而不父其所生。則是無本也。有所稱於父。而又父其所生。則是二本也。二本固不可。而無本又豈有是理哉。只此二者。可定天下之爲父子者矣。或謂受國傳重於先君先后者。當以先君先后爲父母。不患於其無本。此又不察於孔子正名之訓也。所謂正名者。正其父子之名也。傳國之義雖重。父子之名亦大。不可以相掩也。周之桓王。漢之宣帝。以孫繼祖。祖可以名父乎。魯之僖公。以兄繼弟。晉之簡文。以祖繼孫。唐之宣宗。以叔繼侄。以弟繼兄者。自三代以下。不勝其多。而弟與孫與侄與兄。皆可名之爲父乎。不可名於所繼。又不名於所生。則是無所名於父子矣。不可名而名之。無所名而不名。皆非所以正父子之名也。不能正父子之名。則是無父子也。無父子而有天下。聖人必不肯一日而安之矣。孟子論大舜之心曰。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忻然樂而忘天下。聖人之心如此。則其可以爲天下而絶父子乎。夫欲爲國。必先正名。夫欲正名。必先父子。旣定父子之名。則當服父子之服矣。此天子諸侯所以倫序相繼者外。不當復降其父母者也。或曰。天子諸侯受國傳重於先君。而又却顧其私親。盡父子之道。則抑無有干統之嫌耶。曰。君臣父子。不可偏廢。而國統私恩。兩不相干。有所貳於君爲無君。無所稱於父爲無父。無父無君。均之爲無倫也。尊其私親。加以帝號。享之宗廟。如後世之君者。固爲干統而無君。若不如是。而只爲其無所稱於父而稱之爲父。爲其生我之恩而服其服以報之。又何嫌於干統哉。

答沈信夫庚申十二月[编辑]

禮說屢蒙誨諭。久未奉對。盖懼僭妄之獲罪也。然不一就正。亦終無祛惑之日矣。是以有前書之禀。而只擧其君臣父子大義所關者而質之。於來敎之語則未暇及也。盖謂大體旣擧。則餘可不論也云爾。今承來敎。乃反於大者畧之。而只就其語句間相難。誠非所圖也。將復論之。前書已具。欲遂已之。則又非所敢也。玆姑就來說所及者而畧報之。幸因此而更加推詳於前所論大者。如何如何。

來敎曰。旣曰天子諸侯之長子。生而不得立。死而不入廟者。是固絶於傳重之統。何爲而加隆哉。又曰。其爲君而死者。亦當止於期也。絶於傳重而不爲加隆。則不絶於傳重而亦不加隆者何也。此其逕庭者也。

王家之禮。不以父子爲禮。而專以君臣爲禮。故君不可以服臣。斬不絶於傳重者。猶止於期。則絶於傳重者。尤無可以加於期。二者政相推見。何謂逕庭。

來敎曰。又曰絶衆子期而爲長子期。所謂正統之期不降。正合於此用之。長子之服。本只是期。而天子諸侯亦爲長子期。則果可謂不降。合下斬衰。而特以天子諸侯之故。不斬而期。其曰不降者。果成說乎。此其不襯者也。

子服本期。加隆則爲長子三年。降之則爲女子子嫁者之大功。天子諸侯之爲長子。不加之爲三年。不降之爲大功。只服其本服期。則是謂正統之期不降。何謂降。何謂不襯。

來敎曰。土無二王。家無二尊。其義一也。而父爲長子斬。只是重統之意。初非以尊於己也。則服雖斬。不害爲父尊。若以國君之服斬。爲有嫌於二王。則士庶之服斬。其亦有嫌於二尊乎。

此段恐於家無二尊之義。有未詳也。禮記此說。本爲父在爲母期而言也。因是而推之。則子爲父三年而父爲子期。是亦家無二尊也。因是而又推之。則繼三世之長子。父爲之三年。爲其祖統之所在也。祖統所在。父不敢降之於祖。則其尊在祖。而父不得與之爲二矣。此又家無二尊也。天子諸侯之長子。生而不得立。死而不入廟。是絶於祖統矣。絶於祖統而猶服三年。則此所謂二尊也。豈特爲二尊。君服臣斬。父服子斬。政是堯與瞽瞍北面而朝舜也。其尊之倒置。不亦甚乎。爲祖後者服祖三年。而祖統所在。亦爲之三年。則是同之於祖也。

