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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三藏記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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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出三藏記集序

夫真諦玄凝,法性虛寂,而開物導俗,非言莫津。是以不二默酬,會於義空之門;一音震辯,應乎群有之境。自我師能仁之出世也,鹿苑唱其初言,金河究其後說;契經以誘小學,方典以勸大心。妙輪區別,十二惟部,法聚總要,八萬其門。至善逝晦跡,而應真結藏,始則《四含》集經,中則五部分戒,大寶斯在,含識資焉。然道由人弘,法待緣顯。有道無人,雖文存而莫悟;有法無緣,雖並世而弗聞。聞法資乎時來,悟道藉於機至;機至然後理感,時來然後化通矣。

昔周代覺興,而靈津致隔;漢世像教,而妙典方流。法待緣顯,信有徵矣。至漢末安高,宣譯轉明;魏初康會,註述漸暢。道由人弘,於茲驗矣。自晉氏中興,三藏彌廣,外域勝賓,稠疊以總至;中原慧士,曄而秀生。提、什舉其宏綱,安、遠震其奧領,渭濱務逍遙之集,廬嶽結般若之臺。像法得人,於斯為盛。

原夫經出西域,運流東方,提挈萬里,翻轉胡漢。國音各殊,故文有同異;前後重來,故顯有新舊。而後之學者,鮮克研核,遂乃書寫繼踵,而不知經出之歲,誦說比肩,而莫測傳法之人。授受之道,亦己闕矣。夫一時聖集,猶五事證經,況千載交譯,寧可昧其人世哉!

昔安法師以鴻才淵鑒,爰撰經錄,訂正聞見,炳然區分。自茲已來,妙典間出,皆是大乘寶海,時競講習。而年代人名,莫有銓貫,歲月逾邁,本源將沒,後生疑惑,奚所取明?佑以庸淺,豫憑法門,翹仰玄風,誓弘大化。每至昏曉諷持,秋夏講說,未嘗不心馳庵園,影躍靈鷲。於是牽課羸恙,沿波討源,綴其所聞,名曰《出三藏記集》。一撰緣記,二銓名錄,三總經序,四述列傳。緣記撰則原始之本克昭,名錄銓則年代之目不墜,經序總則勝集之時足徵,列傳述則伊人之風可見。並鉆析內經,研鏡外籍,參以前識,驗以舊聞。若人代有據,則表為司南;聲傳未詳,則文歸蓋闕。秉牘凝翰,志存信史,三復九思,事取實錄。有證者既標,則無源者自顯。庶行潦無雜於醇乳,燕石不亂於荊玉。但井識管窺,多慚博練,如有未備,請寄明哲。

集三藏緣記第一

十誦律五百羅漢出三藏記第二

菩薩處胎經出八藏記第三

胡漢譯經文字音義同異記第四

前後出經異記第五

○集三藏緣記第一

◇出《大智度論》

佛於俱夷那竭國薩羅雙樹間般涅盤,臥床北首,天地震動。師子等百獸悉大哮吼,諸天人號兆,山林樹木皆悉摧裂,天女人女無量百千,噢咿交涕,不能自勝。諸三學人僉然不樂,諸無學人但念諸法一切無常。唯阿難親屬愛未除,未離欲故,心沒憂海,不能自出。

爾時阿泥慮豆語阿難:「汝守佛法藏人,不應如凡人自沒憂海。一切有為是無常相。又佛委付汝法,汝今愁悶,失所受事。汝當問佛:『佛涅盤後,我曹云何行道?誰當作師?惡口車匿云何共住?佛經初首作何等語?』如是種種未來之事,汝當應問。」阿難聞是事,悶心小醒,得念道力。於佛臥床邊,以此事問佛。佛告阿難:「若我現在,若我滅後,自依止法,不餘依止。云何比丘自依止法,不餘依止?內觀身常念一心,智慧現前,勤修精進,除世間貪憂。外身內外身亦如是觀,受心法念處亦復如是。是名自依止法,不依止餘。從今解脫戒經即是大師,如解脫戒經所說。身業口業應如是行。畫匿比丘如梵法治。若心軟伏者,應教《刪陀迦旃延經》,即可得道。我三阿僧劫所集法寶藏,是初應作是說:『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方某國土某處樹林。』何以故?過去未來諸佛經初亦稱是語,現在諸佛臨涅盤時,亦教稱如是語。我今涅盤後,經初亦稱『如是我聞』之語。」

