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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衍義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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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衍義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中庸衍義      儒家類
  提要
  等謹案中庸衍義十七卷明夏良勝撰良勝字子中南城人正徳戊辰進士官至太常寺少卿事蹟具明史本𫝊自宋以來取古今之義括舉條目而衍其説者始葉時禮經㑹元嗣則真徳秀大學衍義良勝又因徳秀之例以闡發中庸其書成於嘉靖間葢以大禮疏稿事謫戍遼海時作也自性道教達道達徳九經三重之屬一一援據古今推廣演繹至於崇神仙好符瑞改祖制抑善類數端尤究極流𡚁惓惓言之葢皆為世宗時事而發然務抒獻納之忱而無一毫怨懟譏訕之意斯所以為純臣之言也中頗採邱濬大學衍義之説考良勝於正徳嘉靖間兩以鯁直杖謫風節凛然為當世所重其書雖近于濬書至其人品則非濬所可企及矣乾隆四十四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中庸衍義原序
  臣聞言帝王之學者必本於道言帝王之道者必達于治然一以孔氏為宗孔氏道之大成也雖厄于治而學道以圖治者非尊孔則絀孔道之傳得其宗者曰曽子述大學言天下之治必本道而學也曽子之傳得其宗者曰子思作中庸言天下之學必達道而治也體用一原而師門之説家教之緒莫有軒輊焉者其示孔道之宗㫖一也聖逺言微經焚而説鑿以雜宋仁宗時王堯臣及第賜中庸篇吕臻及第賜大學篇始掇取於載記中至大儒程顥及頥尊信之簡編循次㫖趣有歸朱熹集説章句别為或問自謂平生心力盡在二書而孔曽之道益明真徳秀衍大學義而程朱之説大備臣自知學每惜中庸尚或缺義竊有志焉幸㕘仕籍近三十年而立朝才逾一考恒以痛戚罪遣屏居放廢弗之能就往者以禮文罪案䝉詔逮治繫獄凢三年自計一旦奄忽竟齎于志省愆餘息謬有繹思則擁被黙稿片紙蠅書納敗絮中既而有死語燬之今幸生戍遼海而隨行無車邊士家亦罕得貸本賴二三友朋腹笥維富時就諮質緝舊思聞漫次成録曰中庸衍義臣惟孔氏之道至宋而明亦至宋而厄厄而復明固其理也程頥明是道者入道學之禁至刻黨碑及禁解吕大防列本朝事以進皆祖宗家法禁始於變法故也朱熹明是道者入偽學之禁至燬書板及禁解真徳秀衍大學義以進皆聖賢成法禁始於嫉賢故也嗚呼臣不得已而以言事君二者備矣人君而比類屬思覆視于冊有相發焉必曰古之聖賢則然吾弗慕聖賢而何學焉必曰吾之祖宗則然吾弗率祖宗而何學焉如是而有弗即于道弗底于治弗尊于孔氏者未之有也故臣不揣荒陋僣有是編綱目雖具義例罔修摛經摘史列傳註論斷而折衷以聖祖文皇之懿訓葢竊比於徳秀之書而附益以大防之義也伏愧病與老乘懼弗終業搜剔掛漏莫副初心然以𤱶畝餘忠兵戎偶暇犬馬一得之愚附録謹藏敝篋尚望聖恩終貸解禁生還將昩死以獻焉臣良勝惶恐頓首謹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一     明 夏良勝 撰天命之性之義正性之原 論性之𡚁
  易乾彖傳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
  朱熹曰物所受為性天所賦為命太和隂陽㑹合沖和之氣也各正者得於有生之初保合者全於已生之後此言乾道變化無所不利而萬物各得其性命以自全也
  臣良勝曰世之有人人之有性皆本乎天也天之生人使之各得其性人君治人使之各遂其性君猶天也此臣託始於乾道之微意也孔子釋文王利貞彖詞而推原性命之藴子思謂天命之性葢本于此天以隂陽理氣渾融凝合神妙變化是生人物而各有所賦為性者故木之性仁火之性禮金之性義水之性智土之性信人得其全而兼備於萬善物得其偏而各舉於一端然而天地沖和之氣各隨所得而有所合此乾道所以遂于用而㑹于成故曰利貞而元亨之徳於是有終矣
  易繫辭上傳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真徳秀曰隂陽二氣流行於天地之閒來往循環終古不息是孰使之然哉理也理之與氣未嘗相離繼繼而出莫非至善在人則曰性焉理無不善性豈有不善哉
  臣良勝曰道者虚位也性者定名也性不可易道可名而上下者也故子思謂率性方名之道此言道則在受性之先矣何者隂陽氣也二氣交感繼以生育人物無有不善而以成全於人物者謂之性也是隂陽初氣猶有清濁不齊至於繼善成性則㑹于理合理與氣謂之性此隂陽所以為道也
  湯誥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
  蔡沈曰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之理無所偏倚所謂衷也人之禀受而得仁義禮智之理所謂性也
  臣良勝曰帝王言性自成湯始且當伐夏歸亳之時誕告天下與之更始即及于此此成湯所以作民君師之首務臣所以託始之微意也曰降衷言其中也曰若有言其順也惟其本然之中是以自然而順也使其有所偏倚必待矯揉造作求合於中則非性矣然不特曰性而曰恒性上帝降于下民者一而已不以聖豐不以愚嗇不以古有不以今無惟聖人為民物之主而盡君師之職則下民各遂其性矣所謂代天而理物也故曰克綏厥猷惟后
  烝民之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朱熹曰天生衆民有是物必有是則自百骸九竅而達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聴之聰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之常性故其性無不好此美徳者
  真徳秀曰則者凖則之謂一定而不可易者也古人謂䂓矩凖繩衡為五則以其方員平直輕重皆天然一定之法故也
  臣良勝曰理存乎内而為性欲感乎外而為情情之善者性之善也今夫執途之人而譽之曰君子雖其所怨怒有喜色焉由其性中有君子之則也執途之人而毁之曰小人雖其所親愛有怒色焉由其性中無小人之則也以烝民之性無不好徳若此則聖人在天子之位秉性至善大有異乎凡民者其好徳之情當何如哉
  蕩之詩曰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朱熹曰蕩蕩之上帝其命乃多辟何哉葢天生衆民其命多不可信者葢其禀命之初無有不善而少能以善道自終是以致此大亂使天命亦罔克終疾威而多僻也
  臣良勝曰天之生人其初未嘗有僻命人之初生其性未嘗有僻民故天之於天下未嘗不欲大治而無亂也惟人不克終而失其受性之本遂使天不克終亦失其生人之本故世有辟民天有辟命而大亂極矣夫以烝民而好徳者由天之降衷也其鮮終者亦天之辟命也雖然豈上帝真有辟命哉罹亂之人疾呼而訴歸咎於天爾此詩本以憂厲王而作則致西周之亂者君也委罪於民而訴於天忠厚之意如此
  春秋傳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
  臣良勝曰天下之至善者中而已矣以民生而受天地之中此性之所以善也中之所以善者無偏倚也一有偏倚若賢智之過愚不肖之不及皆非中也亦非能也故凡取禍在愚不肖固其所也在賢智亦多有之屈原之忠賈誼之達嬰禍非淺言足飾非知足拒諫者亦豈享天下之福哉必若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臯䕫稷契伊傅周召之為臣動罔弗中是謂能者養之以福劉子謂動作威儀為能者就成子受脤不敬出言非其至也
  樂記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之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
  劉敞曰人生而静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天命之性也感於物而動則性發而為情也人心虚靈知覺事至物來則必知之而好惡形焉好善而惡惡則道心之知覺原於義理者也好惡無節於内而知誘於外則是道心昩而不能為主宰人心危而物交物則引之矣不能反躬以思其理之是非則人欲熾而天理滅矣況以無窮之好惡而接乎無窮之物則心為物役違禽獸不逺矣
  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朱熹曰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者也氣質之性固有善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爾
  程顥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
  臣良勝曰從古言性皆自其至善者言善則一而已矣至孔子迺言相近之性近則猶有間也葢世有治亂人有聖狂賦理雖善而受氣之清濁厚薄萬有不齊不相同而相近至習而有善惡之分乃相逺爾是非性之逺也習之逺也葢天之生人理氣渾融故氣以成形理以寓形二者不能相離固不可言性純於理而善亦不可言氣質之性有善惡也故臣謂孔子言性妙於近之一字朱熹釋註妙於兼之一字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朱熹曰文章徳之見乎外者威儀文詞皆是也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
  臣良勝曰聖人教人無非欲其入於善也所謂善者即性與天道之理也而子貢乃謂不可得而聞者性命之原精微之藴非惟學者之所難悟亦教者之所難言故夫子罕言仁而顔子亞聖止於問仁仁雖統乎萬善猶性之一體然則性豈可以易言哉其後佛氏以即心見性為教始有易言之者末學下流往往便談性命道徳以為飾澤之資殊失孔門授受難言之意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朱熹曰性者人所禀於天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汩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
  程頥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
  臣良勝曰孔子言性則兼氣質故曰相近孟子學孔子者也而言性一本於理故曰性善孟子豈異於孔子者哉葢有所矯而言也戰國之時邪説横流為我害仁兼愛害義若告子杞柳湍水之喻公都子有性善性不善之問皆將鑿性分而壊心術矣故孟子推本言之必曰性善且曰人皆可以為堯舜以見聖人可學而至此聖賢救世之心也若其論性孔子之言無遺藴矣夫人之生也氣嘗先理如人有心是氣也心之虛靈知覺乃其理也理無不善遇氣之清而厚者斯善矣若濁而薄者理亦為之少損故生人億兆而卒為聖者不一二為賢者不十百也若果盡歸於習則顔曽所習豈有不善欲至夫子之聖亦且甚難湯武反之視之堯舜性之終為有閒要之氣質所拘自有分限至於善惡相去之逺則由於習而理大異矣譬之泉水是理若出自石竇流於石澗到底清徹若出自泥沙流經汙潦雖云是泉而渣滓穢濁并其本性而失之故曰合理與氣有性之名也然謂人皆可為堯舜則必然者堯舜者聖之至也聖有全體之聖有具體之聖有一節之聖如夷之清惠之和也可以聖言有人於此或篤一行或善一事已到至處便使聖如堯舜不過如己所能是即所以為堯舜也故雖圉厮僕養之役若百里奚之飯牛而牛肥推之為孔子之畜蕃息者只是一理孟子豈大言欺世者哉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夀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張載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理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臣良勝曰孟子嘗言人可為堯舜是人性與聖為一此則言人性與天為一顧人之自盡其心何如爾天者理而已矣人心具而為性者即此天之理也是吾性中自有天也何他求哉故盡吾心以知性之理不至於差繆所以知天也存吾心以養性之理不至於䘮亡所以事天也持之終身一息尚存此志未懈則與天之悠久無疆者脗合無間將有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天之命自我而立矣故曰聖人之心與天為一人君所以法天而立道求之性分有餘師矣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臣良勝曰孟子善言性者此則教天下之人言性也性藴於心非有形迹可指而言但因其發見已然之迹而推原其流行自然之運則言性而指掌矣若言性中有仁也則自見孺子入井而形惻隠之端言之推之而立愛惟親又推之而親親而仁民而愛物皆自然及之而無所矯拂則性之仁無餘言矣言義禮智信之性放此
  周敦頥曰或問曰曷為天下善曰師曰何謂也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
  朱熹曰此性便是言氣質之性四者之中去却剛惡柔惡却於剛柔二善中擇中而主焉
  又曰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則此理没安頓處但得氣之清則不蔽錮此理順發出來蔽錮少者發出來天理勝蔽錮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只被氣質來昏濁則隔了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方備
  程顥定性書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内外也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
  朱熹曰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閒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已矣
  臣良勝曰由周子之言則有契於孔子相近之㫖由程子之言則有發於孟子性善之藴
  右衍正性之原
  荀況曰人性惡其善者偽也孟子曰人之不學而能者其性善也曰是不然是不及知人之性而察乎偽之情也
  蘇軾曰昔者嘗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大變古先聖王之法於其師之道不啻若冦讐及今觀荀卿之書然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於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為異説而不譲敢為髙論而不顧者也子思孟軻世之所謂賢人君子也荀卿獨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仁人義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獨曰人性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其父殺人報讐其子必且行刼荀卿明王道述禮樂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髙談異論有以激之也臣良勝曰君子之立言也發於先而有光示諸後而無𡚁是以不朽善之不朽惡亦宜然孟子之言性善善之不朽者也荀子之言性惡惡之不朽者也由荀之惡廢孟之善積禍至李斯而發於秦焚書坑儒割裂封建破壊井田舉萬古聖賢成法而盡變之視桀紂之暴政為甚此其背於孔子孰大於是韓愈氏乃曰考其詞時若不粹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至蘇軾之論出而後學者之議始定嗚呼立言難矣知言豈易乎哉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
  韓愈曰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言性曰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家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灾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習非不善者也而卒為奸瞽瞍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者也而卒為聖人之性果善惡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
  蘇軾曰善惡者性之所能知而非性之所能有者也且夫言性者安以其善惡為哉雖然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論則固已近之其所以為異者雄其不知性之不能有夫善惡而以為善惡皆出乎性也
  臣良勝曰從古聖賢為教為學只是理㑹此性至於文字又其末也於其末者致力而惑焉足以害性不足謂之文矣而何以為學為教云哉自荀況言性惡以壊孟子性善之説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而少變之曰善惡混葢將處荀孟之閒而自附於孔子相近之意殊不知理本一致但涉於氣則畧有差等而皆善也若以為一善一惡則固相逺矣昔人謂著書之誤甚於方書殺人況之誤逺故禍及於一世雄誤少減禍亦及於一身且人之有身是以有性既不知性何以有身故身有出處之大節而雄不知也身有死生之大數而雄不知也失身事莽著論美新一聞收捕之命遂投閣以死是以出處死生之際庸人俗士之所不為又何言性以累聖賢之教之學哉或者曰雄亦因已之迹而疑其性將謂天下之人猶已也司馬光謂其潜心於道之極致故其所得為多欲推尊於孟子之上至朱熹正史則直書曰莽大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死噫雄之性果善惡混者哉
  韓愈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者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
  蘇軾曰孔子之所謂中人可以上下而上智與下愚不移者是論其才也而至於言性未嘗斷其善惡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而已韓愈之説則又有甚者雜性以為情而合才以為性是故其論終莫能通又欲以書傳之所聞一人之事迹而折夫三子之論區區乎以后稷之岐嶷文王之不勤瞽鯀朱均之迹而明之聖人之論性也將以盡萬物之理與衆人之共知者以析天下之疑而愈欲以一人之才定天下之性且其言曰今日言性者皆雜乎佛老愈之説以為性之無與乎情而喜怒哀樂皆非性者是愈流入於佛老而不自知也
  蘇軾曰性之於人也可得而知之不可得而言也遇物而後形應物而後動方其無物也性也及其有物則物之報也惟其與物相遇而物不能奪則行其所安而廢其所不安則謂之善與物相遇而物奪之則置其所可而從其所不可則謂之惡皆非性也性之所有事也臣良勝曰甚哉文人之相忌也忌則將申其説以相勝夫既有勝人之心已失其性矣其所謂言心之聲也又安足以明性哉自孟子發性善之論程子謂其大有功於世擴前聖所未發者荀況則反而言之曰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則合而言之曰混韓愈則包舉而專之曰三品其上則孟之善也其下則荀之惡也其中之可上下者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善惡混也善惡之别至韓已悉而無以加蘇軾則欲一舉而棄之曰性中無善惡遇物所感而應之為善惡爾若果性中無物遇物所感能應而不能奪者果何物也以堯之性所遇不能無惡物以桀之性所遇不能無善物然而善惡之相違者豈中無物以主之哉以是言性亦老氏之無也佛氏之空也軾謂韓愈流入佛老而不自知臣謂蘇軾譏愈而適自狀也
  右衍論性之𡚁













  中庸衍義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二     明 夏良勝 撰率性之道之義傳道之統 體道之要 衍道之實 明道之功 害道之防 雜道之辨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
  朱熹曰厯數帝王相傳之次第猶四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
  胡一桂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事事物物莫不有一中道舉天下與人大事也而授受之際不過曰允執厥中聖經中之為義亦自堯發之然則開萬世聖學之源者堯之功顧不鉅乎
  臣良勝曰道者率性而已性中只有仁義禮智信未有所謂中也但人之有性皆禀天地隂陽五行之理隂陽愆伏而五行自有偏勝則人於性分豈得皆中故偏於陽而過剛偏於隂而過柔得木氣多者偏於仁火氣多者偏於禮金氣多者偏於義水氣多者偏於智土氣多者偏於信一屬於偏雖不可不謂之性而不足以言道矣故於性分之理各得中而允執不移藴之為徳行發之為事葉道之大全也堯禪舜以天下示以膺厯數保天祿之要一中之外無餘道矣
  大禹謨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蔡沈曰心者人之知覺主於中而應於外者也指其發於形氣者而言則謂之人心指其發於義理者而言則謂之道心人心易私而難公故危道心難明而易昩故微惟能精以察之而不雜以形氣之私一以守之而純乎禮義之正道心常為之主而人心聴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而信能執其中矣堯之告舜但曰允執厥中今舜命禹又推其所以而詳言之葢古之聖賢將以天下與人未嘗不以其治之之法并而傳之其見於經者如此後之人君其可不深思而敬守之哉
  臣良勝曰道至堯舜而極本之為聖賢之學用之為帝王之治而三聖相傳守此一中而已矣葢天之生人一本也所以為堯舜者此心其為途人者亦此心存乎理則為道心交於欲則為人心其實只是一心也堯舜亦有人心而理勝乎欲途人亦有道心而欲奪乎理理欲之别天地之隔也自堯執中之訓而後有建中建極之論自堯舜精一之傳而後有協一純一一貫之統皆不外乎一心故曰道學也者心學之謂也
  洪範曰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叙蔡沈曰洪範九疇原出於天禹能順水之性地平天成故天出書於洛禹則之以為洪範九疇此彛倫所以叙也彛倫之叙即九疇之所叙者也
  臣良勝曰帝王興道致治至簡至易者也堯曰執中舜曰精一皆不外乎一心禹之彛倫攸叙則日用常行之道也九疇之列以建用皇極為主次居於五又在九數之中以一御八居中制外是亦一中而已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帝王之道之治豈在於髙逺難行之為哉
  仲虺之誥曰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垂裕後昆
  蔡沈曰中者天下之所同有也然非君建之則民不能以自中而禮義者所以建中者也義者心之裁制禮者理之節文以義制事則事得其宜以禮制心則心得其宜内外合徳而中道立如此則非特有以建中于民而垂之後世亦綽綽乎有餘裕矣
  周頌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子思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葢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葢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
  程頥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㫁先後
  泰誓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蔡沈曰天地生物而厚於人生人而厚於聖人其所以厚於聖人者亦惟欲其君長乎民而推天地父母斯民之心而已
  臣良勝曰天地父母斯民之心仁也人君父母斯民之心仁也武王誓師之詞首及于此則其順天應人以任斯道之責者亦救民之仁也
  洪範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蔡沈曰天子之於庶民性一而已庶民於極之敷言是訓是行則可以近天子道徳之光華也曰者民之詞也謂之父母者指其恩育而言親之之意謂之王者指其君長而言尊之之意言天子恩育君長乎我者如此其至也
  臣良勝曰武王道徳之光而民得近之建極敷極之效也
  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朱熹曰三王者禹也湯也文武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
  臣良勝曰思者聖功之本思則睿睿則聖矣周公所以聖者兼三王施四事制禮作樂有大勲於天下皆原於心之思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曽子曰唯
  朱熹曰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葢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朱熹曰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
  臣良勝曰心者性命道徳之主也氣者心之發也言者心之宣也知者以别取舎之幾而氣循所養養氣以達剛大之體而心安於正此孟子所以閑先聖之道直以承三聖者自任皆由於不動心也豈特當齊卿相之任而已哉
  周敦頥曰無極而太極
  朱熹曰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作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賛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而周子言之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
  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其弟頥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葢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臣良勝曰韓愈著原道而云孟軻死不得其傳將以已有排斥佛老之言可當孟子之後故往往假借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曰荀卿在軻雄之閒又曰孟氏醇乎醇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醇而小疵其意謂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可以班孟氏則已可以繼孟氏無疑也然不知三品之説既不識性序學止於誠意君子謂之無頭學問而可以與道之統乎至朱熹序中庸亦曰再傳得孟氏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末則云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詞若自謙而隠然以道統自任故論者有謂其集諸儒之大成但其自言曰熹覺於義理不敢胡亂説而𦂳要為已多不得力劉定之曰周之精程之正固非有待於熹而後能全其所缺中其所偏斯定論也臣序傳道之統孟氏之後繼以周程而不及韓愈朱熹者愈止因文見道時或蔽焉熹之學出程門自楊時羅仲素李侗及熹號為閩學與張載稱闗中之學其實皆周程之緒也故有孔子在焉而顔曽不可以言統臣葢竊取於斯況學之道統治之正統其嚴一也敢易言哉
  聖祖命儒臣書洪範揭於御座之右朝夕觀覽親為之註既成召太子賛善劉三吾曰朕觀洪範一篇帝王為治之要道也所以叙彛倫立皇極保萬民叙四時成百穀本於王道而驗於人事箕子為武王陳之武王猶自謙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惕然遂疏其㫖為註朝夕省覽三吾對曰陛下留心是書上明天道下福生民為萬世開太平者也
  臣良勝曰周公而上其道行也是為帝王傳道之統周公而下其道明也是為聖賢傳道之統然各舉其盛亦非所以能兼也惟我聖祖建用皇極歛福錫民㑹極歸極已見蕩蕩平平之治道大行矣又肆餘力闡明宗㫖以示萬世真足以繼二帝三王之治承孔孟濓洛之學作之君作之師統宗㑹元亘古一見顧金匱石室之藏日星隠曜雲漢潜章草茅下士未獲莊誦宸編而諭示三吾數語鈎𤣥提要殆盡之矣三吾善賛字字實録愚臣何敢賛哉
  文皇出一書示翰林學士胡廣曰古人治天下皆有其道雖生知之聖亦資學問由唐虞至宋其閒聖賢明訓具著經傳然簡帙浩繁未易遽領其要帝王之學但得其要篤信而力行之足以為治皇太子天下之本於今當進學朕欲使其知要庶幾將來太平之望秦漢以下教皇太子者多以黄老申韓刑名術數皆非正道朕間因閒暇悉録聖賢之言若執中建中建極之類切於脩身治國平天下者今已成書卿等試觀之有未善更為朕言廣等覽畢奏曰帝王道徳之要備載此書宜與典謨訓誥並傳萬世請刋印以賜文皇曰然遂名曰聖學心法
  臣良勝曰文皇聖學心法一書雖云以示太子迺所以示法天下而傳後世也太子者治安天下之本也所以治安天下者道也故凡言道者皆以治安天下為至也若以執中建中建極為真傳則有以繼往聖之絶學以黄老申韓刑名術數為非道則有以闢末學之迷途道統之傳固有所歸矣
  右衍傳道之統
  繫辭傳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程頥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亦是萬物各有成性存存亦是生生不已之意天只是以生為道成性存存道無體義無方也
  臣良勝曰天地只設位上下而變化流行生育之妙行乎其閒則天地本是虚位必有此人方成天地人必有性方成為人性必有存存之功不失其本成之性方謂之道既成乎道聖人所以效天法地而崇徳廣業者在是矣
  繫辭下傳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
  臣良勝曰天之道隂陽盡之矣地之道剛柔盡之矣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率性則謂之道性中有仁義禮知而此言仁義以立人道者仁者體也義者用也仁義未足以盡性而體用則足以盡道也體用一原隠顯無閒則天地之道皆在聖人故曰兼三才而兩之也
  文言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
  朱熹曰以仁為體則無一物不在所愛之中故足以長人嘉其所㑹則無不合禮使物各得其所利則義無不和貞固者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謂知而弗去是也故足以為事之幹
  太甲曰有言逆於爾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爾志必求諸非道
  蔡沈曰鯁直之言人所難受巽順之言人所易從於其所難受者必求諸道不可遽以逆于心而拒之於其所易從者必求諸非道不可遽以遜志而聴之臣良勝曰人心之動言以宣也是君子之樞機也所以動天地感鬼神至𧷤而不可惡也至動而不可亂也豈惟立言以成志者必歸諸道而聴言以成己者亦歸諸道伊尹召奭告其君者不出乎此人君之言出乎身加乎民一言之道而天下之治存焉一言非道而天下之忽存焉可不慎乎
  旅獒曰志以道寜言以道接
  蔡沈曰己之志以道而寜則不至於妄發人之言以道而接則不至於妄受存乎中者所以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古昔聖賢相授之心法也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朱熹曰人外無道道外無人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程頥曰人不可以不知道茍得聞道雖死可也臣良勝曰道者一理也一理貫乎萬事故事事有道也若朝聞道則夕以處死而可事有大於死生之際者乎此而可處則天下無難處之事矣蘇轍曰茍今日聞道雖死而不亂自是一理
  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朱熹曰君子小人以位言子游所稱葢夫子所嘗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學道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程頥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之以禮則亦可以不畔道矣
  臣良勝曰禮者天理也即道也其節文儀則有載於文者故君子博學於文者乃所以約之禮也本末兼該於道何背之有故顔子聞夫子博文約禮之教即所謂克己復禮也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朱熹曰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契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也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之者安固而不揺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閒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
  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爾子歸而求之有餘師
  朱熹曰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閒則性分之内萬理皆備隨處發見無不可師
  真徳秀曰世之言堯舜者往往失之過髙故孟子直以一言㫁之曰孝弟而已矣謂其止於是也夫㓜而愛親長而愛兄人性所同為堯舜者盡此性而已矣臣良勝曰堯舜之外無餘道矣孝弟之外無堯舜矣是孝弟者人之良知也人之良能也無不可為之者人君欲為堯舜又何以他求哉
  學記曰雖有嘉榖弗食不知其㫖也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强也故曰敎學相長也陳澔曰學然後知不足謂師資於人方知己所未至也教然後知困謂無以應人之求則自知困辱也自反知反求而已自强則有黽勉倍進之意教學相長謂我之教人與資人皆相為長益也
  樂記曰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
  陳澔曰君子之樂道猶小人之樂欲君子以道制欲故坦蕩蕩小人徇欲忘道故長戚戚
  臣良勝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而消長之幾閒不容髮故天理純全人欲銷盡天君泰然百體從令何樂如之人欲日熾天理日消不火而熱不冰而寒何惑如之故學而得其道者天下之至樂也昔漢光武講論經理夜分乃寐太子見其勤勞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黄老養性之福光武曰我自樂此不為疲也彼所事者章句之末耳猶樂而忘疲使有聞於大道之要其樂又當何如
  周敦頥曰聖可學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静虚動直静虚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朱熹曰周子只説一者無欲也這話頭髙率急難凑泊常人如何便得無欲故伊川只説敬字教人只就敬上捱去庶幾執捉得定有箇下手處
  程顥曰昔受學於周茂叔天理二字却是自家體貼出來
  臣良勝曰天理存則無欲也所以無欲則心有主也有主則虚無欲則静静虚則動直而公明至矣
  聖祖謂學士詹同曰古人為文章或以明道徳或以通當世之務如典謨之言皆明白易知無深怪隠辟之語至如出師表亦何嘗雕刻成文而誠意溢出至今使人誦之自然忠義感激
  臣良勝曰文者道之著也聖祖所論因末以求本即小以知大故示人作文之意乃入道之方也有諸中者必形諸外道積於躬然後發之於文者皆道也道者塞乎天地貫乎古今既明於道徳則時務罔有不通藴為盛徳發為大業皆是物也傅説告於髙宗曰人求多聞惟求建事是學道本以建事不足以建事者非學也亦非道也故為文明道以通當世之務道之備也大哉皇言愚臣佩服久矣深愧未能而願學焉
  文皇謂侍臣曰朕昨閒暇作書愛制筆精好甚稱人意因嘆匠藝如此豈是生而能之亦由精學所致今之學者不及古人皆由自怠之過前代大儒君子皆是精誠以造其極今人鹵莽厭煩用力未至便謂求道之難譬之耕而不勤可望有獲乎
  臣良勝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古之賢君有以建屋弓矢喻治道者皆其末也仰惟文皇因筆制精妙而悟大道之學在於精勤精則擇之審矣勤則守之固矣道豈逺乎哉
  右衍體道之要
  堯典曰粤若稽古帝堯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蔡沈曰放勲者總言堯之徳業也欽明文思安安本其徳性而言也允恭克讓以其行實而言也至於被四表格上下則放勲之所極也孔子曰唯天為大唯堯則之
  舜典曰重華協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𤣥徳升聞乃命以位
  蔡沈曰堯既有光華而舜又有光華可合於堯因言其目則深沈而有知文理而光明和粹而恭敬誠信而篤實有此四者幽潜之徳上聞于堯堯乃命之以職位也
  大禹謨曰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
  蔡沈曰惠順迪道逆反道者也惠迪從逆猶曰順善從惡也禹言天道可畏吉凶之應於善惡猶影響之出於形聲也
  臣良勝曰道一也在天之為吉凶者此道也在人之為順逆者此道也惟人之道與天相為流通故天之道應人㨗於影響也然若禹之惠迪非以要吉其不從逆非以避凶亦惟因其本然之理而盡其當然之道爾故其所以聲為律身為度者道之順於己者其當然也菲飲食而致孝鬼神惡衣服而致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溝洫道之順於事者其當然也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道之行於天下者亦當然也夫豈以吉凶禍福而為之從違也哉
  思齊詩曰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斁亦保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聞亦式不諫亦入
  朱熹曰文王在閨門之内則極其和在宗廟之中則極其敬雖居幽隠亦常若有臨之者雖無厭斁亦常有所守焉其純一不已葢如此故其大難雖不殄絶而光大亦無玷缺雖事之無前聞者而亦無不合於法度雖無諫諍之者亦未嘗不入於善所謂性與天合是也
  臣良勝曰徳者行道而有得之名堯之徳上則于天舜之徳上協于堯一本其性之自然者爾孟子所謂性之之聖也若大禹文王者其近於性之者與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朱熹曰盤沐浴之盤也銘銘其器以自警之詞也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畧有閒斷也
  臣良勝曰成湯克治之功至是宻矣所以為顧諟明命之則也然日新之義仲虺嘗以告湯曰徳日新萬邦惟懐伊尹又述以戒太甲曰始終惟一時乃日新則湯之銘詞得於左右二相者多矣若人主自聖而廢交脩之道其可乎哉
  武王踐祚三日召師尚父面問焉曰黄帝顓頊之道存乎曰在丹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强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武王聞書之言惕若恐懼而戒書于席之四端為銘
  真徳秀曰武王之克商也訪洪範于箕子其始踐祚也又訪丹書於太公可謂急於聞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與義之二言葢敬則萬善俱立怠則萬善俱廢義則理為之主欲則物為之主吉凶存亡之所由分上古聖人已致謹於此矣武王聞之惕若戒懼而銘之器物以自警焉葢心斯須不存而怠與欲得乘其隙也其後孔子賛易於坤之六二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先儒釋之曰敬立而内直義形而外方葢敬則此心無私邪之累内之所以直也義則事事物物各得其分外之所以方也自黄帝而武王自武王而孔子其皆一道歟
  説命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惟學遜志務時敏厥脩乃來允懐于兹道積于厥躬
  真徳秀曰王人所以求多聞者是惟立事而已學必施於事然後為有用之學不然則所聞雖多果何為哉
  臣良勝曰帝王之學與儒生異以之治已則積道以之治人則建事積道又建事之本也故髙宗旁求得傅説欲其交脩以終甘盤之學説所告者求多聞以建事道積于厥躬而已葢多聞具于古訓必資於學典學務於遜敏乃裕於道道之所獲則建之事者可以久安長治而監示先王成憲亦無愆矣是説於此將以成湯之道望之髙宗髙宗亦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亦將以伊尹望説矣君臣志望若此是以上下交而徳業成也
  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宻於緝熈單厥心肆其靖之
  朱熹曰天祚周以天下既有定命而文武受之矣成王繼之又能不敢康寜而其夙夜積徳以承藉天命者又宏深而静宻是能繼續光明文武之業而盡其心故今能安靖天下而保其所受之命也
  臣良勝曰成王幼沖嗣位徳性未成流言偶惑致周公狼跋以東當時未必終為令主及其悔悟親迎周公以歸陳無逸歌豳風作立政所以交脩於成王者甚至故緝熈于學日有所就月有所將遂成文武之徳有若此詩之所頌者及其顧命垂絶之際被冕服見百官諄諄告諭嗣子無冐貢于非幾皆聖賢切要之言保治經逺之畧先儒謂其有得於周公者深矣信哉
  聖祖内殿成命博士熊鼎編類古人行事可鑒戒者書于壁閒又問宋濂曰帝王之學何書最要對曰請讀真徳秀大學衍義命侍臣書于兩廡壁閒時睇觀之謂濂曰朕之為君上畏天地下畏兆民兢兢業業不敢自逸濂曰陛下此心古先哲王之心也慎終如始天下幸甚臣良勝曰湯武身之者也其乾乾惕若見於銘器者若此髙宗於説成王於旦交脩以成亦庶幾焉惟我聖祖典則日省即湯武之銘也兢業自畏即堯舜之心也咨於宋濂而啓沃之者亦將以傅周之益望之也其殆同湯武之學而禀堯舜之性也歟
  昔學士解縉進呈正心講義文皇覽之至再諭縉等曰人君誠不可以有所好樂一有好樂泥而不返則欲必勝理葢心能静虚事來則應事去如明鏡止水自然純是天理朕每退朝黙坐未嘗不以管束此心為切臣良勝曰人之所存者道道之所存者心心之所存者天理天理之存於心者而欲不得以勝之則明鏡止水遇物之來應之有餘矣文皇諭解縉謂退朝黙坐以管束此心是近裏着已實際工夫體道之要舎此復何為哉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右衍行道之實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程頥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故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
  臣良勝曰道器不相離也凡物可以喻道何必於水凡水可以喻道何必於川夫子於此示人之意微矣道之在天下猶水之行地中也水或澄而為淵蓄而為渚停而為沼蕩而為湖雖皆足以見道而道體無窮之象若有遺焉故惟川水之逝可以狀之逝者去而不返之名故人死則謂之逝他水或流或返皆不可必而川水直急更無返者故指川之流曰其逝有如此夫不舍晝夜道體之無窮若是哉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張栻曰譬之五穀知者知其可食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不能樂則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强而不息也與
  臣良勝曰學道一也知而後好好而後樂此入道之序有不可易也知則必好好則必樂此造道之妙有不能自已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程頥曰孔子盛時夢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也葢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
  臣良勝曰聖人之心未嘗一日忘天下故一息之存而志不懈也舜湯文武皆百嵗猶汲汲皇皇於天下孔子歸魯在哀公十一年時年六十八矣而刪述六經方所有事至七十三而卒豈謂志慮果衰遂無周公之夢耶無亦嘆當時不能用而道終有不可行爾
  子曰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朱熹曰聖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程顥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㝷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又嘗作顔子所好何學論曰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故學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矣然必先明諸心之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聴言動不遷怒貳過則其好之之篤學之之道也
  臣良勝曰嘗聞程頥為講官每於言外附已意以感動人主時講此章同列問曰此則如何措意頥曰顔子大賢也其貧如此季氏不義而富於周公魯君用舍如此則政事可知然則人君觀孔顔之樂道者亦必有以槩于中矣
  曽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
  朱熹曰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
  程頥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也
  臣良勝曰孔門之學惟曽氏之傳得其宗以其切於正身而不外求也葢其平生用力只在於此是以全歸而免故啓手足以示門人又以斯言告之敬子也意斯時雖寢疾而未至於甚及其既革聞童子華而睆之言易其簀而卒先儒謂其不以死生之變易其所守如此便使人有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
  曽子居衞捉衿肘見納履踵決曳蹤而歌聲滿天地其耕于魯魯公使人餽之邑不受曰吾聞受人之物者常畏人與人以物者常驕人縱君之賜不吾驕矣臣豈能無畏乎
  臣良勝曰曽子之安貧守道若此皆只是内重而見外輕也
  孟子曰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朱熹曰氣質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不待言而無不喻也
  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何叔京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天下不復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氣燄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爾何足道哉臣良勝曰景春之問葢將以儀衍為孟子望孟子之荅葢亦薄儀衍而不為是亦内重而外輕得深而誘小故曰求觀聖人之道必自孟子始
  周敦頥養心亭説曰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予謂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葢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是聖賢非性生必養心而致之養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朱熹曰誠立謂實體安固明通則實用流行
  臣良勝曰周子平生力學只在養心養心只在無欲作聖之功莫要於此或有問於朱子曰欲字如何曰不同此寡欲則是合不當如此者如私欲之類若是饑而欲食渴而欲飲亦豈能無但亦是合當如此者然則欲不能無若能制其非所欲而欲者正是無私欲凡其所欲皆可欲之謂善也但制欲甚難在人君尤難真徳秀嘗告君曰宫室之欲其安膳服之欲其美與夫妃嬪侍御之奉觀逸遊田之樂此人心之發也是心無主而無裁制則物日滋其去桀紂不逺矣知富貴之不可恃而將之以憂勤知驕侈之不可肆而節之以恭儉知㫖酒厚味為迷心之鴆毒思所以御之知淫聲美色為伐性之斧斤思所以逺之此道心之發也是心為主而無以汩喪則理義日充其去堯舜不逺矣私欲者人心也制欲者道心也制而寡寡而無惟聖人為然臣故敢以徳秀之言為萬一助云