來敎曰。上殺下殺。其義一也。故天子諸侯不服伯叔父母。而猶服父母本服。是猶絶衆子期而服長子猶斬也。若以加二等爲嫌。則父母之斬。亦當降而服期乎。

父母之於子。其恩其義其尊無與爲二。而雖天子之貴。非父母不生。故曰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豈可與傍親與己子。幷論其降不降絶不絶之差等乎。

來敎曰。子思朱子之說。足可爲此事證左。其所謂只主父母而言云云。及未必及他等語。語意渾然。有若謂雖有之而此未及也。

朱子平日言議。未有及於天子諸侯爲長子斬。而三年之喪。達乎天子。問者幷擧長子。而朱子只云父母。則其意可見矣。知子思之意。莫如朱子。知周公之意。莫如子思。則儀禮爲長子斬。非幷指天子諸侯。亦可知矣。

來敎曰。語類中庸門無貴賤一段。乃文蔚錄也。叔向一段。乃賀孫錄。而各自爲一說。來諭合而爲一。以爲正淳引叔向言。以證中庸三年之說。無乃偶失照管。

萬正淳問目。引叔向說。以證中庸三年之說。見大全五十一卷五十七八板。

來敎曰。來諭所謂二本無本等語。誠可謂名正言順矣。然恐終以士庶人之禮。論帝王家禮也。盖無所稱於父而不父其所生。在士庶人則不可。此士庶人以侄繼叔者外。初無出繼之道者也。在帝王家則無不可。此帝王家所以或以兄弟相繼。或以叔繼侄。或至以祖繼孫而無嫌者也。私恩雖大。入承之義。至重且嚴。旣承大統。而又不降其所生。則烏在其歸重於大統乎。愚之前書所禀昭穆繼序。便有父子之道云云。竊謂不悖於義理。來諭無父二字。恐涉過重。

來諭無所稱於父。而不父其所生。在士庶人則不可。而在帝王家則無不可云者。甚可異也。無所稱於父。而又不父其所生。則是終無所稱於父矣。無所稱於父。豈不爲無父乎。士庶人則不可以無父。而帝王則可以無父者。果何說也。皇建其有極。謂其盡父子君臣之道而爲天下標準也。以其無所稱於父者。而可以立天下之極乎。國統私恩。初不相干。在父子則盡父子之恩。在君臣則盡君臣之義。不以國統而廢私恩。不以私恩而干國統。此謂道幷行而不相悖。何必盡廢父子之名而後。方爲專於國統乎。章陵典禮。當日諸公皆主稱考。而獨沙溪先生之說不同。尤翁平日未嘗論及此禮。而文集亦無見焉。其意亦可知。來諭以爲尤翁亦以爲是者。恐考信之未詳矣。先師亦嘗疑之而曰。尤翁未嘗論及此禮云矣。大抵王朝之禮。有可以幷論於士庶者。有不可以幷論者。高明於此一切反之。誠所未諭。天子諸侯惟不臣其父母。餘皆臣之。不臣之。故父母之喪。無貴賤一。臣之也。故諸父昆弟之親。亦皆絶而不服。長子雖以正統之所在。不絶其服。亦在臣之之列。則豈可反服臣服君之斬乎。天子至尊無上。故雖以匹夫而爲天子。其尊無以異於繼世而爲天子者。則又豈有長庶之異哉。衆子爲天子。則不爲之斬。長子不爲天子者。則却爲之斬。是天子之尊。不如匹夫之長者。長子不爲天子則是爲匹夫。而君臣之分。反輕於長庶之分矣。其可乎哉。衆子爲君而不斬。長子雖臣而亦斬。是君臣輕而長庶重矣。此則士庶之禮。不可推於王朝也。天子雖貴。非父母不生。故天下有無君之人。始爲天子者。而無無父之人矣。是則君臣之倫。不得以先於父子。而天子不臣其父母而服喪三年。則是又君臣之義。有所屈於父子矣。此雖天子之尊。必先正父母之名然後。可以正君臣之名矣。無所稱於父子而有天下國家者。其可謂正父子之名乎。不能正父子之名。則何以能正君臣之名也。此孔子所以推言名不正之害。必至於禮樂不興。刑罰不中。而民無所措手足也。是則王朝之禮。本無異於士庶也。天子於子。臨之以君道。而高明則論以父子而謂同於士庶。天子於父。事之以子道。而高明則論以君臣而謂異於士庶。此其一切相反。而於聖人制禮之本意。不啻遠矣。天子諸侯爲長子斬。無所稱於父子而有天下國家者。前此無有。此後千百世。亦必無有矣。何也。天理人事之所必無有爾。