佛既滅度,諸大羅漢各各隨意於諸山林、流泉、谷處處舍身而般涅盤。或有飛騰虛空雁行而去,現種種神變,令眾人得信心清凈而般涅盤。

爾時六欲諸天乃至遍凈色界諸天見是事已,各心念言:「佛日既沒,禪定解脫弟子,光晚亦復滅度。是諸眾生種種煩惱淫怒癡病,是法藥師今疾滅度,誰當治者?無量智慧大海之中,所生弟子諸妙蓮華,今復乾枯,法樹摧折,法雲散滅。大智象王既已逝矣,象子亦隨去。法商人已去,從誰求法寶?」各共集會來詣大迦葉,作禮已,說偈贊嘆。嘆已,白言:「大德仁者知不?法船欲破,法城欲頹,法海欲竭,法幢欲倒,法燈欲滅,行道人漸少,惡人力轉盛,當以大慈,建立佛法。」爾時迦葉心大如海,澄靜不動,良久而答:「汝等善說,實如所言。世間不久,無智盲冥。」於是大迦葉默然受請。諸天禮已,忽然不現,各自還去。

爾時迦葉思惟,云何使是三阿僧劫難得佛法久住於世?思惟已,「我知是法可得久住於世,應當結集修妒路、阿毗雲、毗尼作三法藏,如是佛法可得久住,未來世人可得受行。所以者何?佛世世勤苦慈湣眾生,學得是法,為人演說。我曹亦應承用佛教,宣揚開化。」迦葉作是語已,住須彌山頂,撾銅犍槌,說此偈言:

諸佛弟子,若念於佛,當報佛恩,莫入涅盤。

是犍槌音傳大迦葉教,遍至三千大千世界,皆悉聞知。諸有弟子得神力者,皆來集會大迦葉所。爾時迦葉告諸會者:「佛法欲滅,佛從三阿僧劫種種苦行,慈湣眾生,學得是法。佛涅盤已,諸弟子中知法、持法者及譯法者,皆亦隨般涅盤。法今欲滅,未來眾生甚可憐湣,失智慧眼,愚癡盲冥。佛大慈悲,湣傷眾生,我曹應當承順佛教,須待結集三藏竟已,隨意滅度。」諸來眾會,皆受教住。

時大迦葉選取千人,除去阿難,皆阿羅漢,得六神通,具三明智,諸禪三昧,自在出入,逆順超越,誦讀三藏,知內外經書,諸外道家十八種大經亦善讀知,皆能論議,降伏異學。昔頻浮娑羅王得道,八萬四千官屬亦各得道。是時王教敕宮中,常設飯食供養千人,阿闍貰王不斷是法。時大迦葉思惟言:「若我等常乞食者,當有外道強來難問,廢闕法事。今王舍城常設飯食,供養千人,是中可住,訂法藏。」以是故選取千人,不得多取。是時大迦葉與千人俱到王舍城耆闍崛山中,告阿闍貰王:「給我等食,日日送來。今我訂法藏,不得他行。」