  黄庭堅曰㫪陵周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
  朱熹曰延平先生每誦此言以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
  程顥言于朝曰其道必本乎人倫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學洒掃應對以往脩其孝弟忠信周旋禮樂其所以誘掖激勵漸磨成就之道皆有節序其要在於擇善脩身至於化成天下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
  程頥撰行狀曰先生資禀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温潤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弟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人也如陽春之温聴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胷懐洞然徹視無閒測其藴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徳美言葢不足以形容
  聖祖與學士陶安等論學術曰邪説之害道猶美味之悦口美色之眩目自非豪傑之見不能決去之也戰國之時縱横之徒肆為邪説遊説諸侯急於功利者多從其説往往事未就而國隨亡此誠何益夫邪説不去則正道不興正道不興天下烏得而治安對曰陛下所言深探其本聖祖曰仁義治天下之本也賈生論秦之亡不行仁義之道夫秦習戰國之餘𡚁又安得知此也臣良勝曰莠生於苗而害苗者莠也莠不除苗其病矣故農夫是蓘是藨閔閔焉望苗之長而莠之不去也邪説害道而思以去之何以異此故孟子一闢楊墨而功配於禹韓愈一闢佛老而功追於孟謂其去邪庶幾以存正也聖祖論學而深闢邪説而拔本塞源謂治必本之仁義之正道也正道明而邪説無所容入矣明道之功豈特韓孟之倫已哉
  永樂二年楊士竒進呈文華殿講義文皇覽之稱善因曰先儒謂堯典克明峻徳一章一部大學皆具士竒對曰誠如聖諭堯舜禹湯文武數聖人凡修諸躬施於家國天下皆大學之理文皇曰孟子道性善必舉堯舜爾等於講説道理必舉前古為證庶幾明白易入又曰帝王之學貴切己實用講説之際一切浮泛無益之語勿用
  臣良勝曰帝王言治道者自堯典始也聖賢言治道者自大學始也二書相為表裏皆本諸身以施之天下也非聖人聰明睿知而達治道何能察識而直示宗㫖若此且命講臣援古為證又命必切己實用即所謂徵而信信而從博厚髙明悠久以配天地皆是理也一時儒雅仰承道教亦何幸逢兹盛哉
  右衍明道之功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范浚曰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臣良勝曰天下之道一則純二則雜純則同雜則異所謂異者以其異於同也大同之道若閉門造車出門合轍推之天下無所不通一有異制則通都一軌自有不可行者此其所以為害也如楊氏亦欲為義而非大同之義故卒以害義墨氏亦欲為仁而非大同之仁故卒以害仁非特自害且將蔓延天下後世而害無已也君子救世衞道之心必有以攻治之以已其害嘗聞程顥有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是皆正道之蓁蕪聖門之閉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深有得於夫子言外之意
  孟軻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朱熹曰邪説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討之不必士師也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
  臣良勝曰戰國之時處士横議若游士皷辯談天雕龍堅白同異炙轂過髠縱横開闔為害亦煩而孟子獨嚴於楊墨者何也凡是非善惡相反有如黑白水火夫人能别之縱有誤者十一於千百害猶淺也若楊墨者以為學仁義也仁義夫豈不善而似是之非賢者亦且惑之故當時楊墨塞途將率天下為禽獸孟子辭而闢之自以承於三聖韓愈推其功不在禹下而著孔墨之論曰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以愈之賢且有惑焉況其下乎由是觀之益見孟子之功為大矣
  葛𤣥道徳經序曰老耼託神李母剖左腋而生生即皓然號曰老子老子之號因𤣥而出在天地之先無衰老之期大道不行西遊天下闗令尹喜曰大道將隠乎願為著書作道徳二篇五千文上下經焉
  司馬遷曰世之學老子者則黜儒學儒學亦黜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
  韓愈曰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謂徳也凡吾所謂道徳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所謂道徳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聖祖御西廡大臣皆坐侍指大學衍義中言司馬遷論黄老事令宋濂講析俾在坐者聴之濂既如詔設言曰漢武嗜神僊之術好四夷之功民力既竭重刑罰以震服之臣以為人主能以義理養性則邪説不能侵興學校以教民則禍亂無從而作矣
  臣良勝曰異端之説易於惑人而最深者莫若老子葢以仁義為説以道徳為名而一以簡便從事夫誰不惑且曹㕘以收寜一之效漢文以成富庶之功雖史遷亦以與儒並論而莫為之上下也惟我聖祖省觀衍義則於真徳秀直指其𡚁至於惑亂世主斵喪生民者已洞然不惑于中又令宋濂講析以諭大臣葢不欲獨善一身而欲兼善於衆也濂又能仰承徳意推及以闢神僊申韓之術有是君則有是臣矣
  史記曰莊子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閲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
  蘇軾曰莊子作漁父盗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此知莊子之粗者余以為莊子葢助孔子者要不可以為法耳其論天下道術自墨翟禽滑釐彭蒙慎到田駢闗尹老耼之徒以至於其身皆以為一家而孔子不與其尊之也至矣
  蘇轍曰聖人之道處於可不可之際遂從而實之是以其説萬變而不可窮老耼莊周從而虚之是以其説汗漫而不可語今將辨夫仲尼老莊之是非者惟能知夫虚實之可用與否而已矣葢天下固有物者有物而相遭則固亦有事矣是故聖人從其有而制其御有之道以治其有實之事則於天下夫亦何事之不可為至區區焉求其有而納之於無則其用力不已甚勞矣哉仲尼有言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夫老耼莊周亦近於中庸而無忌憚者哉
  馬遷曰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卷二>
漢武帝幸泰山脩封禪祀明堂見羣臣乃曰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勞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害於百姓者悉罷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請皆罷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方士侯神人者自後上每對羣臣自嘆向時愚惑為方士所欺天下豈有神仙盡妖妄耳節食服藥差可少病而已真徳秀曰神仙之説自戰國始燕齊之君嘗求之不驗矣而秦始皇復求之秦皇求之不驗矣而漢孝武復求之以孝武之髙明英爽而長生不死之欲一動於中遂為方士所愚猶玩嬰兒於股掌之上豈不異哉然迷而能復猶賢於秦皇之終不悟云
  漢明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愛之後魏世祖時道士宼謙之自言遇神人李君授以圖録真經其中數編李君手筆也獻於上朝野多未信崔浩獨以師事之
  崔浩勸魏主盡誅天下沙門毁諸經像從之塔廟之















  受戒時宣政殿奉㫖毆西僧者截其手詈之者斷其舌故毁道經以佛滅道之終事也夫其異説惑人求利益也楚王英首奉佛者乃以反逆誅崔浩首崇道者以詆訐刑所謂利益果安在哉其自為道不生不滅也魏之道勝則滅僧元之僧勝則滅道自相吞噬所謂不生滅者果安在哉審乎此其説不攻而破矣但明帝尊師講學崔浩研精經術魏世祖元世祖亦英傑之主迷惑不悟若此故先儒云異端之説何以惑人以其愚暗今之惑人因其髙明臣之舉此亦責備賢者為後世慮者深且逺也
  聖祖謂宋濂曰帝王當晏安之時多好神仙以朕言之使國治民安心神怡康即神仙也濂對曰漢武好神仙而方士至梁武好佛而異僧集使移此心以求賢輔天下其有不治乎
  臣良勝曰神仙之説其來久矣徳秀謂始於戰國本漢郊祀志叙齊威燕昭求蓬萊方丈瀛洲三山而言但列禦宼著穆天子傳云周穆王乘八駿欲使天下皆有車轍馬跡焉升崑崙之丘遂賔西王母觴于瑶池之上作天子謡春秋傳亦云楚子革













  保而敬以奉天勤以守業仁以臨民使萬物得所四裔咸賔光昭祖業傳之子孫可以為孝何必事佛迺為孝乎
  臣良勝曰人君卓然有見不惑異道惟唐太宗與我文皇而已太宗所言雖正而堯舜周孔之道慚徳為多文皇於敬以奉天勤以守業仁以臨民允蹈實踐之矣以言教者訟以身教者從則文皇有功於斯道其大矣哉自夫邪説惑人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惨於夷狄相殘之禍而佛教又邪説之著者程氏謂其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故其害為尤甚是也老耼著道徳經假之闗尹之占曰紫氣浮闗應有聖人應之其後莊周列禦冦從而宗之其養生之術則神仙方技宗之隂謀之術則申商韓非宗之矯厲之言而放蕩者宗之繆愆之言而清談者宗之若天書雲篆又其粗迹者爾佛經初至才二十三章緘之蘭臺石室其像繪之清涼臺而已靈帝始祠之宫中至石勒於佛圖澄苻堅於沙門道安姚興之於鳩摩羅什遂尊以師禮梁武設無遮大㑹捨身為厮役矣唐代宗於禁中飯僧憲宗迎佛骨至京入宫不忌元之帝師遂干大政至發宋陵以足珍玩截理宗顱為飲器不可言矣夫老氏之禍也博而廣佛氏之禍也專而深君子不知斯禍之為烈何以知文皇斯言之為功哉
  前輝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丹書著石文曰吿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
  漢光武召馮異問四方動静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㑹儒生疆華自闗中奉赤伏符來詣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鬬野四七之際火為主遂即位由是信䜟多以決定嫌疑桓譚上疏曰凡人之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竒怪虚誕之事今諸巧慧小才技數之人増益圖書矯稱䜟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可不逺抑之哉
  唐太宗宻問李淳風秘記所云信有之乎對曰臣仰稽天象俯察厯數其人已在陛下宫中為親屬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曰疑似者盡殺之如何對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王者不死徒多殺無辜且自今已往三十年其人已老庶幾頗有慈心為禍或淺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毒陛下子孫無遺類矣上乃止
  周世宗一日於宫中篋笥得一木牌題曰檢㸃為天子世宗每見臣下方面大耳者必殺之而宋太祖為檢㸃日侍傍而不之覺
  臣良勝曰昔張衡以䜟記之説起於漢哀平之閒即指莽賊石文符命之事也然莽之作偽又祖勝廣魚帛之書實奸雄欺世之拙謀也儒生奉赤伏符者無亦西漢逸民遭亂自匿知光武以帝胄中興復漢長安故假是説以堅其志爾遂深信表章有同聖典命三公定郊祀斷封禪議靈臺率以是決桓譚一言䜟之非經遂大怒以為非聖無法至唐太宗以䜟殺李君羨非淳風善言則喋血何止禁門已也世宗無能忌於檢㸃如其方面大耳之見殺者獨何辜哉推原其端則俗儒之罪也史氏文勝而誣以稷契之生有異牽合附㑹遂以文王之生有赤爵啣書之瑞武王之興有白魚火鳥之符馬融輩引以釋經謬妄殊甚劉歆因之致名公孫述因之僣亂啓簒奪之萌階殺戮之𢡖可勝痛哉歐陽脩嘗乞詔儒臣悉取羣經之疏刪去識緯之文可謂憂深慮逺矣
  唐憲宗詔天下求方士皇甫鏄薦山人李泌能治長生藥其後服藥日加躁渴起居舍人裴隣上言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況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殆非五臟所能勝也古者君飲藥臣先嘗之乞令製藥者先餌一年則真偽可辨矣上怒貶隣江陵令上服丹多躁怒左右宦者往往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一日上暴崩人以為内侍陳志弑逆云
  永樂十五年通政司言甌寜人進金丹及方書諭之曰此妖人也秦皇漢武一生為方士所欺求長生不死之藥此又欲欺朕朕無所用金丹令自食之方書亦與毁之無令更欺人也
  臣良勝曰尊居人主富貴已極無求不得無欲不遂惟有不死之説足以動之若神仙鬼神道佛無有形影功效弗彰能逺之者猶或疑貳至於丹砂服食旦夕著效自非至達鮮不溺之故先世惑於方士何止百十而獨舉憲宗者以皇甫鏄之奸投隙以進裴隣之諫明切以盡憲宗立致躁暴罹弑逆之禍可為明戒故也若我文皇拒絶奸徒丹令自食正得裴隣止惑之要而又毁方書以拔禍本真超出千古之見也葢死生之際人所甚難程頥曰吾受氣甚薄正以偷安忍死為可愧爾朱熹曰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但曰偷生詎能安終不以為無是理也惟真徳秀乃曰春夏不能長春夏而有秋冬旦晝不能長旦晝而有暮夜闔闢之循環往來之更代此天地之性也榮必易之以瘁盛必繼之以衰有終則有始有殺則有生此萬物之情也人在天地閒是亦一物爾而神仙之學者曰吾能長生而不死有是理乎嗚呼盡之矣愚復何言哉
  羊祜從甥王衍詣祜論事詞甚清辨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顧謂賔客曰王夷甫方當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王衍為尚書令善清談宅心事外名重當世朝野之人多慕效之與弟澄好品評人物舉世以為儀凖少時山濤見之嗟嘆良久曰何物老嫗生此寜馨兒然誤天下蒼生未必非此人也
  桓温自江陵北伐與僚屬登平乗樓望中原嘆曰遂使神州陸沈百郡坵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蘇轍曰漢之儒者雖不聞道而能守禮故在朝廷則危言在鄉黨則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相乗不已而虚無放蕩之論盈於朝野何晏鄧颺導其源阮籍父子漲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亂天下要其終皆以濟邪佞成淫慾惡禮法之繩其奸也
  臣良勝曰晉亡於外裔而自亡於無禮中國之異於外裔有禮也晉之無禮清談者廢之也清談之流如庾如何如殷如阮何可勝責臣獨詳於衍者山濤識之尚在晉未平吴之先桓温責之已在漢已遷晉之後羊祐興晉之人未死而王衍滅晉之人已生明者覩於未萌況已著乎易曰履霜堅冰至辨之早也及其流風播蕩寢已成俗雖賢者未免受變而不之覺若王導謝安江東之望導置艶姬别室悍妻窘辱自執玉麈操短轅車以往馳驅周道不以為愧謝安挾妓登山自任為達朞功不廢絲竹故人之諫有不受也當時學者以老莊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虚蕩為辨而賤名實居身以放濁為通仕進以茍得為賢當官以地坐為最獨傅咸一糾邪正遂以俗夫譁之而懐愍昏愚其何以挽末流之𡚁臣謂横議之禍交於七國清談之禍遍於六朝其歸一也衍之罪豈特亡晉已哉
  右衍害道之防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
  趙岐曰五霸齊桓晉文宋襄秦穆楚莊也
  戊辰諸侯盟于葵丘
  胡安國曰㑹盟同地再言葵丘何也書之重詞之復其中必有大美惡焉葵丘之盟美之大者也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賔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毋曲防毋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以是為盡禁矣諸侯咸諭乎桓公之志葢束牲載書而不歃血也是故㑹盟同地再言葵丘美之也
  臣良勝曰五霸齊桓為盛齊桓之霸葵丘為盛觀其當宰孔賜胙而將後命曰毋下拜曰天威不違顔咫尺下拜登受雍容禮節且不敢以盟詞凟孔何其盛也宰孔歸遇晉侯則曰可無㑹也齊侯不務徳而勤逺畧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此㑹也東畧之不知西則否矣未幾而叛者九國卒如所料何也王道之所以吹彈不破只是有本也故文王南國之化自刑于寡妻始桓公三王姬徐嬴祭姬皆無子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衞姬生武孟少衞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宻姬生懿公宋華生雍桓公屬孝公於宋襄以為嗣而雍巫有寵衞共姬因寺人貂薦羞亦許之立武孟閨門本原之地潰亂若此而固欲以易樹子妾為妻為諸侯禁是猶木拔其本雖枝葉蔽虧人固知其不日以瘁矣至其寢疾求食不得蒙袂以死曰何面目見仲父殮葬且不如期兵戈交亂其國豈但不及東畧與九國之叛而已乎
  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績胡安國曰泓之戰宋襄公不阨人于險不鼔不成列先儒以為至仁大義雖文王之戰不能過也而春秋不與何哉物有本末事有終始順事恕施者王政之本也不仁非義襄公敢為而獨愛重傷於二毛則亦何異盗跖以分均出後為仁義陳仲子以避兄離母居於陵為廉乎
  穀梁傳曰人之所以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為人言之所以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為言信之所以為信者道也信而不道何以為信道之貴者時其行勢也
  臣良勝曰嘗考襄公之素其初讓國於目夷曰長且仁目夷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其母既歸思之而弗敢迎作河廣之詩亦守母出廟絶之禮本原之地似亦可觀兹以假言仁義取兵敗身傷之辱穀梁子葢矜其時勢之阻於道也不然襄於尊王攘裔之功一莫之建君子儕之桓文之列豈無謂哉
  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衞子莒子盟于踐土胡安國曰周室東遷所存者號與祭爾其實不及一小國之諸侯晉文之爵雖曰侯伯而號令天下幾於改物實行天子之事此春秋之名實也與其名存實亡猶愈於名實俱亡是故天王下勞晉侯于踐土則削而不書去其實以全名所謂君道也父道也晉侯以臣召君則書天王狩于河陽正其名以統實所謂臣道也子道也而天下之大倫尚存而不滅矣臣良勝曰晉文之業最盛於踐土之盟而禮文可述與齊桓葵丘之盟等方其獻楚之㨗而王享之錫之䇿命詞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天子之丕顯休命出入三覲以成禮焉東遷之後王命不行於天下而桓文之霸又為最盛桓之賜級文之䇿命成君臣統體春秋以尊王為本故不得已而與桓文也至於襄王下勞之事臣竊疑焉按傳作王宫於踐土鄉役之三月四月有城濮之戰五月而有踐土之盟豈襄王逆知晉㨗而預作王宫以待勞乎且晉侯初志曰欲求諸侯莫如勤王豈敢恃功而要王親勞以徼寵榮若是乎意者王宫既成而王在焉晉文有楚㨗即王宫以獻王享之錫之䇿命名實固存焉爾然則襄王實無下勞之嫌非春秋削之也
  秦誓曰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个臣㫁㫁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
  蔡沈曰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曰不可公辭焉使孟明西乞白乙伐鄭晉襄公率師敗秦師于殽囚其三帥穆公悔過誓告羣臣史録為篇昧昧而思者深潛而静思休休易直好善之意容有所受也
  黄鳥詩曰交交黄鳥止于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惟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朱熹曰秦穆公卒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君子曰秦穆公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貽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今縱無法以貽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按史記秦武公卒初以人從死從者六十六人至穆公遂用百七十七人而三良與焉葢其初特出於夷狄之俗而無明王賢伯以討其罪於是習以為常雖以秦穆公之賢而不免論其事者亦徒閔其三良之不幸而嘆秦之衰至於王政不綱諸侯擅命殺人不忌至於如此則莫知其為非也嗚呼俗之𡚁也久矣其後始皇之葬後宫皆令從死工匠生閉墓中尚何怪哉
  臣良勝曰秦穆於桓文之功一無見於中國然得稱為伯者止以秦誓之作能悔過改圖而思得休休容善之大臣也孔子遂書與帝王述作並傳不特名列霸統而已至讀黄鳥之詩則其收三良以殉罪通天矣當時從者百七十七人使非三良在數則黄鳥之詩無作穆之罪隐與武公等爾嗚呼善人天地之紀也一思容之則進之不已一或虐之則罪之不貸聖賢之意微矣惟聖明有以察之
  楚子入陳
  胡安國曰按左氏傳楚子為夏氏亂故謂陳人無動將討于少西氏遂入陳殺徴舒轅諸栗門而經先書殺後書人者予楚子之能討賊故先之也討其賊為義取其國為貪舜跖之相去逺矣其分迺在善與利爾楚莊以義討賊勇於為善舜之徒也以貪取國急於為利跖之徒矣為善與惡特在一念須臾之閒而書法若此春秋傳心之要典不可不察也
  臣良勝曰楚莊之伯在此舉爾而義之不終已不足貴雖名為伯而㑹盟征伐之權一歸之晉而不少假之者春秋之微意也桓文之霸有所從事皆假尊周為名楚莊則假威以蓄窺周之志爾先是數年嘗伐陸渾之戎遂觀兵周疆問鼎之大小輕重焉王孫滿對曰在徳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徳也逺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山林川澤不逢不若魑魅魍魎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徳鼎遷于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徳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徳有所底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夫以莊之桀黠伐隨之後既僣稱王其問鼎之言隠然冦周之志矣春秋不得已而與伯以其猶知尊王也若莊無王之甚而與之以霸權可乎哉
  董仲舒曰夫仁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
  真徳秀曰孟子之後能深闢五伯者惟仲舒為然
  漢宣帝太子仁柔好儒嘗侍燕從容言曰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徳教用周政乎
  司馬光曰王霸無異道皆本仁祖義任賢使能賞善罰惡禁暴誅亂顧名位有尊卑徳澤有深淺功業有鉅細耳非若黒白甘苦之相反也
  張栻曰王道如精金美玉豈容雜也雜之則是亦霸而已矣
  程顥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用其私心倣仁義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於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伯者﨑嶇反側於曲逕之中而卒不可以入堯舜之道
  真徳秀曰顥之言與孟子仲舒之言相表裏
  聖祖御白虎殿閲漢書侍臣宋濂孔克仁在側上顧謂濂等曰漢之治道不能純乎三代者其故何也克仁對曰王霸之道雜故也上曰髙祖創業之君遭秦滅學之後干戈争戰之餘斯民憔悴甫就蘇息禮樂之事固所未講獨念孝文為漢令主當制禮作樂以復三代之舊乃逡巡未遑使漢家之業終於如是夫賢如漢文而猶不為將誰為之乎帝王制作貴於及時三代之主葢有其時而能為之若漢文之有其時而不為也可不惜哉臣良勝曰伏讀聖諭云漢之治道不能純乎三代則不滿於雜霸之治可以仰見純之一字提出王道之綱如指諸掌即荀況所謂粹而王雜而伯之别也是以創業垂統凡所制作已足繼三代之隆無遺慮者聖子神孫恪遵成憲足保熈洽之治而輕議變法者不容於清明之朝矣若夫宅心廣淵待時以舉而未克盡臻于隆古者固亦有望於孝文之足漢治也孔子稱武王周公為達孝而曰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聖祖之心即孔子之言也故曰禮樂積徳百年而後興又聖祖不言之懿訓也哉
  右術雜道之辨












  中庸衍義卷二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三     明 夏良勝 撰脩道之教之義立教之本 敷教之則垂教之典章教之風 尊教之制異教之流
  泰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程頥曰民之生必賴君為之法制以教率輔翼之乃得遂其養是左右之也
  臣良勝曰天以資始覆物也地以資生載物也天地交而後生人與物其生生而不息者即天地之所以泰也然生人而不能使人人各得其願生物而不能使物物各得其所故又生聖后為人物之主創為法制過者抑之不及者引之極財成之道得輔相之宜教之大行而人遂其生養禮義之正物全其形色變化之常天地之泰於是乎有成矣是則惟天地之泰而后有聖后之生有聖后之教而后成天地之泰天地有常生而聖后不世出此雍熈泰和之世必千載而後有竒逢也
  觀彖曰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程頥曰天道至神故運行四時化育萬物無有差忒至神之道莫可名言惟聖人黙契體其妙用設為政教故天下之人涵泳其德而不知其功鼓舞其化而莫測其用自然仰觀而戴服故曰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泰誓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
  蔡沉曰天助下民為之君以長之為之師以教之君師者惟其能左右上帝以寵安天下也
  顧命曰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
  蔡沈曰武王宣布重明之德定民所依陳列教條則民皆服習而不違天下化之用能達於殷邦而集大命於周也
  臣良勝曰人君萬化之本也本正而天下從之武王陳列教條天下服之而化者以能宣重光之徳而又以奠民所依則凡所以為教者無非一順乎人心也民猶水也善布令者有若流水順則行爾管仲持此猶足以治齊也使有逆民之令若壅水而決之者所傷不既多乎
  洪範曰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
  蔡沉曰極猶北極之極至極之義標準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當盡人倫之至語父子則極其親而天下之為父子者於此取則焉語夫婦則極其别而天下之為夫婦者於此取則焉語兄弟則極其愛而天下之為兄弟者於此取則焉以至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動之發無不極其義理之當然而無一毫過不及之差則極建矣極者福之本福者極之效極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人君集福於上非厚其身而已用敷其福以與庶民使人人觀感而化所謂敷錫也當時之民亦皆拱君之極與之保守不敢失墜所謂錫保也言皇極君民所以相與者如此也
  臣良勝曰帝王之教所以立人極也本諸身徵諸庶民必若箕子陳於武王之極所謂自建其極也武王所以宣重光之德重民五教以成垂拱之治得於箕子者深矣
  王制曰無曠土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
  劉安世曰富而後教理勢當然若救死恐不贍則必疾視其上而欲與偕亡矣雖欲興學其可得乎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朱熹曰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必制田里薄賦斂以富之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教之
  臣良勝曰帝王施為氣象自有次第必庶而後能富必富而後能教不可襲取而強為不能倒行而逆施也若漢武兵戈土木神仙逸遊耗費無紀則刻民算商無所不至天下喪其樂生之志顧曰欲效唐虞之治不亦末乎
  孔子閒居曰天有四時春夏秋冬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陳澔曰春夏之啓秋冬之閉風雨之發生霜露之肅殺無非天道至公之教也載猶承也由神氣之變化至風霆之顯設順承天施故能發育羣品形猶跡也流行所以運造化之跡而庶物因之以生此地道至公之教也聖人之至徳與天道之至教均一無私而已
  坊記子曰上酌民言則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則犯也下不天上施則亂也
  陳澔曰上酌民言謂人君將施政教必酌斟㕘挹乎輿論之可否如此則政教所施民尊戴之如天所降下者矣否則民必違犯也民不天上之所施則悖慢之亂作矣
  臣良勝曰天地生斯民立君以為司牧者正欲其有以教之也天地至公也民心亦至公也人君立教有若天地之公而合民心之公如此而有教化不行者無是理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朱熹曰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三十年為一世仁謂教化浹也
  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頥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後禮樂可興此非積久何以能致
  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
  朱熹曰政謂法制禁令有以制其外教謂道徳齊禮所以格其心得民財者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
  董仲舒曰夫萬民之趨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
  臣良勝曰古之言教者盡吾所當然也至孟子則將責效於得民矣古之成教將以納民於大道也至董子則徒以防止其趨利矣世道日下人心日偷立教惇古深有望於聖明之治者劉向曰聖人不易民而治也臣何敢厚誣於斯世哉
  丙午歲三月聖祖語太史令劉基起居注王禕曰喪亂之後法度縱弛當在更張使綱紀正而條目舉其要在明義理正人心厚風俗以為之本禕對曰昔湯正桀之亂而脩人紀武王正紂之亂而叙彛倫主上之言誠脗合於前古也
  臣良勝曰古之教者一也後之教者二也一則本而二則末也古之教者義也後之教者利也義以立身利以干祿也古之教者行也今之教者文也行以厚倫理文以工詞章也議者恒謂後之人不及古之人者其所以學者異由其所以教者異也聖祖洞視徃古以淑來今一以明義理正人心厚風俗為教之本眞與成湯之脩人紀武王之叙彛倫者同一揆也商之教行遂衍七王之澤深入人心周厯三世人猶思商君子謂在周目之以叛民在商不失為義士周之教行深仁厚澤厯五霸七雄而一假尊周尚足以召號天下卒延八百年之祚由是觀之則聖祖之所以垂休有本延澤無疆葢肇基於此矣
  右衍立教之本
  舜典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
  蔡沈曰五者之理出於人心之本然非有强而後能者自其拘於氣稟之偏溺於物欲之蔽始有昧於其理而不相親愛不相遜順者舜因禹之讓而又申命契為司徒使其敬以敷教而寛裕以待之使其優游浸漬以漸而入則其天性之眞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無無恥之患矣
  臣良勝曰唐虞之時人人有君子之風比屋有可封之俗何以有不親不遜者葢民性雖善而未有所教則固不能盡協於中故百姓容有不親睦者非有暴戻爭奪之習也五品容有不遜順者非有叛倫背逆之事也然而聖人欲不使一人不歸於善也故設典教之官又示之以施教之則必敬一以啓其衷寛裕以責其成民日遷善而不自知矣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
  臣良勝曰教百姓而屬之司徒欲其遜於五品之倫本之於養也教胄子而屬之典樂欲其和於九徳之行成之於樂也胄子者自天子以至公卿大夫之嫡子其養無累其教有素不若百姓有不親遜於人倫者但養成中和之徳使異日施之天下國家者有具爾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
  朱熹曰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導之爾書曰天敘有典自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放勲本史臣贊堯之詞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葢命契之詞也
  孟子曰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朱熹曰庠以養老為義序以習射為義校以教民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
  祭義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事親順以聽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
  陳澔曰君自愛其親以教民睦則民皆貴於有親自敬其長以教民順則民皆貴於用上命愛敬盡於事親敬長而徳教加於百姓舉而措之而已
  王制曰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
  陳澔曰此言國學教國子民俊及取賢才之法樂正掌其教司馬則掌選法也術者道路之名詩書禮樂四者之教乃入徳之路故言術也古人之教雖曰四時各有所習其實亦未必截然棄彼而習此恐亦互言耳非春秋不可教詩書冬夏不可教禮樂也
  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徳知仁聖義中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臣良勝曰二帝三王所以教者叙五品和九德立愛敬皆以敦本善俗而已至王制周禮而列四術三物之教且將以為造士賓興之典後世之教日趨於末也有由然哉
  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詞公曰可以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谷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眞德秀曰晉文之譎視齊桓之正又不逮焉本無義也而假一事示之義本無信也而假一事示之信本無禮也而假一事示之禮曰示云者表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以誇衆也
  臣良勝曰王霸之所以異者義利之謂也事必求其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者義也雖所當然而有心利之者亦利也晉文之教固亦有當然者非特有所利葢因利而後為之者又何以言教乎齊桓公初任管仲作内政興鹽筴固亦有利但其休養民力二十年未嘗輕動大衆出征伐積三十年而後有葵丘之盛文公則擇利而為為而必期於效不數年而用救宋釋齊侵曹伐衛勝楚之威而召天子一朝而受策請盟皆在一歲之中其不及齊桓又遠甚矣至於伐原一事實俘天子近郊之民此悖亂之甚而云示之信左氏亦以教許之先儒謂左傳祗論小巧識見而不識大體若此類是也
  鄭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産曰毁鄉校如何子産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毁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取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今而後知吾子信可事也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惟二三臣仲尼聞之曰人謂子産不仁吾不信也
  韓愈頌曰我思古人伊鄭之僑以禮相國人未安其教遊於鄉之校衆口囂囂或謂子産毁鄉校則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豈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維善維否我於此視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聾邦其傾矣既鄉校不毁而鄭國以理在周之興養老乞言及其已衰謗者使監成敗之跡昭然可觀維是子産執政之式惟其不遇化止一國誠率是道相天下君交暢旁達施及無垠於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無臣誰其嗣之我思古人
  臣良勝曰春秋諸國未聞興教者而子産之賢亦止於不毁鄉校藉其自檢而已韓愈恨其不能達於天下而以有君無臣自況則教之不行也久矣
  漢文帝詔曰孝弟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亷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弟者力田二匹亷吏三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員俾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臣良勝曰漢文此詔以三老力田孝弟亷吏為訓且有勸賞之賜率教之員庶幾彷古敦本之教然當時萬家之邑無應令者世教之衰可知矣
  武帝詔曰葢聞道民以禮風之以樂婚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壊樂崩朕甚閔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崇鄉黨之化以勵賢才焉臣良勝曰漢武雄才大畧舉賢勸學文雅足稱若此詔以禮樂之道鄉黨之化為先蔚然大義然究其本則多背戾是以教化無成焉夫禮者序也樂者和也自居室始朝廷者鄉黨之化之原也衛后以謳者進李夫人以倡優進鈎弋以堯母名門而奸邪有危皇后太子之心遂成巫蠱之禍所謂序和者果何有哉重征厚斂以耗海内至民欲殺子以避賦欲望鄉黨之化得乎
  明帝御明堂朝羣后登靈臺以望雲物饗郊禮畢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葢億萬計其後復為功臣子孫别立學舎搜選高能以授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匃奴亦遣子入學焉
  唐太宗大徵天下名儒為學官數幸國子監使之講論學生能明一經者皆得補官築學舍增廣生員自屯營飛騎亦給博士使授以經能通經者聽得貢舉於是四方學者雲集京師乃至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土番酋長亦遣子弟入國學升講筵者至八千餘人
  胡安國曰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唐太宗大召名儒增廣生員教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臣良勝曰三代之後每稱明帝太宗能為興學率教君子但責其無躬行之實恕之過矣佛教之興自明帝始故先臣丘濬謂開闢以來異端之禍中國未有甚於此者以其敗彛倫壊風教為萬千世無窮之禍視之猾夏干紀於一時者為烈也太宗閨門慙德先儒程頥謂其有禽獸之風以其三綱不正子弟皆不可使𤣥宗纔使永王璘便反陵夷有五代之變是傷教失道無若驅天下於禽獸者乃欲自擬三代之隆何不思之甚也
  宋神宗頒學令大學置八十齋齋容三十人外舎生二千内舎生三百上舎生一百總二千四百月一私試歲一公試補内舎生間歲一㑹試補上舎生如貢舉法上舎之試學官不與考校其上等命以官中等免禮部試下等免解試三年定國子生取清要官額二百人蘇軾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才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史皂𨽻未嘗無人而况於學校貢舉乎雖因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無知人之才朝廷無責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况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
  臣良勝曰軾之議允矣然引而不發之意欲救其弊而誅其心也神宗鋭意興教而安石率假以濟其私其頒學令非復古教也安石著新經欲行於世故假學令頒之而貢舉率以取士矣其廣生徒額取清要官非存古制也安石變法而攻擊辨覈率制科中人故欲㧞取其下以為私人而制使之矣是神宗本有崇教之志而安石誤之其後奸邪若賈似道舞兹故智廣貢舉額增太學餐錢以為取媚羣小掩塞騰口之具而已尚何以云教典哉
  元葉李為尚書令奏曰善政不可以徒行人才不可以驟進必訓以徳義摩以詩書使知古聖賢行事方畧然後賢良輩出膏澤下流唐虞三代咸有胄學漢唐明主數幸辟雍匪為美觀也乃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及凡廟學規制條具以聞世祖皆從之乃大起學舎始立國子監官而增廣弟子員
  臣良勝曰元起朔漠滅金與宋本戰勝攻取以有天下冝若於教化之道之不講矣其實不然天下可以兵力取能以兵力治乎當是時中外既已混一顧不為子孫建至治垂為不拔之統乎李在宋時貶官漳州歸至洛陽橋遇似道贈以詞曰雷州户崖州户人生㑹有相逢處其人固亦淺夫也世祖嘗命程文海搜賢江南曰此行須致葉李來李至而禮遇殊優至此乃用其言以興學立教可見有為之君能知時務之所急也若聖賢相際成萬世有道之模其為興教化進人才者又豈特如是而已哉
  聖祖以戊申歲開國明年即詔天下府州縣立學其太學之立乃在未登極之前三年歲乙巳也方其初立學也擢許存仁為博士以專學事四年陞學為四品始設祭酒即拜存仁為之
  臣丘濬曰竊觀自古學制其規範皆自有司看詳惟我朝學規出自聖祖所定凡師友之義分與所當為及不當為一切禁令無不委曲詳盡聖祖之心眞如日月之照臨無處不到雨露之沾沛無一或遺也
  禮部奏增國子生聖祖曰須先擇國子學官師得其人則教養有效非其人增廣徒多何益葢瞽者不能辨色聾者不能辨聲學者而無師授亦如聾瞽之於聲色朕觀前代學者出為世用雖由其質美實亦得師以造就之後來師不知所以教弟子不知所以學一以記誦為能故卒無實用今民間俊秀子弟可以充選者雖衆茍無端人正士為之模範求其成材難矣故曰務學不如務求師今祭酒乏人卿等宜為朕詢采天下名士通今博古才徳兼備宜為人師者以名聞
  洪武二年聖祖諭中書省臣學校之教至元其弊極矣使先王衣冠禮樂之教溷於異端上下之間波頺風靡故學校之教名存實亡况兵變以來人習於戰鬬惟知干戈莫識爼豆朕嘗謂治國之要教化為先教化之道學校為本京師雖有太學而天下學校未興宜令郡縣皆立學禮延師儒教授生徒以講論聖道使人日漸月化以復先王之舊以革汚染之習此最急務當速行之臣良勝曰前代創業之主多任武勇以集大勲於文教之脩恒亦後時漢高祖聽陸賈陳説多稱其善而與之言曰乃公以馬上得之安事詩書宋太祖雖在軍中手不釋卷而對武臣未嘗文談劉安世以為英雄駕馭之術方用其力無失其心故也若我聖祖開國之初既立國學又命擇師又命天下興學且曰講論聖道使人日漸月化與帝舜敷教在寛之典同一軌轍又豈投兵講藝息馬問道如光武者可同日語哉
  洪武八年命御史臺官選國子生分教北方聖祖諭曰致治在於善俗善俗本乎教化教化行雖閭閻可使為君子教化廢雖中材或墜為小人近北方喪亂之餘人鮮知學欲求方聞之士甚不易得今太學諸生中有年長學優者卿宜選取俾徃北方各郡分教庶使人知務學人才可興於是選國子生林伯雲等三百六十六人給廩食賜衣服而遣之
  臣良勝曰大哉聖祖天地之心也覆幬之下凡有形氣孰非生意之仁而豐沛故人南陽故鄉雖哲后猶有所庇至如元祖欲盡屠江南以為牧地南人不得為守長不足言也從古創造區夏皆自北以南惟我聖祖自南而北視之一體無復町畦故遣教北方諄切如此大抵南渡以後北方風教淪入於遼遼而金金而元中華政教不聞久矣而人心理義無不可教而入於善者先臣楊士竒侍宣廟論科舉之弊曰北方學問不逮南人士竒曰長才大器多出北方如取百人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就用矣士竒此言似能體聖祖之意於遣教北方之效有足徵焉
  洪武三年詔徵江南諸郡縣凡稱大家者悉赴闕既集闕下則造之於庭而親訓諭之凡天地隂陽性命仁義古今治亂興衰紀綱法度賦税供給政治得失之故諄諄焉累數千言又恐其或遺忘而不能詳也則刻而為書以摹本分賜之
  洪武八年詔立社學諭中書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黨有庠故民無不知學是以教化行而風俗美今京師及郡縣皆有學而鄉社未覩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學延師儒以教民間子弟庶可導民善俗也木鐸老人詞曰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毋作非為大誥曰鄉飲酒禮不過申明古先哲王教令所以鄉飲酒禮叙長㓜論賢良别奸頑異罪人其坐席年高有徳者居於上高年淳篤者次之序齒而列其有曾違條犯法之人列於外坐同類者成席不許干於良善之席
  臣良勝曰古之教也先於民後之教者先於士其歸一也當聖祖初訓江南大家時王禕有言曰自古帝王皆身兼君師之任君以治民師以教民三代而下為人主者知為治而不知為教陛下主天下為治之道已備又集凡民而訓諭之耳提面命不啻嚴師之於弟子此正古昔帝王教民之意也嗚呼治教一也禕言三代而下知為治而不知為教臣謂不知為教正不知所以為治而我聖祖所以為教者正所以為治也不然何以曰周公既没百世無善治也我聖祖親制學規親教於士也面諭大家親教於民也而社學之立有黨庠術序之義木鐸之詞有遒人狥道之義大誥之訓有飲射讀法之義是宜禮讓之風德教之意有比隆於三代者其或未然是必有司奉行之未至爾
  右衍敷教之則
  易繫辭曰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朱熹曰此四者聖人作易之所由也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王昭素曰與地之間諸本多有天字俯仰遠近所取不一然不過以驗隂陽消息兩端而已神明之徳如健順動止之性萬物之情如雷風山澤之象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朱熹曰四者皆變化之道神之所為也
  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隂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
  朱熹曰易之廣大變通與其所言隂陽之説簡易之德配之天道人事者如此
  臣良勝曰易之道廣矣大矣臣舉繫辭之四叚一言天地示聖人所以作易之理二言聖人體天地所以作易之事三言作易之用四言作易之妙嗚呼盡之矣易非聖人不能作亦非聖人不能言歐陽脩嘗謂繫辭非聖人作韓琦與之同政府終日相聚無事不言獨不及此劉安世云文忠公論繫辭有失若與之同則又是一文忠若議論不同或至忿爭故魏公存之不論前輩於談經愼重若此臣何敢易言哉
  書經集註序