答宋景徽㜈源○壬子五月[编辑]

去歲一䟽。大觸時諱。擧世非之。或至憤疾罵詈。如視私讐。反有甚於堂箚之游辭閃弄。若有顧藉者。愚誠不自知因何事得罪於當世之君子。若是其深也。深自惶凜。若無所容。今承來諭。方知獲免於君子之誅絶矣。雖被世人之蹴踏。亦何恨哉。奬予之辭。雖不敢當。而感幸之意則自不能已矣。鄙䟽之發。盖亦不專爲孟子地也。自古消長之際。禍福榮辱。必同一隊。司馬公爲奸黨首。則程子編管涪州。趙丞相竄死。則朱子落職罷祠。今日事。事事異於古。爲馬趙者。其禍慘矣。其寃極矣。而其欲學程朱者。反被榮寵。於心獨不愧乎。且聖上旣以蕩平之道。行之於朝廷。而又將推是道以及於山野。賤臣姓名。每與時賢幷被擸掇。匹夫之志。不能無慨然者。今而後庶可安於私心。而無愧於黨錮傳之讀矣。世之憤疾者。無亦覺得其有此意也耶。䟽末所言。同志之意。亦多以爲不緊。若愚始計出於忠憤之激者。亶在於此。孟子事利害。雖係久遠。其爲目前切急之憂。猶未若末段所言也。此而不可言。則他亦不足言矣。愚於丙午赴召時筵對章奏。力言調停之非。且引前後建中事以證之。其後聖上卒行蕩平之政。仍有戊申之變。今日之可憂。有甚於丙午之時。而上自朝廷。下至草野。無一人敢言者。竊恐異日聖上覺悟。則必追咎前日臣隣之不言矣。百世尙論之士。亦必追恨於堂堂千乘之朝。無一人先事敢言者。而因以議及於培養之地。則豈不爲聖朝之羞乎。愚之發此言。非求敢言之名。亦非爲見效於今日也。只爲下塞百世追談之口。上報列聖培養之恩耳。他固不暇計也。自有䟽事。泯默抱此。未嘗敢一向人開說。今於來諭之及。不覺傾瀉之至此。豈其志氣之所相感。自不能不爾耶。不知吾兄復何以見敎。使此得以奉而周旋也。經禮問答。謹以拜領。感戢。原集又自建叔所借得。地負海涵之大。雖非錐蠡之可測。隨分竭才。亦期以歿身耳。頃歲䟽箚一部。借看於人。及其將還。戱謂之曰。得此書數年讀之。遂被去年之嚴旨。一時借看者猶然。况家置而常誦之者。得無可懼乎云矣。今得全集而家置之。其爲可懼。又非前日之比。而不暇爲人懼矣。然因此得有所聞於先生之道。則雖滅死萬萬。無恨矣。無由合席。論此積懷。遠書畧布。不能一一。而回音之承。渺然難期。臨紙不勝悵悒。千萬加愛。以慰遠望。

與姜甥奎煥○辛亥八月[编辑]

