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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 (四庫全書本)/卷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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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一百四 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 巻一百五 巻一百六

  欽定四庫全書
  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巻一百五
  宋 魏齊賢
  葉 棻同輯
  
  靜江府學記        張敬夫
  國朝學校徧天下秦漢以來所未有也桂林之學自唐大厯中觀察使李昌䕫經始於郊而熙寜中徙於郡城東南隅乾道二年知府事張侯維又以其地堙陋更相爽塏得浮屠廢宫實故始安郡治請于朝而遷焉侯以書來曰願有以告于桂之士某惟古人所以從事於學者其果何所為而然哉天之生斯人也則有常性人之立於天地之間也則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國有一國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性之所有也弗勝其事則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則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順乎天也然則舍講學其能之哉凡天下之事皆人之所當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際人事之大者也以至於視聽言動周旋食息至纎至悉何莫非事者一事之不貫則天性之陷溺也然則講學其可不汲汲乎學所以明萬事而奉天職者也雖然事有其理而著於吾心心也者萬事之宗也惟人放其良心故事失其統紀學也者所以收其放而存其良也夏葛而冬裘饑食而渇飲理之所固有而事之所當然者凡吾於萬事皆見其若是也而後為當其可學者求乎此而已嘗竊怪今世之學者其所從事往往異乎是鼓箧入學抑亦思吾所謂學者果何事乎聖人之立教者果何在乎而朝廷建學羣聚而教養者又果何為乎嗟夫此獨未之思而已矣使其知所思則必竦然動於中而其朝夕所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視聽言動之間必有不得而遁者庶乎可以知入徳之門矣某也不敏何足以啟告於人辱侯盛意勉為之書
  潭州重脩嶽麓書院記    張敬夫
  湘西故有藏空背陵向壑木茂而泉潔為士子肄業之地始開寳中郡守朱洞首度基創宇以待四方學者厯四十有五載居益加茸左右生益加多李允則來為州言於朝乞以書藏方是時山長周式以行義著祥符八年召見便殿拜國子學主簿使歸教授詔以嶽麓書院名增賜中秘書於是書院之稱始聞天下鼓篋登堂者相繼不絶自紹興辛亥更兵革灰燼十一僅存間有留意則不過襲陋仍弊而又重以撤廢鞠為荒榛過者太息乾道改元建安劉侯下車既剔蠧夷姦民俗安靜則葺學校訪儒雅思有以振起之湘人士合詞以書院請侯竦然曰是故章聖皇帝加惠一方勸厲長養以風天下者而可廢乎迺命郡教授𭒀源邵穎董事鳩廢材用餘力未半嵗而成為屋五十楹大抵悉還舊規肖闕里先聖像於殿中列繪七十子而加藏書閤於堂之北既成某從多士往觀焉愛其山川之勝棟宇之安徘徊不忍去以為會友講習莫此地宜也已而與多士言曰侯之為是舉也豈特使子羣居族談但為决科利禄計乎亦豈使子習為言語文詞之工而已乎葢欲成就人材以傳道而濟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達故有賴於聖賢者出三代導人教學為本人倫明小民親而王道行夫子在當時雖不能施用而兼善萬世實開無窮之傳其傳