  蔡沈曰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得其心則道與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執中堯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極商湯周武相傳之心法也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紂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則治亡則亂治亂之分顧其心之存不存何如耳後世人主有志於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於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舎是書何以哉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朱熹曰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詩序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感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於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正者聖人固已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廵狩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自昭穆而下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
  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安國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厚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遠也罪孔子者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
  程頥傳序曰春秋大義數言其義雖大炳如日星為易見也惟其微詞奥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予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禮義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朱熹曰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尹惇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陳澔集説序曰前聖繼天立極之道莫大於禮後聖垂世立教之書亦莫先於禮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孰非精神心術之所寓故能與天地同其節四代損益世遠經殘其詳不可得聞矣儀禮十七篇戴記四十九篇先儒表章庸學遂為千萬世道徳之淵源其四十九篇之文雖純駁不同然義之淺深同異誠未易言也
  經解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温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潔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詞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潔靜精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詞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方慤曰六經之教善矣然務温柔敦厚而溺其志則失於自用矣故詩之失愚務疏通知遠而趨於事則失於無實矣故書之失誣務廣博易良而狥其情則失於好大矣故樂之失奢務潔靜精微而蔽於道則失於毁則矣故易之失賊務恭儉莊敬而忘其體則失於過當矣故禮之失煩務屬詞比事而作其法則失於犯上矣故春秋之失亂夫六經之教先王所以載道也其教豈有失哉由其所得者淺深之異耳
  緇衣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於言而慎於行
  眞德秀曰空言不可以禁人惟實行乃足以禁人也夫言出於口至易也然不慮其所終則一言之禍貽患於不勝救行出於身亦至易也然不稽其所敝則一行之差流禍或至於無窮不善者固不足言善矣而慮之不深稽之不遠未有不反而為不善者矣老莊非善言乎其終為浮虚之害夷𠅤非善行乎其敝有隘不恭之失况尊居人上言行所關安危自出故必謹之審而不茍則民亦從其化而不茍於言行矣臣良勝曰六經以言教人聖人之不得已也學之不善乃亦有愚有誣有奢有賊有煩有亂之失是亦誦言之不慮其終致行遂有所敝也學者其自愼之無以累聖人之教典已乎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臣良勝曰朱熹以大學之書乃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然則教之之法盡於此而已矣其淵源所自則在堯典曰明徳者即所謂克明峻德則致知格物誠意正心而脩身矣曰親民即所謂親九族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則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明德親民有若帝堯斯止於至善矣
  程頥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又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
  史記列傳曰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縱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楊時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
  或問曰述而不作𤣥何以作曰其事則述其書則作宋咸曰揚子作太𤣥經所謂𤣥者一也天地隂陽㕘比一生三取其三數故有三方三生九故有九州九生二十七故有二十七部二十七生八十一故有八十一家遂為八十一首故有三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贊每二贊一日七百二十九贊而當周天之度一歲之紀節候鐘律星斗五行咸著焉
  吳祕曰揚子以經莫大於易故作太𤣥自子辰申子冠之以甲分二十七章為一㑹八十一章為一統從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與泰初厯相應亦有顓頊厯焉此其事則述也作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贊十一篇此其書則作也
  司馬光曰仁義先王之事也方州部家揚子所作也言揚子雖作太𤣥之書其所述者亦先聖之道爾蘇洵曰太𤣥者雄之所以自附於夫子而無得於心者也使雄有得於心吾知太𤣥之不作君子之為書猶工人之作器也見其形以知其用有鼎而加柄焉是無問其工之材不材與其金之良苦而其不可以為鼎也固已明矣况乎加踦與羸而不合二十八宿之度是柄而不任操吾無取也已
  宋咸進廣註法言表曰惟彼法言準夫論語文高而絶義秘而淵雖李郁亭解之於前栁宗元裁之於後然多疎畧猶或誤遺凡坦然易别之條則五行俱下而詮釋洎卓爾難明之意則一詞不指而闕亡遂使十三篇之㫖趣未融數百年之駕説猶昧
  司馬光曰孟子之文直而顯荀子之文富而麗揚子之文簡而奥惟其簡而奥也故難知學者多以為諸子而忽之
  蘇洵曰聖人之言得之天而不以人㕘焉故夫後之學者可以天遇而不可以人得也方其為書也猶其為言也方其為言也猶其為心也書有以加乎其言言有以加乎其心聖人以為自欺後之不得乎其心而為言不得乎言而為書吾於揚雄見之矣疑而問問而辨問辨之道也揚雄之法言辨乎其不足問也問乎其不足疑也求聞於後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無取焉爾
  王通曰漢之詔册則幾乎典誥矣又曰五帝之典三王之誥兩漢之制燦然可見矣
  朱熹曰三代之訓誥誓命皆根源學問敷陳義理燦然可為後世法秦漢以下詔令何所發明惟高帝之詔差愈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士耶
  眞徳秀曰以二帝三王律之則誠如文公之説自後世言之則兩漢詔令猶有惻怛憂民之意而詞氣靄然深厚爾雅葢有古之風烈故去其可去者録其所可録者以為代言之法
  臣良勝曰嘗考通之言曰志以成道言以宣志詔其見王者之志乎其恤人也周其志用也悉一言而天下應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達則天明命其孰能詔天下乎然則通謂漢之詔册幾於典誥幾之一字自有分限後世縁朱熹之言遂有僭經之議與揚雄等夫詔制非通作也而文義純雜與時升降正自不免商周之書方之典謨已覺不倫且如誓師禹之征苗止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啓則曰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至湯則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然其詞裕而恭至武王泰誓則詞廹以傲矣以此觀世之變正孔子序書大意至如呂刑一篇乃穆王廵遊無度財匱民勞無以為計為一切權宜之術以斂民財此何足為世法君子謂其哀矜惻怛猶可想見三代忠厚之遺意焉耳秦誓又霸者之餘智亦在收録取其悔過於此乃見聖人天地之心無棄人也無棄言也眞德秀取兩漢詔册為代言法葢亦有取於通其於熹有師門之分不敢盡異之也且熹嘗云古今之詩凡有三變欲抄取經史諸書所載韻語及文選古詩以盡乎郭景純陶淵明之作自為一編附于三百篇楚詞之後以為詩之根本準則是亦續詩猶通續書志也若其綱目之作則盡取春秋義例而出入眞作經也不特續之而已愚臣淺陋何敢妄議哉
  漢司馬遷父談為太史公卒遷為太史令十年遭李陵之禍乃述陶唐以來迄于麟趾變春秋編年為本紀為八書為世家為列傳自黄帝始遷死後其書始出宣帝時乃宣布焉
  班固曰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書其載籍久矣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于大漢言秦漢詳矣至於探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牴牾亦有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已勤矣又其是非頗謬於聖人論道德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叙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道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此其所蔽也然則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録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智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跡其所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惟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難矣哉
  班固以竇氏賓客收捕固嘗著漢書尚未就固女弟曹壽妻昭踵而成之
  華嶠論曰固之叙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議司馬遷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叙殺身成仁之美則輕仁義賤守節甚矣臣良勝曰漢書班固未成之書成之者女弟昭也嶠所論者昭之書也非固之書也夫死節正直殺身成仁此有血氣者之所共予也固於漢號為通儒獨非人心而好惡乃大謬若是哉意者固不擇所因以竇憲賓客而遭禍大為正直之玷徒殺其身而於節於仁甚有愧焉昭之意葢欲掩其兄之醜耳司馬光謂太史公欲私張湯並杜周而貸之與子産欲安伯有而并後子孔皆是一類識見然萬世人心公論豈私意所能奪哉
  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大司馬桓温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其子遂請謝改之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至是諸子乃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計盛大怒不許諸子遂私改之
  臣良勝曰君之賞罰一世之大公也史之褒貶萬世之大公也故臣之於君有不得而私之也子之於父有不得而私之也若其有所竄易雖君有不行於臣也雖父有不行於子也桓温以門戶之禍挾盛子私易其史小人威權至是無所不行矣夫史之作所以憂小人也故楚史曰檮杌四㓙名之也春秋之作以懼亂臣賊子也小人肆惡并史而可易則亦復何所憚而不為然其威脅之由亦并得存于史而不冺小人又何以為策哉
  唐太宗謂監國史房𤣥齡曰前世史官所記皆不令人主見之何也對曰史官不虚美不隱惡若人主見必怒故不敢獻也上曰朕之為心異於前世帝王欲自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公可撰次以聞𤣥齡與給事中許敬宗等删為高祖今上實録書成上之上見書六月四日事語多微隱謂𤣥齡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之所為亦類是矣史官何諱焉即命削浮詞直書其事
  臣良勝曰此人君奪史職之始事也太宗之所歉于心者正以六月四日事也先是嘗語起居注禇遂良欲觀其史不得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黄門侍郎劉洎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二人皆正對故已至是以諭𤣥齡𤣥齡首謀與事者也豈惟欲為君諱於己亦欲諱之也乃反其詞而附之周公季友之例雖太宗之心不能自欺矣又何以欺萬世乎自後文宗復欲踵此而魏謩以為前代人君得觀其史皆史官之失職故也謩不失為魏徵之後𤣥齡何所逃其罪哉
  范祖禹初從司馬光脩資治通鑑在洛十五年著唐鑑程頥曰吾晩年几案間置唐鑑一部葢三代以後無此議論
  臣良勝曰唐史自太宗文宗欲自觀之史官失守預防取視所記多從諱婉自祖禹論著有隱而彰有直而寛有簡而明有微而切事詞本遷固而義理是非粹然一出於正而唐史之弊殆一洗之故朱熹詩曰侃侃范太史受説伊川翁春秋二三策萬古開羣䝉葢定論也
  紹聖元年蔡京請重脩神宗實録從之成安置元祐史臣范祖禹趙彦若黄庭堅於永澧黔州
  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宮中后謂帝曰宣仁太后之賢古今母后未有其比者皆奸臣肆為謗誣雖嘗下詔明辨而國史尚未删定豈足傳信吾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帝也帝竦然乃詔范冲重脩冲乃為神宗考異明示去取舊文以墨書删去者以黄書新脩者以朱書世號朱墨史又為哲宗辨誣録由是二史得其正而奸臣情狀益著矣
  臣良勝曰宋史之變至是極矣方紹聖羣奸秘謀鬼測豈徒專當時之利又欲全當世之名至實録史册任意改竄無非欲誣人之善掩己之惡孰意發脩正之端者乃其所廢之孟后秉脩正之筆者又其所逐祖禹之子脩纂有法邪正並存有目者所共見有人心者所自明使奸邪復生何所容喙是唐史之正賴於祖禹宋史之正賴於冲視司馬談遷為有光矣其後秦檜監於惇卞而益深其術自當史舘以養子熺孫塤並列實録院既禁野史又罪李光小史自謂國史可徵而天下無復敢立私議者孰意李燾起䨇流作百官表檜遣人諭意欲一通問而不可得李心傳又脩高孝光寧實録於理宗朝故今所書檜惡如許必非當時三世所作史矣嗚呼公論之在天下不能一日廢也不在史亦在人心奸邪得能為哉
  右衍垂教之典
  漢惠帝四年除挾書律
  陳李雅曰秦人重禁文學不得挾書無道極矣高祖入關約法三章悉除苛法而挾書之律獨承秦弊至惠帝始除是高祖惡聞詩書之習不減於秦也使入闗之初天下既平之後能弛此禁則遺書散没徃徃復出孔壁雖壊而全書不亡然則高帝不事詩書其害乃甚於秦之焚書也
  漢武帝建元五年置五經博士
  臣丘濬曰秦焚詩書惟存博士官漢初仍其舊置五經博士始見於此嗚呼五經自秦火之後為世大禁漢興稍稍復出然皆私相傳習於其家至是官始置五經博士然後天下之人靡然向風公相受授以為業武帝有功於儒學豈小小哉
  漢宣帝詔諸儒講五經同異於石渠閣親制臨決臣良勝曰帝初立時嘗詔曰朕不明六藝鬱於大道博舉厥身脩正通文學明於先王之術者至臨崩之歲乃詔諸儒講經同異而親決焉葢將自謂浚明而通於道矣但其語太子謂德教不可任周政不可用而所尚者多申韓之學故用恭顯而啓元帝之信宦者貴許史而啓成帝之任外戚殺趙葢韓楊而啓哀帝之戮大臣雖有中興之功卒為基禍之主明於經而通於道與諸儒之所講議果若是哉
  漢光武初起太學車駕還宮幸太學稽式古典脩明禮樂煥然文物可觀矣後命桓榮為議郎授太子經車駕幸太學會諸博士論難於前榮論明辨儒者莫之及朱黼曰帝方披甲躍馬以平冦亂乃首建學校以復三代之盛可謂得致治之本矣終漢之衰學校脩設儒士半天下獨以清議扶持王室奸夫大盗環視九鼎而不敢動者葢權輿於此矣
  臣良勝曰光武早為儒生晩益好學雖朝㑹輙令桓榮敷奏經義又令以授太子尊寵既極雖榮亦自侈以示諸生曰今日所䝉稽古之力也惜乎榮所稽者章句而已使有得於孔孟之傳必行其格心之學則光武安得有廢后易樹子之過為盛德之累哉
  漢明帝自制五經要説令桓郁校定於宣明殿其後臨辟雍自講所制已復令郁説一篇謂郁曰我為孔子卿為子夏起予者商也
  臣良勝曰明帝十歲通春秋為光武所竒其天資絶出而肆力羣經制説論難可謂大成矣然以孔子自任君子未之許也孔子之學率性為道脩道為教爾帝之學亦若是乎則史稱帝褊察以耳目隱察為明公卿數被詆毁尚書亦見提曳所謂性道實大有戾則帝所學者文義自矜辨博崇飾虚文而已乃欲自方孔子可乎
  漢章帝永平四年校書郎楊終言宣帝博徵羣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方今天下少事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壊大體宜如石渠故事為後世則從之詔太常博士郎官及諸儒㑹白虎觀議五經同異帝親制臨決作白虎奏議
  臣良勝曰嘗考章帝之詔曰三代道人教學為本而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其後更選高才生受學而詔之曰五經剖判去聖彌遠章句遺詞乖疑難正恐先聖微言將遂廢絶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眞也若斯詞令漢世所無而其意欲以求仁求道眞聖門之遺教也惜當時帝所師如張酺者本章句之習議經者班固賈逵之流所謂求仁與道之學未之聞焉不然何以章帝之好學尊師見之治者一無所就史稱其優柔不斷之故也匡衡曰治性之道必審其所有餘而强其所不足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慈愛温良者戒於無斷沈靜安舒者戒於後時若帝有如匡衡者與居當必有以變化氣質而成就有可觀者雖然司馬光謂孝和以後可謂亂矣而緜緜不至於亡者上則有公卿大夫如李杜輩公義以扶其危下則有布衣之士如郭范輩私論以救其敗至觸冒斧鉞僵仆於前忠義奮發繼起於後隨踵就戮視死如歸夫豈特數子之賢亦光武明章之遺化也臣於是益知教化為大務也故敢備載司馬之言為聖世獻
  唐太宗於𢎞文殿聚四部書二十餘萬卷置𢎞文館於殿側精選天下文學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亷歐陽詢蔡允恭蕭德言等以本官兼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隙引入内殿講論前言徃行商確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唐𤣥宗謂宰相曰朕每讀書有所疑滯無從質問可選儒學之士使入内侍讀盧懐愼薦太常卿馬懐素與禇無量更日侍讀
  臣良勝曰好學聚書前古人君葢多有之至於殿側置館更宿内侍則自太宗始也𤣥宗踵而行之葢未逮已太宗嘗有言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衆或以勇力或以口辨或以諂諛或以奸詐或以嗜欲輻輳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則危亡隨之惟其知攻心之有害故思治心之有術而從事於學學不止於晝訪而兼之以夜直太宗亦自量其聰明才識他不足以致惑最所易溺者嗜欲之私也知其易溺故設是以防之葢大廷廣論朝紳肅然其守也易深宮靜夜盛麗紛華其養也難能知事此亦省察克治者矣然而太宗慙徳正在閨門武才人之惑卒基移鼎之禍𤣥宗太眞之嬖遂䝉播遷之辱譬則守隄者然所防在此所決亦在此則夫不知所防者其潰決之患又何以為之所哉
  宋太祖徵處士王昭素為國子博士昭素有學行著易論三十三篇太祖召見便殿令講乾卦至九五飛龍在天斂容對曰此爻正當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證據因示諷諫微㫖太祖大悦問以治世養身之術對曰治世莫若愛民養身莫若寡欲太祖愛其言書于屏几
  臣良勝曰君子常言五代無士亦無學即如桑維翰必穿鐡硯苦志於學及其謀國則割地臣遼為從古中夏之大恥馮道稽古宏才而事五朝八姓朝仇暮主為從古君臣之大罪此誠不足以言士亦不足以言學故歐陽脩作五代史志節之人十有五皆武夫也宋祖既興乃有深明易理如昭素者出若愛民寡欲二言宋廷諸臣所未及葢其憤世厭亂獨學自脩應時一出足表五代之儒陳摶後見於太宗朝中書宋琪等從容問曰先生𤣥黙脩養之道可以教人乎摶曰假令白日冲天亦無益於世君臣協心同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脩煉無出於此种放又見於眞宗朝幅巾命坐曰明王之治愛民而已惟徐而化之若此均為有道之士不為濁世所用孰曰五代眞無學乎太祖創業之主表章若此此宋世所以多學士也有益教化無踰於此
  宋太宗謂侍臣曰教化之本治亂之原茍無書籍何以取法今三館所貯遺逸尚多乃詔募中外有以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録酬奬餘第卷帙之數等給優賜不願送官者借其本寫之嘗幸太學命直講孫奭講尚書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帝曰此至言也高宗得賢相如此博士李覺講周易之泰卦覺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理帝大悦
  宋眞宗幸國子監召學官崔偓佺講尚書大禹謨後賜六經于州縣學校及聚徒講誦之所
  臣良勝曰太宗眞宗視學講經或購遺書貯於禁中或頒經書布於天下皆盛事也其源流所自則太祖垂統之善政可繼也太祖最好讀書每夜於寢殿中看厯代史但心知口亦不言在周世宗時平淮甸載書數車有譖之者世宗曰何用書為對曰臣無竒謀上贊聖德所以聚書廣見聞增智慮也故在軍中手不釋卷聞人間有竒書不吝千金購之君子謂宋朝家法最正此其本也
  宋仁宗慶厯四年詔天下州縣立學遂更定科舉法詔曰夫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亂之原可謂博矣然學者不得騁其説有司務先章句聲病以拘之則吾豪巂竒偉之士何以預焉士有純明朴茂之美而無教學養成之法其飭身勵節者使與不肖之人雜而並進則懿德敏行之人何以見焉
  臣良勝曰天下設學既久而州縣無不設學則自仁宗著為令也故今天下之學考載志典尚多慶厯時立者儒者記文若李泰伯於袁州學舉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以訓為古今冠矣仁宗深厚之澤流布海宇其餘波尚及後世無若此者且當時有孫明復起泰山胡瑗起蘇湖石介起徂徠相並為師又濟一時之盛有君如此有師如此故元祐人才之盛皆仁宗時所成就者也劉安世曰祖宗時於人才長養成就之意甚勤但在愛惜保全之爾譬如富家養山林不旦旦伐之乃可以為棟梁之具若非理摧折之及至造屋無材可用也是愛惜人才乃人主自為社稷計也臣觀安世此言殆為仁宗而發亦所以告後世之為人君者
  宋神宗時司馬光上資治通鑑帝諭輔臣曰前代未嘗有此書過荀悦漢紀遠矣歐陽修卒於潁詔求其所作五代史以進
  臣劉定之曰神宗置司馬光於散地而俾其脩資治通鑑自為之序棄歐陽脩於未老之年及其卒也乃求其所作五代史其意以脩與光但能譔述經國實用非其所能吾自有安石也何其量人之薄哉厥後光起而究其用於元祐之初脩之不究其用君子葢惜之然所尤惜者脩亦有以取之也何也惟恐其不究於用而有意於究是乃用之所以不究濮議是也豈非脩久㕘大政當補相位畧萌覬覦之心稍為迎合之計以致此乎功名富貴之念一動而用以之不究美之不全是以君子無慕乎其外者懼累乎其内無冀乎其所未得者懼喪乎其已能也乃若光則免乎此矣所以免者光之學以誠為主自不妄語入故也
  宋理宗嘉熈元年詔經筵進講朱熹綱目
  臣劉定之曰宋時諸帝之不廢講學葢唐所未能及者故其時悖徳虐政不若漢唐叔季之尤甚漢唐有簒弑之臣而宋無之有賊民崛起幾危社稷如張角黄巢者而宋無之皆由于上之人未嘗悖虐尤甚以激之也講學之效豈可誣哉或者謂治鑑綱目雖厯涉司馬温公朱文公兩大賢之筆削而成然賢而已爾非出於聖也史而已爾難侔於經也人主亦留心於聖人所作之經而足矣於賢人所述之史未之及焉似未有害也是不然尚書紀傳史之出於聖筆者也春秋編年史之出於聖筆者也治鑑綱目尚書春秋之子孫而尚書春秋治鑑綱目之祖父也祖父子孫一氣之相傳聖經賢史一理之相續孰云其未之及焉似未為害也哉
  元順帝二十六年聖祖求遺書
  臣丘濬曰創造之初其所以建制者多矣皆不之書而獨書求遺書者何也曰記聖祖所以為天下萬世慮者也夫豈為一時建一事者之可倫哉秦之所以無道以其專尚法律而焚詩書漢之所以雜霸以其徒收圖籍而棄墳典我聖祖於庶事草創日不暇給之際已留神及此嗚呼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繼徃聖開絶學為萬世開太平端在此歟
  洪武十四年頒五經四書於北方學校聖祖謂廷臣曰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夫五經載聖人之道者也譬之菽粟布帛家不可無人非菽粟布帛則無以為衣食非五經四書則無由知道理北方自䘮亂以來經籍殘缺學者雖美質而無講明何由知道今以五經四書頒賜之使其講習夫君子而知學則道興小人而知學則俗美他日收效亦本於此也
  永樂十五年頒五經四書性理大全書於六部并兩京國子監及天下郡縣學文皇謂禮部臣曰此書學者之根本而聖賢精義悉具矣自書成朕旦夕宮中批閲不倦所益多矣古人有志於學者苦難得書籍如今之學者得此書而不勉力是自棄也爾禮部其以朕意曉諭天下學者令盡心講明無徒視為虚文也
  臣良勝曰書契以來載籍代益不可勝紀臣所録顓顓於經史者嘗聞眞德秀曰書籍雖多其切於君德治道者六經而已爾論孟而已爾六經大義人主皆所當聞然一日萬幾無徧讀博通之理茍專精於一二而兼致力於論孟大學中庸之書間命儒臣敷陳厯代之得失則其開聰明而發智識者亦豈少哉徳秀此言誘掖奬勸足成人君之美者臣亦敢竊取焉右衍章教之風
  漢高祖過魯以大牢祀孔子詔諸侯王卿相至郡先謁孔子廟而後從政
  尹起莘曰自堯舜禹湯文武既没天生孔子為萬代仁義禮樂之宗主生民之類不致糜爛滅絶聖賢扶持之功用也自秦焚詩書坑學士天下大亂至於陳項極矣漢高之興以馬上得天下不事詩書嫚罵溺冠其視儒道不啻枘鑿之不相入然過魯祀孔子乃見於兵戈倥偬之日故綱目特筆予及之以見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冺滅者漢世四百年基業其精神命脉葢在於此
  臣良勝曰自古論者皆以高帝為不事詩書之主也臣察其微恐亦未然其初破楚時魯獨不下至其城猶聞絃誦聲謂其守禮義之國今其過魯而祀孔子之隆比於天子且令侯王以下必謁而後從政葢將以孔子為政教之宗也夫豈不事詩書者所為哉惟其對陸賈之言則曰安事詩書及賈陳説每奏一篇未嘗不稱善夫豈眞不事詩書者然則何為有是言也昔劉安世謂宋太祖最好讀書對羣臣未嘗文談葢欲激勵將士之氣若自文談則將士以武健為恥不肯用命此高祖溺儒冠意也高帝心事千古無人道破安世及此與司馬光看曹操遺令相類皆以誠也臣故表而出之以列崇教之首
  漢元帝徵高密相孔霸為師霸上書求奉孔子祭祀下詔曰其令師褒成君闗内侯以所食邑八百户祀孔子焉
  臣按此孔子之後列侯奉祀之始
  漢明帝東廵過魯幸孔子宅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臣按此祀孔子而並祀弟子之始
  漢章帝東廵幸闕里以太牢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蘭臺令史孔僖因自陳謝帝曰今日之㑹寧於卿家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里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德至於光榮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此言遂拜僖郎中褒成侯及賜孔氏男女錢帛
  臣按此祀而用樂及優賜孔氏之始
  後魏孝文帝幸魯城親祀孔子廟拜孔氏四人顔氏二人為官詔兖州為孔子起園脩飾墳壟更建碑銘臣按此孔子起園并官顔子之後之始
  唐太宗詔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衆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愼何休王肅王輔嗣杜元凱范𡩋等二十有一人並用其書垂於國胄既行其道理合崇褒自今有事於太學可並配享廟堂
  臣按此諸儒從祀之始
  唐𤣥宗諡孔子為文宣王衣衮冕二京及州縣學孔子皆南面十哲七十二賢及從祀諸儒皆贈爵有差又從司業李元瓘之言詔顔子以下為坐像
  臣按此以王禮祀孔子之始
  宋太祖詔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師之像自為贊書於孔顔之座端令文臣分撰餘贊屢臨幸焉
  宋眞宗封泰山次兖州曲阜縣謁文宣王廟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遂幸孔林加諡孔子曰至聖文宣王臣按此孔子加諡之始
  宋理宗詔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軻不得其傳至我朝周惇頥張載程顥程頥眞見實踐深探聖域千載絶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裏混融使中庸大學語孟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於世朕每觀五臣論著啓沃良多今視學有日其令學官列之從祀以示崇奬之意王安石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萬世罪人豈宜從祀孔子其黜之臣良勝曰褒崇道祀屢有渙頒臣獨詳具理宗之詔者洙泗道源尚表章於異代而濓洛儒雅乃儀範於本朝主張道教莫盛於斯且自韓侂胄之奸邪得志偽學名禁賢者無以自容道教否塞從古所無今有竒逢增輝爼豆安石誤國惇卞輔邪初祀孔庭已為優人所笑崇斥兼行勸懲益遠理宗之諡信有徵矣
  遼義宗㓜聰敏好學為太子時太祖問侍臣曰受命之君當事天敬神其有大功徳者朕欲祀之何先皆以佛對太祖曰佛非中國教帝曰孔子大聖萬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悦即建孔子廟詔皇太子春秋釋奠
  臣按此孔廟行春秋祭祀之始
  金熈宗方興禮樂立孔子廟于上京求孔子後得四十九代孫承奉郎孔璠襲封衍聖公
  臣按此孔氏之後端友以奉聖公改封衍聖公避師南去金復封璠仍宋名爵以至於今焉
  元武宗詔曰先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明後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法所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儀範百王師表萬世者也朕纂承丕緒敬仰休風循紹古之良規舉追封之盛典加號大成至聖文宣王嗚呼父子之親君臣之義仰惟聖教之尊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莫罄名言之妙尚資神化祐我皇元
  臣良勝曰遼也金也元也皆非起於諸夏深有得於聖賢之教者也然于孔道之尊有加無已至元之詔詞美號至矣盡矣無復有加矣嘗玩易之剥復方其陽明盛長萬物繁鮮所謂生氣皆天地之常至於五隂剥盡陽氣已微而碩果未食尚啓一陽之後進而三陽為泰故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道教至遼金元之主而尊禮猶然臣亦曰復其見聖人之道乎
  國朝洪武三年詔畧曰厯代史臣烈士皆當時初封以為實號後世諡美之稱皆與革去其孔子善明先王之要道為天下師以濟後世非有功於一方一時者可比所有封爵宜仍其舊是年十一月更定孔子釋奠祭器禮物正位犢一羊一豕一籩豆各十豋一鉶一簠簋各二酒尊三爵三初孔子之祀像設高座而器物陳於座下弗稱其像其來已久至是定擬各為高案其豆籩簠簋悉代以磁器
  文皇將視學勅禮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師帝王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綱五常之禮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萬世朕皇考太祖皇帝膺君師億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綂復衣冠禮樂之舊渡江之初首建學校親祀孔子御筵講書守帝王之心法繼聖賢之道學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鴻業惟成憲是遵今當躬詣大學釋奠先師以稱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禮儀禮部詳議以聞禮部尚書鄭賜言宋制謁孔子服靴袍再拜文皇曰見先師禮不可簡必服皮弁行四拜禮
  臣良勝曰尊道謁聖至敬也至敬則無文而聖祖之心必循先代之制而成其尊文皇之心又體聖祖之心而臻于極亘古所無者也鄭賜舉宋制為對是始仁宗初有司亦議上肅揖仁宗特再拜然拜禮之行亦久宋有司未之考而以肅揖議也周太祖祀曲阜將致敬左右曰仲尼人臣也無致敬之文太祖曰文宣百代帝王師也得無敬乎拜奠祠下是拜始於周太祖再拜始於宋仁宗四拜始於文皇而尊道之禮為至我仁皇而賜第京師以禮其後純皇又以禮官周洪謨之言加八佾而天子之禮樂備矣臣嘗謂聖道在元猶剥之復恭遇列聖其當泰運之極乎右衍崇教之制
  梁武帝幸同泰寺設四部無遮大㑹釋御服持法衣行清淨大捨身素牀瓦器親為四衆講湼槃經其後侯景百道攻城晝夜不絶梁武聞城已陷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俄而景入見於太極中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所求多不遂志飲膳亦為裁制憂憤成疾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朱熹曰佛行有五要捨其一也梁武為帝王享大地内蓄姬妾外列官師富貴之崇子孫之衆宮室城池守衛之密猶以為未足又命將出師爭奪於外惟恐失之安在其能捨乎不惟君子非之為佛之道如達摩者亦不取也或曰然則達摩之言亦可取與曰為佛之道淺深精粗所得不同要其極致歸於殄滅倫理以之為己則逆而不祥以之為人則偏而不公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得其當儒者棄而絶之可也
  尹起莘曰甚哉梁武之愚也人生天地間有此生則有此身生不可滅則身不可捨亦不知梁武所謂捨者以何為捨爾若以屏富貴棄妻子為捨耶則是為捨物而非曰捨身也若以委其身於佛氏為捨耶則為佛者當取其身而用之可也今既曰捨而其身猶在則是初未嘗捨也身未嘗捨而强名曰捨則固已昧其心於不誠矣他時諸臣又以金而贖其身不知當其捨之之時孰從而受之而贖之之時又孰從而歸之也梁武身非賣僮而可捨可贖此不惟愚誑其民愚誑其身且愚誑其所謂佛者末年荷荷之時又復戀戀而不能捨何哉
  宋徽宗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大霄帝君憫中夏被金人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令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上表章册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羣臣及道籙院上表册之
  金斡哩雅布自汴遷道君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如金與親王皇孫駙馬公主妃嬪及康王母韋賢妃康王夫人邢氏等北去張邦昌率百官遥辭於南重門外衆慟哭有仆絶者既渡河謂曹勲曰我夢四日並出此中原爭立之象不知中原之民尚肯推戴康王否因出御衣絹半臂書其領中曰便可即眞來救父母後金遷置五國城自離汴與淵聖及后妃族屬極被窘辱臨崩遺言欲歸塟内地金主不許
  臣劉定之曰佛本西夷之人而其徒謂佛之身體面貌皆若金色徽宗所謂中華被金人之教者指佛教而言也然其言可謂妖矣未幾完顔起自長白建號大金蕩覆中華斯言若為之先兆也唐僖宗紀年為廣明時黄巢初起曰唐去君而存黄此黄當代唐之徵後之論者謂天啓民主以告亡於世徽宗之言豈不類此徽宗者下愚之主也經籙齋醮之是務設幄座於林靈素之側聽其嘲詼媱笑之言而自號為教主道君皇帝此何異於沭猴而冠者哉謂之教而不言何教以見此教之外無他教謂之道而不言何道以見此道之外無他道人能主此教君此道而天下之能事畢矣昔日為神霄玉清主長生大帝君於天今日為教主道君皇帝於宋何其尊也以此欺愚暗衆不自知他日將為昏徳公於金而不勝卑屈矣可勝歎哉
  臣丘濬曰嗚呼人君受命於天以為天子踐祖宗之位繼先君之體以為臣民中外之主稱之曰皇帝葢無以加矣徽宗承神宗之遺體而自謂上帝之元子為中國之帝王而自謂大霄之帝君不知徽宗夙生而㓜悟此歟或得之夢寐也抑亦方士輩之言乎堂堂萬乘之主巍巍九重之尊乃受方士之册不為儒學之主而主異端之教不為萬乘之君而為道士之君本欲自尊自大而不知適以自卑自小也但其所謂中華被金人之言遂成完顔氏之讖豈非神鑒昏濁鬼或使之以儆天下後世歟
  元成宗元貞二年授嗣漢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才為太素凝神廣道眞人領江南諸路道教
  臣丘濬曰漢張道陵之後世守其法前此未有賜以號也賜以號始於宋真宗凡嗣世者皆賜以先生號然無階品至乎元乃封為眞人以銀印視三品始有階品矣
  元順帝時樊軌敬擢授經郎嘗見帝師不拜或諗之曰帝師天子素重王公大人見必俯伏作禮公獨不拜何也軌敬曰吾孔氏之徒知尊孔氏而已何拜異教乎臣良勝曰異端之教亦多矣臣獨詳於佛老者天下方將以釋道配儒為三教則病儒教者莫甚於佛老其他支餘流裔不足道也古之帝王崇異教者多矣臣獨詳於梁武帝宋徽宗者崇佛而至於捨其身崇道而至於易其號古所無者其身死國亡之獨異亦古所無者足以解惑也然徽宗所論者老之教也至元成宗并老之徒亦加以眞人之號矣武帝所言者佛之教也至元順帝并佛之徒亦加以帝師之號百官尊禮之矣彼皆闇主也已不足責而成宗絶英宗明宗遇弑英宗絶泰定繼統又絶順帝又奔沙漠以亡是皆足以為戒矣
  右衍異教之流

  中庸衍義卷三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四     明 夏良勝 撰致中和之義 中和之極 協和之徵修和之誠 戾和之咎
  文言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朱熹曰人與天地鬼神本無二理特蔽於有我之私是以牿於形體而不能相通大人無私以道為體曾何彼此先後之可言哉
  胡安國曰河出圖洛出書而八卦畫簫韶作春秋成而鳯麟至舜孔子先天者也先天而天弗違志一之動氣也伏羲氏後天者也後天而奉天時氣一之動志也
  臣良勝曰大人之所以合于天地日月四時鬼神者非有他也亦在體仁長人嘉㑹合禮利物和義貞固幹事吾之四德有以配乎乾之四德則吾性情即天也所謂性情即中和也天地之位萬物之育皆中和之應有求之而不得有避之而不能者矣
  豫彖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
  臣良勝曰豫者和也所以和者中也天地之順動天地之中和也聖人之順動聖人之中和也日月不過四時不忒刑清民服皆中和自然之應也
  无妄象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程頤曰天道生萬物各正其性命而不妄王者體天之道養育人民以至昆蟲草木使各得其宜乃對時育物之道也
  鼎上九鼎玉鉉大吉无不利
  程頤曰井與鼎以上出為用處終鼎功之成也在上鉉之象剛而溫者玉也九雖剛陽而居隂履柔不極剛而能溫者也居成功之道惟善處而已剛柔適宜動静不過則為大吉无所不利矣
  臣良勝曰易以制器尚象器重而象備莫若鼎又以玉鉉當上之用而鼎之功成非鉉不足為全鼎矣玉之剛溫中和之德也君而體此則必善始令終而無矜高怠廢之慮矣臣而體此則必履滿知止而無持禄固寵之辱矣是皆所謂剛而能溫中和之道也是故君子於鼎之鉉有異觀焉
  益稷䕫曰戞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賔在位羣后德讓下管鼗鼔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鳯凰來儀
  蔡沉曰按季札觀周樂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盡矣如天之無不覆如地之無不載雖甚盛徳蔑以加矣夫韶樂之奏幽而感神則祖考來格明而感人則羣后德讓徵而感物則鳯儀獸舞其所以能感召如此者皆由舜之德如天之無不覆幬也其樂之傳歴千餘載孔子聞之於齊尚且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則當時感召從可知矣
  洪範曰八庶徵曰雨曰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敘庶草蕃廡
  蔡沉曰所驗者非一故謂之庶徵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各以時至故曰時也備者無闕少也敘者應節候也五者備而不失其序庶草且蕃廡矣則其他可知也雨屬水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屬火燠屬木寒屬金風屬土
  臣良勝曰天地間道理不出五行故庶徵之目亦只是五行順布而萬物乃阜成也然其本原則在人君皇極之建所謂極者中和之極也故貌必恭恭乃作肅言必從從乃作乂視必明明乃作哲聽必聰聰乃作謀思必睿睿乃作聖五事既修五行自順而雨時以應肅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時以應乂燠時以應哲寒時以應謀風時以應聖五福之來亦有類至者故五事之修天子中和之極也五行之順天地中和之極也五福之來天地以應天子之極也皆自然㑹通之理也若漢儒劉向則曰某事修則某休徵應而某福臻某事失則某咎徵應而某極從君子或病其固而不足以盡造化之妙故有欲并五行傳而廢之者矣
  騶虞詩曰彼茁者葭壹發五豝吁嗟乎騶虞彼茁者蓬壹發五豵吁嗟乎騶虞
  朱熹曰南國諸侯承文王之化修身齊家以治其國而其仁民之餘恩又有以及於庶類故其春田之際草木之茂禽獸之多至於如此而詩人述其事以美之曰此其仁心自然不由勉强是即真所謂騶虞矣胡安國曰周南闗雎之化王者之風而麟之趾闗雎之應也召南鵲巢之德先公之敎而騶虞鵲巢之應也
  臣良勝曰文王仁厚所以刑寡妻御家邦推之以仁民愛物者皆致其中和之德也其感應之見於麟趾騶虞之詠者亦先天而天弗之違也
  大有年
  胡安國曰大有年紀異也旱乾水溢饑饉荐臻者災也山崩地震彗孛飛流者異也景星甘露醴泉芝草百穀順成者祥也大有年上瑞矣何以為紀異乎凡災異慶祥皆人為所感而天以類應之者也人事順於下則天氣和於上宣公弑立逆理亂倫水旱螽蝝饑饉之變相繼而作史不絶書宜也獨於是冬乃大有年所以為異乎夫有年大有年一也古史書之則為祥仲尼筆之則為異此言外微㫖非聖人莫能修之者也
  臣良勝曰天人一理也萬物一氣也則天之災祥物之瑞怪無不自人致之者然而天道亦有反常如宣公之獲大有年者非反常也享國十有八年僅一有年此所以為異非以有年為異也故凡天有咎徵則將省於己曰是否德以致乎雖無所致而修德以彌咎者不敢息也此堯湯水旱所以不為災也如有休徵亦將省於己曰是何德以堪乎若無所應而否德𫎇休者益可懼也此桓宣有年所以為異也是以盛世治朝恒不言瑞而喪君敗國亦屢報祥楚莊王以國無災而曰天其亡予元順帝時河清三日泫然涕曰代予者至矣此又不可以祥異論者也
  西狩獲麟
  范甯曰先王之道既𢎞麟感化而來應因事備而終篇故絶筆於斯年
  王通曰春秋其以天道終乎故止於獲麟
  胡安國曰商王恭黙思道帝賚良弼得於傅巖周公欲以身代其兄植璧秉圭而武王疾愈啓金縢之册天乃反風出罪己之言熒惑退舍至於勇夫志士精誠所格上致日星之應召物產之祥蓋有之矣况聖人之心感物而動見諸行事以遺天下與來世哉簫韶九奏鳯儀于廷魯史成經麟出于野亦常理爾
  禮運曰何謂四靈麟鳯龜龍謂之四靈故龍以為畜故魚鮪不淰鳯以為畜故鳥不獝麟以為畜故獸不狘龜以為畜故人情不失
  陳澔曰三靈物既馴擾如畜則其類皆隨從之雖見人亦不為之驚而飛走矣龜能前知人有所決以知可否故不失其情之正也
  又曰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寳人不愛其情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車河出馬圖鳯凰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宫沼其餘鳥獸之卵胎可俯而闚也
  朱熹曰信是實理順是和氣體信是致中達順是致和實體此道於身則自然發而中節推之天下而無所不通也
  董仲舒曰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一於正而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殖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
  臣良勝曰孔孟之後言王道者無如董子而董子之本於正心心者中和之極也其所以平治天下感召和氣王道之大成也孰謂董子但有儒者氣象已哉使其得究於用漢治豈終於雜伯乎嘗考漢廷言治莫若賈山獨明於利害也又若賈誼何急於制度也惟董子正心之論為賢卒為公孫𢎞所忌出相驕主竟尼不行及其既老而歸乃命公卿大政必往諮決而後從事武帝獨何心哉亦天未欲平治天下也
  公孫𢎞曰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洽於下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故隂陽和風雨時五穀熟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此和之至也
  臣良勝曰公孫子曲學阿世其人無足取也然其和德之言漢廷公卿所不能道者是不可以人廢也或者謂其嘉禾朱草之説亦起武帝喜致祥瑞之心與倪寛以中和建極成封禪之詔杜鎬以神道設敎遂天書之誣均一託經術以阿世云爾噫君子所以惡居下流也
  周惇頤曰古者聖王制禮法修敎化三綱立九疇敘百姓太和萬物咸若
  程頤曰君子修己以敬篤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而四靈畢至此體信達順之道也
  右衍中和之極
  伏羲氏帝德合於上下天應以鳥獸文章地應以河圖洛書於是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
  黄帝順天地之紀幽明之占死生之説存亡之難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勤勞心力耳目節用水火財物由是民不習偽官不懐私市不預價城郭不閉見利不爭風雨時若人無夭札物無疵癘虎豹不妄噬鷙鳥不妄搏裔夷之人罔不來享有草生於庭佞人入則指之名曰屈軼鳯凰巢于阿閣麒麟遊于苑囿焉
  顓頊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裁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敎化潔誠以祭祀正月朔旦立春五星㑹于天歴營室鳥獸萬物莫不應和命飛龍氏㑹八風之音為圭水之曲以召氣而生物浮金效瑤於是鑄為之鐘作五基六英之樂以調隂陽享上帝朝羣后名曰承聖之樂
  帝堯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有蓂莢生于階每月朔日生一莢至望生十五莢望後日落一莢月大盡月小一莢厭而不落因之作歴置閏焉舜曰樂天下之精得失之節䕫能和之以平天下一而足矣是時土地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撫交阯北發西戎析支渠搜氐羗北山戎發息慎東長島夷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乃興九韶之樂致異物鳯凰來翔天下明德皆自帝始