俺日夕俟罪。處分不加。感祝天恩。聞淳入侍之日。又請加罪云。未知信否。時輩之必欲深中如此。恐終不免過嶺。然禍福之來。皆天所命。但當順受之耳。吾今年運氣不好。新搆屋子。爲風所倒。所騎劣衛又斃。入無庇而出無騎。此亦章子厚之所爲耶。彼紛紛者。亦爲造化者所使而不得自由。又何足咎哉。明室之不競。實由於道術之不明。而前輩之論。只論其法制政刑間事。而未嘗及於學術所尙。故常恨其遺本而擧末。每欲一論之。以曉後人矣。今因此會。遂論之。誠不意以此反得罪於春秋之義也。然吾東自賊鐫始倡毁經侮聖。異學之徒踵出者。猶至今不絶。其風俗習尙。漸同於明時。亦將召明末之禍矣。因吾一䟽。或有以少抑其懷襄之勢。則亦不爲無助於世道矣。雖以此得罪。亦無所恨矣。宋孝宗時。有誦言孝宗之言者。以爲今日天下。幸無變故。雖有伏節死義之士。無所用之。朱子戊申封事。極論其說之非。我孝廟在東宮時。書筵以非孟子冦諸葛之司馬光。爲優於朱子。己丑初服。尤翁進封事。首論其說之未安甚切。古人愛君之深者。隨聞陳戒。不以傳聞爲嫌者。固如彼爾。然吾未有古人力量而妄欲效之。宜其取顚隮也。吾之丁未䟽。深斥僞勳之復科。李以僞科之人。乘機報復。固無恠矣。乃以不能委曲陳戒。爲吾之罪。則委曲二字。豈諫臣之所宜言也。孔子論事君曰。勿欺而犯之。禮經論事君曰。有犯而無隱。何嘗有以委曲爲訓者哉。獨睽之遇主于巷。坎之納約自牗。是委曲之義。而此在睽乖坎險之時。不得不用此道也。若在治平之世。遇聖明之君。何可用此道也。彼以委曲爲言者。是不以聖明期吾君也。豈不痛哉。玉堂抉摘䟽中天道之說。爲吾罪目。亦甚可笑。人主其尊無上。其勢無敵。所尊畏。惟有天耳。故自虞朝以下。人臣進言者。必引天以告其君曰。如是則天佑之。如是則天不佑之。千言萬語。要不出此畏天一義。今以引天爲言者。爲人臣之大戒。則自今以後。人主更無尊畏處。而人臣進言。亦無所藉重矣。其禍不但止於一時而已。此王安石天變不足畏之說。所以得罪於萬世也。凡此云云。非爲自是而發。所關於義理者大。故欲君詳知之耳。又聞君自有此事。憤慲益疾云。何其識量之不廣耶。謂之喜之則固非天理之純。有何一毫可憾者耶。吾不欲深言。而君試歷考程,朱以下諸賢始終所遇時變。與其所以自處者。則可以渙然於心矣。溫公爲奸黨之首。趙丞相竄死。而程,朱獨被恩禮。則此可謂榮幸耶。然此不可與俗人道。君宜默之而自寬於心也。

與宋士能能相別紙乙丑十二月[编辑]

來諭云云。此是外來之患。應之有餘。本非可憂。惟是學者心性之說。皆從釋氏去。此最可憂。其說一則以爲心之爲物。本兼理字而爲名。旣兼理字而爲名。則不可謂有不善。此則陽明心則理之說也。易有太極。卽心性之說也。心則易也。而性則太極也。若曰易字已自兼理而又具太極。則其果成說乎。心包是性。故單言心。固有合理氣而言者。若論心性名目之本色而相對言之。則心自心性自性。不可相混也。况儒釋之辨。專在於心性之辨。則尤不可不明辨也。一則以爲心者氣之精爽。心者氣之靈。旣曰精爽曰靈。則不可謂有不善。此則釋氏靈覺之說也。朱子曰。鬼者陰之靈。神者陽之靈也。若以靈謂至善。則彼鬼神之盈天地間。遍體於萬物者。亦果無不善耶。陸,王之徒亦排釋氏。自以爲不同者。盖以釋氏全不知有理字。只見此心之靈覺而謂之至善。陸,王則假冒理字以論心。故自以爲不同。而其所謂理者。實亦只是靈覺之體也。故闢之者斥之以禪。而不少原貸於其稱寃也。今之學者又不待說理字。而只以氣之精爽氣之靈者謂至善。則是全是釋氏本來面目而無少差殊。無說可以自異於釋氏矣。豈非惑之甚也。朱子行狀曰。守虛靈之識而昧天理之眞。借儒者之言而文佛老之說。孟子或問曰。以精神魂魄至麤之質。論仁義禮智至微之理。所謂虛靈。所謂精神魂魄。其非指心而言耶。彼陸,王之爲說。猶且曰天理。猶且曰仁義禮智。不全捨理字。而猶不免爲異學。况其下者全捨理字。而論心之善者乎。然且自以爲神妙奇特。人不及知者。而不覺其落在形而下粗跡。出脫不得。尤可笑耳。心性之說。始備於孔孟。而得孔孟之心者程朱也。得程朱之心者。栗谷,尤菴也。栗,尤之言最後出。朱子曰。後出者其言益密。故其言尤爲明白易曉。溯而上之。可得孔孟程朱之心也。栗谷說。見擊蒙要訣立志章,人心道心圖說,牛溪往復書及答安應休書。尤菴說。見答李汝九書,柳稷對辨䟽。似聞高明以爲尤菴說未必如愚說。此又今人專以私意看文字。驅率前言。以附己說者也。栗谷之說。尤爲明白詳備。不容異同看。若以尤菴之說爲不同於栗谷。則淵源橫截。法門破碎。尤爲可笑之甚也。吾東方道德事業。莫盛於栗谷,尤菴。而二先生說。亦於心性大原頭。有所未明者。則是東方上下數千百載之間。更無知道之人矣。天運之循環。治敎之休明。人皆比我朝於有宋。而曾無一人知道者何也。今日以前東方諸賢之說。大抵皆同。至於近日。新論方生。而又皆一說。豈數千百載未明之理。至於今日而乃大明耶。是未可知也。栗谷,尤菴天分之高。文章之盛。世未有能追者。獨於知道。自謂過之者。亦未可知也。爲此新論者。盖皆無所師承而師心爲學者。師心而學者。無恠其如此也。高明以尤翁之孫。從我游亦久矣。習聞栗,尤之說。而亦不免持疑不决。此甚可恠也。豈其世運方降。此學將絶而然耶。朱子與人書曰。古之禪宿。悼道無傳。至於涕泣。不謂今者親見此境。今日尤翁之學。不但無所傳而已。則僕之心事。亦安得不如老禪也。始欲待高明之有言而發之。歲月流邁。不與人相待。僕之老病日甚。死亡無日。亦不可復有待矣。玆用罄其懷而極言之。幸領此苦心也。