果何歟曰仁也仁人心也率性立命於天地而宰萬物者也今夫目視而耳聽口言而足行以至於飲食起居之際謂道而有外夫是焉可乎雖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毫釐之差千里之繆此所以求仁之難必貴以學以明之與善乎孟氏之發人深切也齊宣王見一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則告之曰是心足以王矣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善推其所為論堯舜之道本於孝弟則欲體夫徐行疾行之間指乍見孺子匍匐將入井之時則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於此焉求之則不差矣嘗試察吾事親從兄應物處事是端也其或發見亦知其所以然乎苟能黙識而存之擴充而達之生生之妙油然於中則仁之大體豈不可得乎及其至也與天地合德鬼神同用悠久無疆變化莫測而其則初不逺也是乃聖賢所傳之要從事焉終吾身而後已可也雖約居屏處庸何損得時行道事業滿天下而亦何加於我豈特為不負侯作新斯宇之意哉侯既屬某為記遂書斯言以厲同志俾無忘侯之德抑又以自厲云爾
  衡州石鼓山諸葛忠武侯祠堂記
  張敬夫
  自五伯功利之説興謀國者不知先王仁義之為貴而競於末塗秦遂以勢力得天下然亦遂以亡漢髙帝起布衣一時豪杰翕然從之而其所以建立基本卒㓕項氏者乃三老董公仁不以勇義不以力之説也相傳四百餘年而曹氏纂漢諸葛忠武侯當此時間闗百為左右昭烈父子立國於蜀明討賊之義不以強弱利害二其心葢凜凜乎三代之佐也侯之言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又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嗟乎誦味斯言則侯之心可見矣雖不幸功業未究中道而殞然其扶皇極正人心挽囘先王仁義之風垂之萬世與日月同其光明可也夫有天地則有三綱聖賢之所以異于庸衆人物之所以别於庶物者以是故耳若汨於利害之中而忘夫天理之正則雖有天下不能一朝居此侯所以不敢斯須而忘討賊之義盡其心力至死不悔者也方天下雲擾之初而侯獨髙卧昭烈以帝室之胄三顧其廬而後起從之則夫出處之際固已有大過人者其治國立經陳紀而不為近圖其用兵正義明律而不以詭計凡其所為悉木大公曽無纎毫姑息之意類皆非後世所可及至讀其將沒自表之詞則天下之物欲舉不足以動之所養者深則所發者大理固然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若侯者其所謂𢎞毅者歟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若侯者所謂大丈夫非耶侯既沒蜀人追思時節祭於道後主用廷臣之議立廟沔陽使得伸其敬去今千有餘嵗蜀漢間往往有祠奉祀不替侯之澤在人者深矣衡州石鼓山舊亦有祠按蜀志昭烈牧荆州時侯以軍師中郎將駐臨蒸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賦以供軍實臨蒸今衡陽縣是也蒸水出縣境逕石鼓山之左㑹於湘江則其廟食於此固宜考昌黎韓愈及刺史蔣防詩碑祠之立其來逺矣宋乾道戊子之歲湖南路提舉常平范君成象始以圖志搜訪舊迹得廢宇於榛莽中乃率提㸃刑獄鄭君思恭知衡州趙君公邁乃徙於髙明而一新之移書俾某為記某謂侯之名不待祠而顯而侯之心亦不待記而明然而仁賢昔時經履之地山川草木光彩猶在表而出之以詔來世使見聞者竦然知有敬仰師慕當道術衰微之際其為益葢非淺也惟某不敏不足以推本侯胸中所存萬一是則愧且懼焉耳
  敬齋記