  大禹南廵狩㑹諸侯于𡍼山承唐虞之盛執玉帛者萬國濟江黄龍負舟舟中人懼禹仰天而歎曰吾受命于天竭力以勞萬民生寄也死歸也余何憂於龍焉視龍猶蝘蜒禹顔色不變須臾龍俛首低尾而逝
  文王生時有赤爵銜丹書入于酆山其書云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不及其世其後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罪人不孥發政施仁先于鰥寡孤獨有鳳凰鳴于岐山
  成王時有三苗貫桑而生同為一秀其大如車民得而上之成王問之周公曰此何也周公曰三苗同秀為一意天下其和而為一乎後三年越裳氏重譯而朝獻白雉周公曰德澤不加君子不饗其質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譯曰吾受命吾國之黄耉曰天無烈風淫雨海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波三年矣意者中國有聖人乎盍往朝之周公歸之於玉稱先王靈神致薦於宫廟
  臣良勝曰史册所載五帝三王恒有上瑞其至德充滿熏為太和固有是理然當時聖人以是徵德天下以是徵治未嘗以為符瑞誇當時而耀後世也
  漢光武時京師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於水涯郡國頻上甘露羣臣奏言靈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傳來世帝不納自謙無德郡國所上輒抑而不當故史官罕得記焉
  唐太宗曰比見羣臣屢上表賀祥瑞夫家給人足而無瑞不害為堯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為桀紂後魏之世吏焚連理木煑白雉而食之豈足為至治乎嘗有白鵲構巢於寢殿之上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上曰我嘗歎隋帝好祥瑞瑞在得賢此何足賀命毁其巢縱鵲於野外
  唐德宗立澤州刺史李鷃上慶雲圖詔曰朕以時和年豐為嘉祥以進賢顯忠為良瑞如慶雲芝草奇禽奇獸怪異草木何益於人自今有此無得上獻
  宋仁宗時知無為軍茹孝標獻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寳至於草木蟲魚之瑞焉足尚哉免孝標罪戒天下自今無得獻瑞物
  臣良勝曰是四君者亦創業中興守成之賢主也時有盛瑞未敢便謂至德感和然其謙而不當抑而不尚皆盛德事也而當時之臣希恩獻諂其辱永不磨矣但光武不喜瑞矣乃以㑹昌符䜟而登封玉牒於向郤羣臣之請曰百姓怨氣滿腹之言棄之如遺德宗初政清切如此淄青軍士投兵而喜曰明主出矣卒有奉天之幸於術士桑道茂天子氣之言契之若符漢廷無名臣任三公者恒以吏事責之故請撰瑞記與請封禪者皆諂子蚩也崔祐甫不用而盧杞進陸贄既貶而裴延齡相安得有終唐太宗宋仁宗得免於咎時議登封而魏徵力諫以止時議日食不盡分而司馬光以為天下必有見者卒不賀然則人君有以保全令名亦貴於有臣乎哉
  洪武二年淮安寧國鎮江楊州台州府并澤州各獻瑞麥羣臣稱賀聖祖曰朕為生民主惟思修德致和以契天地之心使三光平寒暑時五穀熟人民育為國家之瑞蓋不以物為瑞也昔堯舜之世不見祥瑞曾何損於聖徳漢武帝獲一角獸產九莖芝當時皆以為瑞乃不能謙抑自損撫穆民庶以安區宇好功生事卒使國内空虛民力困竭後雖追悔已無及矣其後神雀甘露之侈致山崩地震而漢德於是乎衰由此觀之嘉祥無徵而災異有驗可不戒哉
  洪武五年句容縣民獻嘉𤓰二同蒂而生中書省臣率百官以進禮部尚書陶凱奏曰陛下臨御同蒂之𤓰產於句容句容陛下祖鄉也實為禎祥蓋由聖德和同國家協慶故雙𤓰連蒂之瑞獨見於此以彰陛下保民愛物之仁非偶然者聖祖曰草木之瑞如嘉禾並蓮合歡連理兩岐之麥同蒂之𤓰皆是也卿等以此歸德於朕朕否德不敢當之縱使朕有德天必不示以一物之祥茍有過必垂象以遣告使我克謹其身以保其民不致於禍殃且草木之祥生於其土亦惟其土之人應之於朕何與若盡天地間時和歲豐乃王者之禎也
  洪武十八年四月五色雲再見禮部請率百官賀聖祖諭之曰天下康寧人無災害祥瑞之應固和氣所召昔帝舜有卿雲之歌在當時有元凱岳牧之賢相與共致雍熙之治朕徳不逮治化未臻豈可遽以是受賀前代帝王喜言祥瑞臣下從而和之往往不知省懼以致災異之來不復能弭蓋誇侈之心生則戒懼之志怠故鮮克有終可以為戒
  聖祖謂丞相汪廣洋曰朕觀前代人君多喜佞諛以飾虚名甚至臣下詐為瑞應以恣矯枉至於天災垂戒厭聞於耳如宋真宗亦號賢君初相李沆日聞災異其心猶存警惕厥後澶淵既盟大臣首啓天書以侈其心羣下曲意迎合茍圖媚悦致使言祥瑞者相繼於途獻芝草者三萬餘本朕思凡事惟在於誠况為天下國家而可以偽乎爾中書自今凡祥瑞不必奏如災異及蝗旱之事即時報聞廣洋叩首曰陛下敬天勤民孰大於此非惟四海蒼生䝉福誠為聖子神孫萬世之謨訓也永樂二年周王橚來朝且獻騶虞百僚稱賀文皇既罷朝謂侍臣曰適聞羣臣言不覺惕然天下之大如匹夫有怨豈得謂仁一念不誠豈能格天朕方夙夜思懼何可便謂騶虞是天降祥於朕侍臣曰聖志如此可以上格天心文皇曰祥瑞之來易令人驕是以古之人主皆遇祥自驚未嘗因祥自怠國之安危繫焉騶虞若果為祥在朕猶當加懼
  永樂十三年禮部尚書吕震奏麻林國進麒麟將至請於至日率羣臣表賀文皇曰往者翰林言修五經四書及性理大全書成欲上表進朕則許之蓋帝王修齊治平之道具於此有益世敎可以表進麒麟有無何所損益遂已
  臣良勝曰仰惟祖宗建中和之極召天地之祥自古所未見也而立言垂世有謙讓之德焉有儆戒之道焉有愛民之仁焉有尚賢之義焉有馭臣之權焉有柔逺之意焉自古所未聞也欲繪天地何以為容謹備録以為萬世之法
  右衍協和之徵
  震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臣良勝曰動萬物者莫疾乎雷天降災異所以警乎人君若洊雷之震其來無端其去無迹天之所以示警人君者仁愛之意猶存人之所以能囘天意者修省之誠可格天人感應之理微矣
  堯典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懐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岳曰异哉試可乃已帝曰欽哉九載績用弗成蘇轍曰四岳薦鯀於堯堯知鯀之不可用而屈於四岳民被其害者九年後世疑之知其不可而用之不仁屈於四岳而不能信不知予嘗論之水之為害不可一日不治而人之知治水者雖聖賢有不能也是以堯舜皆不自治得禹而後濟方禹之未見也天下言治水者莫如鯀棄鯀而不試有不仁焉斯堯之所以用鯀也與
  臣良勝曰史傳相承謂堯有九年之水以書言觀之祇議鯀之九載弗績而言非天以隂沴之災警於堯也自洪荒以來天一生水雖經列聖未之修治至堯時猶未得所歸而懐山襄陵以為民害者未息故咨四岳以鯀治之而愛民之心若天降災於己故舜之命禹亦曰洚水警予此所以為聖人之仁也後王安石偏邪誤主遂云水旱常數堯湯不免蓋亦未審乎此矣
  成湯時大旱七年太史占之曰當以人禱湯曰吾所為請雨者民也若必以人禱吾請自當遂齊戒剪爪斷髮素車白馬身嬰白茅以身為犧牲禱於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與民失職與宫室崇與女謁盛與苞苴行與讒夫昌與何不雨之極也言未已大雨方數千里
  臣良勝曰成湯為民而不愛其身固格天之誠也然而太史之占以人禱恐非聖世之所宜有亦非聖人之所盡信也魯僖公時大旱欲焚巫尫臧文仲以為不可而止遂放佞臣理寃獄而雨其後穆公亦欲暴尫焚巫縣子以為不可則但徙市而已豈以魯公之所不為而成湯肯信而從之乎史氏之言亦足以見聖人愛民之心耳
  太戊元年亳有祥桑榖共生于朝七日大拱太戊問於伊陟伊陟曰妖不勝德君之政其有闕與太戊於是修先王之政明養老之禮早朝晏退問疾弔喪三日而祥桑枯死
  臣良勝曰祥桑生朝物異之甚七日而拱三日而枯足表格天之誠太戊固賢君也伊陟伊尹子也象賢若此信賢子哉
  文王寢疾而地動東西南北不出國有司曰地之動為人主也羣臣皆恐請興事動衆增國城以移之文王曰天之見殃以罰有罪我必有罪天以罰我請改行其可免乎於是謹其禮秩皮羊以交諸侯飾其辭令幣帛以禮俊士頒其爵列等級以賞有功無幾疾止
  臣良勝曰按伯陽父曰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之亂也陽伏而不能出隂遯而不能烝於是乎有地震然則地動之變亦隂陽愆伏之候而有司以為為人主也文王亦曰我必有罪天以罰我盛世君臣盡言不諱而交修以道如此
  高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蔡沉曰高宗祀豐于昵昵者禰廟也豐于昵失禮之正故有雊雉之異祖己自言當先格王之非心然後正其所失之事
  雲漢詩曰倬彼雲漢昭囘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
  朱熹曰舊説以為宣王承厲王之烈内有撥亂之志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復行百姓見愛故仍叔作詩以美之言雲漢者夜晴則天河明故述王仰訴於天之詞如此也
  胡安國曰昔高宗肜日雉升鼎耳異亦甚矣聽於祖己克正厥事故能嘉靖殷邦享國長久宣王之時旱魃蘊隆災亦甚矣側身修行遇災而懼故能興衰撥亂王化復行此皆以人勝天以德消變之驗也
  桓詩曰綏萬邦屢豐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于天皇以間之
  朱熹曰大軍之後必有凶年而武王克商則除害以安天下故屢豐年之祥傳所謂周饑克商而年豐是也然天命之於周久而不厭也故桓桓之武王保有其士而用之於四方以定其家其德上昭于天也
  衞人伐邢
  左氏曰衞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甯莊子曰昔周饑克殷而年豐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欲衞討邢乎從之師興而雨
  臣良勝曰衞文公克亂之君也大布之衣大帛之冠通工惠商敬敎勸學武公之後斯最賢者其背德忘義莫甚於伐齊喪而滅同姓之邢也今師興而雨偶應克殷而豐之邪説然則天道亦有僭乎嗚呼天道亦微矣固有順之而絶逆之而愛者若衞者天益其疾而降之罰也秦皇欲渡海有神驅石而鞭之武瞾欲遊上苑萬花應時而發此豈天道真相淫人耶故衛文大師方還即已捐館天之盈罰亦似甚明甯子矯誣上天其後甯殖出君䝉惡無以保其宗天道冥冥詎可測哉若夫武王之師真時雨也周之饑也紂之虐也伐紂之虐救民於水火是為仁也焉得無豐臣憂甯子之邪言幸中將有奸回逆探其君之志假甯子以濟其慢天毒民之説者故辨之焉
  冬十月不雨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榖梁傳曰不雨者勤雨也每時而一書閔雨也閔雨者有志乎民者也按詩稱僖公儉以足用寛以愛民務農重穀則誠賢君也其有志乎民審矣故冬不雨而書春不雨而書夏不雨而書以著其勤也
  胡安國曰雨云者喜雨也閔雨與民同其憂喜雨與民同其樂此君國子民之道也
  宋景公時熒惑在心懼召子韋問曰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也禍當君身雖然可移於宰相公曰宰相所使治國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請自當也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將誰君乎寧獨死爾子韋曰可移於歲公曰歲饑民餓必死為人君欲殺其民以自活其誰與我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盡矣子無復言矣是夜熒惑徙舍
  臣良勝曰孰謂天道逺乎景公一言而熒惑徙舍則其不逺而邇也甚矣夫天之與人一道也人道之邇天道斯不逺矣楚昭王有疾有雲如衆赤鳥夾日以飛三日王使問周史史曰其當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諸股肱何益不穀不有大過天其夭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聞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由是推之則景公之言多孚道其足以格天也宜哉但景公言道足以易天之度而昭王不足以免身之災事固有適然之符而命繋於自然之數君子不以成敗論也一歸于道而已故毋以景公自幸亦無以昭王自阻斯善之尤也
  漢文帝日食詔曰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以戒不治朕下不能育羣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其悉思朕之過失知見之所不及以啓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
  臣良勝曰臣嘗考之文帝三年十月晦食十一月晦又食此所以為大變而文帝之自咎深切如此故能變災為祥而成富庶之治也夫日之食起於交也有雖交而不食者度不同也故春秋二百四十年之間而食者纔三十六至於頻交頻食者惟魯襄公時連月而食者再漢髙帝二年與文帝此年再食古今厯家推算之術以一百七十三日一交去交逺則日食漸少無頻食之理天道至逺不可得而知故執推步之法按交㑹之度而求頻食之故亦甚難矣是故人君不以為常度而忽之春秋每食必書或妾婦乘其夫或臣子背君父或政權在臣下或四夷侵中國亦多隂盛侵陽之徵故若文帝之恐懼修省之詔其可法者光武明帝踵而行之唐𤣥宗宋神宗理宗脩避殿減膳之文則其他世主忽為常度而不之省憂者衆矣豈人君遇災而懼之意乎
  唐太宗貞觀八年星孛虚危歴氐餘百日訪羣臣虞世南對曰昔齊景公時彗見公問晏嬰對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臺榭畏不髙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為戒景公懼而修德願陛下勿以功髙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驕彗雖見未足憂帝曰然吾年十八舉義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故負而矜之輕天下士上天見變其為是乎吾何得不戒耶
  宋太宗端拱二年夏四月不雨五月戊戌遣使决獄於諸州是夕雨彗出東井帝避正殿減常膳八月丙辰大赦是夕彗滅詔曰朕以身為犧牲焚於烈火亦未足以答謝天譴與卿等審刑政之闕失知稼穡之艱難恤物安人以祈天祐
  宋史斷曰孰謂天意不可回乎人事修於下則天道應於上矣天人相感勢若轉九初未有毫髮之僭爽也史書是夕雨是夕彗滅豈無意與或曰古之人君亦有増修德政以禳天變者矣然而天亦不為之悔禍者何哉蓋太宗有畏天之敬恤民之心而功多於過故能禱而即應也若夫慢神虐民慆心縱欲一日之善不足以彌千日之災禍既稔矣天何與焉惜乎太宗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曽不踰月復致星旱之變而出田錫於陳州于以見太宗之政鮮克有終矣
  宋真宗時蝗飛翳空帝問翰林學士李迪曰旱蝗薦臻將何以濟迪請發内藏庫以佐國用則賦斂寛民不勞矣帝悅又言土木之役過甚蝗旱之災殆天意以警陛下也帝深然之停京城工役禁舉樂罷秋宴督諸路捕蝗罷諸營造禁天下貢物甲寅得雨蝗散戊辰青州飛蝗赴海死積海岸百餘里
  吕中曰災異非所以愛君也而董仲舒以為天心之仁愛蓋君之所以自愛災異警之之力也當羣臣爭獻符瑞之時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師之蝗間見層出非人臣不知愛君而天愛君乎觀罷諸營建而飛蝗盡死真可見矣
  宋仁宗慶歴二年五月旱丁亥夜雨宰相章得象等入賀上曰昨夜朕忽聞微雷即起露立于庭仰天百拜以禱須臾雨至朕及嬪御衣皆沾濕不敢避去移刻雨霽再拜而謝方敢升階得象對曰非陛下至誠何以感動天地上曰比欲下詔罪己避殿減膳又恐近於崇飾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宻禱為善爾
  臣良勝曰應天以實不以文也格天以心不以言也其仁宗之謂乎仁宗事多務内無意近名若忍饑不索燒羊非近臣言之何以得聞服御簡儉非宰臣問疾入禁中亦無由見其黄絁被漆唾壺也是以宫中宻禱天應之人頌之史書之天下後世信之以其素行之孚也久矣不然則聞雷而禱既雨而言人將以崇飾矯枉議其後也
  宋神宗時久旱歲饑東北流民每風沙霾曀扶攜塞道羸疾愁苦身無完衣並城民賣麻籸麥麩合米為糜或茹木實草根至身被鎖械而負瓦揭木賣以償官累累不絶鄭俠監安上門乃繪所見為圖奏疏曰謹按安上門逐日所見繪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眼亦可流涕况於千萬里之外哉觀臣之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斬臣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覆觀圖長吁數四袖以入内是夕寢不能寐翼日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衞具熙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聞之懽呼相賀是日果大雨逺近沾洽輔臣入賀帝示以俠所進圖狀且責之皆再拜安石上章求去臣良勝曰觀貞宗納李迪之言而罷符瑞則蝗盡死神宗得鄭俠之言而罷新法則雨沾足天人感應之理㨗於影響而安石猶以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以欺惑主聽真誤萬世之罪也若夫神宗則自誤之者夫既知鄭俠之圖可以回天矣後以羣奸搆禍付御史獄既知安石之法足以致災矣尋以羣奸環立一切如故安石既去復聽其薦韓絳吕惠卿以自代傳法沙門䕶法善神左右維持未幾且見召矣昔齊桓公問父老曰郭何如亡曰善善而惡惡也善善而不能用無貴於知其善惡惡而不能去無貴於知其惡郭是以亡神宗好惡近於郭公不亡者為之先則太祖肇之太宗培之仁宗四十二年深仁厚澤結於人心者固矣為之後則宣仁元祐之治是以蘇息之也然而民心失矣民財竭矣士氣喪矣又醞釀以成紹聖之禍卒遺靖康之憂皆自用安石以變法始則謂神宗之亡北宋也亦宜
  呉元年六月久旱聖祖曰減膳素食宫中皆然既而大雨羣臣請復膳曰亢旱為災實吾不德所致今雖得雨然禾稼焦損必多縱曰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則得乎天心今欲彌天災但當謹於脩己誠以愛民庶可答天之眷乃詔免民今年田租
  洪武元年八月聖祖謂中書省臣曰近京師火四方水旱相仍朕夙夜不遑寧處豈刑罰失中武事未息徭役屢興賦斂不時以致隂陽乖戾而然邪卿等同國休戚宜輔朕脩省以消天譴參政傅瓛等對曰古人有言天心仁愛人君則出災異以譴告之使知變自省人君遇災而能警懼則天變可弭今陛下脩德省愆憂形於色居髙聽卑天實鑒之顧臣等待罪宰輔有乖調燮貽憂聖衷咎在臣等聖祖曰君臣一體茍知謹懼天心方回卿等其盡心力以匡不逮
  洪武三年夏久不雨聖祖謂中書省臣曰今仲夏不雨實為農憂禱祠之事禮所不廢朕已擇明日詣山川壇躬為禱之爾中書各官其代告諸祠且命皇后與諸妃執爨為昔日農家之食皇太子諸王供饋于齋所至是日四鼓聖祖素衣草履徒步出詣山川壇設藁席露坐晝曝於日頃刻不移夜卧於地衣不解帶皇太子捧榼進蔬食雜麻麥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沾足洪武四年十月聖祖謂中書臣曰祥瑞災異上天垂象然人之常情聞禎祥則有驕心聞災異則有懼心朕常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災異即時報聞尚慮臣庶罔體朕心遇災異或匿而不舉或舉不以實使朕失致謹天戒之意中書其行天下遇有災變即以實上聞
  洪武七年五月聖祖以天久不雨躬祀太歲風雲雷雨嶽鎮海瀆鍾山之神及天下山川京都各府城隍之神文曰朕受命上帝即位七載民遭兵亂未獲蘇息加以轉輸戍守之供其苦為甚方今仲夏當民渴雨之期予心皇皇莫知所措故祈諸神特降雨澤神不我棄為逹上帝茍有罪責宜降朕躬毋為民災神其聽之既而大雨
  臣良勝曰旱而禱雨始于成湯三代以後惟宋仁宗之宻禱與我聖祖之躬祀最為昭應蓋其積誠修德有在於禱祀之先者仁宗嘗與講臣王洙論洪範則曰五事得則有休徵五事失則有咎徵是以聖人克謹天戒以脩其身聖祖與博士許存仁講洪範則曰君能脩德則七政順度雨暘應期災害不生不能脩德則三辰失行旱潦不時災異迭見其應如響王洙以是告其君聖祖以是語其臣則上下交脩已非一日用以禱祀取之既溢之餘發之持滿之末固宜感應若持券取物無有違者故曰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
  永樂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禮部以正旦朝賀宴㑹文皇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脩政用謹天戒朕既乖於治理上累三光而衆陽之宗薄食於元旦咎孰甚焉爾文武羣臣尚思勉輔朕躬調燮隂陽消弭災變新正朝賀宴食之禮悉罷之
  陸九淵曰日之食與食之淺深皆歴家所能知是蓋有數疑若不為變也然天人之際實相感通雖有其數亦有其道昔之聖人未嘗不因天變以自治洊雷震君子以恐懼脩省此君所以無失德而藎事天之道也况日月之眚見於上乎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此宣王之所以中興也知天災有可銷去之理則無疑於天人之際而知所以自求多福矣臣按陸氏之言似先有得於文皇心之所同然者故附録之
  臣良勝曰臣又嘗聞初議朝賀之時尚書吕震以日食與朝賀先後之時不相妨侍郎儀智曰終是同日免賀為當文皇顧問翰林諸臣楊士奇曰宋仁宗時元旦日食富弼請罷宴徹樂宰相吕夷簡不從弼曰萬一契丹行之為中國羞後有自契丹回者言其是日罷宴仁宗深悔今免賀誠當文皇曰君子愛人以德不以姑息嗚呼有是君貴有是臣信哉
  永樂十九年四月萬壽聖節先是禮部奏行慶賀禮勅文武羣臣曰比者上天垂戒奉天等三殿災朕心兢惕寢食不寧方反躬省愆皇皇夙夜而禮部謂朕初度請行賀禮此豈所以相朕恭承天意
  臣良勝曰嘗聞唐太宗不以生日為樂以為父母劬勞之日也至明皇時始創千秋節名又移社日以就之宴百官於花蕚樓布於天下咸令宴樂後世循習遂為故典而臣子所以致禮於君上最所重焉文皇方以殿災致戒率罷常禮此其脩省之誠發乎中而應乎外也昔宋國災而晉侯曰於是知有天道士弱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納火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邱祀大火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閲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知有天道也然則火之為災或亦有數而文皇歸咎於己不一委於數焉此所以為聖人之心非臣下所能識也
  右衍脩和之誠
  𦙍征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羲和尸厥官若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蔡沉曰日食之變天子恐懼于上嗇夫庶人奔走于下以助救日如此其急羲和為厯象之官尸居其位若無聞知則其昏迷天象以干先王之誅豈特不恭之刑而已哉又曰羲和之罪當不止於廢時亂日是必不逞之人崇斂私邑以為亂黨助羿為惡者也夏后徂征隱其叛逆而不言者蓋名其罪則必鋤根除源而仲康之勢有未足以制后羿者故止責其曠職之罪而實誅其不臣之心也
  春王正月大雨雹
  左氏傳曰季武子問於申豐曰雹可禦乎對曰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也夫氷以風壯而以風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徧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隂春無淒風秋無苦雨雷出不震無災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氷棄而不用風不越而殺雷不發而震雹之為災誰能禦之
  胡安國曰雹戾氣也隂脅陽臣侵君之象當是時季孫宿襲位世卿將毁中軍專執兵權以弱公室故數月之間再有大變申豐者季氏之孚也不肯端言其事故暴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朝歸咎藏氷之失也
  臣良勝曰災異之變雖庸君所不欲聞而象涉權臣尤有所不敢聞也羿之專國制君則日食之變乃政權在臣下之徵也而羲和素黨於羿夫豈敢聞仲康之刑雖加羲和而主威克振足以奪羿之心繼世之後猶不免有簒弑之禍季氏脅君之象已見而申豐移咎於藏氷當時無有能正其罪者故昭公見逐而申豐為之貨齊求以不納卒死乾侯故君子謂誅亂臣討賊子必先治其黨而後為惡者孤也
  十月之交詩曰𤍞𤍞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朱熹曰言非但日食而已十月而雷電山崩水溢亦災異之甚者是宜恐懼脩省改紀其政而幽王曾莫之懲也
  國語曰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隂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隂也陽失而在隂源必塞源塞國必亡夫水土濵而民用也水土無濵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徵也川竭山必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夫天之所棄不過其紀是歲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滅周乃東遷
  梁山崩
  穀梁傳曰不日何也髙者有崩道也有崩道則何以書也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晉君召伯宗而問焉伯宗來遇輦者輦者不避使車右下而鞭之輦者曰所以難者其取道也逺矣伯宗下車而問曰子有聞乎對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伯宗曰君為此召我也為之奈何輦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雖有伯宗如之何伯宗由衷問焉輦者曰君親素縞帥羣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
  胡安國曰降服棄幔撤樂出次祝幣史詞六者禮之文也古之遭變異而外為此文者必有恐懼之心主於内若成湯以六事檢身髙宗克正厥事宣王側身修行欲銷去之是也徒舉其文而無實以先之何足以弭災變乎
  晏子春秋曰齊有彗齊侯將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謟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徳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益詩曰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求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后及商用亂之故民求流亡若德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
  大饑
  穀梁傳曰五穀不升謂之大饑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饑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康五穀不升謂之大侵大侵之禮君食不兼味臺榭不𡍼弛廷道不除百官布而不制鬼神禱而不祀此大侵之禮也
  胡安國曰古者若國凶荒或發廩以賑乏或移粟以通用或徙民以就食或為粥溢以救餓殍或興工作以聚失業之人緩刑舍禁弛力薄征索鬼神除盜賊弛射儀而不燕置廷道而不修殺禮物而不備雖有旱乾水溢民無菜色所以備之者如此其至是年秋有隂沴之災而冬大饑所以振䇿之者有不備矣臣良勝曰自幽王弗謹天戒以亡國西周之後惟梁山之崩尤為天下之異當時伯宗猶能聽於輦者以舉脩省之文晏子雖以史祝禳彗為無補而君之所以無回亂其徳者未之聞也魯襄大侵之禮蔑有舉矣
  夏四月辛卯夜恆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胡安國曰恆星列星也如雨者言衆也人事感於下則天變動於上前此者五國連衡旅拒王命後此者齊桓晉文更伯中國政歸盟主而王室遂虚其為法度廢絶威信陵遲之象著矣漢成帝永始中亦有星隕之異而五侯擅權賊莽居攝漢之宗支掃蕩幾盡天之示人顯矣春秋謹於天象至矣
  有星孛于大辰
  左氏傳曰有星孛于大辰及漢申須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於火火出必布焉諸侯其有大火乎梓慎曰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夏數得天若火作其四國當之在宋衞陳鄭乎
  胡安國曰大辰心也心為明堂天子之象其前星為太子後星為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嫡庶相分爭也後五年景王崩王室亂劉子單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歴數載而後定
  臣良勝曰此天象之變之大者隕星之變或應於前或應於後孛星之變列國之火主乎野王室之憂主乎位而當時省災之説無聞焉
  正月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痒
  朱熹曰言霜降失節不以其時既使我心憂傷矣而造為奸偽之言以惑衆聽者又方甚大然衆人莫以為憂故我獨憂之以至於病也
  有鸜鵒來巢
  左氏傳曰書所無也師已曰異哉吾聞文武之世童謠有之曰鸜之鵒之公出辱之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鸜鵒跦跦公在乾侯徵褰與襦鸜鵒之巢逺哉遙遙稠父喪勞宋父以驕鸜鵒鸜鵒往歌來哭童謠有是今鸜鵒來巢其將及乎
  胡安國曰鸜鵒不踰濟濟水東北㑹于汶魯在汶南其所無也故書曰有巢者去穴而巢隂居陽位臣逐君象也
  臣良勝曰繁霜之降天象之至微者而詩人憂之鸜鵒之巢物象之至微者而史官紀之且民訛興于幽厲之世而西周以亡童謠協于文武之初而東魯以衰是故人君不可以微而忽也每謹於微而天人之理合矣
  漢武帝元狩五年得寳鼎后土旁秋馬生渥洼水中作寳鼎天馬之歌元封元年甘泉宫内產芝九莖連葉作芝房之歌太始三年獲赤雁作朱雁之歌
  臣良勝曰春秋之末雖未聞修德以弭災者然未嘗以異為諱而喜祥也祥瑞之盛自武帝始嘗得神馬於渥洼水中而次以為歌曲曰太乙貢兮天馬下霑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紲萬里今安匹兮龍與友時令司馬相如作詩賦越二年而寳鼎天馬靈芝赤雁疊疊見矣諸祥之中惟鼎為重器故以改元曰元鼎以神所鑄物也商得之夏周得之商而遷于郟鄏將以為受命之符者春秋時楚莊王問大小輕重而王孫滿折之戰國之際齊秦楚皆欲得之而周莫知所與顯王四十二年宋平社亡而鼎淪没於泗水蓋周人毁鼎以緩禍也故蘇軾有曰漢武省方以出鼎此與兒童之見無異其時吾邱壽王亦曰汾隂之鼎漢鼎也非周鼎也至明帝時復有寳鼎出于雒山則其偽為可知
  潁川太守黄霸在郡鳯凰神雀數集詔賜爵闗内侯數月徵拜太子太傅
  臣邱濬曰鳯凰之名載於詩書論語禮記世之人卒莫有真識其形狀何如者自宣帝即位至此凡五見矣於是以之紀元焉嗚呼鳯兮鳯兮覽德輝而下之何獨宣帝之多哉其所謂鳯者豈真鳯乎抑鶡雀之類乎
  臣良勝曰宣帝中興之主也自以神雀集長樂宫而改元其後乃有鳯凰頻見而致五鳯霸固賢者當以無偽但北郡太守嚴延年素輕霸為人而褒賞先己心内不服時府丞行蝗延年曰此蝗豈鳯凰食邪則在當時固有疑之者及在丞相府欲上神爵以從張敞舍來而止則其失態亦畢見矣其後甘露黄龍又見紀年宣帝尋亦晏駕瑞應無徵嗚呼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霸以賢者亦復為之斯其流禍為不淺矣
  隋煬帝大業間有二孔雀自西苑集寳成朝堂前親衞校尉髙德儒見之奏以為鸞時孔雀已飛去無可得驗於是百官稱賀詔以德儒誠心冥㑹肇見嘉祥拜朝散大夫
  臣良勝曰德儒之奏亦霸之故智也唐太宗曰吾嘗笑隋主好祥瑞所可笑者其此類邪
  唐𤣥宗時太廟室壊時上將幸東都以問宋璟蘇頲對曰災異為戒願且停車駕又問姚崇對曰太廟屋材皆苻堅時物歲久朽腐而壊適與行期相合何足異也上大喜從之
  臣良勝曰姚崇在唐亦稱賢相史謂其善於應變此類是也臣曰此非應變乃逢惡也且其言曰今闗中無軍餽餉勞弊出幸東都所以為人非為己也然則天子將以凶年出幸為就食計邪此壯夫所不言也而以順主心以從主欲由此復相李林甫從而效尤矣帝在東都欲遷長安裴耀卿等曰農人場圃未畢須冬可還李林甫曰二都本東西宫耳車駕往來何用待時假令妨農獨赦所過租賦可也帝大悦即駕而西崇東幸之議與林甫西還之議蓋一道也君子謂開元之治雖出於崇而天寳之亂亦由於崇信哉
  宋真宗謂羣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將半方就寢忽室中光耀見神人星冠絳衣告曰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適覩皇城司奏右承天門屋之南角有黄帛曳鴟尾上葢所降之書也王旦等皆稱賀帝即步至承天門瞻望再拜二内臣升屋奉之以下王旦跪奉而進帝再拜受之欽若之計既行陳堯叟等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爭言祥瑞矣獨龍圖閣待制孫奭言於帝曰以愚臣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黙然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驗矣封禪之議決于丁謂定計有餘之一言天書之降成於欽若神道設敎之一語雖以王文正之碩德重望不敢有異議其後㓂準之再相亦以朱能之天書入當時極言其非者惟孫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足以破人主之惑臣良勝曰真宗初嗣大統未及改元即禁州郡上祥瑞矣卒未免為矯誣上天之主欽若之罪不必言矣澶淵之盟其積懟於㓂準既久所以中真宗欲激真宗之怒以洩於準者無不為也但其始謀作偽之時真宗曰王旦得無不可乎茍持正議則事已矣乃以欽若諭意黽勉從之乃受美珠之賜則物梗喉嗌若喑啞人及其捐館謂子曰我别無過惟不諫天書一事之失令削髮披緇以斂蓋亦悔之晩矣冦準非特不諫又自偽為之以圖進故其赴召而門生曰若至河陽堅求補外此為上䇿倘入見即發乾佑天書詐妄之事次也準於是時蓋愧死矣君子責備賢者於欽若何尤焉
  宋神宗嘗以災異避正殿減膳撤樂王安石言於帝曰災異皆天數非闗人事得失所致富弼在道聞之歎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奸人進邪説以搖上心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施其力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雜引春秋洪範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劉安世語録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説聞之乎馬永卿曰未聞先生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闢衆言於上曰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句非獨為趙氏禍乃為萬世禍也永卿曰此言萬世禍或有術可以絶此言使不傳於後世乎先生曰安可絶也此言一出天下皆聞之不若著論明辨之曰此乃禍天下後世之言雖聞之不可從也譬如毒藥不可絶而神農與歴代名醫言之曰此乃毒藥如何形色食之必殺人故後人見而識之必不食也臣良勝曰從古人君未有不畏天者至於遇災修省有實有文而未嘗不以為懼也其巧説逢君如姚崇者已甚矣若許敬宗於髙宗則曰星雖孛而光芒小吕端於真宗則曰彗出之應在齊魯分如是止矣至安石則直曰災異天數又曰水旱堯湯不免啓人君不畏天法祖而輕人言自安石始胡安國曰謂馴致崇觀之間奸臣用事一卉一木之異指為嘉祥天地災變隱而不言吕中又謂紹聖誤國之論皆出安石天變不足畏之説甚者臘月之雷指為瑞雷三月之雪指為瑞雪視天變若童稚之可侮則安石謂三言為萬世禍然哉然哉
  王莽風益州令塞外蠻夷獻白雉莽白太后以白雉薦宗廟羣臣因奏莽功德致成周白雉之瑞宜賜號安漢公莽上書讓不聽
  林氏曰陳勝將起以丹書帛置之魚腹使呉廣效狐鳴於叢祠王莽將簒風益州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以白雉獻然勝之謀僅足以誑戍卒而漢朝諸公卿乃為莽之所誑其不知之耶抑知之而相率為偽耶臣良勝曰春秋以前多懼災也春秋以後乃喜瑞也漢之瑞猶有是物至宋天書皆偽為之矣然諂佞之臣附㑹希寵已無足責賢如黄霸姚崇王旦冦準亦自不免安石欲以經術輔世而罪尤甚焉至如羿宿之權使官失其守而為之黨者曲説以掩之莽之奸能風蠻夷以成其逆志皆古今之大變也臣故以之終始焉
  右衍戾和之咎











  中庸衍義卷四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五     明 夏良勝 撰達道之義 君臣之常 君臣之變君臣之戒
  乾彖曰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朱熹曰聖人在上髙出於物猶乾道之變化萬國各得其所而咸寧猶萬物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臣良勝曰君之道一天之道也乾道運四德以時而萬物各有其生故一物之失其節者天道之未備也聖人行四德以治而萬物各遂其生故一物之失其所者君道之未至也
  泰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陽而外隂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臣良勝曰天下者天之天下也天不能自治而付之君君不能獨治而資之臣資則交交則同大同則泰道成矣故天地之交時運所以為泰君臣之交治道所以為泰然而隂陽内外君子小人其消長之機間不容髮若使昵于羣小比之匪人固亦謂之交也而可以為泰乎
  恒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
  臣良勝曰日月之所以恒者以其得天天德剛健而不息也四時之所以恒者以其變化變化流動而不滯也君治之所以恒者以其有道道則合内外貫終始而一致若日月之不息四時之不滯是以天下化成皆聖人之道之恒也若漢武帝欲效唐虞之治而内則多欲唐太宗身致太平而魏徵十漸之陳其不克終者多矣此君道以恒為貴也
  觀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
  程頤曰聖明在上則懐抱才德之人皆願進於朝廷輔戴之以康濟天下四既觀見人君之德國家之治光華盛美所宜賔于王朝效其知力上輔於君以施澤天下故云利用賔于王也
  臣良勝曰君德之脩天下所觀也况下觀而化孰不願賔于王朝者乎雖然蠱之上九亦有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者蠱壊之極非君子可以有為之時而又無所於幹其蠱者既不能屈道以狥時則亦髙尚其事以守志節而已故曰有道則見無道則隱人臣出處之大節也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程頤曰四大臣之位六五之君順從之以陽剛而任上之事豫之所由也故云由豫大有得言得大行其志以致天下之豫也勿疑朋盍簪四居大臣之位承柔弱之君而當天下之任危疑之地也獨當上之倚任而下無同德之助所以疑也惟當盡其至誠勿有疑慮則朋類自當盍聚矣
  蹇九五大蹇朋來
  程頤曰以陽剛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陽剛中正之臣相輔之不能濟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欲以隂柔之助濟天下之難非所能也自古聖王濟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賢聖之臣為之助者湯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剛明之臣而能濟大難者劉禪之孔明唐肅宗之郭子儀德宗之李晟是也雖賢明之君茍無其臣則不能濟於難也
  繫辭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宻而不出也
  楊萬里曰唐髙宗告武后以上官儀敎我廢汝此君不宻而失臣也陳蕃乞宣臣章以示宦官此臣不宻而失身也
  臣良勝曰易興於中古是以有憂患之道也若上古君臣如天地顯設都俞吁咈雍容一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曰嚚訟曰象恭滔天曰方命圯族言之者無諱受之者無怨人何宻言之有故李沆作相獨無宻啓公事則公言之凡人臣而有宻啓非讒即佞也然則易之訓也不得已而待衰世之意耶
  又曰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四多懼
  朱熹曰同功謂皆隂位異位謂逺近不同四近君故多懼柔不利逺而二多譽者以其柔中也
  臣良勝曰易爻五位君也其用陽也剛也其四與二位臣也其用隂也柔也四以近君而懼二以逺君而譽然則為人臣者皆以逺君為利而近君之地有不可居者乎恐未必然四之近君者以權寵之盛而日進不已所謂臣而作威作福近於逼矣是以多懼若霍光是也然有身在外服而威震朝廷若桓溫者亦以位近於君而懼乎二之逺君以權寵方盛而履滿知足所謂罔以寵利居成功知所忌矣若伊尹是也然有身在相位不任薦士之恩如王曾者豈必以位逺於君而譽乎元儒許衡有曰君猶日也臣猶月也月近於日則魄滅而弦月逺於日則魄生而朢若月與日敵則食矣此言最善名狀庶乎知易理者
  大禹謨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蔡沉曰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乃能脩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有不容己者矣
  真德秀曰大禹言君臣之道蔽之以克艱一言可謂至矣蓋以為艱則存敬畏之心以為易則啓驕逸之志此治亂安危之所以分也
  益稷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俞往欽哉
  蔡沉曰舜作歌而責難於臣臯陶賡歌而責難於君君臣之相責難如此有虞之治兹所以不可及也歟臣良勝曰舜先述作歌之意則敬天之命而已臯陶述賡歌之意則慎君之憲而已蓋君之所尊者天臣之所尊者君其義一也君責於臣則先股肱而後元首臣望於君則先元首而後股肱其一德一心而相待之一體自足以想見唐虞之盛
  說命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永綏民說拜稽首曰敢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天子之休命蔡沉曰君非賢臣不與共治賢非其君不與共食言君臣相遇之難如此克者責望必能之詞敢者自信無慊之詞對者對於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衆休命上文髙宗所命也至是髙宗以成湯自期傅說以伊尹自任君臣相勉勵如此異時髙宗為商令主傅說為商賢佐無愧於成湯伊尹也宜哉
  臣良勝曰髙宗傅說其自任自信果如是之重也其初責望蓋亦有然者說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是以成湯望髙宗也王曰毋俾阿衡專美有商是以伊尹望說也惟其相望之深是以相信之篤而自任之重也中興之治豈偶然哉
  鹿鳴詩曰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朱熹曰君臣之分以嚴為主朝廷之禮以敬為主然一於嚴敬則情或不通而無以盡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飲食聚㑹而制為燕享之禮以通上下之情其樂歌又以鹿鳴起興而其禮意之厚如此庶乎人之好我而示我以大道也記曰私惠不歸德君子不自留焉蓋其所望於羣臣嘉賔惟在於示我以大道則必不以私惠為德而自留矣嗚呼此其所以和樂而不淫也歟
  假樂詩曰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朱熹曰言人君能綱紀四方而臣下賴之以安則百辟卿士媚而愛之惟欲其不解于位而為民所安息也
  吕祖謙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此詩所以終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也方嘉之又規之者蓋臯陶賡歌之意也民之勞逸在下而樞機在上上逸則下勞矣上勞則下逸矣不解于位乃民之由休息也
  臣良勝曰鹿鳴所以望於臣者厚禮意而示道也假樂所以愛其君者戒怠寧以安民也合說命觀之則三代之時君臣相與庶幾唐虞矣
  齊景公曰維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且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
  臣按晏子之告景公者如此則春秋君臣於可否之成和同之辨有不足言無復西周儆戒之道矣
  坊記曰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民作忠君陳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德於乎是惟良顯哉
  呉澄曰人臣善稱君過稱己則民化之皆興起而盡忠於君引書君陳歸美於君之事於乎歎詞是謂如此也言臣能如此則是良臣而君之名亦顯矣臣良勝曰人臣之義無以有已况敢有其善哉但由左氏觀之則君以同欲為忠由坊記觀之則臣以讓善為良故伯宗道取輦者之意以應梁山之召子反在君之側而專平國之功皆非君子所韙也然惟斯言之興也君每以臣專其善為嫌其失也妬臣每以欲遜其名為良其失也諂故桓公多嬖而管仲亦有三歸晏子諫築臺不聽則執杖而督工以為當然皆將曰善稱君而過稱己也諂者愈多而妬者日積紛然與下爭能皆此説啓之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臣良勝曰乾侯柩返𮥥隤嗣位昭公不得正其終定公不得正其始死生廢置盡出季氏之手君臣之間無復有聞禮與忠者去同欲專善又甚逺焉定公之問夫子之對其有慨於時者深矣其後穆公問反服於子思對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也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將墜諸淵毋為戎首不亦善乎至孟子告齊王則以草芥冦讎為比去夫子之論又逺矣至秦而後尊君卑臣之禮日以益甚君亢然自尊於上如天地神明之不可親臣退然自卑於下如僕𨽻趨奔之惟恐後此皆末流之勢有不能已者
  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
  朱熹曰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員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也
  臣良勝曰世敎既衰君臣道喪然而人心義理足以為堯舜者自在也善反之以造其極亦存乎人焉爾臣故有望於今日而以孟氏之説進焉
  晉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責逮鰥寡振廢滯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賦斂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欲無犯時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惠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濁為大傅使脩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便脩士蒍之法弁糾御戎校正屬焉使訓諸御知義荀賔為右司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祈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侯奄鐸遏冦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乘親以聽命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踰德師不陵正旅不偪師民無謗言所以復霸也
  李廉曰晉悼公其猶有君子之資乎不獨伯功之美也齊桓歴變履險以數十年之經營而行事未免過舉晉文老於奔走晩而復國然血氣之驕悍未除悼公之齒淺矣乃能忠厚而不迫堅忍而持重有回顧郤慮之謀無輕逞輙快之舉其亦稍知以道養心者與
  臣良勝曰若晉悼亦知有君道乎惜乎其施止於晉國而已然皆自其己君而言權力足以任是亦其恒也方初迎立之時皆出欒書中行偃之䇿使程滑弑厲公者亦二子也其依違蘊畜之念待悼公啓口以為向背者未嘗置也今其言曰孤始願不及此雖及此豈非天乎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天命君威一時伸令縱有奸雄喪心讋氣而不敢動故入國而逐不臣者七人舉六官於民譽自負迎立之功如欒如偃者卒不齒焉君臣大義凛然可畏但恨其未正法爾