是中夏安居,初十五日說戒時,大迦葉即入禪定,以天眼觀視,今是眾中,誰有煩惱應逐出者。唯有阿難一人不盡。大迦葉從定起已,即於眾中手牽阿難出,言:「今清凈眾結集法藏,汝結未盡,不得住此。」時阿難慚恥悲泣而自念言:「我二十五年隨侍世尊,供給左右,初未曾得知是苦惱。佛實大德,慈悲含忍。」念已,白言:「我能有力,久可得道。但諸佛法,阿羅漢者,不得供給左右使令。以是義故,留殘結不盡斷耳。」又言:「汝更有罪,佛意不欲聽女人出家,汝殷勤勸請,佛聽為道。以是故,佛之正法,五百歲而衰微。是汝之罪。」阿難言:「我憐湣瞿曇彌。又三世諸佛法,皆有四眾,我世尊云何獨無?」又言:「佛欲涅盤,近俱夷城。佛時脊痛,四疊漚多羅僧敷臥。語汝言:『我須水。』汝不供給。是汝之罪!」阿難言:「是時五百乘車截流而渡,令水渾濁。是故不取。」又言:「正使水濁,佛有大神力,能令大海濁水清凈。汝何以不與?」又言:「佛問汝:『若有人四神足好修,可住世一劫,若減一劫?』佛四神足好修第一,欲住世一劫,若減一劫,汝默然不答。如是至三,汝亦默然。汝若答佛,四神足好修,應住世一劫,若減一劫。正由汝故,令世尊早入涅盤。是汝之罪!」阿難言:「魔蔽我心,是故無言,非我惡心而不答佛。」迦葉又言:「汝與佛疊僧伽梨衣,以足蹈上。是汝之罪!」阿難言:「爾時大風卒起,無人助我,風吹來墮我腳下,非不恭敬蹈佛衣。」又言:「佛陰藏相,涅盤後以示女人,是何可恥。是汝之罪!」阿難言:「我爾時思:若諸女人見佛陰藏相者,便自羞恥女人之形,願求男子之身,修行佛相,種福德業。故我示之,不為無恥故破戒也。」大迦葉言:「汝有六罪,應僧中悔過。」阿難言:「諾,謹隨大迦葉及僧教。」是時阿難長跪合掌,偏袒右肩,即脫革屣,六罪懺。懺竟,大迦葉復於僧中手牽阿難出,語阿難言:「斷汝漏盡,然後來入;殘結未盡,汝勿來也!」如是語竟,便自閉門。

爾時諸阿羅漢議言:「誰能結集法藏者?」阿泥盧豆言:「舍利弗是為第二佛,有好第子,名╂梵波提,柔軟和雅,常處閑居,善知法藏。今在天上屍利沙樹園中,可遣使請來。」大迦葉語下座:「汝次應僧使,到大上屍利沙樹園中╂梵波提住處。到已語╂梵波提:『大迦葉諸漏盡阿羅漢,皆會閻浮提,僧有大法事,汝可速來。』」是比丘歡喜敬諾,受僧敕命,頭面禮僧,右繞三匝,如金翅鳥騰空而往。到已,禮足言:「大迦葉有語,今僧有大法事,可疾速來,觀眾寶聚。」是時╂梵波提心疑,語是比丘言:「僧將無鬥諍事喚我耶?無有破僧者不?佛日滅度耶?」是比丘言:「寶如所言,大師世尊已滅度。」╂梵波提言:「佛滅度太疾,世間眼滅,隨佛法輪大將我和尚舍利弗今在何所?」答曰:「先入涅盤。」╂梵波提言:「大師、法將各自別離,當可柰何!摩訶目犍連今在何所?」答言:「亦已滅度。」╂梵波提言:「佛法欲散,大人過去,眾生可湣。長老阿難今何所作?」答曰:「阿難比丘憂愁啼哭,不能自喻。」╂梵波提言:「阿難懊惱,由有愛結,別離生苦。羅╂羅復云何?」答言:「得阿羅漢故,無憂無愁,但念諸法無常之相。」╂梵波提言:「難斷之愛已能斷故。」又言:「我失大師世尊,於是中住,亦何所為?我和尚大師復已滅度,我今不能下閻浮提。今即於此而般涅盤。」說此語已,即入禪定,踴在虛空。身放光明,種種神變,自心出火而燒於身。身中出水,四道流下,至大迦葉所,水中有聲,說此偈言:

╂梵波提稽首禮,妙眾第一大德僧。聞佛滅度我隨去,如大象去象子隨。下座比丘持衣缽還僧。

是時中間阿難思惟,求盡殘結。其夜坐禪經行,殷勤求道。是阿難智多定少,不即得道。定智等者,乃可速得。後夜欲過,疲極偃息,卻臥就枕。頭未至枕,郭然得悟,如電光出,╂者見道。阿難如是入金剛定,破一切諸煩惱山,得三明六通,具八解脫,作大力阿羅漢。即夜到僧堂門,敲門而喚。大迦葉問言:「敲門者誰?」答言:「我是阿難。」又問:「汝何以來?」答言:「我於今夜得盡諸漏。」又言:「不與汝開門,汝從門鑰孔來。」阿難言:「爾。」即以神力從非門而入,禮拜僧足,懺悔:「大迦葉莫復見責。」大迦葉手摩其頂,言:「我故為汝,使得道故,汝無嫌恨。我亦如是,以汝自證。譬如手畫虛空,無所染著。阿羅漢心亦復如是。復汝本座。」

是時僧中復共議言:「╂梵波提已取滅度,更有誰能結集法藏?」阿泥盧豆言:「是長老阿難於佛弟子常侍近佛。聞經能持,佛常難譽。唯是阿難結集法藏。」是時大迦葉摩阿難頭言:「佛囑累汝令持法藏,汝應報佛恩。佛在阿處最初說法?佛諸大弟子能守護法藏者皆已滅度,唯汝一人在。今應隨佛心憐湣眾生,結集法藏。」是時阿難敬禮僧已,坐師子座。時大迦葉說此偈言:

佛聖師子王,阿難是佛子。師子座處座,觀眾無有佛。如是大德眾,無佛失威神,如空無月時,有宿而不嚴。汝大智人說,汝佛子當演。何處佛初說,今汝當布現。

是時長老阿難一心合掌,向佛涅盤方作如是說:

佛初說法時,爾時我不見,如是展轉聞:佛在波羅柰,佛為五比丘,初開甘露門,說四真諦法,苦、集、滅、道諦。阿若╂陳如,最初得見道。八萬諸天眾,皆亦入道跡。

是千阿羅漢聞是語已,上各項虛空,高七多羅樹,皆言:「無常力大,如我等眼見佛說法,今乃言『我聞』。」便說偈言:

我見佛身相,猶如紫金山。妙相眾德滅,唯有名獨存。

長老阿泥盧豆說此偈言:

咄世間無常,如水月、芭蕉。功德滿三界,無常風聽壞。

爾時,大迦葉復說偈言:

無常力甚大,愚、智、貧、富貴,得道及未得,一切無能免。非巧言、妙寶,非欺誑、力諍。

如火燒萬物,無常相法爾。

大迦葉語阿難:「從《轉法輪經》至大般涅盤,集作《四阿含》:《增一阿含》、《中阿含》、《長阿含》、《相應阿含》,是名修妒路法藏。」

諸阿羅漢更問:「誰能明了集毗尼藏?」皆言:「長老優波離於五百阿羅漢中持律第一,我等今請。」即請言:「起就師子座。」問:「佛在何處初說毗尼結戒?」優波離即受僧命,坐師子座。「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毗舍離。爾時,須鄰那迦蘭陀長者子初作淫欲,以是因緣故,結初大罪。二百五十戒義作三部,七法,八法,比丘尼,毗尼增一,優波離問,雜部,善部。如是等八十部作毗尼藏。」

諸阿羅漢復共思惟:請阿難結集阿毗曇藏。即請言:「起就師子座。佛在何處初說阿毗曇?」阿難受僧命,說:「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婆提城。爾時,佛告諸比丘:『諸有五怖、五罪、五怨不滅,是因緣故,此生中身心受無量苦,復後世墮惡道中。諸有無此五怖、五罪、五怨,是因緣故,於今生種種身心受樂,後世生天上樂處。何等五怖應遠?一者殺生,二者盜,三者邪淫,四者妄語,五者飲酒。』如是等名阿毗曇藏。」