  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道之成則誠而天矣然則君子之學始終乎敬者也人之有是心也其知素具也意亂而欲汨之紛擾臲卼不得須臾以寜而正理益以蔽塞萬事失其統矣於此有道焉其惟敬而已乎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又曰無適之謂一夫所謂一者豈有可玩而執者哉無適乃一也葢不越乎此而已嘗試於平居暇日深體其謂無適者則庶乎可識於言意之表矣故儼若思雖非敬之道而於此時可以體敬焉即是而存之由是以察之事事物物不得遁焉涵泳不舍思慮將日以清明而其知不蔽矣知不蔽則敬之意味無窮而功用日新矣天地之心其在兹歟學者舍是而求入聖賢之心難矣哉至於所進有淺深則存乎其人用力敏勇與緩怠之不同耳吾友臨川吳仲益志於古道將以敬名其所居之齋而日勉焉於其行也書此以贈之葢朋友相與警勸之義也
  弗措齋記         張敬夫
  金華邵元通名齋曰弗措以為朝夕講習居處之地亦求予為記其請勤甚予焉能忘言也中庸論誠之之道其目有五曰學曰問曰思曰辨曰行而五者皆貴於弗措葢聖學與天地並髙明博厚而悠乆無疆也學者竭終身之力勉勉不已猶懼不及而况於若存若亡暫作復輟其何益乎弗措之義大矣雖然德有門户得其門而入然後有進也夫子之教人循循善誘始學者聞之即有用力之地而至於成德亦不外是今欲求所持循而施吾弗措之功其可不深考之於夫子之遺經乎試舉一端而論夫子之言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嗟乎是數言者視之若易而為之甚難騐之不逺而測之愈深聖人之言化工也學者如果有志盍亦於所謂入孝出弟所謂謹而信所謂汎愛親仁者學之而弗措乎思之未至終不為已物盍思之而弗措乎思之而有疑盍亦辨之而弗措乎思之而得辨而又明又盍行之而弗措乎是五者葢同體以相成相資而互相發也真積力久所見益深所履益固而所以弗措者益有不可以已髙明博厚端可馴而至矣噫學不躐等也譬之燕人適越其道里之所從城郭之所經山川之阻修風雨之晦冥必一一實履焉中道無畫然後越可幾也若坐環堵之室望越之渺茫車不發軔而欲乘雲駕風以遂抵越有是理哉且夫為孝必自冬温夏清昏定晨省始為弟必自徐行後長者始故善言學者必以洒埽應對進退為先焉惟夫弗措之為貴也吾子毋忽於予言誠能服夫子之教而用力焉則希音至味吾子將自得於心矣
  袁州學記         張敬夫
  淳熙五年秋八月某來宜春至之明日州學教授李中與州之士合詞來言宜春之學自皇祐中太守祖無擇實始為之今百有二十五年矣中更兵草廢而復興惟是庳陋弗克稱至於今守乃慨然按尋舊規首闢講肄之堂立稽古閤於堂上生師之舍皆撤而一新之將告成而君侯適來敢請記以詔多士某謝不敏則請益堅乃進而告之曰先王所以建學造士之意亦嘗考之乎惟民之生其典有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是也而其德有四仁義禮智是也人能充其德之所固有以率夫典之所當然則必無力不足之患惟人之不能是也故聖人使之學焉自唐虞以來固莫不以是教矣至於三代之世立教人之所設官以董蒞之而其法益加詳焉然其所以為教則一道耳故曰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嗟夫人倫之在天下不可一日廢廢則國隨之然則有國者之於學其可一日而忽哉皇朝列聖相承留意教養所以望於多士甚厚三代而下言學校之盛未有若此時也然則教於斯學於斯者其可不深考先王建學造士之本意而勉之乎惟四德之在人各具於其性人病不能求之耳求之之方載於孔孟之書備有科級惟致其知而後可以有明惟力其行而後可以有至孝弟之行始乎閨門而形於鄉黨忠愛之實見於事君而推以擇民則無負於國家之教養而三代之士風亦不越是而已嗟乎可不勉哉於是書以為記今守名杓實某之弟也是月庚戌記
  袁州學記         李太伯
  皇帝二十有二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殫慮祇順德音有假宫借師苟具文書或連數城亡誦弦歌聲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擇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宫闕狀大懼人才放失儒效濶疎無以稱上意㫖通判穎州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陿隘不足改為乃營治之東北隅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