  檀弓文子曰我則隨武子乎利其君不忘其身謀其身不遺其友晉人謂文子知人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諸其口所舉於晉國管庫之士七十家生不交利死不屬其子焉
  陳澔曰左傳言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蓋不忘其身而謀之知也利其君不遺其友皆仁也雖有舉用之恩於其人而生則不與之交利將死亦不以其子屬託之亷㓗之至也
  蘇軾曰料敵强弱而知師之勝負此將帥之能也不求一時之功愛君以德而全其宗嗣此社稷之臣也鄢陵之役范文子獨不欲戰晉卒敗楚范文子疑若懦而無謀者矣然不及一年三郤誅厲公弑胥童死欒書中行幾不免於禍晉國大亂鄢陵之功實使之然也
  臣良勝曰桓文之佐如仲如軫皆近功利若本諸身刑諸家如文子者不可得已故其初王命黻冕將中軍晉國之盜遂奔于秦此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其所本者深矣鄢陵之戰獨舉聖人能内外無患為言及既勝而還師不有其功且曰愛我者祈余速死無及於難捐館而匠麗氏之難作矣及虢之㑹子木致問為何如人趙武言其家事治楚以是知晉未可敵也夫君子而修於身宜於家用人於朝死生有益於國而重於敵臣之則也趙武九原之遊而擇所歸也得之矣
  漢光武長於民間頗達情偽見稼穡艱難百姓病害至天下已定務用安靜解王莽之煩宻還漢世之輕法身衣大練色無重綵耳不聽鄭衞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宫房無私愛左右無偏恩其以手迹賜方國者皆一札十行細書成文勤約之風行於上下故能内外匪懈百姓寛息
  真德秀曰光武早為儒生及即位孜孜經術又如此宜其光復舊物身致升平視少康周宣蓋庶幾焉在位三十餘年雖鮮有過事而以無罪廢正后易太子則有愧刑家之義以直諫殺大臣則有乖從諫如流之美蓋其所學未至於明善誠身之地故於父子夫婦君臣之際不能無可憾者焉
  曹操南擊劉表㑹表卒子琮為嗣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操時劉備屯樊大驚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荆州可得備曰劉荆州臨危託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備將其衆去過襄陽州人多歸備比到當陽衆十餘萬人輜重數千兩日可行十餘里别遣闗羽乘船數百艘使㑹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備曰濟大事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曰劉𤣥徳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臣良勝曰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斯之謂仁𤣥徳於此蓋近之矣其後既敗當陽劉璋以好迎之不數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奪其國璋亦表之匹也蘇軾以歸責孔明曰遷劉璋既已失忠臣義士之望乃始治民振旅為仁義之師東嚮長驅而欲天下響應蓋亦難矣
  昭烈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德惟賢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
  胡寅曰或謂昭烈自知劉禪之不才羣臣無出孔明之右者不能保孔明之必與禪也故於臨終正言之冀亮德己而不忍取嗚呼可謂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矣𤣥徳襟度夷曠磊磊落落與孔明兼君臣師友之契三代以還未見其比也夫豈以欺詐相待如市道之交乎曹操偽定一時名在英雄之列夷攷其心事乃真小人爾雖暴戾强亢殺人不忌至其病亡子孫滿前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奸偽死乃盡見方之𤣥徳治命無一語及私豈不猶蔓草之與長松乎語禪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㫖哉斯言皆可師法則知𤣥徳天資既髙克己有力其從盧植陳元方鄭康成游啓告詳至宏益多矣
  宋太祖性仁孝豁達質任自然不事矯飾即位之初頗好微行或諫輕出歎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一日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左右請其故曰爾謂為天子容易邪早作乘快誤决一事故不樂爾嘗宴近臣紫雲樓下因論及民事謂宰相曰愚下之民雖不分菽麥藩侯不為撫養務行苛虐朕斷不容之新宫成御正殿坐令洞開諸門皆端直軒豁無有壅蔽因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矣
  胡一桂曰即此而觀君人之道真偉然矣究其所以然者豈無所本哉帝嘗聞道理最大一言既足以為植國之根本而其正心脩身之學實有非人所能企及者朱文公稱太祖不為言語文字之學而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與堯舜之心合誠哉是言矣
  諸葛亮出師表畧曰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邇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懼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奬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陳壽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制從權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詞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纎而不貶庶事精練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虚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内咸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
  朱黻曰孔明髙卧南陽自比管樂時人莫之許也余切論之孔明王者之佐伊尹之儔也管樂之比特主乎撥亂繼絶之志一時自寓之言耳
  胡寅曰孔明一代之英逺謀宏議無不售者至其自明之語曰謹慎而已何其約也詩不云乎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若亮者有文王之小心矣彼劉禪凡庸何足以當元臣如此之敬而孔明事之靡不盡道握國魁柄總御六師而無專意恣行毫末可指者非盛德孰能臻此
  張栻贊曰維忠武侯識其大者仗義履仁卓然不舍方卧南陽若將終身三顧而起時哉屈伸難平者事不昧者幾大綱既得萬目乃隨我奉天討不震不竦惟一其心而以時動噫侯此心萬世不泯遺象有嚴瞻者起敬
  唐太宗與羣臣語及敎化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徵對曰不然久安之民驕佚驕佚則難敎經亂之民愁苦愁苦則易化譬猶饑者易為食渇者易為飲封德彞非之曰三代以還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霸道蓋欲化而不能豈能之而不欲邪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耳若謂古淳樸漸致澆訛則至今日當悉化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從徵言後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斗米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海南及五嶺皆外户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路焉帝謂羣臣曰此魏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使封德彞見之
  臣良勝曰五季之衰壊亂極矣徵乃有勸行仁義之論斯亦河汾之敎有所自者仁義之效豈獨益國於其家亦當有食報者徵寢疾時帝數遣問至撤殿材以為之第既後而停叔玉婚不知天理㝠㝠乃所以全魏氏當時𤣥齡之子尚主遂貽宗禍為李勣所笑徵子叔玉之後五世謩為文宗史官亦存直節為家裕慶憲宗時孫稠貧甚以故宅質錢李師道私贖之白居易奏云事闗勸懲帝出庫錢二千緡贖以賜稠則徵行仁義效於家者亦既逺矣歐陽脩贊唐書謂唐柳方稱徵死知與不知莫不恨惜以為三代遺直諒哉
  韓琦欲太后撤簾還政乃取十餘事稟帝裁决悉當琦即詣太后覆奏后每事稱善琦因白后求去后曰相公不可去我當居深宫耳卻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琦即稱前代如馬鄧之資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馬鄧之所不及審决取何日撤簾太后遽起琦即厲聲命鸞儀司撤簾簾既落猶於御屏後見太后衣也吕中曰當國家危疑之日大臣以能任事者一曰德望二曰才智有才智而無德望以鎮之則未足以服天下之心有德望而無才智以充之則未足以辦天下之事故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韓魏公不動聲色垂紳正笏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者蓋自慶厯嘉祐之時可屬大事重厚如勃其德望服人心久矣至於處事應變胷中才智又足以運用天下此其所以正英宗之始與在真宗之初有吕端在仁宗之初有王曾皆安國家社稷之名臣也
  蘇軾曰文致太平武定亂畧謀安宗社而不自以為功急賢才輕爵禄而自不知其恩殺伐果敢而六軍安之四夷八蠻想聞其丰采而天下以其身為安危此公之所有而樂天之所無也忠言嘉謨效於當時而文采表於後世死生窮達不易其操而道德髙於古人此公與樂天之所同也
  臣良勝曰春秋之盛賴霸以尊王而已若悼公文子未可以伯小之也漢道雜伯其趨益下昭烈宋祖身心功業自有王道之緒孔明三代遺才魏公自是間氣亦確論也光武之治不究其終魏徵之直不追其始殆庶幾焉夫英君名佐何勝紀述臣聞楊時有云外邉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愚臣欲期斯世於三代之隆是故慎斯選也
  聖祖詔以歴代名臣從祀帝王廟先是禮官奏以風后等三十六人宜從祀聖祖曰古之君臣同德終始一心載在史傳萬世不泯國家祀典必合公論不可徒觀其迹不究其實若宋趙普負太祖為不忠不可從祀元臣四傑穆呼哩為首不可以其孫從祀而去其祖可祀穆呼哩而罷安圖既祀巴延則阿珠亦不必祀如漢陳平馮異宋潘美皆節義廉善始終可從廟祀於是定以風后力牧臯陶䕫龍伯夷伯益伊尹傅説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召虎方叔張良蕭何曹參陳平周勃鄧禹馮異諸葛亮房𤣥齡杜如晦李靖李晟郭子儀曹彬潘美韓世忠岳飛張浚穆呼哩博勒呼博爾濟齊拉衮巴延凡三十有七人從祀歴代帝王廟
  臣良勝曰大聖人舉動足以重綱常昭勸戒為萬世法程有若此者且曰君臣同德終始一心言約而盡訓典式昭追斷趙普尤得史外傳心之懿足以衞宗社而遏邪心視宋祖去白起像于武成王廟者意益逺矣
  聖祖親製中山武寜王徐達神道碑曰王平昔言簡慮精提兵之時令出不二諸將敬若神明所至之處攻城不屠與人不戯凡受命而出及功成而旋每不自矜至於封姑蘇之府庫置元宫之美人財寳無所取婦女無所愛忠志無疵昭明乎日月云
  聖祖答宋景濓書其畧曰先生敎吾子以嚴相訓是為不佞也以聖人文法變俗敎之是為疏通也所守者忠貞所用者節儉是為得體也昔聞古人今則見之又嘗諭廷臣曰古之人大上為聖其次為賢其次為君子若宋景濂者事朕十有九年而未嘗有一言之偽誚一人之短寵辱不驚始終無異其誠所謂君子人乎非止君子抑可謂之賢者矣
  臣良勝曰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聖人龍飛萬物斯覩有聖祖之君而後有徐達宋濓之臣有君有臣政無不舉者矣劉安世嘗曰興王之初人才色色過人且如唐太宗朝將相固不可及至技藝之士醫有孫真人隂陽有李淳風吕才相法有袁天綱亦後世不及臣謂聖祖之興也亦然
  監察御史解縉初入道時都御史袁泰怙勢家人横恣諸道御史欲糾之無敢執筆為章者縉揮筆立就歴舉其過而一時多其直聖祖慮縉少涵養將為衆所傾召其父至諭曰才之生甚難而大器者晩成其以而子歸益進其學又諭縉曰朕於爾義則君臣恩同父子其歸益盡心於古人後十年來朝當大用爾侍父歸
  文皇嘗與解縉論羣臣書蹇義等十人名命各疏于下十人皆文皇所信任政事之臣亦多與縉善而具以實對於義曰其資厚重而中無定見於夏原吉曰有德有量而不逺小人於劉雋曰雖有才幹不知顧義於鄭賜曰可為君子頗短於才於李至剛曰誕而附勢雖才不端於黄福曰秉心易直確有執守於陳瑛曰刻於用法好惡頗端於宋禮曰戅直而苛人怨不恤於陳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於方賔曰簿書之才駔儈之心既奏文皇以授皇太子曰李至剛朕洞燭之餘徐驗之問尹昌隆王汝玉對曰昌隆君子而量不𢎞汝玉文翰不易得所惜者市心爾
  臣良勝曰君臣之際喜怒好惡死生榮辱係之不特用舍己也若縉者聖祖深愛之而成之於始隱然留齊賢以相太宗之心矣文皇果用之而驗之於終且以付託仁廟矣後十餘年仁廟果出其奏以示楊士奇曰人率謂解縉狂士縉非狂士向所論皆定見也夫縉以一身而三朝遭際真所謂義則君臣而恩同父子亦萬古希濶之遇也然縉亦無以善後而保其終斯其所以為難也
  文皇以璽書諭皇太子令儒臣黄淮楊士奇等採古名臣直言如張良對漢髙鄧禹對光武諸葛亮對昭烈及董賈劉向谷永陸贄奏疏之類彚輯以便觀覽書成以進文皇覽而嘉之賜名歴代名臣奏議因謂侍臣曰致治之道千古一揆君能納善言臣能盡忠不隱天下未有不治觀是書足以見當時人君之量人臣之直為君者以前賢所言便作今日耳聞為臣者以前賢事君之心為心天下國家之福也
  臣良勝曰論其世則思其人思其人而不得則因其言而求之將有取法乎前人者則今人與居古人與稽有若羮牆見堯將無所師而不得也文皇御世一時名臣碩輔濟濟相望君臣之間可謂兩成其美猶以為未足而輯古名臣昌言正論以為昭鑒越百世而相通亘萬古而一見視文帝問趙將李牧之賢每飯未嘗不在鉅鹿意益逺矣且以璽書諭之皇太子者文皇自知為君之難行之身者思以裕諸後亦知為臣之難得之今者尚欲嫓於前非徒然也厥後宣廟問侍臣曰唐虞何以為盛治侍臣對曰堯舜聖人以德為治所以盛也上曰有其君貴有其臣使是時無禹稷契臯陶伯益堯舜能獨治乎元首股肱必相資也當時又皆互相戒謹不敢有一毫自滿之心此其所以盛萬世之下論唐虞盛治當本諸此嗚呼休哉聖聖相承言皆至理欲效唐虞之治則祖宗寳訓自可得師而漢唐以下君臣言議僅致小康之治又有不足言者矣
  右衍君臣之常
  渙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程頤曰方渙散之時用剛則不能使之懐附用柔則不足為之依歸四以巽順之正道輔剛中之君君臣同功所以能濟渙也天下渙散而能使之羣聚可謂大善之吉也渙有丘匪夷所思贊美之詞也邱聚之大也方渙散而能致其大聚其功甚大其事甚難其用至妙夷平常也非平常之見所能思及也非大賢知孰能如是
  睽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程頤曰當暌之時君心未合賢臣在下竭力盡誠期使之信合而已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義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如是宛轉以求其合也遇非枉道逢迎也巷非邪僻由徑也故夫子特云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臣良勝曰君明臣良志同道合斯其致治信無難者不幸而有睽離之釁君子圖難於易是以委曲求遇庶幾於合而有濟睽之功使或後時既睽而求合斯益難矣又必不失其道如程頤所云而後可若枉道求合徒以失已君子不為也君子於此蓋亦當勢之難為機之可為而任道以必為是以獨苦於心若此豈其身之進退為謀哉亦恐睽離之勢張天下之患成君或不能以自安尚何以身為哉故當睽而後有遇主于巷之道在坎而後有納約自牖之明君子因時之變而行道之權甚非所得已也若明君在上必無使人臣至於是已
  說命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祇若王之休命
  蔡沉曰木從繩喻后從諫明諫之决不可不受也然髙宗當求受言於已不必責進言於臣君果從諫臣雖不命猶且承之况命之如此誰敢不敬順其美命乎
  伍員曰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之德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𤡬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熊禾曰羿浞之禍已無夏矣羲黄堯舜以來相傳之正統其絶者蓋四十年區區庖正一成之地一旅之衆卒能復禹舊跡踐天子位者要之亦為君者有撥亂之志為臣者有盡忠之節人事既盡能以天道為定命故能臻兹大業推原其故亦由虞君思之為也虞舜之後也一代之興則先代子孫賔于王家與國同其休戚古之人慮蓋深逺矣後世得人之國則絶人之祀不知天道昭明禍亦反踵虞夏商周之祖若孫傳祚二千年其效斷可覩矣
  太甲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救之德圖惟厥終
  蔡沉曰當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時伊尹之言惟恐太甲不聽及太甲改過之後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不言夫太甲固困而知之者然昔之迷今之復昔之晦今之明如日月昏蝕一復其舊而光采炫燿萬景俱新湯武不可及已豈居成王之下乎
  車攻詩曰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朱熹曰周公相成王營洛邑為東都以朝諸侯周室既衰久廢其禮至于宣王内脩政事外攘夷狄復文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㑹諸侯于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故詩人作詩此章總叙其事之始終而深美之也
  定之方中詩曰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朱熹曰言方春時雨既䧏而農桑之務作文公於是命主駕者晨起駕車亟往而勞勸之然非獨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誠實而淵深也蓋其所畜之馬七尺而牝者亦已至於三千之衆矣蓋人操心誠實而淵深則無所為而不成其致此富盛宜矣按春秋傳衞懿公九年冬狄入衞懿公及狄人戰于滎澤而敗死焉宋桓公迎衞之遺民渡河而南立宣姜子申以廬于曹是為戴公是年卒立其弟燬是為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敎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明夷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順以𫎇大難文王以之
  朱熹曰䝉大難謂遭紂之亂而見囚也
  史記曰紂以周侯昌及九侯鄂侯為三公九侯進女於紂女不喜淫紂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併殺鄂侯昌聞之歎息崇侯虎以告紂紂乃囚昌於羑里昌之臣散宜生之徒求有莘氏之美女及珍寳進上大悦乃釋昌昌出而獻洛西之地以請除炮烙之刑乃許之更賜昌得專征伐
  帝王世紀曰紂囚文王文王之長子曰伯邑考質於殷為紂御紂烹為羮賜文王曰聖人當不食其子羮文王食之紂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羮尚不知也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
  范祖禹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德也
  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
  朱熹曰居至闇之地近至闇之君而能正其志箕子之象也貞之至也
  柳宗元曰借使紂惡未稔而即斃武庚念亂以圖存國無其人誰與興理先生所以隱忍而不死者意者有在於斯乎
  洪範曰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蔡沉曰商曰祀周曰年此曰祀者因箕子之詞也箕子嘗言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史記亦載箕子陳洪範之後武王封于朝鮮而不臣也蓋箕子不可臣武王亦遂其志而不臣之也
  蘇洵曰箕子之不臣周也而曷為為武王陳洪範也天以是道畀之禹傳至於我不可自我而絶以武王而不傳則天下無可傳者矣故為箕子之道者傳道則可仕則不可
  狼跋詩曰狼跋其胡載㚄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几几朱熹曰周公雖遭疑謗然所以處之不失其常故詩人美之言狼跋其胡則㚄其尾矣公遭流言之變而其安肆自得乃如此蓋其道隆德盛安土樂天有不足言者所以遭大變而不失其常也夫公之被毁以管蔡之流言也而詩人以為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自讓其大美而不居耳蓋不使讒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而其立言亦有法矣
  范祖禹曰神龍或潛或飛能大能小其變化不測然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唯其可以畜之是以亦得醢而食之凡有欲之類莫不可制焉惟聖人無欲故天地萬物不能易也富貴貧賤死生如寒暑晝夜相代乎前吾豈有二其心乎哉亦順受之而已矣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孔子阨於陳蔡而不以為戚周公逺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而赤舄几几德音不瑕其致一也
  文侯之命曰父義和汝克昭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㑹紹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脩捍我于艱若汝予嘉蔡沉曰幽王為犬戎所殺晉文𠉀與鄭武公迎太子宜臼立之是為平王遷于東都平王以文侯為方伯賜之秬鬯弓矢作䇿書命之顯祖文人皆謂康叔即上文先正昭事厥辟者也後罔或耆壽俊在厥服則刑文武之道絶矣今刑文武之道自文侯始故曰肇刑文武㑹者合而使之不離紹者繼而使之不絶前文人猶云前寧人汝多所脩完捍衞我于艱難若汝之功我所嘉美也
  黍離詩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朱熹曰周既東遷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宫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徬徨不忍去故賦其所見黍之離離與稷之苗以興行之靡靡心之搖搖既歎時人莫識已意又傷所以致此者果何人哉臣良勝曰讀文侯之書則平王之有東周也文侯之功也讀黍離之詩則平王之遂東遷也亦文侯之失也君弑國危諸侯同心戮力王室雖其職分亦為盛美文侯之後伯業恢𢎞終春秋之世周懐以為安而周之不振以底于亡則東遷之失計也蘇軾有云大家世族子孫或不幸而弱以敗典鬻器具稱貸乞假則每有之至於鬻公田賜宅則不肖之甚人類不齒者也今平王舉文武成康之業而大棄之是一敗而鬻田宅子也尚何以振後世若蘇峻之變淹淹江左溫嶠議遷王導獨以為不可曰王者不可以豐儉移都北冦方强一旦示弱聲實皆喪乃不遷晉亦稍安當時文侯果若導之見則豐鎬之民固有文武成康之遺澤在豈西秦所能遽廹而有之哉
  及其大夫孔父
  公羊傳曰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無累者乎曰有仇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無累者乎曰有有則此何以書賢也何賢夫孔父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其義形於色奈何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公不可得而弑也於是先攻孔父之家殤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也臣良勝曰君弑而死於難者無累百十而春秋以節表著者三人孔父以義形於色仇牧以不畏彊禦荀息以不食其言皆以為賢也胡安國曰欲示後世人主崇奬節義之臣此天下之大閑有國之急務也而諸傳中猶以孔父無能致於君德仇牧不能討賊荀息所輔非正為責備之論者是故以其賢而求之也然人臣不幸至以身而殉其君於難所謂一死萬事足也故曰殺身以成仁舍生以取義如是而或訾焉者不即人心之論也
  陳殺其大夫洩冶
  胡安國曰比干諫而死商有三仁焉洩冶諫而死何獨無褒詞夫語黙死生當其可而止爾洩冶之盡言無隱不愧乎史魚之直矣方諸比干自靖自獻于先王則未可同日而語也冶雖效忠其猶在宋子哀魯叔肹之後乎故仕於昬亂之朝若異姓者如子哀㓗身而去可也其貴戚邪不食其禄如叔肹善矣臣良勝曰人臣致命遂志古今之大善也而不為褒詞者人臣事君無過分之事雖周公之功皆臣子之分也雖無異詞而有人心者所共與也况人臣之所以為此既無徼榮於當時又何徼名於後世然而大善之譽不善人之毁忠直節義之士全軀保妻子者必媒孽之非讐善也不如是不足以容其不善也君子持議又或助之攻焉不曰非其職則曰失其時不曰傷於訐則曰失之愚此大為傷善之端而隂為不善人之地也且如洩冶之死雖不敢方諸比干抑豈在子哀叔肹之後臣謂子哀叔肹洩冶之所優為者也使昏亂之朝如宋魯聽其去而不禄鄰國可容本國可居則可然有先事以防而不使之去或汚其志而不使之善去雖深山窮谷必强致之如賊莽之於龔勝者其何以自善乎哉故凡為是説者皆未察乎春秋之微者也善人之名不善人之所欲泯而無聞也春秋於節義之臣皆以名書蓋欲其名昭於萬世而不泯也豈得謂之無褒詞哉
  衞侯出奔齊
  孫林父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如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愈乎遂行
  臣良勝曰蘧伯玉在春秋時最為賢者當孫林父𡩋殖欲出其君而先告伯玉蓋亦以為國望而難之也伯玉行而君出矣昔驪姬欲殺申生而難里克克以中立免而難作君子謂速申生之死卒以弑君之罪歸之伯玉之行無亦近是及甯喜謀納君亦告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夫所貴乎賢者其出處進退有益於君國也今欲仕則仕欲行則行視君之出之歸若於已無與焉以是為賢則夫人能之矣至如晏嬰於齊亦曰賢相崔杼之弑莊公殺三史氏而執簡書弑嬰獨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臣謂左氏紀此二叚最害義理大逆之人自知不為公議所與而國有君子為人所宗故假偽詞以攜衆志欲惡歸於君而曰君子不吾罪也欺當時惑後世莫大於此韓愈氏曰左氏浮誇若此類殆近於誣已
  太后崩諸吕欲為亂時趙王吕禄梁王吕產將南北軍酈商子寄與吕禄善絳侯與丞相平謀使人刼酈商令寄紿說吕禄歸將印以兵屬太尉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召朱虚侯章佐太尉遂捕諸吕皆斬之武承嗣三思營求為太子太后意未决狄仁傑每從容言於太后曰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冒鋒鏑以定天下傳之子孫先帝以二子託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無乃非天意乎且姑姪之於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祔姑於廟者也太后意悟遣徐彦伯召廬陵王立為皇太子臣良勝曰人臣當國祚危疑之際而欲以大施其幹運之功斯亦難矣陳平方端居深念而納陸賈交驩之䇿故與周勃深自結納卒成誅吕安劉之功在易之夬曰孚號有厲所謂盡誠相與合力尚有厲也狄仁傑甘事賊后含垢納汙從容待釁卒動以子母至親而成反周為唐之功在易之坎曰納約自牖所謂因其明而通之也但平勃雖安劉而君子必罪其初王諸吕時不若王陵之正其後討諸武乃五王之力而君子以取日虞淵必歸之仁傑蘇轍嘗曰王陵裴炎迎禍亂之鋒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廢則死陳平狄仁傑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與家國俱全故曰魚不可脱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臣謂此太以術論使幾不可待而平與仁傑先死國事又安所恃哉書曰乃心罔不在王室畧其迹而論其心斯可也平多知人也惠帝崩無可輔者而吕后之悍猾有不可制豈惟平不能制髙帝云安劉必勃亦知吕之為禍而不制之矣平之大義何得如陵然其曰全社稷安劉氏君亦不如臣平亦有成算於胸中必無后而後可以有為也是平之心罔不在劉氏也仁傑之心路人知之其後五王柬之等皆仁傑所進也使太后疾甚而仁傑猶在則固不反兵而先發之矣彼所以進五王者欲何為哉是故宜首善也平之心事萬古猶疑我聖祖定從祀名臣黜趙普乃特進平無亦以其心之不負髙祖者歟
  元師薄宋中軍㑹日暮風雨昏霧四塞咫尺不相辨陸秀夫走帝舟度不能出乃先驅其妻子入海即負帝同溺後從官諸臣從死者甚衆張世傑復還厓山收兵遇楊太后欲奉以趙氏後而立之太后始聞帝崩大慟曰我忍死間闗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赴海死世傑將趨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颶風大作世傑曰無以為也為我取瓣香來至則仰天呼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爾今若此豈天意耶若天不欲我復趙祀則大風覆我舟舟遂覆世傑溺焉
  宋丞相文天祥至燕京館人供張甚盛天祥不寢處坐逹旦遂移兵馬司設卒守之博囉召見於樞宻院天祥入長揖不屈仰首而言曰天下事有興有廢自古帝王以及將相滅亡誅戮何代無之天祥今日忠於宋以至于此願早賜死遂囚于獄後中山狂人稱宋王有衆千人欲取文丞相乃召天祥入帝諭之曰汝何願天祥曰天祥受宋恩為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死足矣帝猶未忍遽麾之使退左右力贊帝從其請乃詔有司殺于燕京之柴市有詔使止之至則天祥死矣天祥臨刑殊從容謂吏卒曰吾事畢矣南向拜而死其衣帯有贊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數日其妻歐陽氏收其屍面如生南北人聞者皆為流涕
  吕中曰嗚呼宋之亡也士大夫大負國文丞相毁家紓難九死而不悔死矣彼負國者獨不死乎而公之死與日月爭光天地無窮矣
  宋史講義曰宋亡節義之臣文丞相湖南安撫李芾池州通判趙昻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都統姜才真州守苗再成常州統制王安節湖北提刑張起巖安吉守趙良淳無為守趙淮淮東制置李庭芝刺史趙孟壘常州守姚訔參政陳文龍將軍張世傑丞相陸秀夫察訪趙與澤興化守陳瓚通判張日中潮州守馬發江東制置謝枋得信州守唐震等皆其章著者其餘尚多有之當奸臣似道柄國時最忌文李二公擯不容於朝及丙子之變朝臣或降或遁而節義最著者二公也蘇軾有云平居無犯顏敢諫之士臨難無伏節死義之臣豈不信哉
  臣劉定之曰考諸野史景炎葬於海濵亂山之中其民為之諱其處而世莫得聞焉祥興嗣位詔云予無樂乎為君天未擇于不愸遺黎為之隕涕莫不欲為其君死而力莫如之何也民且如此則食其禄而立乎其本朝者若秀夫之朝服負主與之俱溺世傑之取香祝天願風覆舟與夫天祥之如金百鍊而益勁如水萬折而必東有死之心無生之志者無惑乎其然也其所以致兹者豈非以宋立國雖不能純於仁義而未嘗不慕義强仁焉是以其效若是乎
  臣良勝曰北宋之亡如金師以死節著惟李侍郎若水一人及陷京師惟劉資政韐一人而南宋之亡大節表著從古所無蓋紹聖之後以道為偽以學為禁而理義之湮塞於人心者幾乎泯矣自理宗闡明道義崇尚正學聖賢之成法具在而理義之薰染益深善端日廣忠奮時行蓋有洽乎肌膚淪乎骨髓者
  韓人張良父祖以上五世相韓韓亡良為報讐始皇東遊至博浪沙中良令力士操鐵錐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後良聚百人道遇沛公遂屬焉數以太公兵法説沛公善之常用其䇿良曰沛公殆天授遂從不去入闗即導引不食穀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貲為韓報讐强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戸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爾
  胡寅曰良本為韓報讐非有仕漢之志者茍得吕政斃於一椎則其心愜矣餘亦遑恤
  臣邱濬曰嗚呼韓亡至是十三年矣而張良以家世相韓猶散千金之產募壯士以為其故主報讐嗚呼世有躬於其身食君之禄而懐二心以事異姓者視此則亦可以感愴矣史綱紀人臣之事而首之以此以示萬世之委質事人者
  劉基嘗遊西湖有異雲起光映湖水中時魯道元宇文公諒皆以為慶雲公縱飲不顧曰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年後有王者起我當輔之聖祖下金華定括蒼遣使聘基基由間道詣金陵陳時務十八䇿從之中書省設御座將奉小明王基曰彼牧豎爾不拜遂陳天命所在聖祖大悟遂定征伐之計天威嚴重惟基抗言直議不以利害怵其中甚見禮重呼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子房也封誠意伯歸老鄉里
  彭韶贊曰華淪於夷曷仕於時夷歸諸夏仕上乃宜就桀就湯節義奚虧大哉王佐燭物炳幾運籌制勝翼龍以飛昭回制作文章是咨允為宗臣爾爵爾祠臣良勝曰人臣當屯難之際固經綸之是責也震撼擊撞調和劑量或諫或去或報或死各適於義而已是變之大而有常也若張良憤宗國之廹於强暴興漢滅秦以代寛仁之政劉基痛中華之淪於𫎇古翊運宣城以復文明之統是變之變而達權也臣故以是終之也
  右衍君臣之變
  豐六五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朱熹曰六二居豐之時為離之主至明者也而上應六五之柔暗故為豐蔀見斗之象蔀障蔽也大其障蔽故日中而昏也往而從之則昏暗之主必反見疑惟在積其誠意以感發之則吉戒占者宜如是也臣良勝曰人君之患莫大於蔽也君非昏暗以障蔽之而無所見聞雖賢明者亦昏暗矣故若日中見斗晝以為夜也然其震動得中本明未盡賢臣猶得在位盡其誠以發之左右之蔽猶有不能盡肆其奸者使君無震動動而不中若弄嬰兒於股掌間大臣雖明何所用其誠也哉昔司馬光讀輪臺詔曰漢武用兵之久而中國不亡蓋成敗勝負輙以實聞無毫髮不知者故不為左右欺罔其後田千秋一言而大悟封富民侯矣若後世雲南荆襄喪師數十萬而以㨗聞安有不亡者哉臣謂䝉蔽天下之通患也豈特萬里之逺君臣之間有之親之近者莫若父子子有不得於其父者必嬖寵為之蔽也情之宻者莫若夫婦婦有不得於其夫者必妾媵為之蔽也善反其初亦惟用誠然爾至誠可以開金石感豚魚而况於人心本明者乎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程頤曰大臣之位任天下之重者也天下之事豈一人所能獨任必當求天下之賢知與之協力得其人則天下之治可不勞而致也用非其人則敗國家之事貽天下之患四下應於初初隂柔小人不可用者也而四用之其不勝任而敗事猶鼎之折足也鼎折足則傾覆公上之餗餗鼎實也居大臣之位當天下之任而所用非人至於覆敗乃不勝其任可羞愧之甚也其形渥謂赧汗也其凶可知繫辭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言不勝任也
  蔡仲之命曰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
  蔡沉曰中者心之理而無過不及之差者也舊章者先王之成法厥度者吾身之法度皆中之所出者作聰明則喜怒好惡皆出於利而非中矣其能不亂先王之舊章乎戒其本於已者然也側言一偏之言也視聽不審惑於一偏之説則非中矣其能不改吾身之法度乎戒其徇於人者然也
  洪範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
  真德秀曰夫君臣上下之分如天冠地履之不可易臣而福威則盜上之柄矣臣而玉食則擬上之奉矣大夫為此則害于家諸侯為此則凶于國臣民尤而效之亦將順邪而妄作僭忒而踰分矣孟子所謂不奪不饜者理固然也或謂呉楚嘗僭天子魯之三家嘗僭諸侯不聞其害與凶何邪曰惠迪吉從逆凶順乎道則吉逆乎道即凶也臣而僭上即所謂害即所謂凶也况呉楚之簒弑相尋而季孟之家臣繼叛又非凶害而何以此防民猶有竊弄威福如齊田氏選物上第盡歸私室如董賢者
  湯誓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有衆率怠弗協曰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蔡沉曰夏王率為重役以窮民力嚴刑以殘民生民厭夏德亦率皆怠於奉上不和於國疾視其君指日而曰是日何時而亡乎若亡則我寧與之俱亡蓋苦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
  按史記桀觀炮烙於瑤臺謂龍逢曰樂乎龍逢曰樂桀曰觀刑何無惻怛之心龍逢曰天下苦之而君以為樂臣君之股肱何不樂乎桀曰聽子諫諫得我改之諫不得我刑之龍逢曰臣觀君冠危石也臣觀君履春冰也未有冠危石而不壓蹈春冰而不陷桀歎曰是日亡則與俱亡子知我之亡而不知自亡乎子就炮烙之刑吾觀子龍逢遂火而死
  泰誓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于民斮朝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婦人上帝弗順祝降時喪蔡沉曰紂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典常之道䙝狎侮慢荒棄怠惰無所敬畏上自絶于天下結怨于民孔氏曰紂冬月見朝涉水者謂其脛耐寒斫而視之史記云比干强諫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遂剖比干觀其心痡病也作刑威以殺戮為事毒痡四海之人言其禍之所及者逺也回邪也正士箕子也郊所以祭天社所以祭地奇技謂奇異技能淫巧為過度之巧列女𫝊紂膏銅柱下加炭令有罪者行輙墜炭中妲己乃笑夫欲妲己之笑至為炮烙之刑則其奇技淫巧以悦之者宜無所不至矣祝斷也言紂於奸邪則尊信之師保則放逐之屏棄先王之法囚奴忠正之士輕廢奉祀之禮專意淫䙝之行悖亂天常故天弗順斷然降是喪亡也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衞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𥉡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敎誨耆艾脩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弗聽國人莫敢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幽王以褒姒而嬖愛之褒姒不好笑王説之萬方故不笑王與諸侯約有冦至舉烽火為信則舉兵來援王欲褒姒笑乃無故舉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冦褒姒乃大笑虢石父佞善諛好利王以為卿用事專任國人皆怨政治多邪諸侯或畔王室始騷申侯召西夷犬戎伐王王舉火諸侯兵莫至犬戎殺王于驪山下西周遂亡臣良勝曰孔子有云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以桀紂之惡天人所厭也孟子亦云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是君之大戒也
  桓帝建和元年京師地震杜喬以灾異䇿免梁冀誣李固杜喬以為與妖賊劉鮪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死於獄中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遂收繫亦死獄中河内張成善風角推占當赦敎子殺人司𨽻李膺督促收捕竟案殺之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帝亦頗信其占宦官敎成弟子牢脩上書告膺等與大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互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帝大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憤疾案經三府太尉陳蕃郤之曰今所案皆海内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彰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下膺等於黄門北寺獄其詞所連及陳寔范滂以下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懸金搆募使者四出相望
  靈帝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年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泥塗灾異水旱皆由於斯帝大怒詔收鸞下獄掠殺之
  何進召董卓將兵詣京師卓即時就道并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内請收讓等以清海内讓詐以太后㫖召進斬於嘉德殿前袁紹及何苗聞進被害引兵屯朱雀闗下捕得趙忠等及諸宦官皆殺之凡二千餘人讓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出穀門讓投河而死
  臣良勝曰天下權寵固有相禪而盛者天下禍咎亦有相禪而至者自恭顯盛而有王氏之專自竇憲誅而拜鄭衆之爵其後誅閻顯立順帝皆出於宦官黜清河王殺李固皆由於外戚梁冀勢重天下不能容後假宦官以去之宦官害極朝廷不能堪至召外兵以除之張讓等既戮董卓亦誅袁術曹操繼起而漢遂以亡諸葛亮曰先帝與臣論此未嘗不痛恨於桓靈也
  王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長秋宫未建請考定五經定娶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莽女遂立為后又采伊尹周公稱號加莽宰衡位上公莽先遣風俗使者八人還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三萬言泉陵侯劉慶言周成王幼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平帝崩莽選宣帝𤣥孫最幼子嬰年二歲託以卜相最吉莽居攝如周公故事立嬰號曰孺子後以居攝三年初始元年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間勤勞國家動見稱述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邪佞之才又承四父歴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簒竊之禍及其竊位南靣處非所據顛覆之勢隆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為黄虞復出也迺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最兇極惡毒流諸夏亂延四方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曹操下令曰孤始於譙東築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為二十年規待天下清乃出仕爾然不能如意徵為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使題墓道曰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難興舉義兵後領兖州破降黄巾三十萬衆又討袁術使窮沮而死摧破袁紹梟其二子後定劉表遂平天下身為宰相人臣之位已極意望已過矣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者人見孤彊盛妄相忖度言有不遜之志每用耿耿故為諸君陳道此言皆肝鬲之要也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衆實不可也誠恐已離兵為人所禍已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處實禍也
  侍中陳羣等曰漢祚已終非適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羣生注望故孫權在逺稱臣此天人之應也宜正大位操曰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操至洛陽薨漢帝使御史大夫張音奉璽綬詔册禪位於魏王丕即帝位改元黄初奉漢帝為山陽公追尊操為武皇帝
  劉安世曰老先生居洛日無三日不見之一日見老先生曰昨夕看三國志識破一事乃理㑹武帝遺令也老先生曰遺令之意如何安世曰曹公平生奸至此盡矣故臨死諄諄作此令也老先生曰不然此乃操之微意也遺令者世所謂遺囑也必擇𦂳要言語囑付子孫至若纎細不𦂳要之事則或不暇矣且操身後之事有大於禪代者乎今操之遺令諄諄百言下至分香賣履之事家人婢妾無不處置詳盡無一語及禪代其意若曰禪代之事自是子孫所為吾未嘗敎為之是實以天下遺子孫而身享漢臣之名此遺令之意歴千百年無人識得昨夕偶窺破之老先生自有喜色且戒安世曰非有識之士不足以語此尹起莘曰嗚呼亂臣賊子竊人家國常患於取之無名則必曲為委折以文之三家分晉田氏并齊借周人之命以自好莽賊簒漢欲求其説而不可得乃以周公居攝稱之至操丕始以傳禪為文後世簒竊相繼皆踵而行之其原起於曹氏之作俑也
  臣良勝曰弑君簒國接迹當世而臣獨舉莽操者二賊奸之雄也於簒弑之中而又要其名為周公為文王隂奪人國而瞢主愚人有不知者是宜有以表異而誅其心也且莽為王太后之姪子曹為宦官曹騰之養子使成帝不任外戚桓靈不任宦官亦何由致此患哉易曰履霜堅冰至人主固當辨之於早也
  秦檜從二帝至燕金主以檜與達蘭為其任使及南伐以為參軍事檜與妻王氏自軍中趍禩水砦自言殺金人監已者奪舟而來航海至越州見帝帝命先見宰執首言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之檜初言有二䇿可以竦動天下後陳二䇿欲以河北人還金中原人還劉豫帝曰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朕北人將安歸檜語乃塞
  金烏珠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始可和檜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已必及禍故力謀殺之洪皓在金以蠟書奏言金人所畏服者惟飛及聞其死諸酋酌酒相賀檜病遺表曰臣願陛下益堅鄰國之懽盟謹國是之搖動檜居相位凡十九年刼制君父倡和誤國一時忠臣良將誅鋤畧盡其頑鈍無恥者率為檜用爭以誣䧟善類為功又隂結内侍及醫師王繼先伺上動靜開門受賂富敵於國外國珍寳死猶及門隂險深阻與同列論事帝前未嘗力辨但以一二語傾擠之俾帝自怒凡陷害忠良率用此術晚年殘忍尤甚數興大獄焉
  宋史論斷曰奸臣之惡莫甚於宋之秦檜焉蓋宋至髙宗危亡已甚自檜挈家北還專主和議以罷四方援兵上蔽日月之光下亂彞倫之叙大讐不復辜二帝望救之心報本義虧廢七廟烝嘗之祭陷生民於水火喪廉恥於偏安妬害忠良殺岳飛而并父子擠排讜論竄趙鼎以及諸臣賄通外夷寃含九地惡固同於檮杌凶實類於窮奇使聖人再生春秋再作亦不能書其彌天之罪矣然則秦檜以奸邪賣國誠天地不容之人人神共怒之賊然猶得保首領以没追封加諡者何哉嗟夫此又天地至微之理也蓋太宗負太祖背盟專位使其子孫幾至滅絶天安得不生秦檜使負髙宗以喪其社稷與不然何朝士皆疑之惟范宗尹李囘力薦其忠卒使其秉執大權也君子觀乎宣和殿檜生玉芝則知亡宋之禍已兆於是矣詩云取譬不逺昊天不忒此之謂也