答宋士能戊辰八月[编辑]

從祀之說。丙午年間。往吊景徽於京第。從容語及尤翁從祀事。余謂尤翁從祀。雖過百世必爲之。不可汲汲也。仍言我東從祀之數。過於宋朝已多。百世之論。恐不如此也。雖甚精揀。沙溪則當不見遺也。愚意盖以沙翁之著述。大有功於後世也。至我師門事。初無一言半辭之提及矣。其時師門喪出未久。且知景徽平日之意。吾雖不曉事。豈發此說哉。乙卯年間。以尤翁墓表事。有屢度往復。所見雖不合。相敬之意則不衰矣。其後景徽喪出。宋述相三兄弟聯名請誄文。余以墓表後記事作文稱道。有所未安。只作慰狀。而不副其所請矣。以此觀之。則其言之虛妄可知矣。景徽往復書,述相兄弟請誄書。今皆留此中矣。

答宋士能戊辰八月[编辑]

近日所遭。眞是意外。可笑事。懷連之人。爲一村夫。枉費心機。固已可笑。而高明之爲之憂歎。至欲與之辨。何其不思之甚也。今雖擧世非之。亦無害也。是非之定。當俟百年。百年之過。只是瞬息。何遠乎哉。靜無咎而動有凶。靜而俟之可也。前二書。事關先祖先賢而不爲之辨。道理有所未安。故畧辨之。此後當不出一字。亦望高明與此同之。高明之言。卽我之言也。人誰以爲公也。徒取辱耳。三復括囊之戒。至望至望。去月得亨叔書。深以此事爲憂。答之曰。縱使過嶺。亦不足憂。平生願學尤翁。無一事學得。至於晩歲。若學得。過嶺一事。豈不爲榮耀也耶云云。僕之心下。本自無事。然在我道理。不可不盡。今日道理。無辨自修四字而已也。數日後當有炭谷便。其時又當付書。

擬答宋士能辛未正月[编辑]