殿堂門廡黝堊丹漆舉以法故生師有舍庖廩有次百爾器備並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旴江李覯諗於衆曰惟四代之學考諸經可見已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闗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何耶詩書之道廢人惟見利而不聞義焉耳孝武乘豐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化俗之厚延於靈獻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羣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今代遭聖神爾幸得賢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迹天下治則譚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仗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賴是惟朝家教學之意若其弄筆墨干邀利達而已豈徒二三子之羞抑亦為國者之憂
  欽州學記         張敬夫
  安陽岳侯霖為欽州之明年政通人和乃經理其州之學悉易故之庳陋廟堂齋廡次第一新伻來謁記久未暇也又明年其學之教授周去非秩滿道桂復以侯意來請且曰欽之為邦僻在海隅地近鹽而俗尚利縫掖之士盖鮮有焉惟侯不敢以其陋而鮮加忽也故新其學以勸之且求一言以示後庶或有起也某於是而嘆曰是可書也已夫所謂建學者固欲其士之衆多也今夫通都大邑操觚習詞發䇿決科肩摩袂屬必如是而後謂之多士乎哉殆未然也夫寡國鮮士亦何病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質者焉其成就與否則係乎學與不學而已學也者所以成才而善俗也今欽雖僻而陋也其士雖鮮也然其間亦豈無忠信之質者乎無以掲之曷其昭之無以導之曷其通之為之嚴學宫於此詳其訓迪以夫人倫之教聖賢之言行薫濡之以漸由耳目以入其心志其質之美者不有所感發乎有所感發則將去利就義以求夫為學之方而又訓其子弟率其朋友則多士之風豈不庶幾矣乎異時人才成就風俗醇美其必由侯今日之舉有以發之請刻記於學以俟淳熈四年甲午
  江州濓溪周先生書堂記   朱元晦
  道之在天下者未嘗亡惟其託於人者或絶或續故其行於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氣五行紛綸錯糅升降往來於其間其造化發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其最大者則仁義禮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之倫是已是其周流充塞無所虧間夫豈以古今治亂為存亡者哉然氣之運也則有醇漓判合之不齊人之稟也則有清濁昏明之或異是以道之所以託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其天所畀乃得與焉決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億度而强探也河圖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叙而孔子於斯文之興喪亦未嘗不推之於天聖人於此其不我欺也審矣若濓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傳者歟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續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葢自周衰孟軻