  臣良勝曰古今憤檜之奸猶以其得保首領為有遺恨以臣觀之檜本無子取妻兄王煥孽子養為已子曰熺生塤雖奕世仕途而秦氏之廟異姓主之先世有靈不祀久矣是太宗之報尚在數世之後而奸檜之報當寵盛之時而身親見之比之誅夷之後無遺類者尤為慘矣天道果無知也哉
  三學生臺諫侍從皆上疏乞誅賈似道有㫖䕶遣歸越以終喪制似道留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還王爚復論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成孝乞下詔切責太后下詔曰卿其亟歸喪次以盡臣子之道則當曲示保全否則衆論益甚忠孝靡容雖欲屈法伸恩而不可得似道還紹興府守臣閉城不納王爚復言貶似道三官𭒀州居住𭒀人率衆為露布逐之詔徙建寧御史孫榮叟等乞斬之以正法方回復論似道僥詐貪淫𥚹驕吝專忍謬十罪翁合言似道以妬賢無比之林甫輙自託於伊周以不學無術之霍光敢效尤於莽操滔天之罪人人能言臺諫交章乞行逺竄廹於衆論僅謫建寧建寧實朱熹講道之闕里雖三尺童子亦知向方聞似道名咸欲嘔唾况見其面乎乞逺投荒昧以禦魑魅詔謫授髙州團練使鄭虎臣以父嘗為似道所配請行為監押似道寓建寧開元寺侍妾尚數十人虎臣至悉屛去奪其寳玉撤轎蓋暴行秋日中令舁夫唱杭州歌謔之窘辱備至入古寺壁上有呉潛所題字虎臣呼似道曰呉丞相何以至此舟次黯淡灘虎臣曰水清甚何不死於此似道曰候有詔即死至木棉庵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遂拘似道妻子於别室即厠上拉似道胷殺之殯于庵側
  吕中曰賈似道當國十五年殺三大臣行公田困浙右百姓吝軍賞失將士心背和約挑釁敵國禍宗廟社稷其罪可勝誅哉人有恒言奸臣富貴則自取之留禍患以遺君父然秦檜似道之敗身死家僇前後一轍後之謀人國者亦可以鑒矣
  臣良勝曰人臣專權蔽主禍國殃民何能指數然若秦檜之賣國賈似道之誤國使帝后辱於沙漠區宇淪于寇讎尤萬世所痛恨也臣故曰此罪之尤者也
  胡廣周流四公三十餘年歴仕六帝禮任極優京師謠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溫柔謹慤常遜言恭色以取媚於時無忠直之風天下以此薄之趙弼曰孔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廣有何德而以天下中庸稱之廣事六帝為司空再為司徒三為大尉又為太傅未聞出一讜正之言獻一匡時之䇿惟遜言恭色取媚戚宦趨炎附勢陷害正人滕撫方直之賢不交權勢為宦者所惡論討賊功當封大尉廣承㫖奏黜之使撫憤恚而卒孝桓時梁冀與唐衡共誣李固杜喬下獄固與廣書曰梁氏迷謬公等曲從漢家之微從此始矣嗚呼斯言可傷也哉廣得書但悲慚而已既而五侯專横白馬令李雲切説政事之失帝大怒詔送黄門北寺獄五官掾杜衆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嗟夫雲居下僚憂時之危捐生以諫杜衆傷雲忠而以死諍此廣親目所覩也靈帝信王甫曹節之誣以李膺范滂諸名士為鈎黨廣為三公尸其位視諸賢之寃枉如盲如喑曾無片言之諍不但為漢廷之罪人亦雲衆之罪人也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廣為國之大臣值天下多故羣奸亂政既不能匡扶漢祚又不能引身而退竊禄固位與時浮沉八十二乃死諺所謂愚福而痴壽也鄉原德之賊也廣之謂也
  馮道少以孝謹知名唐莊宗世始貴顯自是屢朝不離將相三公三師之位為人清儉寛𢎞人莫測其喜慍滑稽多知浮沉取容嘗著長樂老叙自述屢朝榮遇之狀時人往往皆以德量推之
  歐陽脩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既為大臣而無廉恥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余讀馮道長樂老叙見其自述以為榮其可謂無廉恥者矣天下國家可從而知也
  司馬光曰天地設位聖人則之以制禮立法内有夫婦外有君臣婦之從夫終身不改臣之事君有死無貳此人道之大倫也茍或廢之亂莫大焉范質稱馮道厚德稽古宏才偉量雖朝代遷貿人無間言屹若巨山不可轉也臣愚以為正女不從二夫忠臣不事二君為女不正雖復華色之美織絍之巧不足賢矣為臣不忠雖復才智之多治行之優不足貴矣何則大節已虧故也道之為相歴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視過客朝為讐敵暮為君臣易面變詞曾無愧怍大節如此雖有小善庸足取乎或以為自唐室之亡羣雄力争帝王興廢逺者十餘年近者四三年雖有忠智將若之何當是之時失臣節者非道一人豈得獨罪道哉臣愚以為憂公如家見危致命君有過則强諫力争國敗亡則竭節効死知士邦有道則見無道則隠或滅跡山林優游下僚今道尊寵則冠三師權任則首諸相國存則依違拱黙竊位素餐國亡則圖全茍免迎謁勸進君則興亡接踵道則富貴自如兹乃奸臣之尤安得與他人為比哉
  臣良勝曰奸邪如檜如似道若毒藥猛虎人知必死少有知識猶將避之中立如廣如道若厚味冶色人毎稱愜雖賢者亦多效之不知荼毒消耗終以自斃其亂亡一也臣故并以為戒焉
  右衍君臣之戒













  中庸衍義卷五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六     明 夏良勝 撰逹道之義父子之常 父子之變父子之戒
  五子之歌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闗石和鈞王府則有
  蔡沈曰典猶周之六典則猶周之八則所以治天下之典章法度也鈞與石五權之最重者也闗通以見彼此通同無析閱之意和平以見人情兩平無乖爭之意言禹以明明之德君臨天下典則法度所以貽後世者如此至於鈞石之設所以一天下之輕重者王府亦有之其為子孫後世慮可謂詳且逺矣
  伊訓曰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
  臣良勝曰自家天下而後所以貽孫謀燕翼子者要道也乃若商王敷求哲人尤大要也自商以光為虞夏所用之人不過一二世族八元八愷則髙辛髙陽氏之才子舜禹稷契世系均出黄帝商以後為周武王兄弟九人為顯諸侯而畢召亦以同姓為上公吕望蘇公三恪之外異姓之賢亦鮮矣凡民論官司馬不過州閭族黨出掌入治之職孔門弟子仕者止於大夫家臣是亦求賢之道未之廣也惟湯立賢無方以為貽後之大訓故伊尹告於太甲者莫大於此是故終商之世伊尹仲虺莱朱伊陟巫咸傅說祖已祖伊皆以䟽逺之賢得盡其用湯之孫子中興歴世七王之澤入人之深周既革命而人心思商歴再世而後定雖周目之為頑民在商不失為義士此振古所未有者哲人貽後其效有若此哉禹湯皆身致太平者禹之貽後以法湯之貽後以人君子曰有治人無治法臣願聖明决擇輕重而並施之則貽以萬世之太平也
  文王詩曰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
  朱熹曰文王非有所勉也純亦不已而人見其若有所勉耳其徳不已故今既没而其令聞猶不已也令聞不已是以上帝敷錫于周維文王孫子則使之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而又及其臣子使凡周之士亦世世脩德與周匹休焉
  臣良勝曰文王之貽後者以其德也視人與法尤為要矣夫文王之徳非以永令聞也文王令聞非以徼後福也所謂無所為而為之者與天為一也是以於昭于天陟降左右而天之厚之不于其身而及其孫子為天子為諸侯延及百世至其所以輔孫子者亦波及焉在天則因材而篤在文王則德厚而流光皆無所為而為之者也故曰瑟彼玉瓉黄流在中明寳器不薦於䙝味黄流不注於瓦缶盛徳必享於祿夀福澤不降於淫人天人一理相為流通斷可識矣
  假樂詩曰干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朱熹曰言王者干祿而得百福故其子孫之蕃至于千億適為天子庶為諸侯無不穆穆皇皇以遵先王之法者
  臣良勝曰王者福祿得於天者可謂極矣而享厚之報尚有流及於子孫者固在於蕃尤在於賢也子孫所以為賢者非自賢也亦守先王之舊章賢其先王之賢乃所以為賢也先王創業垂統功德並懋越歴艱險安危成敗皆身親而熟慮之者故典則貽謀必度其子可世守而能行之者所謂可繼而可傳也惟子孫自賢而或小前人所為故有作聪明以亂舊章者諂諛並進法度紛更傾覆顛危而先王之澤亦因以斬矣故商之孫子其麗不億惟紂自賢故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莫是聽大命以傾然則子孫非能守法為賢雖多何為哉文王之後有若武王之聖而周公穪之亦曰丕承哉武王烈而已君子知紂之所以亡武王之所以興則知先王之所以貽子孫者欲其何所法哉
  震亨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不喪匕鬯
  朱熹曰震動也一陽始生於二隂之下震而動也其象為雷其屬為長子震有亨道震来當震之來時也虩虩恐懼驚顧之貌震驚百里以雷言匕所以舉鼎實鬯以秬黍酒和鬰金所以灌地降神者也不喪匕鬯以長子言也此卦之占所以為恐懼則致福而不失其所主之重矣
  臣良勝曰乾一索而得男為震是乾天子之卦也震天子長子之卦也一人元良萬邦以貞長子雖未居位而為天子之貳将有天下國家之責非知所恐懼而以勢位為樂則未免有驕縱之失徒知恐懼而不以誠敬為主亦未免為柔懦之歸故曰震驚百里不失匕鬯長子主祀匕鬯其所有事者震而驚及百里震之極也當此震懼而所事之匕鬯猶能不失其常度非誠敬在躬有不能也是亦幾於烈風雷雨弗迷長子之道於是為至他日為天子而措之天下固所優為也文王於震彖訓垂戒若此而周公象詞亦曰君子以恐懼修省何長子之道以恐懼為首務也蓋崇髙天位惟驕泰與期而畏懼若無所庸者世祿之家鮮由禮義矧天子之子乎禹之示訓曰予臨萬民若朽索之馭六馬成湯撫有萬方曰慄慄危懼若將隕於深淵皆懼也此文王周公垂訓之微旨也
  伊訓曰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于家邦終于四海
  蔡沈曰初即位之初言始不可以不謹也謹始之道孝弟而已孝弟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詔之立愛敬於此而形愛敬於彼親吾親以及人之親長吾長以及人之長始於家逹於國終而措之天下矣
  蓼莪詩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罔極
  臣良勝曰讀蓼莪詩者孝弟之心油然而生矣蓋賢人君子理義以養心師友以資識其所以為孝固亦有得於性命之理者閭閻野夫武人孺子夫何所學但求其鞠育撫養之劬勞而思其屬毛離裏之所受天性之真藹然呈露所謂不學而知不學而能者此詩之所以可興也是凡人之受恩於父母者若是其大也若卿大夫之子又受家於父母也諸侯之子又受國於父母也天子之子又受天下於父母也其恩尤厚又何徳以為報乎
  孝經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臣良勝曰明王事父母固所以明察天地之理然必能明察天地之理而後盡事父母之道也盖天地萬物之父母也吾父母天地之子也天下人物亦天地之子也吾視父母猶天地也則視天地之所子者皆吾父母之子者故曰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况天地父母至公無私其所望於子以事之者亦至公無私也惟其公也則菽水之奉在所歡也特羊之薦在所享也不得不可以為恱無財不可以為恱若必遂其私而有所僣有所假焉豈天地父母之心哉
  仲尼居曽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爾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臣良勝曰孔門弟子曾參以孝稱而夫子開示之者以先王之至德要道也夫德而謂之至德道而謂之要道所以立徳所以成教不外乎孝而已矣其所以為孝順於天下而已矣夫以一人之孝而順於天下者順於理而已矣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一心之理天下人心之理也吾之心順天下之心亦順也吾之理順天下之理亦順也故有順於一人而逆於天下不可以言順也逆於一人而順於天下不害其為順也一人或繫於私而天下之理則公也故君子之為孝不以順己而以順理不以順一人而以順天下成於己而為德施於天下而為教民用和睦又何上下之怨懟者乎
  祭義曰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
  臣良勝曰孝者百行之本其所以行之固亦多端也尊親者孟子所謂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是養為至孝而非為下也然有分焉若魯用天子禮樂而三家以雍徹亦得謂之尊親己乎弗辱云者若曾子所謂居處不莊事君不忠蒞官不敬朋友不信戰陣無勇皆辱及其親也然有納汙含垢囚服變形蹈刃膏野世方以為大辱亦將謂之辱親己乎養之下者口體之謂也如先意承志諭之以道若文王食上在視寒煖食下問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亦謂之下可乎
  又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思慈愛忘勞可謂用力矣尊仁安義可謂用勞矣愽施備物可謂不匱矣
  陳澔曰庶人思父母之慈愛而忘己躬耕之勞可謂用力矣此其下能養之事也諸侯卿大夫士尊重於仁安行於義功勞足以及物可謂用勞矣此其次弗辱之事也博施謂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也備物謂四海之内各以其職来助祭可謂不匱矣此即大孝尊親之事也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朱熹曰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未足為孝也
  真德秀曰父母之顔色有惨有舒為人子者所當潛觀黙察其色愉則其心樂固可以自慰若其色有異焉其可不兢兢焉自省且自責乎慶雲甘雨天之喜也迅雷烈風天之怒也善事天者必於此焉察之父母者子之天地察之可不謹乎知此而後知色難之義
  臣良勝曰由熹言之人子事親之色常欲其和而安也有所未安和之未至也由德秀言之人子承親之色常欲其和而樂也有所未樂和之有違也合是二者而事親之道備矣
  九月丁卯子同生
  左氏曰以太子生之禮舉之接以太牢卜士負之士妻食之公與文姜宗婦命之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為信以徳命為義以類命為象取於物為假取於父為類不以國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隠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幣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以國則廢名以官則廢職以山川則廢主以畜牲則廢祀以器幣則廢禮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公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與吾同物命之曰同
  程頤曰書子同生聖人所以正大本而防僭亂也子同者桓之嫡長子也於其始生即書之其位固已定矣
  臣良勝曰嫡子之生其禮之重若此子也者親之枝也敢不重乎至於命名之義其詳若此尤不可不慎也晉穆侯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畆之戰生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其後晉亂而成師封於曲沃是為桓叔弑哀侯而有國又薦賂釐王命之以服師服之言於是乎騐矣至若漢武既立太子而昭帝以十四月生乃命鉤弋之門曰堯母奸臣逆探君意所屬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以成巫蠱之禍此尤足為永鑒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
  韓愈曰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堯舜也與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争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也則深矣傳之子而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争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争前定也前定則雖不遇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争且亂天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争傳諸子得犬惡然後人受其亂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争且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茍私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臣良勝曰官天下者堯舜非常之舉也家天下者大禹常行之道也嘗考之史黄帝之位傳之少昊子也少昊傳之顓頊則黄帝孫也顓頊傳之帝嚳則少昊孫也帝嚳傳之摯少子也摯廢而尊堯則帝嚳仲子也是堯舜之先子孫世次相傳以為常也至堯舜之傳賢以朱均之不肖或以貽天下憂而舜禹之聖足以繼堯舜之治也然則傳子之事非禹肇之者也堯舜之事二聖非常之舉也禹之事萬世常行之事也若使世世有非常之傳則人人懐非分之望亂益滋矣
  漢文帝元年有司請早建太子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用此道也今子啓最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乃許之吕祖謙曰景帝年三十二即位然則文帝之元年景帝方十歲爾平勃所以亟請建太子者懲惠帝繼嗣不明之禍也文帝所以固讓者蓋踐祚之初懼不克勝所言皆發於中心非好名也
  臣良勝曰太子天下之本也建之不可不豫也大位奸邪之窺也建之不可不慎也文帝即位才數月有司建白與帝謙讓真德秀以為可後世法也臣嘗考帝對有司之言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閱天下之義理多矣吴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輔朕豈為不預哉斯言一聞而三國覬覦之端於是兆矣太子疑忌之心於是生矣其後淮南於帝不終於愛景帝既立吴楚首叛是七國之禍已萌於豫立太子時矣豈必晁錯激成之哉文帝賢主也建儲盛事也謙讓美徳也而命詞之誤幾為宗社之憂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文王世子曰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脩内也禮所以脩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懌恭敬而温文立太傅少傅以養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疑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惟其人賈誼曰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有司齋肅端冕見之南郊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故太子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於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徳智長而理道得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師保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鼔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所以長乆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則不然使趙髙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良勝曰周公抗世子法於伯禽以教成王也然則成王日有所就月有所將緝熙單心以基宥宻卒為令主則周公之教之然也况當時召公為太保太公為太師伯禽受撻而所以善成王者日至也夫安得不日進於善乎仲尼曰為人臣者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為之况汙其身以善其君乎周公優為之也漢文既立太子而賈誼陳治安之䇿乃及於此必以其時輔教景帝之道有未備也故當時吴王太子侍飲博以争道故引博局提殺之遂啓反釁晁錯又復進說曰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帝善之拜錯為太子家令是以養成刻薄之性盡發術數之邪既立太子榮無罪廢之而輕許梁王以傳位卒以生禍錯亦躬受其惨刑并顧命之臣如亞夫者亦以鞅鞅誅君子每咎文帝貽謀未善而大惜誼言之不行也夫世子之法養其理於中而應之於外也保傅之篇制其欲於外而保其中也輔道之方斯其盡之人主教諭太子欲建三代有道之長盍於此致意焉
  唐太宗作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曰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納諫去䜛戒盈崇儉賞罰務農閱武崇文且曰脩身治國備在其中一旦不諱更無所言矣又曰爾當更求古之哲王以為師如吾不足法也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絶於前宫室臺榭屡有興作犬馬鷹鶻無逺不至常使四方供頓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顧我𢎞濟蒼生其益多肇造區夏其功大益多損少故人不怨功大過㣲故業不墮爾無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貴竭力為善則國家僅安驕惰奢縱則一身不保且成遲敗速者國也失易得難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臣良勝曰太宗之所以教太子者可謂備且要矣盖有懲於承乾之廢是以不惜任過而懇切若是也且嘗語侍臣曰自立太子遇物則誨之見其飯則曰汝知稼穡之艱則常有斯飯矣見其乗馬則曰汝知其勞不竭其力則常得乗之矣見其乗舟則曰水以載舟亦以覆舟見其息於木下則曰木從繩正后從諫聖可謂無所不用其言也及有疾則謂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餘然爾與之無恩恐不能懐服我今黜之俟我死爾用為僕射親任之亦可謂無所不貽之謀也太子既立是為髙宗以忌日詣寺納武才人為昭儀是其為太子侍宫中見而恱之烝淫之志畜之乆矣及立為后又成於世勣陛下家事之一言唐之子孫屠戮幾盡則太宗所以教而貽之久者果何益哉胡安國曰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高宗之納才人正巢刺王妃之遺範也范祖禹曰以是心待其臣利祿之士可得而使也賢者不可得而致也故凡教太子而以空言若𤣥宗有承華要畧之書未幾一日殺三子而不為怪又况托孤寄命不擇豪傑而付之反覆無恥之世勣何足以副所望哉
  宋太宗謂冦凖曰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凖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帝曰襄王可乎凖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决定遂立為皇太子廟見還宫京師民擁道喜躍曰少年天子也帝聞之不懌召凖曰人心遽屬太子欲置我何地凖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帝悟命李至李沆並兼賓客詔太子事以師傅禮每見必先拜至等不敢當上表辭謝詔答曰朕旁稽古訓肇建承華用選端良資於輔導藉卿宿望委以調䕶蓋将朂以謙冲故乃異其禮數勿飾當仁之讓副余知子之心至等相率謝
  真宗春秋髙未建儲君衛尉寺丞陳執中進演要三篇以早定天下根本為說翌日帝以他䟽示輔臣皆賛曰善帝指袖中曰又有善於此者乃演要也逾月立皇太子作元良箴以賜之後皇子就學於資善堂以張士遜崔遵度為王友士遜一日謁王旦稱皇子學書有法旦曰公為王友職止於是耶
  臣良勝曰宋太宗真宗相繼建儲答詔賜箴李至李沆之當禮師傅王旦之責望王友與陳執中之建議冦凖之决䇿均可為後世法矣是以真仁承統近五十年仁厚之澤培益基業刑以不殺為威財以不畜為富兵以不用為功人才以不作聪明為賢以寛厚待民以恩禮待士以至誠待外國蘇軾有云社稷長逺終必頼之此輔教太子之效若此明也人君可不知所務乎至若冦凖之言尤為藥石者曰謀及婦人中官近臣不可也昔雍紏以厲公之命圖祭仲雍姬知之以告仲而殺之厲公曰謀及婦人宜其死也晉文公問原守於寺人得趙衰栁宗元謂其後景監得以相衛鞅𢎞石得以殺望之皆始於此則凡國事謀及若人皆不可也况建儲君之大事乎唐𤣥宗之殺子謀及於惠妃其後忽忽不樂而髙力士問其故乃曰汝我家老僕豈不能揣我意力士曰豈非以郎君未定邪𤣥宗以立子謀及婦人中官其後若之何也臣故曰冦凖之言尤為藥石也
  聖祖命詹同取東宫官制觀之謂同等曰朕今立東宫官取廷臣勲徳老成動有典則者若新進之賢亦選擇叅用夫舉賢任才立國之本崇徳尚齒尊賢之道輔導得賢人各盡職故合抱之木必以授良匠萬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對曰陛下立法垂憲之意實深逺矣於是以李善長等皆兼東宫官諭善長等曰朕於東宫官不别設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蓋軍旅未息朕若有事於外必留太子監國若設府僚卿等在内事當啓問太子間有聽斷不明而與卿等意見不合卿等必謂府僚導之嫌疑由是而生朕所以特置賓客諭徳等官以輔太子徳性且選名儒為之賓友昔周公告成王首以克詰戎兵召公告康王首以張皇六師此居安慮危不忘武備蓋繼世之君生長富貴溺於安逸軍旅之事多忽而不務一有緩急罔知所措二公所言不可忘也
  臣良勝曰立法創制裁自一心備上古之至善絶近世之𡚁端若斯舉是已以勲徳老臣兼東宫官即文王世子所謂太傅在前少傅在後也當成王時召公為保周公為傅太公為師皆文武之舊勲也别置府僚自唐太宗始招選茂異謂之十八學士如登瀛洲其後嫌隙僚佐多外遷及遷杜如晦房𤣥齡曰餘人不足惜如晦王佐之才太宗遂决異志而建成元吉之禍成矣貞元中王伾王叔文得幸東宫宰相聽其指使亦有永貞之變徵徃事以思聖制真洞視萬古者也至舉周召所以告君安不忘危尤足以示聖子神孫之法為臣下者亦當服膺而弗失也
  聖祖謂皇太子曰天子之子與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係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係天下之安危爾承主器之重將有天下之責也公卿士庶人不能脩身齊家取敗止於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脩徳其敗豈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廟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靈皆受其殃可不慎哉可不戒哉
  臣良勝曰聖祖之所以諭皇太子者如此其所以諭官僚者如彼仰承懿訓是以上下交脩德業大成以有今日隆平之盛
  聖祖退朝皇太子與諸王侍指宫中隙地謂之曰此非不可起亭館臺榭為遊觀之所今但令内使種𬞞不忍傷民之財勞民之力耳昔商紂崇飾宫室不恤人民天下怨之身死國亡漢文帝欲作露臺惜百金之費當時民安國富奢儉治亂懸判爾等當記吾言常為儆戒又命工畫古孝行及身所經歴艱難起義戰伐之事為圖以示子孫謂侍臣曰朕家本業農祖父皆長者世承忠厚積善餘慶以及於朕今圖此者使後世觀之知王業艱難也詹同頓首曰陛下昭德垂訓若此為切聖祖曰富貴易驕艱難易忽乆逺易忘後世子孫生長深宫惟見富貴習於侈靡不知祖宗積累之難吾示之以此朝夕覽觀庶有所儆也
  臣良勝曰大禹有訓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周公之戒成王陳無逸作豳風詩雖以重農亦以見周家積功累仁本於農事開國其艱難如此子孫可不思所以慎保之哉聖祖垂訓義兼之矣
  永樂元年文皇御順天門命侍臣輯自古以来嘉言善行有益於太子者為書以授長子且曰昔堯試舜自慎徽五典至納於大麓歴試諸艱乃命以位舜生長民間躬親稼穡堯尚試之如此朕今令長子守北京親庶務雖吏案奏牘皆躬閱之以知為臣之難也日後庶可為人君也
  永樂二年文華寳鑑成文皇御奉天門召皇太子授之曰脩已治人之要具於此書昔堯舜相傳惟曰允執厥中帝王之道貴乎知要使足為法爾其勉之皇太子拜受而退文皇顧翰林學士觧縉曰朕皇考訓戒太子嘗采經傳格言為書名曰儲君昭鑒錄今朕此書稍充廣之益以皇考聖謨大訓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法誠能守此足為賢君昔秦始皇教皇太子以法律晉元帝授太子以韓非書帝王之道廢而不講此所以亂亡朕此書皆大經大法卿等兼輔東宫從容閑暇亦當以此為說庶幾成其徳業他日不失為守成之令主
  臣良勝曰太子者帝王之貳也其所以預養之者上承之於親下輔之於臣固將以舉帝王之道也帝王之道至堯舜而極矣故不以堯舜望太子非父道之至也不以堯舜輔太子者亦臣道之賊也文皇二書以授皇子皆所謂堯舜之道也其命縉等以從容陳說者亦堯舜之道也且臣聞所謂皇子即仁皇也聖資夙成而聖祖黙而授之愛而教之亦有素矣嘗命閱中外臣民章䟽獨取其切於兵民疾苦及闗宗社者白之聖祖覽之稱善其間有一語一字之謬者悉置之聖祖指示之曰爾忽之邪對曰顧小過失不足天聽聖祖喜曰猶有君人之度哉又嘗問之堯九年之水湯七年之旱當時百姓何恃對曰恃聖人有恤民之政爾自是益見重是在洪武二十八年閏九月也於時皇太孫無他恙文皇居潛邸而聖祖所以待仁皇者若此蓋已有為天下擇堯舜之君矣天命人心之微妙豈有一毫已意於其間哉惜乎龍馭早賓天下不得乆被堯舜之澤蓋臣民之不幸也
  文皇諭羣臣曰凡開創之主謀慮深逺作一事必籌度數日乃行亦欲子孫世守之故詩書所載後王之善必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於警戒後王必曰率乃祖攸行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此皆老成之言後世輕佻諂諛之徒立心不端以其私智小見導嗣君改更祖法嗣君不明以為能而寵任之狥小人之邪至於法敝民叛而喪其社稷者有之矣豈可不以為戒
  臣良勝曰文皇創業守成並臻於盛故有以洞燭人情精錬事理故其所示訓專專以克守成法為言既有以儆嗣君亦有以戒人臣也從古輕改祖法必曰宋之神宗然其所以誤之者安石祖宗不足法之言也其黨又若吕惠卿者放言無忌曰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有五年一變者有三十年一變者司馬光力辨其非且曰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神宗信向既偏以天下公論謂之流俗内而太后有言則曰羣臣惟安石為國家當事親而岐王有言則曰是我敗壊天下耶汝自為之是以顧命大臣侍從臺諫州縣之言徒以取禍增其勢爾卒以産憂遂亡北宋哲宗嗣位吕大防特列祖宗所行事親事長治内待外戚尚儉勤身尚禮寛仁八法以進曰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湏逺法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下大防陳善最得所以開導嗣君惜其不得陳於神宗之朝爾今夫巨室之子亦多闊視輕人若言及祖父雖至悻戾必不敢顯非而力訾者亦至性也嘗有酗號於市怒隣傷類有人曰而祖父至則必少戢而隨以歸矣臣謂使當時有如大防數十軰神宗之志庶亦有可變者乎嗚呼我祖宗彛訓具在小大臣工以安石惠卿為戒以光大防為法則我祖宗之法可以萬世無變也臣於衍義必取祖宗言行為折𠂻者犬馬之誠竊有取大防之意聖明留意天下幸甚萬世幸甚
  聖祖定鼎金陵遣使召宋濓至授皇太子經後以疾告還家賜金帛皇太子致贈有加濓上箋謝奉書勉以孝友恭敬勤敏讀書毋怠惰毋驕縱進脩德業以副天下之望聖祖覽書甚喜召太子語以書意且賜書答又嘗從容謂濓等曰皇太子留心治道卿等宜常與論議庶廣識見幸喜調䕶之濓致仕至家即拜表稱謝仍上箋皇太子申明正心治國之要聖祖賜詔褒答云忠良之臣勲業既著文章必傳功成身退惟先生獨全
  文皇一日召楊士竒問東宫所行如何士竒以孝敬對使言其實對曰有事宗廟祭器皆親閲車駕北征不敢寧居恒日中昃始食駕還而後能安文皇曰此子道當然士竒曰古聖賢亦皆盡其當然者耳後舉侍皇太孫講讀衆以儀智為老士竒曰儀智道理明執守正精神不衰老成正大廷臣未見其比文皇喜曰智雖老識大體能直言不阿向言日食宜免賀朕知之可謂得人矣文皇召試胡儼稱㫖授翰林院檢討侍講直内閣陞春坊諭德文皇北征命以祭酒兼侍講掌翰林院事輔皇太孫監國儼在内閣遇有故問必從容審度而後對及兼宫僚在講筵凡古今治亂得失必反覆敷陳以圖禆益以外艱去詔起復道過南京見東宫詢及民情所對切時務
  臣良勝曰古者輔導太子必選端良孝弟博聞有道之士若祖宗推任宫僚如宋濓楊士竒胡儼及士竒之薦儀智乃其人矣君徳治道之本有由然哉
  文皇命蹇義為皇太子詹事義委曲周悉所言無不信用車駕廵守北京命皇太子監國中外庶務惟諸王及逺方所奏請詣行在餘悉啓聞處分夏原吉扈從兼行在禮部都察院事車駕親征北皇嫡長孫留守北京原吉輔導脩舉庶務京師肅然
  臣良勝曰唐髙祖立秦王為太子詔軍國庶事無大小悉委處决然後奏聞彼秦王推刃同氣挟而居之髙祖所以委之者實非其心無足法也宋真宗時命太子開資善堂親政而皇后裁决於内丁謂用事於外幾以成隙惟王曽正色立朝而調和其間乃得永仁宗太平之治祖宗監國留守之命因事以行大非唐制可擬而輔導以付老成之人如義如原吉者雖無内外之隙亦足以繼王曾之羙矣
  文王之為世子朝於王季日三雞初鳴而衣服至於寢門外問内豎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豎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暮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節則内䜿以告文王文王色憂行不能正履王季復膳然後亦復初武王帥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脱冠帶而養文王一飯亦一飯文王再飯亦再飯旬有二日乃間
  漢文帝居代時母薄太后嘗病三年帝為之目不交睫衣不解帶湯藥非口親嘗弗進仁孝聞於天下
  唐髙宗為太子時嘗從幸翠華宫太宗苦痢増劇太子侍疾旬日之間髪有變白者太宗泣曰吾聞古之孝者不過文王今數日不食晝夜不離吾側口嘗湯藥盛年髪則變白爾之孝殆過文王矣吾雖殞没亦無所恨臣良勝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此類是也文武之孝古今以為極致今觀文帝髙宗之孝是亦文武之孝也文武之孝是亦堯舜之孝也其所以自盡其良知良能者一也若其終身成就全徳固未可以一節盡之者
  下武詩曰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朱熹曰言武王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為四方之法者以其長言孝思而不忘是以其孝可為法耳若有時而忘則其孝者偽耳何足法哉
  漢髙祖詔曰人之至親莫親於父故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人道之極也前日天下大亂兵革並起萬民苦殃朕披堅執鋭平暴亂立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訓王侯卿大夫已尊朕為皇帝而太公未有號今上尊太公為太上皇
  唐太宗時李靖帥驍騎三千自馬邑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破之突厥頡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驚戰於隂山斬首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斥地自隂山北至大漠露布以聞擒頡利送京師上御順天樓盛陳文物引見上皇聞之嘆曰漢髙祖困白登不能報今我能滅突厥吾付託得人復何憂哉
  臣良勝曰武王之所以為逹孝者以其能纉三后之緒而追王之禮因之以成也然其所以能然者以永言於孝思也謂之永者永之而不忘也興於此有滯於彼不可以言永也行於今有遺於後不可以言永也若漢祖尊歸於父唐宗雪恥於親亦纉緒而有成者但當項羽置太公於俎上時曰必烹而翁願分一杯𦎟此豈人子之心哉故曰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不為也彼何所料項羽之不殺而太公得遂其歸乎亦付之無可奈何而已至於拾徃言而較仲業不足責者髙祖之恥太宗為之也不自以為過而歸辱於其親曰徃者太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常痛心曾不自反曰其初臣而借兵者果父之志乎抑已之志乎况父母所愛亦愛之至於犬馬盡然建成元吉父之子也同氣不恤而推刃及之尚何有於親哉漢祖唐宗自以為孝視之永言孝思則愧多矣雖然彤管之什有取節焉二君固英傑之主也哉
  顧命曰思夫人自亂於威儀爾無以釗冒貢於非幾蔡沈曰亂治也威者有威可畏儀者有儀可象舉一身之則而言也蓋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威儀之則成王思夫人之所以為人者自治於威儀爾自治云者正其身而不假於外求也貢進也成王又言羣臣其無以元子而冒進於不善之幾也蓋幾者動之微而善惡之所由分也非幾則發於不善而陷於惡矣威儀舉其著於外者而勉之也非幾舉其發於中者而戒之也威儀之治皆本於一念一慮之微可不謹乎孔子所謂知幾子思所謂謹獨周子所謂幾善惡者皆致意於斯也
  康王之誥曰惟新陟王畢恊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壊我髙祖寡命
  蔡沈曰陟升遐也成王初崩未𦵏未諡故曰新陟王畢盡恊和也好惡在理不在我故能盡合其賞之所當賞罰之所當罰而克定其功用施及後人之休羙今王嗣位其敬勉之哉皇大也張皇六師大戒戎備無廢壊我文武艱難寡徳之基命也
  臣良勝曰人君嗣世而大臣陳戒以遺休後人無墜先業為首務所謂前有所述後有所傳能為之子能為之父義兼之矣然而他務未遑先於賞罰兵戎者蓋新君繼統人心未一非賞罰無以勵之非兵戎無以震之此帝啟所以有甘誓少康所以有𦙍征也况成康之際商頑未靖三監首叛出於近親淮夷徐戎奄土妹邦卒未帖服雖以成王之賢周公之聖積數十年未之丕變視之召誥洛誥酒誥多士多方之命可想見矣周公既没復命君陳康王之世再命畢公尚拳拳以怙侈㓕義為慮則在當時賞罰雖明而兵戎之備誠有不可緩者是故克詰戎兵張皇六師之訓周公召公審時度勢而為之言也繼世之主習於宴安欲不言兵固不可也若託言周召故欲恃兵以毒天下亦未可也夫以成王之受終易代而所以遺命於臣子者若此内外之交修康王之繼體守成而所以陳戒於臣子者若此文武之並用此其四十餘年刑措不用之治所以成也
  漢興接秦之弊自天子不得具鈞駟而將相或乗牛車齊民無蓋藏天下已平髙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乗車重税以困辱之孝惠髙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地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官天下之經費潛轉山東以給中都官歲不過四十萬石繼以孝文孝景清浄恭儉安養天下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灾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貲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而阡陌之間成羣乗牸牝者擯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梁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
  臣良勝曰父子相承並臻治效班固謂周云成康漢云文景信也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但胡寅有云文帝寛厚長者以徳化民無事則謙抑而不能有難則英氣奮發景帝刻薄任數以詐力御下平居則誅賞肆行緩急則惴懼失措其懸絶如此獨節儉一事為克遵前業夫豈可以成康並美哉然則守成之主尚當以成康為法毋曰為文景之富庶足哉
  予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
  真徳秀曰三年之喪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夫以欲報之徳昊天罔極正雖終身之喪未足以舒無窮之悲其所以三年而止者特以聖人立為中制使不可過焉耳自漢文率言變古始為易月之制然詳其遺詔蓋為吏民設景帝嗣君也乃冒用其文自短三年之制豈非萬世之罪人乎其後晉武欲復古制而厄於羣臣之邪說獨後魏孝文斷以不疑孝文外國之主也猶能行此可以中國而弗若乎
  子張曰書云髙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三年朱熹曰髙宗商王武丁也諒隂天子居喪之名總已謂總攝已職冢宰太宰也百官聽於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
  宋孝宗祔髙宗主於太廟詔曰朕比下令欲衰絰三年羣臣屢請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視事内殿雖詔俟過祔廟勉從所請然稽諸典禮心實未安行之終制乃為近古宜體至意勿得有請
  留正曰以日易月之論發於應劭陋儒習之其後遂斷為二十七日之制先王之禮既已大壊雖有明知之君賢哲之輔惮於更張因循相襲良可嘆也夀皇慕親之孝根於天性事亡之敬發於至誠雖聖躬以不毁之年羣臣屢致易服之請而睿志先定斷然不疑山陵已事退奉几筵衰絰三年以終喪制千載以来一人而已於乎聖哉
  祭義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稱諱如見親祀之忠也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其文王與
  陳澔曰如不欲生似欲隨之死也宗廟之禮上不諱下故有稱諱之時如祭髙祖則不諱曾祖以下也如欲色然言其想像親平生所愛之物如見親有欲之之色也
  唐太宗謂近臣曰吾今日生日世俗皆以為樂在朕反成傷感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歡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負米之恨也詩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奈何以劬勞之日更為宴樂乎
  臣良勝曰曾子有云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文王於親忌日為終身之哀也真德秀曰古之聖王能盡此道者其惟文王乎蓋難乎其繼也夫豈皆不念其親哉亦以逺而忘爾唐太宗於人倫大節慙徳最多若以生日而哀及其親却自文王忌日之喪觸類而長之斯大善也胡可以瑕掩瑜哉其後明皇以乾曜軰阿諂遂立千秋節名移社以就之令天下宴㑹真徳秀又謂近世士夫以尊君之禮而事權臣餽遺之珍歌頌之侈末流之弊莫之能救是若太宗之哀慕者亦難乎其繼也
  漢和帝時南海獻龍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騰險阻死者相繼時臨武長唐羌上書陳狀帝下詔曰逺國羞𤤽本以薦宗廟茍有傷害豈愛人之本其勅令大官後勿復受獻
  臣良勝曰天子之孝生必備養祭必備物所以昭德之所致亦孝子慈孫不以天下儉親無所不用其誠也今而於人有所傷則親存之日必有不安於心物變其味則親存之日必有不適於口若和帝之罷獻未必不為順親之心為大孝也但當事者假貢獻為結納之地當權者以受獻為規取之地一言不便徃徃以薦廟藉口而人君世主不敢以親故而自形於薄亦徃徃信之不敢議罷則和帝之事亦可法者也
  聖祖嘗命懿文太子及諸王徃鳳陽祭皇陵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逺吾父母又相繼早亡每念劬勞鞠育之恩惟有感慟而已今日雖尊為天子富有四海欲至敬盡孝為一日之奉不可得已哀慕之情昊天罔極今鳳陽陵寝所在特命爾等躬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爾等敬之因悲咽不自勝太子諸王皆感泣文皇將詣孝陵有司請具法駕文皇曰不用但以騎士數人前導已而顧侍臣曰明日皇考升遐之日正屬感慕之時何用法駕非為辟除道路則前導騎士亦可不用
  臣良勝曰我祖宗純孝天至使德秀生於今日必將曰母俾文王專羙有周矣
  右衍父子之常
  大禹謨曰帝初於歴山徃於田日號泣於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祇載見瞽瞍夔夔齋慄瞽瞍亦允若
  蔡沈曰舜耕歴山徃于田之時以不獲順於父母之故而日號泣于旻天于其父母蓋怨慕之深也負罪自負其罪不敢以為父母之罪引慝自引其慝不敢以為父母之慝也舜以誠孝感格雖瞽瞍頑愚亦且信順之即孟子所謂底豫也
  臣良勝曰自古聖帝明王獨稱舜為大孝者以其處父子之至變而能順其度以歸於常也昔曾子謂公明儀曰君子之所謂孝也者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也瞽瞍允若是諭於道而烝烝日進於善矣
  二子乗舟詩曰二子乗舟汎汎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朱熹曰舊說以為宣公納伋之妻是為宣姜生夀及朔朔與宣姜愬伋於公公令伋之齊使賊先待於隘而殺之夀知之以告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夀竊其節而先徃賊殺之伋曰君命殺我夀有何罪賊又殺之國人傷之而作是詩也
  臣良勝曰天下之性一也人莫不有父子之親也而有宣公奪婦而殺子人莫不有兄弟之義也而有朔之黨母而殺兄以宣之父而有伋之子以朔之弟而有夀之兄其善惡何相逺哉天道於此良有㣲意若涇而以渭濁者然伋夀之賢有足傷悼而宣公與朔之罪益不可逭矣不有蹈火剖心之惨夏臺羑里之囚夏商之咎于盈于貫不有莊姜正静自守而莊公狂惑之迹亦幾冺矣豈惟父子兄弟然哉
  檀弓曰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姫是我傷公之心也曰然則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謂我欲弑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生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茍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共世子也
  陳澔曰申生自經而死陷父於不義不得為孝但得謚共而已
  長樂陳櫟曰申生於親可言而不言於義可逃而不逃且謂天下豈有無父之國以至於忘其躬之不憫而恤其國家之多難不顧死生之大節而且謹再拜之末儀是共而已非孝也
  臣良勝曰申生不幸與伋夀皆處父子之大變者但不能若舜諭親於道爾其禮節雍容言論雅正不忍傷君之心而尚欲謀父之國辭於狐突隐然託國於重耳君子亦悲其志可也尚何責之於無已乎其諡曰共敬共君臣父子禮也天下無不是父也子以父死而諡之孝又何所置其父哉此或諡議之微㫖也
  國語王子晉曰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滛心遂稱共工之過堯用殛之於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於民而度之於羣生共之存孫四岳從之髙髙下下䟽川導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决汩九川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汩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隂地無散陽水無沉氣火無灾燀神無間行民無淫心時無逆數物無害生帥象禹之功度之於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胙四岳國命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吕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
  胡一桂曰禹傷父以治水殛死故直以此自任卒之建立偉績克蓋前愆禹之心從可識矣故於宗廟則致其孝於祭服則致其羙於溝洫則盡其力寧飲食之菲衣服之惡宫室之卑皆不敢暇顧者其心誠不忍一日安於天子之常奉也味吾夫子無間然之言深有以識禹之心者乎吁孝也者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中心仁愛誠敬之至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一孝立而萬善從之其於立功也夫何有