三法藏集竟,諸天、人、鬼、神、諸龍王等,種種供養天花、天香、幡蓋、衣服。供養法故,於是說偈:

憐湣世界故,集結三法藏。十力一切智,說智光明燈。

略說三藏竟。

○十誦律五百羅漢出三藏記第二

又《十誦律》序云:「迦葉言:『我先從波婆城向拘屍城,道中聞佛涅盤。有愚癡比丘言,我今得自在,所欲便作,不欲便止。又有比丘非法說法,法說非法。以此因緣,應集法藏。』即羯磨。五百羅漢,唯阿難在學地,共住王舍城安居。先令優波離出律藏。一一事竟,即問阿若╂陳如,次問長老均陀及十力迦葉等五百羅漢乃至最下阿難,言:『如優波離所說不?』皆答:『我亦如是聞是事是法。』爾時,迦葉僧中唱言:『大德僧聽,初事集竟。是法是佛教,無有比丘言,非法非佛教。僧忍默然故,是事如是持。』乃至集律藏一切竟,後方命阿難出修多羅藏及阿毗曇藏,阿難方云『如是我聞,一時』,五百羅漢皆下地胡跪,涕零而言:『我從佛所面聞見法,而已言我聞。』迦葉語阿難:『從今三藏初,皆稱如是我聞。』」故復兩存。

○菩薩處胎經出八藏記第三

菩薩處胎經云:「迦葉告阿難言:『佛所說法,一言一字,汝勿使有缺漏。菩薩藏者集著一處,聲聞藏者亦集著一處,戒律藏者亦著一處。』爾時阿難最初出經,胎化藏為第一,中陰藏第二,摩訶衍方等藏第三,戒律藏第四,十住菩薩藏第五,雜藏第六,金剛藏第七,佛藏第八。是為釋迦文佛經法具足矣。」

○胡漢譯經文字音義同異記第四

夫神理無聲,因言辭以寫意;言辭無跡,緣文字以圖音,故字為言蹄,言為理筌,音義合符,不可偏失。是以文字應用,彌綸宇宙,雖跡系翰墨,而理契乎神。昔造書之主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樓,其書左行;少者蒼頡,其書下行。梵及佉樓居於天竺,黃史蒼頡在於中夏。梵佉取法於凈天,蒼頡因華於鳥跡。文畫誠異,傳理則同矣。

仰尋先覺所說,有六十四書,鹿輪轉眼,筆制區分,龍鬼八部,字體殊式。唯梵及佉樓為世勝文,故天竺諸國謂之天書。西方寫經,雖同祖梵文,然三十六國往往有異。譬諸中土,猶篆籀之變體乎。案蒼頡古文,沿世代變,古移為籀,籀遷至篆,篆改成隸,其轉易多矣。至於傍生八體,則有仙龍雲;二十四書,則有揩草針殳。名實雖繁,為用蓋。然原本定議,則體備於六文,適時為敏,則莫要於隸法。東西之書源,亦可得而略究也。

至於梵音為語,單復無恒,或一字以攝眾理,或數言而成一義。尋《大涅盤經》列字五十,總釋眾義十有四音,名為字本。觀其發語裁音,宛轉相資,或舌根唇末,以長短為異。且胡字一音不得成語,必餘言足句,然後義成。譯人傳意,豈不艱哉。又梵書制文,有半字滿字。所以名半字者,義未具足,故字體半偏,猶漢文「月」字,虧其傍也。所以名滿字者,理既究竟,故字體圓滿,猶漢文「日」字,盈其形也。故半字惡義,以譬煩惱;滿字善義,以譬常住。又半字為體,如漢文「言」字;滿字為體,如漢文「諸」字。以「者」配「言」,方成「諸」字。「諸」字兩合,即滿之例也;「言」字單立,即半之類也。半字雖單,為字根本,緣有半字,得成滿字。譬凡夫始於無明,得成常住,故因字制義,以譬涅盤。梵文義奧,皆此類也。