氏沒而此道之傳不屬更秦及漢厯晉隋唐以至於我有宋聖祖受命五星集奎實開文明之運然後氣之漓者醇判者合清明之稟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由師傳黙契道體建圖屬書根極領要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擴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莫不洞然畢貫於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明於當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於三代之前者嗚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先生姓周氏諱惇頤字茂叔世家舂陵而老於廬山之下因取故里之號以名其川曰濓溪而築書堂於其上今其遺墟在九江郡治之南十里而其荒茀不治則有年矣淳熙丙申今太守潘侯慈明與其通守吕侯勝已始復作堂其處掲以舊名以奉先生之祀而吕侯又以書來屬某記之某愚不肖不足以及此獨幸嘗竊有聞於程氏之學者因得伏讀先生之書而想見其為人比年以來屏居無事常欲一泛九江入廬阜濯纓此水之上以志其髙山景行之思而病不得往誠不自意乃今幸甚獲因文字以託姓名於其間於是竊原先生之道所以得於天而傳諸人者以傳其事如此使後之君子有以觀考而作興焉是則庶幾乎兩侯之志也云爾四年丁酉春二月丙子記
  雲谷記          朱元晦
  雲谷在建陽縣西北七十里蘆山之巔處地最髙而羣峰上蟠中阜下踞内寛外密自為一區雖當晴晝白雲坌入則咫尺不可辨眩忽變化則又廓然莫知其所如往乾道庚寅子始得之因作草堂其間榜曰晦菴谷中水西南流七里所至安將院東茂樹交隂澗中巨石相倚水行其間奔迫澎湃聲震山谷自外來者至此則已神觀蕭爽覺與人境隔異故牓之曰南澗以識游者之所始循澗北上山益深樹益老澗多石底髙下斗絶曲折囘互水皆自高㵼下長者一二丈短亦不下數尺或詭匿側出層累相承數級而下時有支澗從兩旁山谷横柱其中亦皆噴薄濺灑可觀行里餘俛入薈翳百餘歩巨石臨水可跂而息澗西危石側立蘚封蔓絡佳木異草上偃旁綴水出其下淙散激射於澗中特為幽麗下流曲折十數騰蹙沸涌西抵横石如齦齶者乃曳而長演迤徐去欲為小亭臨之取謝康樂掲石挹飛泉語名之一作取陸士衡詩語命以鳴玉而未暇也自此北去歴懸水三四處髙者至五六丈聚散廣狹各有恣態皆可為亭以賞其趣又北捨澗循山折而東行脚底草樹膠葛不可知其淺深其下水聲如雷計應猶有佳處而亦未暇尋也行數百步得石壁髙廣皆有餘尺瀑布當中而下逺望如垂練視澗中諸懸水為最長徑當其委蛇掲而度囘視所歴羣山皆拊其頂獨西北望半山立石叢木名豺子岩者槎牙突兀如在天表然石瀑窮源北入雲谷則又已俯而視之矣地勢髙下大略於此可見谷口距狹為闗以限内外兩翼為窻可坐可卧以息游者外植叢篁内疏蓮沼梁木跨之植杉繞徑西循小山而上以達於中阜沼上田數畝其東欲作田舍數間名以雲莊徑縁中阜之足北入泉峽歴石池山楹藥圃井泉中寮之西折旋南入竹中得草堂三間所為晦菴也山楹前直兩峰峭聳傑立下瞰石池東起層嶂其脅可耕者數十畆寮有道流居之自中阜以東可食之地無不闢也草堂前隙地數丈右臂繞前起為小山植以椿桂蘭蕙悄蒨岑蔚南峰出其背孤圓貞秀莫與為擬其左亦皆茂樹修竹翠宻環擁不見間隙俯仰其間不自知其山之髙地之逈實可以旁日月而臨風雨也堂後結草為廬稍上山頂北望俯見武夷諸峰欲作亭以望度風髙不可久乃作石臺名以懐仙小山之東徑繞山腹穿竹樹南出而西下視山前村墟井落隠隠猶可指數然亦不容置屋復作臺名以揮手南循岡脊下得横徑徑南即谷口小山其上平田甿即以祈年因命之曰雲社徑東屬杉徑西入西崦西崦有地數十畆亦有道流結茅以耕其間曰西寮其西山之脊蟠繞東下與南峰西垂相齧而谷口小山介居於其間如巨人垂手拱玩珠璧兩原之水合於其前出為南澗東寮北有桃蹊竹塢漆園度北嶺有茶坡東北行扳危石履側徑行東峰之顛下而復上乃至絶頂平處劣丈餘四隤皆巉削下數百丈使人眩視悸不自保然俯而四瞰面各數百里連峰有無逺近環合彩翠雲濤昏旦萬狀亦非世人耳目所常見也予嘗名湘西岳麓之頂曰赫曦臺張伯和父為大書甚壯偉至是而知彼為