  蔡仲之命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迹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彛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
  臣良勝曰三叔流言實違成王之命是謂不忠其所以然者是不能率文王之彛訓也是謂不孝仲能不違王命可謂曰忠能蓋前人之愆可謂曰孝由是而繩祖武由是而貽後謀皆仲率徳改行之羙周公之心無非欲其同歸於治也亦所以率文王之彛訓也乎
  漢書賛曰炎正中微大盗移國九縣颷囬三精霧塞人厭淫祚神思反德光武誕命靈貺自甄沉幾先物深畧緯文㝷邑百萬貔虎為羣長轂雷野髙鋒彗雲英威既震新都自焚䖍劉庸代紛紜梁趙三河未澄四闗重擾神旌乃顧逓行天討金湯失險車書共道靈慶既啓人謀咸賛明明廟謨﨣﨣雄斷於赫有命系隆我漢吕祖謙曰髙祖創西漢光武創東漢皆是創業垂統以為一代之規模體統以大要論之髙祖識大體其間條目品節有踈陋處光武條目品節甚詳悉然大體郤遺所以兩漢風聲氣習寛狭厚薄大扺不同
  唐書賛曰德宗猜忌刻薄以彊明自任恥見屈於正論而忘受欺於奸䛕及奉天之難深自懲艾遂行姑息之政由是朝廷益弱而方鎮愈强至於唐亡其患以此憲宗剛明果斷自即位初慨然發奮志平僭叛能用忠謀不惑羣議卒收成功自斬吴元濟諸强藩悍將皆欲悔過而效順當此之時唐之威令幾於復振則其為優劣不待較而可知也
  范祖禹曰憲宗伐叛討逆威令復張而變生近習身陷大禍由任相非其人故也可不為深戒哉
  臣良勝曰在易蠱之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程頤謂子幹父蠱之道能堪其事則為有子必惕厲而能終吉也光武憲宗可謂能幹前人已壊之蠱者然光武不任三公而憲宗任非其人是以廢后易子齊家之道以𧇊好仙迎佛保身之術益謬皆非惕厲終吉之占也然光武大度同於髙祖非憲宗所儔匹者焉
  古公有長子㤗伯次曰虞仲其妃太姜生少子季歴季歴娶太任皆賢婦人太任生子昌有聖瑞㤗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傳昌二人乃亡如荆蠻文身斷髪以讓季歴古公卒季歴立是為王季脩古公遺道篤於仁義諸侯順之王季卒子昌立是為西伯
  朱熹曰既作之邦又與之賢君以嗣其業蓋自其初生泰伯王季之時而已定矣於是泰伯見王季生文王又知天命之有在故適吴不返太王没而國傳於王季及文王而周道大興也
  吴子使季札来聘
  胡安國曰按吳子夀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札其季子也夀夢賢季札欲立以為嗣札辭不可然後立諸樊樊既除喪則致國於季子季子又辭而去之諸樊乃舍其子而立弟約以次傳必立季子故諸樊卒而餘祭立餘祭卒而夷昧立夷昧卒則季子宜受命以安社稷成父兄之志矣乃狥匹夫之介節辭位以避夷昧之子僚僚既立諸樊之子光曰先君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爾将從先君之命與則季子宜有國也如不從先君之命則我宜立僚烏得為君於是使專諸刺僚而致國於季子季子不受去之延陵終身不入吳國故曰季子辭國以生亂因其来聘而貶之以示法焉
  臣良勝曰立子以嫡立嫡以長古今之通誼也太王立少而興天為之也故皇矣詩曰帝作邦作對是也若非太王之徳㤗伯之讓王季之友文王武王之聖啓隙召亂雖以季子之賢諸兄弟亦尚賢者其爭弑之禍猶若是也故孔子於太王未有所賛而獨稱㤗伯曰可謂至徳也已三以天下讓也昔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王立戯仲山甫曰不可立也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将棄上後戯立魯人殺之然則廢長立少父有不行於子君有不行於臣惟有太王泰伯王季文王之賢聖而後可臣故亦以父子之變言之也
  宋穆公疾召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舍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没先君若問與夷其何詞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也對曰羣臣願奉馮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徳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使公子馮出居於鄭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
  臣良勝曰父子至親也享國大利也天子利於天下諸侯利於一國卿大夫士庶人利於家孰不願歸之子也此古今天下之至情也宋宣公以弟為賢舍其子而以國讓之弟穆公以光昭令德為賢亦舍其子而歸國於兄之子是皆輕千乗之國之利而一正於義公天下之遺風也君子亦有責備焉者非所以勸賢也縱曰未賢視父子兄弟相爭奪以為利者何如哉彼殤公者當宣公致國穆公而已無所爭及穆公使馮居鄭曰生無相見死無相哀則言曰先君之所以不與臣國而納國於君者以君可以為宗廟社稷主也今君逐君之子而将致國於與夷此非先君之意也殤公於此際固亦父兄之心也及其既君而變焉遂忌馮而搆禍於鄭曾不念穆公在位一日一有忌心則宋國安有殤公也哉是故喪大善者惡必積忘大德者咎必深專大利者殃必甚殤公卒見弑於華督而宋國乃歸之馮善惡之報明矣哉
  杜太后疾革召趙普入受遺命謂太祖曰爾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祖考及太后之積慶也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㓜兒主天下故汝得至於此爾萬歲後當傳位光義光義傳光羙光羙以傳德昭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
  劉安世曰以立後嗣言之髙帝太宗所立皆其子多少時處置不下髙帝即悲歌泣下太宗不獨泣欲引刀自刺無處置如此我太祖自冒矢石取天下自有魏王齊王各長立竒偉乃以天下與弟且一命之卑十金之産尚欲與其子况天下之富貴乎此正諸佛菩薩用心為生靈而来既了此一大事即脱然而歸不復為子孫計此堯舜用心也
  臣良勝曰太祖不利於天下不私於其子誠大道也然太宗無宋穆之賢而太祖不享宋宣之報燭下斧聲且啓萬世之議徳昭德芳并光美亦不得其死其禍乃甚於僚光視夀夢父子不可及矣嗚呼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杞伯姬朝魯為子求婦春秋猶罪其與於外事也求婦之事不可與也而杜后遺命乃欲專繼統立君之事乎君子有謂曹髙向孟之賢有所則效臣則謂后位當陽垂簾視政乃其肇端也太祖不從於義而從其命謂之何哉
  諸侯盟于首止
  胡安國曰王將以愛易世子桓公有憂之控大國挟小國㑹於首止以定其位太子踐祚是為襄王一舉而父子君臣之道皆得焉故曰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
  臣良勝曰父子君臣嫌疑禍難之際此人所難言也惠王寵愛庶孽將有奪嫡之幾尚隠而未之發也人臣之義固有難以顯言者使桓公不請於王命而自要㑹於世子是為乗内釁以要君世子不禀於父命而自徃㑹於諸侯是藉外援以脅父惡莫大焉惟世子當危疑之際而齊桓有主盟之權有請於王而以世子之名歸鄭則不待㑹盟而惠王已知人心所向世子之位不可得而易矣故是㑹盟世子桓公得請於王而為之雖逆其志而違其命猶以為羙之大也漢髙以寵如意欲易惠帝子房曰難以口舌爭也乃招致四皓從太子遊髙帝亦曰羽翼既成難動之矣子房之䇿即桓公之意也但齊桓㑹盟在境外世子必王命而後得行四皓從太子在帝側則固有若出於偶然然足以成大義而格君心之非君子不嫌於專也
  宋仁宗連失三王臣下爭以立儲為言包拯范鎮言尤激切一日韓𤦺懐漢書孔光傳以進曰成帝無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猶能如是况陛下乎㑹司馬光吕誨皆有請𤦺進讀二䟽未有所啓帝遽曰朕有意乆矣誰可者𤦺皇恐對曰此非臣輩所可議當出自聖擇帝曰宫中嘗養二子少者甚純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請其名帝以宗實告議乃定後仁宗崩帝立𤦺嘗獨見帝曰太后待我少恩琦對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哉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帝大感悟龜鑑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自魏公一倡而歐陽繼之吕誨王疇繼之司馬光又數數繼之既以保佑之語勉太后又以承順之語勉太子卒也慈聖以慈稱英宗以孝聞魏公之功蓋亦偉矣他日門人親客燕坐從容語及定䇿事公正色曰此仁宗神徳聖斷為天下計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定議乆矣臣子何與焉勞而不伐公之襟量益可想見乆旱喜雨詩云須㬰慰滿三農望郤歛神功寂若無公之口不言功於此見之矣
  宋髙宗以皇嗣未立語近臣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孫不得享之可閔同知樞宻院李囬曰藝祖不以大位私其子發於至誠陛下為天下逺慮合於藝祖可以昭格天命遂詔選太祖七世孫伯琮育禁中立為皇子後遜位太子固讓不允帝退居徳夀宫太子服袍履步出祥㬢門冒雨掖輦以行及宫門弗止帝麾謝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還明年改元隆興正月朔帝朝於文徳殿遂朝於德夀宫歲以為常
  胡安國曰建儲之議雖出於范宗尹之造膝岳飛之宻䟽張浚之建請趙鼎之賛决然以藝祖之後為嗣則出於帝心之獨斷而助以選人婁寅亮之一言藝祖在天之靈可以慰矣異時揖遜之舉曾無係戀所以為中興治國平天下之根本者不在是歟
  臣劉定之曰孝宗之奉親考諸史氏所載朝太上皇於德夀宫從幸聚景園無歲不然無節不然太上皇年七十既加尊號年八十又加尊號其文與情兼至始與終無倦可謂於子道無𧇊者矣或謂孝宗以旁支入繼大統於其所後者貽已以不貲之業而傳之無窮感當奚如焉感所以能孝也慮其所後者以我為不親而勉以承之焉勉所以能孝也前者英宗之為人後未盡道君子病之今豈無懲焉懲所以能孝也非其心出於自然也噫是何言與君子之取人也取其歸於善而已率天下之子而羣然於不善者必此之言矣抑髙宗未甚衰耄而遽倦於勤付諸孝宗非惟知子亦知天意焉天之意逺矣吾觀於漢與宋而知漢之徳澤盛於文景若武宣少仁恩者也哀平短世新都簒竊而武宣苖裔陵替矣於是景帝一子長沙定王之後起而為東漢傳二百年一子中山靖王之後起而為蜀漢傳五十年復漢舊物於再失之後宋之基業本於藝祖若太宗有慙徳者也北狩舉族南渡乏嗣而太宗血屬澌燼矣於是藝祖一子徳芳之後為孝宗傳三帝一子徳昭之後為理宗傳五帝續宋帝系於再絶之餘夫善積餘慶惡積餘殃理之常也聖人謂有家者然則夫有天下者其善惡之積亦大矣而其慶殃之餘宜乎逺矣必有然而非誣矣可不信哉
  臣良勝曰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之天下非人之天下也故不得容一毫有意於其間也故謂之神器其與其受皆天也髙宗元懿太子薨時才二十三歲布衣李時雨已有建儲之議其後以羣臣建請而定議才二十五歲又歸之太祖之後享有上夀備隆孝養天之報也仁宗四十四年已有三王短世後宫且就館宫中復養二子而廷臣建請如不待晷漏皆視天下為公器不必私於子也或者謂英宗贊成多出曹后以其姊女配意示親恩其後仁宗喪制未終而濮議起事多違忤遷孤女於别宫曹后乃泣告宰相曰為無夫婦人作主則疇昔預圖其效安在至若漢成以飛燕為后以女弟合德為昭儀誓必娣有子他嬪御子殺之成帝卒以無子定陶王欣亦以趙氏娣弟延譽乃得在選哀平之世趙氏無以令終是故人君而得其常則有子而早建不得其常而擇嗣必付之天下之公合天之意不容一毫人意於其間而後可否則未有不遺他日之憂者
  黄鳥詩曰交交黄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維此仲行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朱熹曰秦穆公卒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秦穆于此其罪不可逃矣但或以為穆公遺命如此而三子自殺以從則三子亦不得無罪今觀臨穴惴慄之言則是康公從亂命廹而納之於壙其罪有所歸矣
  臣良勝曰人子事親𦵏之以禮也用殉非禮也康公雖有父命而君子蔽之罪也然臣子於君親其義一也子之事親無犯無隱也臣之事君有犯無隠也子於親之亂命猶所當權則臣之於君其可權也必矣黄鳥之刺三良亦有不能自免者如穆公之命義也三良死生以之而不可渝也非義也三良死生爭之而不可狥也當穆公既殯之後康公議塟之時反覆陳義以西秦殉塟之俗有可變先君疾革之命不足從則穆公不失為賢君康公不失為孝子三良不失為忠賢先殉武公六十六人之寃可雪今從穆公百七十人可免後之始皇妃嬪工匠生閉墓中之事無再見矣古今論三良者最多曹植云誰言捐軀易殺身良獨難王粲云臨没要之死焉得不相隨陶潛云厚恩固難忘君命安可違是皆許之死者也李徳𥙿則云不可許以死與梁丘據同議栁宗元云疾病命固亂魏氏言有章蘇軾云顧命有治亂臣子得從違是皆不許以死者也然則臣也何所取𠂻哉昔陳乾昔寢疾命子尊己大為棺曰使二婢子夾我既死尊己曰殉塟非禮也况又同棺乎弗果殺事載禮經君子不以為非也則知康公三良之不為是明矣
  漢文帝遺詔曰朕聞之蓋天地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𦵏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覇陵山川因其故無有所改
  光武作夀陵詔曰古者帝王之𦵏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終始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覇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羙哉今所制地不過二三頃無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臣良勝曰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固以厚為道也而漢文帝方戒厚𦵏光武取以為法君子韙之何也嘗聞宋文公之𦵏矣始用蜃炭益車馬重器備槨有四阿棺有翰檜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此非有所不忍於死者特欲誇耀淫侈無知之人爾其後宋之桓魋為石槨三年不成孔子曰喪不如速朽之為貴也至秦驪山之陵以水銀為百川江河竒玩悉致文帝有戒於斯制從簡儉故獲全安以此為法而成帝作昌陵攻治五年司馬殿門内尚未加功天下虚耗百姓罷勞客土䟽惡終不可成尋詔罷之光武之詔又將有戒於成帝者流及後世僣侈相承若宋朝諸陵為元僧楊伽真所發悉取寳玩至斷頭顱為飲器此厚𦵏為累豈臣子所忍言哉雖然亦有不可不慎者王曾謂丁謂曰故移皇堂於絶地朱熹議孝宗山陵曰夀皇聖德衣冠之藏當博求名山不宜偏信臺史委之水泉沙礫之中然則臣子之欲厚其君親蓋有在此而不在彼者明逹之主必有所决擇焉
  髙宗肜日曰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𦙍典祀無豐于昵蔡沈曰王之職主於敬民而已徼福於神非王之事也况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其可獨豐于昵廟乎臣良勝曰𦵏親以禮也祭親亦以禮也禮則有中以其意而有所厚薄焉者皆非禮也故人君事親如事天人臣事君如事親無非禮也君而以非禮事天必非聖人也其能享帝也乎臣而以非禮事君必非正臣也其能格君也乎子而以非禮事親必非孝子也其能悦親也乎子之視父固為至親也父之視祖猶吾也祖之視髙曾猶吾也自天視之則祖宗莫非天之𦙍也以髙宗之賢而有祀昵獨豐之咎遂致鼎雉之祥祖已深以為戒而克正其事自兹以始是以嘉靖殷邦享國長乆有由然也然則髙宗之過亦人之同情也而其改過則人之難能也是亦變而反之正也斯尚之哉
  衛人殺州吁于濮
  左氏傳曰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告於陳曰衛國𥚹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弑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蒞于衛衛人使右宰醜蒞殺州吁於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蒞殺石厚于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
  左氏傳曰子南之子棄疾為王御士王每見之必泣棄疾曰君三泣臣矣敢問誰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爾所知也國將討焉爾其居乎對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洩命重刑臣亦不為王遂殺子南于朝轅觀起于四境子南之臣謂棄疾請徙屍于朝曰君臣有禮惟二三子三日棄疾請尸王許之既𦵏其徒曰行乎曰吾與殺吾父行將焉如曰然則臣王乎曰棄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縊而死
  臣良勝曰君子謂棄疾處父子之變幾於道矣臣則獨矜其不能爾若父有逆志則當預諌於其始若非大惡亦可曲全於其終如王欲致討詞浮于罪則號泣哀訴以死明其不然可也非大不諱則請以君命諭使圖改焉可也何至隠黙必成其君有誅父之慘哉考左氏所載以觀起之寵故非可必殺之罪也春秋書殺亦存子南之官則子南何致必誅而不以聽者君子於棄疾矜其不幸可也矜其不能可也嗚呼父子天性也石碏之殺子棄疾之殺父又變之變者故以是終焉
  右衍父子之變
  幽王嬖愛褒姒生子伯服褒姒與虢石父比而譛申后太子王竟以虢石父褒姒之譖廢申后及太子宜臼以褒姒為后以伯服為太子宜臼出奔申太史伯陽曰禍成矣王欲殺宜臼求之於申申侯弗與王伐之申侯與鄫人召西夷犬戎伐王殺王於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室寳賂而去王室亂
  胡安國曰何言乎王室亂王者以天下為家則以京師為室京師者本也周公作立政曰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其作䲭鴞詩以遺成王亦曰既取我子無毁我室皆指京師而言也以京師為室王畿為堂諸夏為庭户四夷為藩籬治外者先自内治逺者先自近本亂而末治者否矣景王寵愛子朝使孽子配嫡以本亂者其言王室亂譏國本之不正也本正而天下定矣又曰是非有出於人心者不可以私愛是亦不可以私惡非卒歸於公而止矣景王寵愛子朝將蘄以見是而天下不以為是踈薄子猛將蘄以見非而天下卒不以為非徒設此心兩棄之也庶孽慿寵為羣小所宗而人心不附嫡子恃正人心之所向而羣小不從故伯服雖殺而平王亦不能復宗周之盛申生已死而奚齊卓子亦不能勝里克之兵是兩棄也景王不鑒覆車王猛子朝之際危亦甚矣
  臣良勝曰三代以先配嫡奪嗣以致禍者不可勝紀舉幽王者西周之所以亡也舉景王者東周之所以亂也
  秦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少子胡亥最愛請從上許之西至平原津病崩于沙丘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秘之不發喪獨胡亥趙髙宦者五六人知之髙與斯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蘓數以不能闢地立功上書誹謗將軍䝉恬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扶蘓自殺亥至咸陽發喪襲位
  蘓軾曰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後制刑今至使人矯殺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請則威信之過也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孫者也
  隋文帝立晉王廣為皇太子天下地震帝囚故太子勇於東宫付太子廣掌之勇自以廢非其罪頻請見上申寃而廣遏之勇於是升樹大呌聲聞帝所冀得引見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為癲鬼所着不可復收帝以為然真徳秀曰隋文帝以術數取天下其操制羣下亦以術數至是如聾如瞶不復能自辨是非而一廢一立祇以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素等鬻賣之地耳不知平時所謂術數者果焉在耶廣既升儲又以勇付於其手迨其垂没乃始知廣之不足付而出召勇之言則徒以殺其身而已矣
  臣良勝曰三代而下惑於䜛邪蠱於宫闈而廢長立少如漢髙光唐太宗明皇賢者亦復蹈禍罔有懲戒以其幸而保首領以没或以致亂而未底於亡也惟秦之取天下以威暴隋之取天下以術數扶蘓之死勇之廢出於斯髙楊素之奸始皇路殯文帝弑胡亥與廣皆以二世而亡若出一轍此尤足為萬世永鑒者
  漢武帝為太子據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賓客多以異端進者
  司馬光曰古之明王教養太子為之擇方正端良之士以為保傅師友使朝夕與之游處左右前後無非正人然猶有淫放邪僻而陷於禍敗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賓客從其所好夫正直難親諂諛易合此固中人之情宜太子之不終也
  唐德宗立宣王誦為皇太子翰林待詔王伾善書山隂王叔文善棋俱出入東宫娱侍太子叔文詭譎多計王伾相依附為太子言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幸異日用之翰林學士韋執誼陸淳吕温李景儉韓華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定為必死友
  臣良勝曰武帝居太子非其所德宗輔太子非其人均於不善而已夫乾稱父也坤稱母也故父母於子猶天地之覆幬也則風雨霜露無非所以成之者如其有所偏倚則若天之所廢人固莫能興之者矣臣觀戾太子非悻戾人也迹其所為非為異端惑者也特以性寛厚武帝以其不類已而後用法大臣皆不悦鈎弋宫生子而名以堯母畫周公負成王圖以賜霍光則立少之意明甚嘗諫征伐而帝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爾后寵既衰雖大將軍諭意而太子乆不自安固知雖無失德而巫蠱之禍亦無以自免者太子誦雖立而以公主女為妃主以厭禱囚責及太子願與離婚尋亦議廢非李泌懇切之言不愛身族則舒王之立乆矣當是時太子欲飲藥求死自是謂風疾不能言未必非此故也及嗣立不能决事而叔文輩輕佻預政以致永貞之禍是故人子有失於其親之心得罪於天也何所逃哉親之於子亦容之如天也何使其子至於是哉
  漢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馬良娣死太子悲恚不樂帝乃令皇后擇後宫家人子可以娱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是歲生成帝于甲舘畫室為世嫡皇孫元帝初元元年立為皇太子即位以元舅侍中衛尉陽平侯王鳯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
  臣良勝曰宣帝親更巫蠱之禍又繼昌邑之廢而所以養太子者若此其去武帝徳宗所失益逺矣政君之幸生成帝飛燕合德繼進以無子而大權盡歸王氏以移漢祚政君親付之璽誰之罪哉宣仁皇后時哲宗在禁中聞有覔乳媪者范祖禹劉安世切諫進德愛身又乞太后保䕶聖躬太后曰外間虚傳也祖禹等對曰外議雖虚亦足為先事之戒噫是䟽也亦有監於政君之事者乎
  唐肅宗上元二年五月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㓜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對曰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泫然泣下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内明年上皇崩
  范祖禹曰肅宗以太子討賊遂自稱帝此乃太子叛父何以討禄山也唐有天下幾三百年由漢以來享國最為長乆然三綱不立無父子君臣之義見利而動不顧其親是以上無教化下無㢘恥古之王者必正身齊家以率天下其身不正未有能正人者也真徳秀曰肅宗之平長安也上皇自蜀還都曰朕為五十年太平天子不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此元結之頌所謂宗廟重安二聖重歡者也豈不盛哉徒以内侍握兵妄為䜛間而廹遷之謀出焉其所以然者肅宗柔懦無斷故張后輔國得以刼之以天子之尊而不能庇其父使抑鬰無𦕅遂以致疾肅宗之罪於是通天矣
  宋光宗與皇后幸玉津園羣臣請帝問疾重華宫不從夀皇疾大漸羣臣請帝問疾重華宫不從陳傅良乃繳上誥敕出城待罪丞相留正率宰執進諫帝拂衣起正引帝裾泣諫羅㸃進曰夀皇疾勢已危不及今一見後悔何及夀皇崩帝稱疾留正等奏云臣等連日造南山請對不獲屡上䟽不得報今當率百官恭請若皇帝不出百官相與慟哭於宫門恐人情騷動為社稷憂乞太皇太后降㫖以皇帝有疾暫就宫中成服
  臣良勝曰肅宗不得終愛於父者以張后制之也光宗不得終禮於父者以李后制之也夫男子陽剛也以陽而制於隂以剛而制於柔已失其所以為人之理不可謂之人矣尚何以為天下主乎但肅宗感山人之言尚有垂涕視光宗不問疾成喪雖宰臣不得請者猶為有人心也孝宗純孝以終繼父髙宗之喪乃得逆子之報若此非若𤣥宗遺憂於子者可論也然則天道亦有僭乎
  許世子止弑其君買
  胡安國曰按左氏許悼公瘧戊辰飲世子止之藥卒書曰弑其君者止不嘗藥也古者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夫子所慎者三疾居其一季康子饋藥曰丘未逹不敢嘗敬慎其身如此也而於君父可忽乎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父有疾飲藥子先嘗之蓋言慎也止不擇醫而輕用其藥藥不先嘗而誤進於君是有忽君父之心而不慎矣自小人之心度之世子弑君欲速得其位而止無此心故曰我與夫弑者不立乎其位矣哭泣歠飦粥嗌不容粒未逾年而卒無此心故被以大惡而不受自君子聽之止不嘗藥是忽君父之尊而不慎此簒弑之萌堅氷之漸而春秋之所謹也有此心故加以大惡而不得辭書許世子弑君乃除惡於微之意也而或者顧以操刄而殺與不躬進藥及進藥而不嘗三者罪當殊科疑於三傳之説則誤矣必若此言夫人而能為春秋奚待於聖筆乎墨翟兼愛豈其無父楊朱為我豈其無君孟軻氏辭而闢之以為禽獸逼人人將相食後世推明其功以為不在禹下未有譏其過者知此説則知止不嘗藥春秋以為弑君之罪矣
  臣良勝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所由来漸矣止以不嘗藥而書弑謹其漸也履霜而有堅氷之戒春秋之微義也亦當時之大公也止之言曰我與夫弑君者則許之赴告魯史書之皆曰弑矣以此防民猶有刼遷其父及不問疾成喪如肅宗光宗者夫止以不嘗父藥猶謂之弑𤣥宗孝宗由憤鬰以疾而崩則謂肅宗光宗弑父也亦宜臣故并附為戒以竊取於春秋之義
  右衍父子之戒









  中庸衍義卷六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七     明 夏良勝 撰達道之義夫婦之法 夫婦之戒
  咸亨利貞取女吉
  朱熹曰咸交感也兌柔在上艮剛在下而交相感應又艮止則感之專兌説則應之至又艮以少男下於兑之少女男先於女得男女之正婚姻之時故其卦為咸其占亨而利貞取女則吉葢感有必通之理然不以貞則失其亨而所為皆凶矣
  家人利女貞
  程頥曰家人之道利在女正女正則家道正矣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獨云利女貞夫正者身正也女正者家正也女正則男正可知矣
  漸女歸吉利貞
  程頥曰天下之事進必以漸者莫如女歸臣之進於朝人之進於事固當有序不以其序則陵節犯義凶咎隨之然以義之輕重亷耻之道女之從人最為大也故以女歸為義且男女萬事之先也
  臣良勝曰天地理數只是一漸其所謂漸只是一序若其初元一太極生天地而兩儀陰陽太少而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三百八十四爻以盡萬物之情皆是序以漸也至于生物春而生夏而長秋而實冬而歸藏皆漸也人亦天地間一生物女進非漸决非貞女士進非漸必非端士臣或以逼其君子至於脅其父皆起於無序也可不戒哉
  歸妹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
  朱熹曰九二陽剛得中女之賢也上有正應而反陰柔不正乃賢女而配不良不能大成内助之功故為眇能視之象而其占則利幽人之貞也幽人亦抱道守正而不偶者也
  歸妹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
  程頥曰六五居尊位妹之髙貴者也下應於二為下嫁之象貴女之歸惟謙降以從禮乃尊髙之德也不事容飾以悦于人也娣媵者以容飾為事者也衣袂所以為容飾也六五尊貴之女尚禮而不尚飾故其袂不及其娣之袂良也良美好也月望陰之盈也盈則敵陽矣幾望未至於盈也女之髙貴常不至于盈極則不亢其夫乃為吉也女之處尊貴之道也
  鼎初六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朱熹曰居鼎之下鼎趾之象也上應九四則顛矣然當卦初鼎未有實而舊有否惡之積焉因其顛而出之則為利矣得妾而因得其子亦猶是也此爻之象如此而其占无咎葢因敗以為功因賤以致貴也
  恒六五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凶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夫子制義從婦凶也
  程頥曰夫以順從為恒也婦人之道在婦人則為貞故吉若丈夫而以順從於人為恒則失其陽剛之正乃凶也
  堯典曰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帝曰欽哉
  蔡沉曰此堯言其將試舜之意也莊子所謂二女事之以觀其内是也葢夫婦之間隱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欽哉者堯戒二女之詞即禮所謂往之爾家必敬必戒者况以天子之女下嫁於匹夫尤不可以不深戒也周惇頥曰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故暌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堯所以釐降二女于媯汭舜可禪乎吾兹試矣是治天下觀于家治家觀于身而已矣身端心誠之謂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
  臣良勝曰舜之刑二女齊家之有道也二女之執婦道受教亦有素也是兩善以相承故曰敬而足也至周惇頥則曰誠心以復其不善之動有變而從善者
  闗雎詩曰闗闗睢鳩在河之洲𥥆窕淑女君子好逑匡衡曰𥥆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化之端也
  思齊詩曰惠于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朱熹曰言文王順于先公而鬼神歆之無怨恫者其儀法内施於閨門而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也孔子曰家齊而國治孟子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臣良勝曰文王之所以御家邦者有刑于寡妻之化也其所以刑之者有純一不已之德也葢其不顯亦臨無斁亦保而和敬之功益宻不聞亦式不諌亦入天性之合益完是以内而太姒上嗣徽音下百斯男克宜于家外而髦士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克永其譽始則儀刑于一家終而儀刑于萬邦矣是則后妃素賢而其成德皆儀刑于文王者故臣以為闗睢之詩乃在成化之後而追言其始至之賢已若此也若云后妃自有聖德初至之時已為宫中所樂則南國之化乃一婦人能為之恐非周公孔子表列文王端本治化之意故曰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
  雞鳴詩曰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朱熹曰言古之賢妃御於君所至於將旦之時必告君曰雞既鳴矣㑹朝之臣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然其實非雞之鳴也乃蒼蠅之聲也葢賢妃當夙興之時心常恐晚故聞其似者而以為真非其心存警畏而不流於逸欲何以能此故詩人序其事而美之也
  小星詩曰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實命不同
  朱熹曰南國夫人承后妃之化能不妒忌以惠其下故衆妾美之如此葢衆妾進御於君不敢當夕見星而往見星而還故因所見以起興其於義無所取特取在東在公兩字之相應耳遂言其所以如此者由其所賦之分不同於貴者是以深以得御於君為夫人之惠而不敢致怨於往來之勤也
  臣良勝曰讀小星之詩而後知文王后妃之化之遠也諸侯夫人化之能容其下葢其尊貴之體禮義之教素有足閑者其感之易也若夫妾媵惟欲之從乃能歸美其夫人而自安於命則尊卑貴賤各有儀等並后奪嫡之患决所無矣又安有飛燕太真遂基家國之禍者哉
  緑衣詩曰絺兮綌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朱熹曰絺綌而遇寒風猶已之過時而見棄也故思古人之善處此者真能先得我心之所求也
  燕燕詩曰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
  朱熹曰言戴媯之賢如此又以先君之思勉我使我常念之而不失其守也
  臣良勝曰處夫婦之變而不失其正者莊姜是也以莊公之狂暴而莊姜正靜自守寵嬖既多家國貽禍州吁之惡既稔桓公之禄不終然而不敢歸怨於夫但欲思古人以自免于訧戴媯大歸又以先君之思為朂視小星之妾媵猶多賢焉此亦先王遺澤之尚存而莊姜之化亦有行乎其下矣至後宣姜之醜而新臺鶉奔之賦卒起狄人滅國之禍君子遂厭衞風於不齒至歸罪於土薄而氣輕浮地肥而人怠惰故性淫而聲靡臣觀莊姜而下有六婦人焉其詩皆止乎禮義者亦安得委于地氣習俗然哉
  何彼穠矣詩曰何彼穠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雝王姬之車
  朱熹曰王姬下嫁于諸侯車服之盛如此而不敢挾貴以驕其夫家故見其車者知其能敬且和以執婦道於是作詩以美之曰何彼戎戎而盛乎乃唐棣之華也此何不肅肅而敬雝雝而和乎乃王姬之車也此乃武王以後之詩不可的知其何王之世然文王太姒之教久而不衰亦可見矣
  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紀季姜歸於京師
  胡安國曰往逆則稱王后既歸何以書季姜自逆者而言則當尊崇其匹内主六宫之政使妃妾不得以上僭故從天王所命而稱王后示天下之母儀也自歸者而言則當樛屈逮下使夫人嬪婦皆得進御於君而無嫉妒之心故從父母所子而稱季姜化天下以婦道也其詞之抑揚上下進退先後各有所當而不相悖皆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春秋之所謹也
  晉人敗狄于箕
  左氏傳曰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賔與之歸言於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管敬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君取節焉可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卻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卻缺為卿復與之冀
  臣良勝曰春秋之世王化不行天子諸侯刑家之道無聞焉而夫婦賔敬有見於田間者是可以觀世矣夫綱不立婦善乃名不能廢焉
  晉文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樓嬰趙姬請逆趙盾與其母而納之衰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嫡子而使其子下之以叔隗為内子而已下之
  臣良勝曰趙姬處嫡庶母子之間古人所難能也已以公女自下于狄女以已之子而下於狄女之子且知盾為賢而讓之載籍所未有也
  宋災宋伯姬卒
  穀梁傳曰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見以灾卒也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乎曰婦人之義傅姆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于火而死易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凶而或以為共姬女而不婦非也世衰道微暴行交作女德不貞婦道不明能全其節守死而不回見於春秋者宋伯姬爾聖人冠以夫諡書於春秋曰葬宋共姬以著賢行勸天下之婦道也
  紀叔姬歸于酅
  胡安國曰莊公四年紀侯去國叔姬至此始歸于酅者紀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後歸爾歸者順詞以宗廟在酅歸奉其祀也魯為宗國婦人有來歸之義紀既亡矣不歸于魯所謂全節守義不以亡故而虧婦道者也魯人髙其節義恩禮有加焉是故其歸于酅其卒其葬史策悉書夫子脩經存而弗削使與衞之共姜同垂不朽為後世勸若夏侯令女曹爽之弟婦也寡居守志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曰曹氏全盛之時尚欲保終况今衰亡何忍棄之聞者為之感慟其聞叔姬之風而興起乎
  臣良勝曰春秋婦女以文詞紀于傳者類有可稱而賢行特書于經者宋伯姬紀叔姬爾葢天下之善有勉乎理義斯為難矣安而止乎理義者尤難也伯姬年六十矣使避火而生亦不害乎貞也而必死以成禮叔姬妾媵也國亡君死使歸宗國亦自有道也必歸于酅以脩祀是可歸弗歸可生弗生一安於理義之正也二姬皆魯女秉禮之遺風尚在故國人髙之皆詳其事而春秋得因以示勸然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僅有此爾葢亦難哉或者曰伯姬避嫌之甚者而叔姬歸酅則紀季之邑嫂叔之嫌無避已乎姬之歸也以宗廟在非以季也况貞潔之操自孚于人心而好惡之公終不能以昧夫天理若令女處逆亂之族又依于伯氏而志節炳然自見節義在婦女陰柔之質而秉陽剛之德尤人所賢樂道而成全之者故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志而已矣君子謂為魯男子則難為柳下惠則易有大節焉則小嫌在所畧者
  王姬歸于齊
  胡安國曰按周制王姬歸于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禮亦隆矣春秋之義尊君抑臣其書王姬下嫁曷為與列國之女同辭而不異乎曰陽倡而陰和夫先而婦從天理也述天理訓後世則雖以王姬之貴其當執婦道與公侯大夫士庶人之女何以異哉故舜為匹夫娶帝二女其書曰嬪于虞西周王姬嫁于齊侯亦執婦道成肅雍之德其詩曰曷不肅雝王姬之車自秦而後尤欲尊君抑臣為治而不得其道至謂列侯尚公主使男事女夫屈於婦逆陰陽之位故王陽條奏世務指此為失而長樂王囘亦以其弊至父母不敢畜其子舅姑不敢畜其婦原其意雖欲尊君抑臣為治而使人倫悖於上風俗壞于下又豈所以為治也其流至此然後知春秋書王姬侯女同辭而不異者垂訓之義大矣
  婚義曰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隂德天子聽外治后聽内職教順成俗外内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德
  吕大臨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下之大義也有家者夫聽家之外治妻聽家之内治天子與后有天下者也則不得不聽天下之内外治也外治者明章男教也司徒之所教皆是也内治者明章婦順也婦順之法德言容工皆是也陽道者男所以正其室也陰德者婦所以宜其家也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則正室之道天子所理也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實命不同則宜家之道后所治也凡天子所聽皆外治后所聽皆内治至於教順成俗外内和順國家理治必周南召南盛德之化然後可致
  臣良勝曰君之道天道也后之道地道也乾坤雖並列而坤終不可以敵夫乾故地在天中猶一物也后之能聽内治者亦天子之外治有以刑之也非后與天子分内外為治理也若天子比暱于宫闈而后妃有干于政典則天地失官不可以言治矣
  哀公問孔子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與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
  方氏曰冕而親迎所以敬其妻也冠于阼階所以敬其子也為主于内者妻也故曰親之主傳後於下者子也故曰親之後内非有主則外不足以治其國家矣非有後則上不足以承其祖考矣此所以不敢不敬也君子雖無所不敬又以敬身為大焉以其為親之枝故也身之於親猶木之有枝親之於身猶木之有本相須而共體又非特為主為後而已此尤不敢不敬也
  臣良勝曰夫子因哀公問冕而親迎之禮上推而及於親下推而及於子然其本源則在吾身而已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道之行者敬之也夫妻以配吾身者也有吾妻乃有吾子有吾妻子以輔吾身乃所以敬事吾親也故曰夫婦人倫之始也昏禮廢而人道絶矣
  思齊詩曰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
  朱熹曰此詩亦歌文王之德而推本言之曰此莊敬之大任乃文王之母實能媚於周姜而稱其為周室之婦至于太姒又能繼其美德之音而子孫衆多上有聖母所以承之者遠内有賢妃所以助之者深也臣良勝曰婦以無非無儀為善故無攸遂主中饋而已周室之興周公厯以大任太姒之賢有闗于文王之德之化何也乾坤之道男女之謂也故乾父道也夫道也坤母道也妻道也謂乾可以兼坤可也謂乾可以無坤不可也故男正位乎外必曰女正位乎内然後夫夫婦婦父父子子而家道正矣懿彼哲婦為梟為鴟牝雞之司晨惟家之索謂婦無補于外政不可也謂婦無損于外政不可也惟文武所遇母妃世濟徽音從古罕儷于八百年仁厚之澤誠亦有所助也故文王于家人之彖曰利女貞以女貞為利于家也周公之詩葢本乎此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大明詩曰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
  朱熹曰言天既命文王于周之京矣而克纘大任之女事者惟此莘國以其長女來嫁于我也天又篤厚之使生武王保之助之命之而使之順天命以伐商也
  臣良勝曰靈芝無根醴泉無源聖人之生間世之瑞也固不必於有所本也然而文王之生則以王季大任為之父母武王之生則以文王太姒為之父母皆厚其本以克永世非偶然之故周公推原本始極於尊隆因以顯其世澤之深厚而欲成王知其所自葢亦子孫之詞也若曰聖賢之生必係世類則瞽鯀何以有舜禹之聖子朱均之不肖何得為堯舜聖人之子乎周公作詩本意以文武之生於太任太姒有以異乎前代者自其所生而言則謂之母道自其所配而言則謂之婦道故凡母后之賢類以婦道載焉
  泰誓曰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
  蔡沉曰治亂曰亂十人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文母孔子曰有婦人焉九人而已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葢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内言紂夷人之多不如周治臣之少而盡忠也
  周宣王嘗晏起姜后脫簪珥待罪於永巷使其傅母通言於王曰王樂色而忘德失禮而晏起亂之興自婢子始敢請罪王曰寡人不德實自生過非夫人之罪也自是勤於政事早朝晏罷卒成中興之名
  臣良勝曰文武盛時夫道克正而行乎閨門率以向化若宣王乃有藉於后言之規正是以其化行者淺矣其時有龍漦化為𤣥黿童妾遭之孕生而育棄之童謠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即褒姒也子幽王納之而西周亡矣是閨門為王化之原所繫有如此者
  漢文帝以皇后弟竇廣國賢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久念不可乃以申屠嘉為相
  臣良勝曰嘗聞程頥有云有典選者其子弟皆不入銓避嫌之過公亦私也雖然世衰道㣲易私難公若文帝者非避嫌之過也使廣國之賢果可相而未充其位失一廣國爾他日以為口實凡后家皆得據相位則王莽之代漢不待哀平之後矣以此言之文帝不失為公也且其事薄太后極其孝敬至其弟昭犯法雖不忍加誅而使羣臣哭之令自殺昭亦素稱長者以久典兵驕而犯上帝亦不能以恩貸之則所懲者深矣是又安得更相廣國哉况竇后不説儒術趙琯王臧獲罪而曰儒者文多質少使其弟居相位又當何如况帝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袁盎引却其座不以為忤且賜之金則刑家之政文帝於三代之後所僅有者
  明德皇后漢明帝后也章帝即位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許㑹大旱言事者以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后詔曰凡言事者皆媚吾以要福爾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帝省詔悲歎復請太后報曰嘗觀富貴之家福禄重疊猶再植之木其根必傷今數遭變易榖價數倍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惓惓乎又詔有司曰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隂氏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㫖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乎
  趙弼曰明德斯言誠萬世母后之龜鑑也方之吕氏封王諸吕孝元王后封諸弟為侯豈不大有懸絶乎良由伏波將軍忠義之德垂式于後觀其戒兄子嚴敦之書足以知其義方家教之善也明德為貴人時德冠後宫暨母儀天下愈崇儉素兄廖嘗慮美業難終上書勸成德政借喻之言足以匡扶治教忠賢萃於一門兩漢外戚無一可擬者猗與休哉
  和熹皇后和帝后也嘗有疾特令后母兄弟入侍醫藥不限日數后言於帝曰宫禁至重而使外人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譏下使賤妾獲不知足之謗上下交損誠不願也帝曰人皆以數入為榮乃反以為憂深自抑損誠難及也
  趙弼曰太后鄧禹之孫鄧訓之女性孝友好讀書晝脩婦業暮讀經史家人號曰諸生和帝納為貴人後正位中宫郡國貢獻悉令禁絶歲時但供紙筆而已和帝每欲封鄧氏后輙哀言遜讓故兄隲終和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將和帝崩孝殤始生百餘日即位太后臨朝孝章子孫豈無年長聰慧者乃立飲乳之兒其意固有在也孝殤未逾年而崩太后迎立清河王慶之子祐是為安帝既立不明太后猶臨朝稱制不免有貪權固位之心乃為賢明之累也
  臣良勝曰古有植遺腹朝委裘者殤帝為和帝子雖生一日猶當立也趙弼謂后意有所在則望之深矣舍殤帝而他立是召亂也晉襄公卒趙孟謀欲立長君襄夫人日抱太子哭于朝曰舍嫡嗣而外求君將焉置此此則后宜免矣但漢書云和帝皇子十數後生者輙隱秘養于民間羣臣無知者長子勝又以痼疾廢此則和帝之過而后不得謂不預知也抱殤帝以臨朝亦周公負成王意也安帝立時年已十三若大臣輔之自可立政朱熹脩綱目特書太后猶臨朝以譏之得其情矣及後杜根上書請還政盛以縑囊撲殺于殿庭即此一短已掩其終身之長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慎之哉
  唐長孫皇后兄無忌於太宗本布衣交以佐命功出入卧内帝將引以輔政后固謂不可乗間曰妾託體紫宫尊貴已極不願私親更據權于朝漢之吕霍可以為鑒又密諭無忌牢讓不獲已帝乃聽后喜見顔色后喜圖傳視古善惡以自鑑帝與言及天下事辭曰牝雞之晨家之索也帝固要之迄不對帝嘗罷朝怒曰㑹須殺此田舍翁后問為誰上曰魏徴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立于庭上驚問其故后曰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徴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帝悦既崩太宗悲慟謂近臣曰朕非不知天命而為無益之悲但入宫不復聞規諌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懷爾