示諭云云。此是中間交搆之言。欲使我益其仇敵也。僕則無是事也。士源之尊平仲。初不聞知。旣不聞知。則何以斥之乎。設聞其說。未見其文字。則亦何據而爲說乎。記昔有人問於先師曰。江鄭之爲王學。世共傳之。先生何無一言辨明乎。先師答曰。吾未嘗見其文字。何所據而辨之乎云云。僕於此敎。服膺不忘。今於士源之事。亦豈全忘舊聞乎。至於論斥平仲。僕果有之。然平仲之失身戎狄。栗谷已言之。而師門世守之論也。僕亦承襲其餘論而言之。本不干於士源。今乃湊合而爲說者。其意不難知矣。寒泉禽獸斥之說。尤爲可笑。僕自少時論性。主於人物之不同。而諸友多主其同。則僕輒以人獸無別辨之。而諸友未嘗怒也。寒泉論性。亦與我不同。故詩跋。畧擧前用之語而辨之。寒泉有知。亦必不以此爲嫌矣。今之爲言者。謂若僕擧寒泉平生而斥之以禽獸者。此亦豈平心之論耶。僕在前日。深伏海隅。不與人往還。而數十年來。疾病垂死。文字講習。亦且廢絶。則世之忘吾名者。亦久矣。一自尤,春先後之辨書出後。重得罪於世。駭機交發。勢成滔天。今則無葬地矣。然莫非命也。何敢尤人。虫臂鼠肝。一付之於造物。更何多言。

與權亨叔震應○甲子四月[编辑]

禮訟是非。國史野乘。所已昭著。欲詳其說。又非墓表片石所可盡。畧擧其假禮論搆士禍之目。以著奸兇之心術。辭約義嚴。實得論撰之體。景徽曾以此爲言。故再與之往復。建叔豈未之見耶。又嘗著表陰後記之辨。此尤可見其後記之不足損益也。

答權亨叔戊辰二月[编辑]

最長房之禮。沙溪先生說。幷其問答觀之。則先嫡後庶。其意甚明矣。故於花枝之問。以此意對之。今承來問。又思之。代已盡矣。宗已毁矣。更從昭穆之序。由近及遠。似亦得之。未知如何。

答金常夫謹行○壬戌正月[编辑]

見諭禮說往復。此盖姑存淺見。以竢後人。本不爲一時蘄勝一人計也。高山雖復有書。姑當請止。以俟彼此識進更論。况前說已盡。雖欲說。無可說乎。又蒙諭近思錄續成事。此事事面極大。未易承當。朱先生之爲是編。盖以此爲有宋之一經。以配論孟之書也。雖以邵子先天之學,程門諸子之賢。豈無一言之幾乎道者。而皆不得見錄此。其意可見也。繼此而有編。非有周,程之書朱子之大眼目。不可爲也。不然而爲之。則王通續經之類耳。高明欲使鄙人任之。何其不思之甚也。東方之爲周,程者未知幾人。而此不須論。鄙人之不敢爲朱子之所爲。則亦已明矣。朱子固不敢擬。而王通亦非所願學也。以此以彼。愚豈敢乎哉。星溪之編入朱子說。事體固爲無欠。而但其道體所編。不能無恨。故欲以鄙所編代入。而東方諸賢之說則不敢以附入。盖以有宋之一經。不可以後代之書攙入也。然星溪之書。旣已行之天下。而又是瓊山,梁溪諸儒之所嘗編摩者。則今亦不可廢彼而行此也。朱子之歿。其道東來。而栗,尤二先生實得其傳。則今以朱子說爲主。而以栗,尤說附見。別爲一編。以配近思。宜亦可耳。然二先生之說。其於論道體則多有所發明。而其論學論治之說。旣不多見。有亦未見其有新發揮者。觀於其遺集。可見矣。盖其道體精微。未易盡發。故前聖前賢。亦不能無待於後人。至於論學論治。前言已備。惟在體而行之。擧而措之耳。更無待於論說矣。雖其隨時捄弊。因事指畫。亦不無名言之可述。要非大體所關。不可以此零碎而編作一書。以媲前經也。若只編論道之說。則又非成書之規模次第也。朱子他說。旣有星溪之編。獨其論道至訣之見漏者可編。而因此幷取栗,尤二先生說。同作一編。不名以近思。而別爲一名。以行於世。則庶乎其寡過矣。而三先生道統相傳之實。亦自不沒矣。大抵此等事。隨意箚錄。以便考閱。則無書不可取。無人不可爲。而若欲尊重其事體。以媲前經。則不可苟也。此王氏續經之僭。所以見譏於千載。而中州他日有大眼目者出。得見其書得無益以吾東爲少耶。一書之編不編。疑若爲小事。不足深論。而如是云云者。盖爲上千載下百世。傳中國眎東土。所關有不細者故耳。高明以爲如何。

游,呂,楊,謝之言。皆得編入於四書輯註。獨近思一書。四先生言外。無得與焉者何也。此當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