不足以當之將移刻以侈其勝絶頂北下有魏林横半岩木氣辛烈可已痞疾疑即方家所為阿魏者林下岩中滴水成坎大如桮椀不竭不溢里人謂之顯濟水旱禱焉又下為北澗有巨石二對立澗旁嶙峋𡺚崒古木彌覆藤卉䝉絡最為山北竒處里人名其左曰仁右曰義嵗時奉祠如法聞自是東北去有瀑布出油幢峰下石崖隒下水㵼空中數十丈勢尤竒壯東南別谷有石室三皆可居其一尤勝比兩房中通側户旁近水泉可引以潄濯然皆未暇往觀自東嶂南出小嶺下數十步有巨石贔贔下瞰絶壑古木叢生樛枝横出是為中溪别徑下入村落其中路及始入南澗西崖小瀑之源各有石田數畆村民以逺其瘠棄不耕皆以貲獲之嵗給守者以其餘奉增葺費勢若可以無求於外而足者葢此山自西北横出以其脊為崇安建陽南北之境環數百里之山未有高焉者也此谷自下而上得五之四其曠然者可望奥焉者可居昔有王君子思者棄官棲遁學練形辟榖之法數年而去今東寮即其居之遺址也然地高氣寒又多烈風飛雪所霑器用衣巾皆濕如沐非志完神王氣盛而骨強者不敢久居其四面而登皆縁崖壁援蘿葛﨑嶇數里非雅意林泉不憚勞苦者則亦不能至也自予家西南來猶八十餘里以故他人絶不能來而予亦歲不過一再至獨友人蔡季通家山北二十餘里得數往來其間自始營葺迄今有成皆其力也然予嘗自念自今以往十年之外嫁娶亦當粗畢即斷家事滅景此山是時山之林薄當益深茂水石當益幽勝館宇當益完美耕山釣水養性讀書弹琴缶以詠先王之風亦足以樂而忘死矣顧今誠有所未暇姑記其山水之勝如此并為之詩將使畫者圖之時覽觀焉以自慰也山楹所面雙峰之下昔有方士吕翁居之死而不腐其地亦孤絶殊勝本屬山北民家今亦得之名曰休菴葢凡耕且食於吾山者皆翁之徒也往往淳質清淨能勞筋骨以自給人或犯之不校也有少年棄妻子從之問其所授受笑不肯言然久益堅苦無怨悔之色嗚呼是其絶㓕倫類雖不免得罪於先王之教然其視世之貪利冒色湛溺而不厭者則既賢矣因附記之且以自警云淳熙乙未秋七月既望晦翁書
  克齋記          朱元晦
  性情之徳無所不備而一言足以盡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葢亦多術而一言足以舉其要曰克己復禮而已葢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之前四徳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已發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隠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隠之心無所不通此仁之體用所以涵養渾全周流貫徹專一心之妙而為衆善之長也然人有是身則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無害夫仁人既不仁則其所以㓕天理而窮人欲者將亦無所不至此君子之學所以汲汲於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葢非禮而視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言且動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於是乎有以拔其本塞其源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於一旦豁然欲盡而理純則其胸中之所存者豈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藹然其若陽春之温哉黙而成之固無一理之不具而無一物之不該也感而通焉則無事之不得於理而無物之不被其愛矣嗚呼此仁之為徳所以一言而可以盡性情之妙而其所以求之之要則夫子之所以告顔淵者亦可謂一言而舉也歟然自聖賢既逺此學不傳及程氏兩先生出而後學者始得復聞其説而有志焉者或寡矣若吾友會稽石君子重則聞其説而有志焉者也故嘗以克名齋而屬予記之予惟克復之云雖若各為一事其實天理人欲相為消長故克己者乃所以復禮而非克己之外別有復禮之功也今子重擇於斯言而獨以克名其室則其於所以求仁之要又可謂知其要矣是尚奚以予言為哉自今以往必將因夫所知之要而盡其力至於造次顛沛之頃而無或怠焉則夫所謂仁者其必盎然有所不能自已於心者矣是又奚以予言為哉顧其所以見屬之勤有不可以終無言者因備論其本末而書以遺之幸其朝夕見諸屋壁之間而不忘其所有事焉者則亦庶乎求仁之一助云爾乾道壬辰月日新安朱某記