是以宣領梵文,寄在明譯。譯者釋也,交釋兩國,言謬則理乖矣。自前漢之末,經法始通,譯音胥訛,未能明練。故「浮屠」、「桑門」,遺謬漢史。音字猶然,況於義乎?案中夏彜典,誦《詩》執《禮》,師資相授,猶有訛亂。《詩》云:「有兔斯首」,「斯」當作「鮮」。齊語音訛,遂變《詩》文,此「桑門」之例也。《禮記》云「孔子蚤人」,「蚤」當作「早」。而字同蚤虱,此古字同文,即「浮屠」之例也。中國舊經,而有「斯」、「蚤」之異,華戎遠譯,何怪於「屠」、「桑」哉!若夫度字、傳義,則置言由筆,所以新舊眾經,大同小異。天竺語稱「維摩詰」,舊譯解云「無垢稱」,關中譯云「凈名」。「凈」即「無垢」,「名」即是「稱」,此言殊而義均也。舊經稱「眾佑」,新經云「世尊」,此立義之異旨也。舊經云「乾沓和」,新經云「乾闥婆」,此國音之不同也。略舉三條,餘可類推矣。

是以義之得失由乎譯人,辭之質文系於執筆。或善胡義而不了漢旨,或明漢文而不曉胡意,雖有偏解,終隔圓通。若胡漢兩明,意義四暢,然後宣述經奧,於是乎正。前古譯人,莫能曲練,所以舊經文意,致有阻礙,豈經礙哉,譯之失耳!

昔安息世高,聰哲不群,所出眾經,質文允正。安玄、嚴調,既以條理,支越、竺蘭,亦彬彬而雅暢。凡斯數賢,並見美前代。及護公專精,兼習華戎,譯文傳經,不愆於舊。逮乎羅什法師,俊神金照,秦僧融、肇,慧機水鏡。故能表發揮翰,克明經奧,大乘微言,於斯炳煥。至曇讖之傳《涅盤》,跋陀之出《華嚴》,辭理辯暢,明逾日月,觀其為,繼軌什公矣。至於雜類細經,多出《四含》,或以漢來,或自晉出,譯人無名,莫能詳究。然文過則傷豐,質甚則患野,野艷為弊,同失經體。故知明允之匠,難可世遇矣。

佑竊尋經言,異論咒術,言語文字,皆是佛說。然則言本是一,而胡漢分音;義本不二,則質文殊體。雖傳譯得失,運通隨緣,而尊經妙理,湛然常照矣。既仰集始緣,故次述末譯。始緣興於西方,末譯行於東國,故原始要終,寓之記末云爾。

○前後出經異記第五

舊經眾佑新經世尊

舊經扶薩(亦云開士。)新經菩薩

舊經各佛(亦獨覺。)新經辟支佛(亦緣覺。)

舊經薩蕓若新經薩婆若

舊經溝港道(亦道跡。)新經須陀洹

舊經頻來果(亦一往來。)新經斯陀含

舊經不還果新經阿那含

舊經無著果(亦應旨,亦應儀。)新經阿羅漢(亦言阿羅訶。)

舊經摩納

新經長者

舊經濡首 新經文殊

舊經光世音 新經觀世音

舊經須扶提 新經須菩提

舊經舍梨子(亦鷺子。) 新經舍利弗

舊經為五眾 新經為五陰

舊經十二處 新經十二入

舊經為持 新經為性

舊經背舍 新經解脫

舊經勝處 新經除入

舊經正斷 新經正勤

舊經覺意 新經菩提

舊經直行 新經正道

舊經乾沓和 新經乾闥婆

舊經除饉男、除饉女 新經比丘、比丘尼

舊經怛薩阿竭阿羅訶三耶三佛 新經多陀阿伽度阿羅訶三藐三佛陀

舊經阿耨多羅三耶三菩提 新經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