  復齋記          朱元晦
  昔者聖人作易以擬陰陽之變於陽之消於上而息於下也為卦曰復復反也言陽之既往而來反也夫大德敦化而川流不窮豈假夫既消之氣以為方息之資也哉亦見其絶於彼而生於此而因以著其往來之象爾唯人亦然太和保合善端無窮所謂復者非曰追夫已放之心而還之録夫已棄之善而屬之也亦曰不肆焉以騁於外則本心全體即此而存固然之善自有所不能已耳嗚呼聖人於復之卦所以贊其可見天地之心而又以為徳之本者其不於此歟吾友黄君仲本以復名齋而謁於予曰願得吾子之言以書於壁庶乎其有以目在之而不忘也予不敢辭而請其所名之義仲本則語予曰吾之幼而學也家公授以程氏之書讀之而有不得於其説者則以告而願請益焉公曰思之又問則曰反諸爾之身以求焉可也自吾之得是言也居處必恭執事必敬其與人也必忠如是以求之三年而後有得也然其存之也未熟是以充之不周往者不循其本顧欲雜乎事物之間以求之或反牽於外而亦眩於内今也既埽一室於家庭之側掲以是名而日居之葢將悉其温清定省之餘力以從事於舊學庶乎真積力久而於動靜語黙之間有以貫乎一而不為内外之分焉然猶懼其怠而不能以自力是以願吾子之相之也予惟仲本所以名齋之意葢與子之所聞者合然其守之固而行之力則吾黨之士皆有愧焉則起謝曰僕之言未有以進於吾子而子之賜於僕則已厚矣且將銘諸心移諸同志以警夫空言外徇之弊而豈敢有所愛於子之求哉抑予聞之古人之學博文以約禮明善以誠身必物格而知至而後有以誠意而正心焉此夫子顔曾子思孟子所相授受而萬世學者之準程也仲本誠察於此有以兩進而交養焉則夫道學之體用聖賢之徳業不在仲本而安歸乎願書此言以記於壁且將因其過庭之際而就正焉予亦庶乎其又有以自新也淳熈丙申冬十月戊寅新安朱某記
  劉氏墨莊記        朱元晦
  乾道四年秋某之友劉清之子澄罷官吳越相遇於潭溪之上留數日相樂也一旦子澄拱而起立且言曰清之之五世祖磨勘工部府君仕太宗朝佐邦計者十餘年既歿而家無餘貲獨有圖書數千巻夫人陳氏指以語諸子曰此乃父所謂墨莊也海陵胡公先生聞而賢之為記其事其後諸子及孫比三世果皆以文章器業為時聞人中更變亂書散不守清之之先君子獨深念焉節日縮衣悉力營聚至紹興壬申嵗而所謂數千巻者始復其舊故尚書郎徐公兢吳公説皆為大書墨莊二字以題其藏室之扁不幸先人棄諸孤清之兄弟保藏增益僅不失墜以至於今然清之竊惟府君夫人與先君子之本意豈不曰畊道而得道仁在夫熟之而已乎而不知者意其所謂或出於青紫車馬之間清之不肖誠竊病焉願得一言以發明先世之本意於以垂示子孫丕揚道義之訓甚大惠也某聞其説則竊自計曰子澄之意誠美矣然劉氏自國初為名家所與通書記事者盡儒先長者矧今子澄所稱又其開業傳家之所自於體為尤重顧某何人乃敢以其無能之詞度越衆賢上紀兹事於是辭謝不敢當而子澄請之不置既去五六年書疏往來以十數亦未嘗不以此為言也某惟kao朋友之義有不可得而終辭者乃紬繹子澄本語與某所以不敢當之意而叙次之如此嗚呼非祖考之賢孰能以詩書禮樂之積厚其子孫非子孫之賢孰能以仁義道徳之實光其祖考自今以來有過劉氏之門而問墨莊之所以名者於此乎考之則知其土之所出廬之所入者在此而不在彼矣葢磨勘公五子皆有賢名中子主客郎中實生集賢舍人兄弟皆以文學大顯於時而名後世第四子秘書監資簡嚴識大體有傳於英宗實録子澄之先君子即其曾孫也某諱字某官至某仕既不遭無所見於施設今獨其承家燾後之意尚可識也生二子長曰靖之子和其季則子澄皆孝亷静博學有文而子澄與某游尤篤志於義理之學所謂耕道而熟仁者將於是乎在九年二月丙戌新安朱某記


  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巻一百五
<集部,總集類,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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