  臣良勝曰后之不預政不私其兄右賢規諌信足為法承乾其所生也武德九年既立為太子至貞觀七年承乾以虧禮法聞于志寧孔頴達數直諌賜之金一斤絹五百疋是必后有以贊助之也閲二年而后崩則承乾之過日稔而魏王奪嫡之謀益深至十七年而承乾廢使后尚存則承乾之過其少損矣太宗廢長立少之心其遂已矣魏王泰亦且有所懲創不敢萌覬覦之志矣觀承乾對太宗之言曰臣為太子夫復何求但為泰所圖時與朝臣謀自安之術若此言豈真大愚者太宗聞晉王言泰并欲圖已遂悔立泰之言而謂無忌等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是我心誠無聊賴自投于牀又抽佩刀欲自刺葢其愧悔之心有不能自達者使當時有長孫后在寧有是耶噫后之賢上有繫于天道下有繫于子道其不輕而重也明矣
  唐穆宗疾大漸命太子監國宦官請郭太后臨朝稱制太后曰昔武氏稱制幾覆社稷我家世守忠義非武氏之比也太子雖少但得賢宰相輔之爾等勿預朝政何患國家不安自古豈有女子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書手裂之太后兄太常卿釗聞有是議密箋曰若果狥其請臣請先率諸子納官爵歸田里太后泣曰祖考之慶終于吾兄
  臣良勝曰漢之后德以馬氏為最唐之后德以郭后為最時有馬廖郭釗相成其美尤所難也葢馬援素有義方之教戒嚴敦之書大近道理郭子儀再造唐室卒全令名其子尚主奉天之變不受偽官而直趨衞蹕皆其家教之素然也近丹之赤近墨之黒所習亦有然者豈必曰鷺白烏𤣥而出於性哉
  宋慈聖皇后仁宗后武穆惠王曹彬之孫也慶厯八年閏正月望夕後三日衞卒作亂夜越屋叩寢殿后方侍遽起帝欲出后閉閣擁持趣呼都知王守忠使引兵入賊傷害宫嬪聲徹帝所内宦以乳嫗毆小女子紿奏后叱之曰賊在近殺人敢妄言耶后度賊必縱火陰遣人挈水踵其後果舉炬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侍后皆剪髪諭之曰明日行賞用是為驗故爭盡死力賊即擒滅閣内妾與卒亂當誅祈哀幸姬姬言之帝貸其死后具衣冠見請論如法曰不如是無以肅清禁掖帝命坐后不可立請移數刻卒誅之故事外家男子無得入謁神宗以后春秋髙數請召弟佾入見久之乃許少頃后謂佾曰此非爾所當得留趣遣出焉神宗嘗有意燕薊與大臣議定而白其事太后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茍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宣仁皇太后英宗后也不豫吕大防范純仁等問疾太后曰試言九年間曾施恩髙氏否只為至公一男一女死皆不得見言訖泣下又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此事官家宜深知又曰正欲對官家説破老身没後必多有調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亦宜早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乃呼左右問曾賜出社飯否因曰公各去喫社飯一匙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史臣曰太皇召用故老名臣罷廢新法苛政舉邊砦之地以賜西夏于是宇内復安遼主戒其臣下令勿生事於疆塲曰南朝盡行仁宗之政矣有臣請循天聖故事帝后皆御殿又請冊寶于文德殿太皇曰母后當陽非國家美事况天子正衙豈所當御崇政足矣臨朝九年朝廷清明夷夏綏定力行故事抑絶外家私恩人以為女中堯舜
  國朝孝慈髙皇后從聖祖在軍時歲大歉常自忍饑懷糗餌脯脩供給未嘗乏絶造次顛沛恪遵婦道每有䜟記書札輙命善藏之倉卒取視后即於囊中出而進之未嘗脱誤
  聖祖嘗焚香祝天願天命早有所付毋苦天下生民后曰方今豪傑並爭雖未知天命所歸以妾觀之惟以不殺人為本顛者扶之危者救之收集人心人心所歸即天命所在彼縱殺掠以失人心天命之所惡其身亦難保也聖祖曰爾言深合我意明日冐雨歸語曰昨聞爾言往來方寸間不能忘有一卒違令忽與婦人俱詰之不能隱吐實云掠得之我告之曰今日用兵所以禁亂若寡人之妻孤人之子適以生亂不即捨之吾必戮爾此卒感悟遂即捨之由爾言也后曰用心如此何憂人心之不歸乎
  聖祖帥師渡江后亦率諸將士妻妾繼至太平及居建康時吳漢接境戰無虛日親率妾媵完緝衣鞵助給將士夜分不寐時時左右規畫動合事機
  聖祖即帝位冊立為皇后因謂侍臣曰昔漢光武勞馮異倉卒蕪蔞亭豆粥滹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君臣之間始終保全朕念皇后起布衣同甘苦嘗從朕在軍倉卒自忍饑餓懷糗餌食朕比之豆粥麥飯過之尤甚昔唐太宗長孫皇后當隠太子搆隙之際内能盡孝謹承諸妃消釋嫌猜朕為郭氏所疑徑情不恤將士有所獻后先獻郭氏慰悦其意及欲危朕輙為彌縫卒免於患又難於長孫皇后者朕或服御諸怒小過輙謂朕曰忘昔日之貧賤邪朕復為之惕然家之良妻猶國之良相豈忍忘之罷朝因以語后后曰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妾安敢比長孫皇后賢但願陛下以堯舜為法爾
  后自少貞靜端一孝敬慈惠聰明出人意表尤好詩書恒以不逮事舅姑為恨見聖祖追慕悲傷亦為之流涕晨夕禕翟從拜謁奉先殿每當祭躬治膳脩務盡誠敬后一日聞得元府庫輸其寶貨至京師問聖祖曰得元府庫何物曰寶貨爾后曰元氏有此寶何以不能保而失之葢貨財非可寶帝王自有寶也聖祖曰皇后之意朕知之矣但謂以得賢為寶爾后即拜謝曰誠如聖言妾每見人家産業厚則驕至時命至則逸生家國不同其理無二人之常情所當深戒妾與陛下同處窮約今富貴至此恒恐驕縱生于奢侈危亡起于忽㣲故世傳技巧為喪國斧斤珠玉為蕩心酖毒誠哉是言但得賢才朝夕啟沃共保天下即大寶也顯名萬世即大寶也而豈在于物乎聖祖曰善
  嘗侍坐乾清宫語及窮約時事聖祖曰吾與爾䟦涉艱難備嘗辛苦今日化家為國無心所得上感天地之德祖宗之恩然亦爾内助之功也后曰陛下一念救民之心格于皇天天命眷之祖宗祐之妾何力之有但願陛下不忘窮約之時而警戒于治安之日妾亦不忘相從于患難而謹飭于朝夕天地祖宗非惟庇佑于今日將為子孫無窮之福
  后自正位中宫益自勤勵嘗講求古訓諭告六宫孜孜不倦一日集女史清江范孺人等問曰自漢唐以來何后最賢家法何代最正對曰惟趙宋諸后多賢家法最正后于是命女史録其家法賢行每令誦而聽之曰不徒為吾今日法子孫帝王后妃皆當省覽此可為萬世法也嘗聞元世祖后煮故弓絃事亦命取練之織為衾裯以惠孤老每製衣裳餘帛緝為中褥織工治絲有荒纇棄遺者亦俾緝而織以賜諸王妃公主謂曰生長富貴當知蠶桑之不易此雖荒纇棄遺民間猶為難得故織以示爾不可不知也
  又嘗語諸王妃公主曰無功受福造化所惡吾與若屬被錦繡美飲食終日無所為當勤女工以報造化太子諸王雖愛之甚篤勉令務學諄切懇至嘗曰爾父尊臨萬國身致太平亦由學以聚之爾小子當思繼繼繩繩以不辱所生又曰吾聞女史言鄧禹為將不妄殺人故其女為后吾家世忠厚至吾父雖無禹之功然平生急於義今日為后非偶然也爾軰異日有人民社稷之寄尤必積累忠厚乃可長世切不可自恃而不務德謂事有偶然也諸王或以服用相尚者后曰唐堯虞舜茅茨土階夏禹文王惡衣卑服爾父儉約尤惡奢麗日夜憂勤以治天下爾軰無功錦衣玉食猶欲以服御相加何志氣不同如是乎惟當親師取友講論聖賢之學開明心志自無此氣習也
  嘗令女史誦小學書注意聽之既而奏曰小學書言易曉事易行於人道無所不備真聖人之教法盍表章之聖祖曰然吾已令親王駙馬太學生咸講讀之矣嘗遇水旱歲凶進食必間設麥飯野蔬聖祖因告以賑卹之事曰妾聞水旱無時賑卹之有方不如蓄積之先備卒不幸有九年之水七年之旱將何法以賑之聖祖深以為然又言施恩欲溥徧然亦有等差衆庶日給固有艱難百官家在京者其鄉里遠近不同家貧富亦異而俸入有限慮或不給艱難必甚遇暑雨祁寒輙形于嗟嘆聖祖感其意每遣存問周給之近臣及奏事官朝罷㑹食廷中后命中官取其飲食親嘗之滋味淡薄奏聖祖曰朝廷用天祿以養天下之賢故自奉欲其薄養賢欲其厚今之典大烹者不能輯其下人惟奉上者甘㫖羣臣飲食皆不得其味豈養賢之道乎聖祖曰飲食之事朕不經心將謂羣臣皆得甘㫖豈意所司自分厚薄想羣臣欲言又難于啟齒事雖甚㣲所繫亦大皇后今日不言朕豈知其如此亟召光禄卿徐興祖等切責之
  聖祖嘗臨太學祀先師孔子還后問曰太學生幾何荅曰數千又問悉有家乎曰亦多有之后曰善理天下者以賢才為本今人才衆多深足為喜但生員廩食於太學而妻子無所仰給寧無所累於心乎聖祖即命月賜糧給其家以為常
  聖祖御膳后必躬自省視宫人請曰宫中人衆無煩聖體后曰吾固知宫中有人但婦人事夫不可不謹膳羞上進不可不蠲潔脫有不至爾軰受責吾心豈安吾所以為此者一以敬上而不敢忽一以保爾軰免於責也豈為無人耶宫人有過聖祖怒亦怒之命左右執付宫正司議罪怒解問曰爾不自責罰付之宫正司何也對曰妾聞賞罰惟公足以服人故不以喜而加賞不以怒而加刑喜怒之際而行賞罰必有偏重人議其私付之宫正司則當斟酌其輕重矣治天下者亦豈能人人自賞罰之哉有司者論之耳聖祖曰爾亦怒之何也對曰當陛下怒時遽自罰之非惟宫人得重罰亦損中和之氣妾之怒所以解陛下之怒也后慈以接下親戚勲舊之家無不得其懽心命婦入朝不以尊貴臨之延接如家人禮
  后有疾聖祖問曰爾有身後之囑乎對曰惟陛下當求賢人教育諸子使進德脩業子孫皆賢臣民得所妾雖死如生也
  仁孝皇后中山武寧王徐達之長女自幼貞靜純明孝敬仁厚王與夫人言此女天禀非常宜以經史充其知識故書一覽成誦不忘愽通載籍聖祖一日召王問曰知卿有賢女朕第四子氣質不凡能以配焉王拜稽首謝洪武九年正月冊為燕王妃恭勤婦道孝慈高皇后深所愛重嘗曰燕王妃所行足以儀範宫闈又曰此吾孝婦也髙皇后崩哀毁慟左右執喪三年蔬食如禮免喪或語及未嘗不流涕云
  文皇入正大綂后正位中宫愈益祗勤數言南北戰鬬累年兵民俱敝宜與休息又言帝堯施仁自親族始又言人才難得昔湯武之佐伊尹太公皆先代之人况今日賢才皆太祖皇帝所成望陛下不以新舊為間悉皆嘉納一日退朝晏請其故文皇曰吏部選人每循資格朕今日親㧞二十餘人為方岳𨛦守不覺晏爾后曰國之理亂係於民之安否民之安否係於守牧之賢不肖奈何悉用資格任牧守哉往古令制有出衆之才必有不次之擢積年勞之多亦有叙陞之典二者並行則士無枉才官得實用而治效可致文皇然之
  初冊立仁宗為皇太子言曰太子國家之本願擇老成端正之士輔養德器文皇曰斯言正合朕意既而又曰皇考之制東宫官屬悉以廷臣兼之任使一則疑隙不生今凡宫臣之重者悉擇廷臣賢者兼之后曰此先朝鑒戒往古之法誠良法也雖萬世當守而行之又曰長子仁厚足為令器不忝祖宗矣
  后作内訓有曰君子為宗廟之主奉神靈之綂宜蕃衍嗣續傳序無窮故夫婦之道世祀為大古之哲后賢妃皆推德逮下薦達貞淑不獨任已是以茂衍來裔長流慶澤周之太姒有逮下之德故樛木形福履之詠螽斯揚振振之美終能昌大本支綿固宗社三王之隆莫此為盛矣故婦人之行貴於寛惠惡於妒忌月星並麗豈掩於末光松蘭同畆不嫌於俱秀自后妃以下至於士庶人之妻誠能貞靜寛和明大孝之端廣至仁之意不專一已之欲不蔽衆下之美務廣君子之澤斯上安下順和氣蒸融善慶源源實肇於此矣
  嘗從容問文皇曰陛下日與共圖政理者誰與曰六卿治政務翰林職論思典詞命皆朝夕左右者乃請悉賜其命婦冠服鈔幣且諭之曰妻之於夫豈止於衣服饋食必有德行之助焉今皇上所與共圖理道者六卿翰林之臣數軰諸命婦可不有以翼贊於内乎百姓安則國家安國家安則君臣同享富貴澤被子孫矣
  后有疾遺令皇太子曰吾祗事皇上於今三十有二年上不能繼承先皇后懿德吾甚愧之今至此命也奚悲爾吾之長子仁孝淳厚當夙夜恪勤敬事君父勿以吾故過哀毁以傷君父之心吾素菲薄無德及人身没之後喪葬務從簡省無妨臣民往者皇上遭罹内難躬率將士在外吾子母留北京敵兵圍城將校士民之妻皆擐甲胄挾矢石登城列陣協力一心以死固守及内難平吾正位中宫富貴已極而將校士民之妻至今報賚未稱吾寢疾未嘗忘近聞皇上將廵狩北京意願從行將請恩澤及之而吾今不逮矣爾能體吾心九原無憾嗚呼主器之任在爾匪輕敬以事上仁以撫下肅以正家恩以睦親爾念之
  臣良勝曰我朝后德萬善咸備令典寶訓蔚有表揚臣今編次萃于婦道一目葢以昭我祖宗正身齊家之化所謂有闗雎麟趾之意而行周官之法度也周公列詩以周南為首而闗雎葛覃樛木諸詠並列雖不及文王而刑于寡妻之治乃風化之原也况聖祖豐功盛德門分類紀班班並見而不敢以宫闈言行一雜于其間者創業垂綂内言無預于外政臣故恪遵之也
  漢馮昭儀元帝時自美人為婕妤帝幸虎圏鬬獸後宫皆從熊出圏攀檻欲上殿左右驚走婕妤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帝問婕妤人情皆驚懼何故當熊對曰妾聞猛獸得人而止妾恐至御座故以身當之帝嗟嘆以此敬重焉
  班婕妤賢才通敏入後宫成帝嘗欲與同輦辭曰觀古圖畫聖賢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女嬖今欲同輦得無似之乎帝善其言而止鴻嘉以後見帝稍隆於女寵乃進侍者李平平得幸亦立為婕妤君子謂班婕妤進李平於同列即古樊姬之德也
  徐惠妃唐太宗妃也以上東征高麗西討龜茲翠㣲玉華營繕相繼又服玩頗單靡上疏曰東戍遼海西討崑丘士馬罷耗漕饟漂没捐有盡之農填無窮之壑圖未獲之衆喪已成之軍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敗覆之業又曰作法於儉猶懼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上善其言甚禮重之
  國朝成穆貴妃孫和卿女也聖祖聞其有容德納宫中言行有禮法如昔古賢冊為貴妃小心恭謹於聖祖有警戒相成之助佐髙皇后以理治於内宫壼雅肅臣良勝曰天子一娶十二女諸侯一娶九女妾媵與嫡偕行詩美戴媯而春秋于叔姬全節亟與之勸善之道廣矣臣故㧞其尤者類附焉
  右衍夫婦之法
  小畜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程頥曰三以陽爻居不得中而宻比於四陰陽之情相求也又暱比而不中為陰畜制者也故不能前進猶車輿説去輪輻言不能行也夫妻反目陰受制於陽者也今反制陽如夫妻之反目也反目謂怒目相視不順其夫而反制之未有夫不失道而妻能制之者也三自處不以道故四得以制之不使進猶夫不能正其室家故致反目也
  姤女壯勿用取女
  朱熹曰非所望而卒然值之如不期而遇者故為遇遇已非正又以一陰而遇五陽則女德不貞而壯之甚也取以自配必害乎陽故其象占如此
  臣良勝曰夫婦之道謹於始遇也遇失於初欲善其後難矣叔向欲娶申公巫臣氏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昔有仍氏女光可以鑑后夔娶之生伯封實有豕心后羿滅之夔以不祀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卒娶之生伯石母視之聞其聲曰是豺狼之聲非是莫喪羊舌氏矣夫以叔向賢者猶昧女壯之戒卒喪其宗若成帝之於飛燕𤣥宗之於太真其殞身喪國之禍能免乎哉
  瞻卬詩曰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彼哲婦為梟為鴟婦有長舌惟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惟婦寺
  朱熹曰男子正位乎外為國家之主故有知則能立國婦人以無非無儀為善無所事哲哲則適以覆國而已故以此懿美之哲婦而反為梟鴟葢以其多言能為禍亂之梯也若是則亂豈真自天降哉時由此婦人而已葢其言雖多而非有教誨之益者是惟婦人與奄人爾豈可近哉上文恒言婦人之禍末句兼以奄人為言葢二者常相倚而為奸不可不并以為戒也歐陽公嘗言宦者之禍甚於女寵其言尤為深切有國家者可不戒哉
  夏桀伐有施氏有施氏以妹喜女焉喜有寵所言皆從為瓊宫瑶臺殫百姓之財肉山脯林酒池可以運船糟堤可以望十里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妹喜笑以為樂湯伐之放于南巢而死
  商紂無道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寵其言是從使師延作朝歌北鄙之音北里之舞靡靡之樂造鹿臺為瓊室玉門廣沙丘苑臺以酒為池懸肉為林男女祼相逐於其間宫中九市為長夜之飲諸侯有叛者妲己以為罰輕於是為熨斗以火燒然使人舉之手爛更為銅柱以膏塗之加炭火之上使有罪緣之紂與妲己以為大樂武王伐之乃衣寶玉自焚而死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為二龍以伺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殺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吉乃布幣而策告之龍亡漦在櫝而藏之傳及殷周莫之發也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于庭不可除也化為𤣥黿入于王府童妾未既齓而遭之笄而孕當宣王時生棄之有夫婦哀其夜號而取之逸於褒褒人有獄入是女於幽王王嬖愛之褒姒不好笑王説之萬方故不笑乃無故舉火諸侯至至而無寇褒姒大笑好聞裂繒聲王發繒裂之適其意犬戎殺王於驪山下虜褒姒
  潘榮曰唐虞三代之治純用禮樂教化大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無為而治如斯而已及其衰也夏以妹喜商以妲己周以褒姒是佚欲之亡人而百令不從矣
  晉賈后初為太子妃嘗以妬手殺數人又以㦸擲孕妾子隨刃墮及太子即位是為恵帝每欲干預政事而為太傅楊駿所抑遂搆駿以謀反殺之廢太后送永寧宫后無子詐為有娠内藳物産具取妹夫韓壽子養之詐稱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不見置于别室遣婢以帝命賜酒三升使盡飲之遂大醉后使黄門郎潘岳作書草稱詔使書之其字半不成后補成之以呈帝召公卿入示之廢太子為庶人幽金墉城殺其母謝淑妃趙王倫孫秀等收后廢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捕賈氏親黨斬之齎金屑酒賜后死
  宋光宗一日浣手宫中覩宫人手白悦之他日李后遣人送食于帝啟之則宫人兩手也后又以黄貴妃有寵因帝祭太廟宿于齋宫后殺貴妃以暴疾聞翌日合祭天地風雨大作黄壇燭滅盡不能成禮而罷帝既聞貴妃卒又值此變震懼増疾不視朝政事多决于后后益驕恣壽皇聞帝疾亟往南内視之且責后后怨愈深臣良勝曰人君合二姓之好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可不慎所選乎賈后賈充女也初議立時宫中人語曰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邪李后則李道之女道聞道士皇甫坦善相出女拜之坦驚不受拜曰此女當母天下坦言於髙宗而聘之為恭王妃妒悍訴左右于髙宗髙宗不懌曰此將種吾為皇甫坦所誤古稱后德若馬鄧則馬援鄧禹之後曹髙則曹彬髙瓊之後皆世德而有家教者是以能賢賈以奸邪之産而李后乃借道士之譽宜其誤矣
  吕后酖殺趙王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號曰人彘召惠帝觀之帝問知為戚夫人乃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不能為太后子後帝崩吕后臨朝稱制
  趙弼曰厯代婦人竊弄國柄自吕后始牝雞晨鳴為萬世戒惠帝慈祥仁厚之主被其虧損聖德使納甥女為后亂夫婦之大倫召觀人彘駭而成疾竟至不起絶母子之恩義僭竊天位擅王諸吕誅殺劉氏子孫寵幸審食其而弗耻穢德真漢室之罪人也髙帝創業垂綂使立其典章貽戒後世母后不得臨朝婦人不得預政則吕氏必不敢啟覬覦之心而執政大臣得以力爭矣失此不為流弊後世至孝平初立孝元太后王氏臨朝致王莽簒位漢祚中衰東漢之世章帝之竇后和帝之鄧后安帝之閻后順帝之梁后桓帝之竇后靈帝之何后相繼臨朝專政實自吕后發端故後世效尤也
  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故髙宗排羣議而立之及得志專作威福上欲有所為動為所制自是上每視事則后垂簾於後政無大小皆預聞之黜陟生殺决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謂之二聖髙宗崩中宗立政事咸取决焉後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旦為皇帝居於别殿政事不得有所預侍御史𫝊游藝帥闗中百姓上表請改國號曰周太后可之乃御則天樓赦天下以唐為周改元上尊號曰聖神皇帝以豫王旦為皇嗣賜姓武氏立武氏七廟於神都
  胡安國曰君子有言臣居尊位羿莽是也猶可言也婦居尊位武后是也非常之變不可言也葢興廢常理也陰居尊位非常之變故也吕氏為而未成武氏遂革唐命然傳記以來三千年間才一人耳亦不及終其身而覆後世或有欲為是者豈無其漸仁人義士監於髙宗必逆有以處之矣
  臣良勝曰婦人内夫家既行則遠於兄弟父母在歲一歸寧而已世變風移而婦之内母家者十人而九故莒女有為鄫夫人者欲立其所出鄫子狥於其婦而取莒公子為後君子釋鄫罪莒謂與黄歇進李園之妹於楚王吕不韋獻邯鄲姬於秦公子者其罪一也彼鄫夫人者以已之無子也而黄吕之易秦楚隂奪之也武曌有親子廢之而自為帝又改元易國號并子亦改為武姓其後三思又圖為嗣是欲内母家并生子而棄之此豈人之心也哉丘濬有云此開闢以來未有之大變故并吕氏為婦道之永戒焉右衍夫婦之戒









  中庸衍義卷七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八     明 夏良勝 撰達道之義兄弟之法 兄弟之戒朋友之法 朋友之戒
  君陳曰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蘇洵曰吾父之子今為兄弟吾疾在身兄即不寧數世之後不知何人彼死而生不為戚欣兄弟之親如手如足其能幾何彼不相能彼獨何心
  臣良勝曰父子兄弟一氣也孝友一理也彼其孝者乃友其不友者未有能孝者也故人子於父母愛者愛之敬者敬之至於犬馬且然而况父母之子與吾身一體而分者乎孔子謂伐一木殺一獸非時者非孝也推是心則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後為充類至義之盡施之政者豈外是乎
  五子之歌曰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乃盤遊無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蔡沉曰小弁之詩父子之怨五子之歌兄弟之怨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疎也五子知宗廟社稷危亡之不可救母子兄弟離散之不可保憂愁欝悒慷慨感厲情不自己發為詩歌推其亡國敗家之由皆原於荒棄皇祖之訓雖其五章之間非盡述皇祖之戒然其先後終始互相發明史臣以其作歌之意敘于五章之首
  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茲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
  程頥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真德秀曰象欲殺舜之迹明甚舜豈不知之然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畧無一毫芥蔕於其中後世骨肉之間稍有疑隙則猜防萬端惟恐殺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地同量也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税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真德秀曰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故不以象之惡而不與之以富貴亦不以私恩廢公義故使之不得有為於其國以暴其民仁之至義之盡也
  皇矣詩曰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禄無䘮奄有四方
  真德秀曰王季之友泰伯也葢其因心之本然非以其遜已而後友之也昆弟至情出於天性豈有所為而為之乎使泰伯未嘗有遜國之事王季之所以友之者亦若是而已夫王季之友不過盡其事兄之道耳豈有心於求福哉閨門之内敬順休洽固産祥隤祉之基也故厚其慶而錫之光受天之禄而有天下天之報施其亦明矣
  臣良勝曰周之興也其本於泰伯之讓乎周公盛言王季之友而孔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矣葢其友愛之相成也夫立子以嫡以長三代以來未之有改也泰伯長而賢其當立無疑然而天眷太王之德既作之邦而得岐周之地又賢其後而有文王之賢文王王季子也使非泰伯之讓王季不立傳位無由以及文王則天眷於太王者亦虛矣故泰伯不待太王傳位及已而後讓先適吳而不反使若莫知所之則太王傳位自歸王季而及文王矣使太王没時泰伯在國則廢長之令不宜出於太王擇賢之令不宜施於泰伯王季當太王受終之際而泰伯近亦難於安其位而不辭也此泰伯所以讓而無稱為至德也若非先適不反當立而讓則民顯有所稱而王季之立亦難於言因心之友矣是故㣲子不得先紂目夷不得並襄公子臧季札終身不敢即乎其位以無泰伯之讓亦無文王之聖也然則天之所以眷太王以生文王也泰伯之所以可讓者以文王也王季之所以可立者以文王也皆所謂順天者也然為王季則易為泰伯則難此所以為至德也
  常棣詩曰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况也永嘆吕祖謙曰疎其所親而親其所疎此失其本心者也故此詩反覆言朋友之不如兄弟葢視之以親疎之分使之反循其本也本心既得則由親及疎秩然有序兄弟之親既篤朋友之義亦敦矣初非薄於朋友也茍雜施而不遜雖曰厚於朋友如無源之水朝滿夕除胡可保哉或曰人之在難朋友亦可坐視與曰每有良朋况也永嘆則非不憂憫但視兄弟急難為有差等爾
  臣良勝曰周公之為此詩必三叔流言之際反覆喻之如作鴟鶚之詩以告成王者也故首言兄弟至親啟其天性之善繼言急難禦侮終非朋友可比葢三叔方比武庚作亂致難于兄抑揚其詞葢以破其惑也末言安寧之後和樂之至死生苦樂相與共之故欲其是究是圖信其然而思以改也周公於是葢無所不用其心亦無所不用其言也如是而不知改悟是以有東山之役但云罪人斯得終不以討三叔為詞致辟者管叔一人而已蔡叔雖囚而猶以從車七乗歸之霍叔降庶人三年之後復齒即國蔡叔子仲克庸祗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仲封復侯于故蔡矣嗚呼周公處兄弟之變誠不幸也而所以委曲保全之者無所不至此所以為天理人情之至也若使三叔之難止於周公之一身必有以容而受之終不忍以言誅者方主少國疑乗商之不靖而惑以非義流言倡亂以揺之是豈周公一身之利害哉乃欲傾危社稷塗炭生靈借使文武在御必誅不聽周公亦有不能自已者至如後世蹀血禁門實欲自利其國更以周公藉口可乎哉
  破斧詩曰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
  朱熹曰夫管蔡流言以謗周公而公以六軍之衆往而征之使其心一有出於自私而不在天下則撫之雖勤勞之雖至而從役之士豈能不怨也哉今觀此詩固足以見周公之心大公至正天下信其無有一毫自愛之私抑又以見當是之時雖披堅執鋭之人亦皆能以周公之心為心而不自為一身一家之計葢亦莫非聖人之徒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
  朱熹曰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爾何怨之有
  宋桓公疾太子茲父固請曰目夷長且仁君其立之公命子魚子魚辭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順遂走而退
  臣良勝曰春秋之世兄弟始終相成如宋襄子魚者葢亦鮮矣立子魚者桓公之始謀也先是兹父嘗請於公曰使目夷立臣為之相公曰何故對曰臣之舅在衞愛臣若臣立則不可以往絶迹於衞是背母也且臣自知不足以處目夷之上不許强請之將立目夷目夷辭曰兄立而弟在下是義也今弟立而兄在下不義也不義而使目夷為之遂逃之衞茲父從之及公之疾乃召兹父曰若不來是使我以憂死也是襄公之讓子魚之辭皆由衷者也且襄公母出于衞以不得迎而賦河廣之詩其欲避位以寧母葢素志也子魚以後妻之子而為桓公所愛皆能不失其天性之常是難能也其後子魚卒相襄公了無嫌猜及襄乗車㑹楚而遭執則謂子魚曰子歸守國矣國子之國也子魚曰君雖不言國國固臣之國也歸設守械而守國楚謂宋曰子不與我國吾將殺子君矣曰吾賴社稷之靈國已有君矣楚知殺公猶不得國於是釋公公走之衞子魚復請曰國為君守之君何遂不入遂迎公歸原始要終而襄公子魚皆不取乎為諸侯者是難能也
  衞侯之弟鱄出奔晉
  胡安國曰衞侯之入使鱄與𡩋喜約言既殺𡩋喜鱄病失言遂出奔晉託於木門不向衞國而坐木門大夫勸之仕不可曰仕而廢其事罪也從之昭吾所以出也吾不可以立人之朝矣終身不仕其稱弟罪衞侯也榖梁子曰鱄之去合乎春秋
  臣良勝曰春秋者通乎權變而止乎禮義者也鱄信賢矣其去也果合春秋乎哉衞獻公殺𡩋喜喜嘗弑君剽也剽不宜君而君之者𡩋氏則弑君之罪必歸獄者也弑隱者翬而國歸桓公弑子赤者仲遂而國歸宣公君子以弑逆之罪歸之桓宣者謂受國而不討賊也獻公出而剽立剽亦賊也喜承父命要君約弑剽而納獻公喜亦賊也獻公殺喜雖背惠也亦討賊也鱄以失言而必去賢者之過也君子於善若農夫之有畔朝夕行之思其始而成其終可也鱄初以獻公之命而約喜曰政由𡩋氏祭則寡人夫國政也而曰必由𡩋氏此言可必守乎哉鱄也始焉不圖為可守之約而終焉為必絶之行賢則賢已未可云合于春秋也春秋以重信言而見取者二鱄與荀息是也當晉獻公屬奚齊卓子之時荀息不虞可輔與否而一言承之曰其濟君之靈也不濟繼之以死鱄之失言而必信者亦尾生白公之行也
  公弟叔肹卒
  榖梁氏曰其曰公弟叔肹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何去如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君子以是為通恩也是以取貴于春秋
  漢光武詔曰春秋之義立子為貴東海王陽皇后之子宜承大綂皇太子疆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違之其以疆為東海王立陽為皇太子
  袁宏曰世祖中興漢業宜遵正道以為後法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内寵既多嫡子遷位可謂失矣然東海歸藩謙恭之心彌諒明帝承綂友于之情彌篤雖長幼易位興廢不同父子兄弟至性無間夫以三代之道處之亦何以過乎
  唐睿宗將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决成器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茍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固請者屢日上從之立隆基為皇太子後立為𤣥宗成器獻興慶宅為離宫制許之作興慶宫仍賜成器宅環於宫側又於宫西南置樓題曰花蕚相輝之樓𤣥宗友愛為長枕大被與兄弟同寢殿中設五王帳成器尤恭謹未嘗議及時政愈信重之
  范祖禹曰明皇以藩王有功成器以嫡長而能辭位以授之故明皇之心篤於兄弟葢成器之行有以養其友愛之心是以能全其天性而讒間之言無自入焉嗚呼茍能充是心則仁不可勝用也至於為人父則讒殺其子為人夫則以嬖黜其妻為人君則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類也茍不能充其類則為善豈不出於利心哉
  真德秀曰漢顯宗以東海王疆遜已而友之唐明皇以宋王成器遜已而友之其友雖同而所以友之則異王季之友無所為而然者也顯宗明皇之友有所為而然者也此天理人欲之分而漢唐之盛不若周之盛與
  臣良勝曰兄弟俱賢能成乎讓而友以終者泰伯王季是也不成乎讓而友者夷齊襄公子魚也弟之不善而大舜周公之聖處之或封或誅其心一也兄之不善而鱄之去肹之不去雖未敢言五子之戒其義均也顯宗明皇勉於成義雖不可方王季之賢其性存也臣於此亦重有感焉古者天下為公本支敦厚何有疑間猜忌之心至於末世擇利自私薄恩崇怨嫌隙之生讒邪之間至有網羅誅殺無以庇其本根卒不師大舜王季之友而動以周公藉口是故君子有不得已而予顯宗明皇者也
  永樂元年六月文皇以盛暑賜書在京諸王曰吾與諸弟皆先帝子往者各在一方有一歲得一見者數歲得一見者手足之情不能自己今吾承繼大綂諸弟早暮來聚豈不甚愜于心炎暑方盛舉動煩勞可三日一朝用稱友于之意
  永樂三年文皇賜諸王皇明聖訓且諭之曰皇考所以垂訓子孫至要之道具在此書朝廷常守之可以永安宗社藩王常守之可以長保富貴朝廷與藩王本同祖宗所出但能皆以祖宗之心為心則自然各盡其道前代有帝王不能保全宗室者如宋太宗亦有宗室不能自保全如周三監漢七國皆是不能以祖宗之心為心朕與諸弟各勉之
  秦王尚炳將歸文皇諭其從臣曰王前在國中言動時有錯謬朕遣書戒之頗聞克自省改今日見王應對進退循循合度甚適朕意此皆爾等輔導之力長史以下皆叩頭曰此由王天資之美克奉陛下聖訓臣等庸愚實無所效力文皇復諭之曰美玉非資良工不適為器嘉木非得良匠不適為材人之成德亦然爾等宜益盡心輔王雖小過必規正之雖小德必助成之謂小過無害馴至於大過謂小德無益馴致於無德不可因循但和平以導之從容以入之積以誠意未有不相信者王能脩善行爾曹亦有令名其往勉之命賜紗衣一襲及道里費
  臣良勝曰嘗聞聖祖在御時建大本堂命太子諸王講學于中命選名儒訓廸一體葢欲同歸于善也文皇仰體此心友于備至見之書劄復有祖訓之賜交相戒勉期以萬世與宗社咸休友愛之義藹然詞㫖至於奬諭從官申錫贊導極其委曲諸藩奉職遠過前代有由然也昔漢文帝於淮南王固非自處以薄者以王驕蹇丞相御史屢請論如法文帝不忍但廢王遷之蜀竟以道死後聞斗粟尺帛之謡為之賜諡置園分惠其三子皆王若無愧於天下議者猶謂當淮南擅殺辟陽侯時帝使吏治其國留之長安使名儒朝夕輔導之而威以漢家之明刑必有所懲艾而改也易曰童牛之牿元吉彼欲禁於已然者猶將以為善也况我文皇成之於未然其善為何如哉右衍兄弟之法
  康誥曰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弔茲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彛大冺亂
  蔡沉曰天顯猶孝經所謂天明尊卑顯然之序也弟不念尊卑之序而不能敬其兄兄亦不念父母鞠養之勞而不友于弟是兄弟相賊也父子兄弟至於如此茍不於我為政之人而得罪焉則天之與我民彛必大冺滅而紊亂矣
  角弓詩曰騂騂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無胥遠矣爾之遠矣民胥然矣爾之教矣民胥傚矣此令兄弟綽綽有裕不令兄弟交相為瘉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于已斯亡
  真德秀曰弓之為物其體往來張之則内向而來弛之則外反而去骨肉之親親之則附疎之則離亦如角弓翩然而反也然則兄弟婚姻其可使疎遠乎夫人君風化之本爾遠其親則民亦皆然矣爾之教如此則民亦皆傚之矣爾指幽王而言也人之性固有篤於善而不為風化所移者然不移者寡而移之者多故必令善兄弟而後能寛裕而不變若不善之兄弟本自薄惡上又教之則交相為病當愈深矣於是民之失其良心者雖細微之故亦相怨憾一方猶一事也專利欲得其受爵者無復遜讓之意至爭奪以取亡皆由上之化故也人主誠懲角弓之刺則於兄弟之親可不厚其恩意乎
  春王正月
  榖梁傳曰公何以不書即位成公志也焉成之言君之不取乎為公也君之不取乎為公何也將以讓桓也讓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隱不正而成之何也將以惡桓也其惡桓何也隱將讓而桓弑之則桓惡矣桓弑而隱讓則隱善矣讓則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貴義不貴惠信道不信邪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邪也則是成父之惡也兄弟天倫也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王廢天倫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葢隱者可謂輕千乗之國蹈道則未也
  齊人取子糾殺之
  胡安國曰取者不義之詞前書納糾不稱子者明不當立也後書殺糾復稱子者明不當殺也或奪或予於義各安春秋精意也仁人之於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糾雖爭立越在他國置而弗問可也必請於魯殺之然後快于心其不仁亦甚矣後世以傳讓為名而取國者必殺其主以為一人心防後患意與此同流毒豈不遠哉故孟子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也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漢景帝二年梁孝王來朝時上未置太子與王宴飲從容言曰千秋萬歲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之詹事竇嬰引巵進酒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上何以得傳梁王太后以此憎嬰王以此益驕
  臣良勝曰景帝刻薄任數人也何能致厚于梁王葢其任數之深也梁王本竇太后幼子甚愛之列土而王四十餘城居膏腴地帝本忌之其為此言聊以愚弄其母與弟云爾為太子時吳太子以侍博爭道即提殺之親子榮既立為太子以無罪而廢何獨愛於梁哉故七國反時亞夫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乃可制也帝無所難而許之其志可知吳攻梁急亞夫堅壁不出梁與吳楚俱斃矣昔卞莊欲刺虎館豎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鬬鬬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莊子從之得雙虎然則景帝於梁與吳楚正卞莊子之術也豈曰友愛之哉
  唐武德九年太史令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上以其狀授世民於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宫且曰臣於兄弟無絲毫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讎上省之愕然曰明當鞫問爾宜早㕘世民遂帥長孫無忌等入伏兵於𤣥武門世民射建成殺之尉遲敬德將七十騎既至左右射元吉墜馬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趨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
  蘇軾曰唐髙祖起兵汾晉間時子建成元吉智雲皆留河東䕶家髙祖起兵乃密召之隋購之急建成元吉能間道赴太原智雲幼不能逃為吏所誅髙祖以父子之故不能少緩義師數日以須建成等至乎以此知為秦王所逼髙祖逼於裴寂亂宫之事不暇復為三子性命計矣太宗本謀於是時借隋吏以殺兄弟其意甚明新舊史皆曲為太宗潤飾然難以欺後世矣
  臣良勝曰甚哉太宗之行詐也舉兵之時坐策必成計殺兄弟而已當元嗣以傳位及其既成又何有於建成元吉者哉司馬光謂始欲俟其先發然後應之又云為羣下所迫逐孫甫則歸罪於髙祖不能舍長而立功丘濬又謂承高祖見命之意不必為虛詞偽讓而恬然居之是皆為之釋言為史之所欺者也葢唐史太宗貞觀又以𤣥齡首謀者當局又經許敬宗邪人粉飾凡所以為太宗謀者無不至矣今如蘇軾之論則有以知其欲葢而彌彰者雖然太宗之故智亦六朝之餘習也晉之末也翦除宗室宋廢帝殺江夏王義恭南陽王敬猷明帝殺安陸王等十三人又殺廬江王禕齊明帝殺鄱陽公鏘等七人衡陽王鈞等四人西陽王子明等三人河東王竑等十人梁元帝殺桂陽王楚豫章王棟武陵王紀北齊後主殺趙郡王叡瑯琊王儼蘭陵王長恭南陽王綽忮害心淫誅殺横及始以自保尋亦滅亡太宗不知懲創而忍效其尤傳及其子而才人女主易姓改命芟刈子孫亦幾於盡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宋太祖弟晉王病亟親往視之自為灼艾晉王覺痛帝亦取艾自灸以分其痛每對近臣言晉王龍行虎步他日必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及也及帝不豫壬子夜大雪帝召晉王光義延入大寢屬以後事宦官宫妾悉屏之左右皆不得聞但遥見燭影下晉王時或避席若有遜避之狀既而帝引柱斧戳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俄而帝崩時漏下四鼔矣宋后見晉王愕然遽呼曰吾母子之命皆託於官家晉王泣曰共保富貴無憂也臣劉定之曰噫古者帝王兄弟若漢景帝之於梁孝王武宋文帝之於彭城王義康其初也亦未嘗不相友愛其後也弟有次及之望兄無付託之誠因循積久間隙生焉大利誘之於前羣小推擁於後而兄弟遂不相容矣豈特太宗哉史謂是夕宋后遣王繼恩召其子德芳繼恩徑召晉王王曰吾當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繼恩促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矣時大雪遂與王步至宫繼恩使王止其直廬曰且待于此繼恩當先入言之王從者德𤣥曰便當直前何待之有乃與王俱進至寢殿以此證之亦可見其挾詐乗機之舉未為無心未為無黨内外布置有自來焉豈一日之積哉
  臣良勝曰弑逆之惡一也於惡之中又有惡焉宋太宗之謂也唐太宗之致難於建成也建成與元吉比謀欲害之者累矣雖太宗之不恭建成之不友有以來之也宋太祖友愛天至其傳位之言出於本意故直語近臣以為太平天子得張齊賢留爾作相何有係吝之私也太宗欲速之心機械必有先露其萌者故太祖嘗遣王祐體治符彦卿事曰歸與王⿰氵専 -- 溥官職彦卿太宗之婦翁也必有隱謀飛語聞于上矣祐往辭太宗欲與私竟趨而出既全之矣故祐植三槐曰吾子二郎必相葢有陰造於太宗也然則太宗弑逆之罪誠有不可逭者况唐太宗雖蹈是惡猶欲掩葢不敢以薄自居嘗遣諸王歸藩至於流涕曰兒子尚或可求兄弟更不可得又曰前代帝王莫不疎弟而愛子惟漢明帝賜諸王不令子多於弟我罔極之恩情鍾諸弟於是内外諸王同有班賜雖其緣飾之詞亦若有感愴之恨宋太宗既弑其兄復殺其弟廷美又殺德昭德芳若薙獮之惟恐不盡者此豈復有人心哉昔劉裕代晉則殺恭帝蕭道成代宋則殺順帝蕭衍代齊則殺和帝陳覇先代梁則殺敬帝楊堅代周則殺靜帝朱晃代唐則殺昭宣帝奸雄故態則然而太宗并及其弟與子又皆骨肉賢厚非若彼異姓相代者此太宗之罪通于天也所謂於惡之中而惡焉者也異時舉族連宫北狩不返南渡不嗣天下重器終歸德昭德芳之後天道好還有如是哉
  宋理宗封兄濟陽郡王竑為濟王出居湖州史彌遠忌竑謀殺之乃詐言竑有疾令客秦天錫召醫如湖州視之天錫至諭㫖逼竑縊于州治以疾薨聞于朝後真德秀入對曰陛下初膺大寶不幸處人倫之變有所未盡流聞四方所損非淺霅川之變非濟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後聞捕討之謀情狀本末灼然可考願詔有司討論雍熈追封秦邸舍罪卹孤故事斟酌行之雖濟王未有子息興滅繼絶在陛下耳
  宋史斷曰天不欲延宗祚邪何於理宗即位之初而遭人倫若是之大變也自三代以降家法最正諸后最賢傳授最明惟宋一代而已四夷之所以率服者此也賢才之所以軰出者此也伏節死難之士所以衆多者此也中原陷溺之民不忘宋德者亦此也今一旦遇楊后之虧恩史彌遠之弑逆遂使理宗立不由正濟邸不得其死其與邉鄙之亂何殊焉禽獸之行何異焉於是宋之家法國之元氣蕩然而無遺矣然而理宗之立實出於楊后史彌遠之計非若隋之楊廣必欲廢兄而奪其位也天命不爽尚監厥緒故復理度二君有天下五十年而後亡噫天之為德其明矣乎
  臣良勝曰由魯隱厚非其道而桓之自處以薄也景帝宋祖皆欲自居于隱之厚而宋太宗之薄則甚於桓矣由桓公子糾各用其薄而建成與唐太宗似之理宗厚薄之情人固有諒之者但從古弟兄搆隙必有奸邪交鬬其間然彼自為主也惟濟王竑理宗之事則營謀廢置皆出彌遠之手而其弟兄不預知焉此又變之變者也初竑為皇子時以憤彌遠專横嘗指宫壁輿地圖之瓊崖曰他日置彌遠於此又呼以新恩彌遠銜之故於慧日閣語鄭清之廢立之議决矣及寧宗崩彌遠遣楊后兄子谷石以廢立白后后不可曰竑先帝所立豈敢擅變一夜七往返后終不許則后之罪猶有貸者谷等以楊氏無噍類挾之而后勉從之彌遠之罪貫古今而一人也以真德秀之正直舊兼宫教預言於竑矣及入對亦不敢正言其罪理宗雖賢視叔孫昭子不賞私勞君子亦將有遺憾也臣特附之終篇若曰寧忤天子不忤權臣盍思所以致是者何哉
  右衍兄弟之戒
  兌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程頥曰麗澤二澤相附麗也兩澤相麗交相浸潤互有滋益之象故君子觀其象而以朋友講習互相益也先儒謂天下之可説莫如朋友講習朋友講習可説之大者然當明相益之象
  臣良勝曰澤以鍾水潤物者也使依於山比于地以此之潤益彼之涸其滋有限若兩澤相麗交相為潤其益廣矣即如有君無臣有臣無君雖亦有所建立禆補終於治化為淺若聖主賢臣同心同德欲舉斯世於二帝三王之治宜無難者豈獨君之益哉為之臣者亦將與之匹休矣故曰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繫詞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朱熹曰君子之道初若不同而後實無間斷金如蘭物莫能間而其言之有味也
  臣良勝曰君子之同人者心也不以迹為疑也故禹顯顔晦同一出處之心也史直蘧懐同一語黙之心也惟心之同可以斷金故發而為言如蘭之臭或産崇岡或𫎇深谷或植臺榭或委榛荆而幽香氣味則一而已然君子之心非不能為盡同也天下事物理一分殊萬有不齊自有不能以皆同者故四時不齊雖天地化育亦然而况人乎如君臣相得本如魚水何所不同然君以為可臣以其否替之君以為否臣以其可獻之豈不枘鑿而所以求治之心同也若無所可否而一於從君是謂上下雷同豈世道之幸哉
  又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凟其知幾乎吳澄曰此一節釋豫六二爻詞知幾謂知之於其事未顯著之先所以為神也君子謂六二有中正之德也上謂六三下謂初六六二上比三下比初然六二中正初三柔邪雖比追而不同情交而不諂不凟者也葢九四以不中不正為豫樂之主而三比之初應之初三者四之黨與也二中正自守不肯阿附四之權勢故雖四之黨與亦不與之深交者杜絶阿附之事於幾微之時也故曰其知幾乎
  程頥曰見事之幾微者其神妙矣乎交於上以恭巽過則為諂交於下以和易過則為凟君子見於幾微故不至於過也
  説命曰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爾惟麯蘖若作和羮爾惟鹽梅爾交脩予㒺予棄予惟克邁乃訓
  范祖禹曰酒非麯蘖不成羮非鹽梅不和人君雖有美質必有賢人輔導乃能成德作酒者麯多則太苦蘖多則太甘麯蘖得中然後成酒作羮者鹽過則鹹梅過則酸鹽梅得中然後成羮臣之於君當以柔濟剛可濟否左右規正以成其德故曰爾交脩予爾無我棄我能行爾之言也
  臣良勝曰君之臨臣主不登阼謂君無敵弗敢賔也是則君不可以友言也然友也者友其德也交脩于德是亦友道焉耳髙宗舊學于甘盤既而荒遯旁求得傅説使繼甘盤而卒業是師之也故曰古者明王有不賔之臣是君於臣當其為師而弗臣也當其為賔而弗臣也惟資其德以相成是皆可以友言也謂之友則切磋琢磨如麯蘖于酒鹽梅於羮固非一於順從若妾婦者
  君奭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茲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
  吕大臨曰大臣之位百責攸萃震撼擊撞欲其鎮定辛甘燥濕欲其調濟盤錯棼結欲其解紓黯闇汚濁欲其茹納自非曠度洪量與夫患失乾没者未嘗無翻然舍去之意况召公親遭大變破斧缺斨之時屈折調䕶心勞力瘁又非平時大臣之比顧以成王未親政不敢乞身爾一旦政柄有歸浩然去志固人情之所必至然思文武王業之艱難念成王守成之無助則召公義未可去也今乃汲汲然求去之不暇其迫切已甚矣盍謀所以寛裕之道圖功攸終展布四體為久大規模使君德開明未可捨去而聽後人之迷惑也
  臣良勝曰武王既一天下分陜以東周公主之陜以西召公主之及夾輔成王同功一體人也方周公遭疑謗居東召公在位紛解鎮定以全周公者無所不至故金縢啟冊以迎反之者召公為之也今成王即政召公欲避權告老周公諭留亦無所不至葢欲其圖終以輔成王之德以保文武之業皆天理人情之至也或謂召公有疑於周公踐阼以爵位介意此殆以小人之心窺君子之際也蘇子謂召公亦欲周公告老而歸恐亦未然人臣之義無以有已當主少國疑而夙望大臣相率以去自便其私豈聖賢以天下為已任意哉但當時成王即政齒既長矣輔導之責有周公而足矣召公可以盛滿知止而求去周公自當以君臣大義而懇留各盡其道焉耳召公亦何疑於周公者當夫營洛之時周公告成王曰茲予其明農哉是周公於此亦有歸老之志其所以未去以成王之留以殷民未靖淮夷徐戎與奄繼叛國事有未可以言去召公嘗告王曰今冲子嗣則無遺壽耉當時在王左右者復有誰哉召公亦知周公未可以去矣周公曰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爾奭其濟周公自知不可以去召公矣然則召公何以欲去㒺以寵利居成功大臣之常也在伊尹而已然太甲怨艾成德而尹之去猶陳咸有一德以戒之是周公不得為伊尹召公不必為周公其道一也召公既留相成王康王未釋于政其心同也此同官為僚友道之極致也後世有以勢均權敵相傾忌而不能並立于朝者真周召之罪人也哉
  伐木詩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朱熹曰此燕朋友故舊之樂歌故以伐木之丁丁興鳥鳴之嚶嚶而言鳥之求友遂以鳥之求友喻人之不可無友也人能篤朋友之好則神之聽之終和且平矣
  臣良勝曰小雅之詩為天子燕饗之樂周公制作所定也然亦有此燕友之歌則三代而上天子之友其臣下者葢亦其常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而成者故士庶人而得友則有以和平其身矣大夫而得友則和平其家矣諸侯而得友則和平其國矣天子而得友則和平其天下矣友道所繫於人其大如此
  假樂詩曰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吕祖謙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此詩所以終於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也
  臣良勝曰此西周㑹朝之樂故謂之大雅則在當時百辟卿士於天子亦以朋友稱也伐木之和平下之有益於上假樂之燕安上之有益於下交相為益亦友道也然其和平而安者亦惟民之有攸塈也葢天之所以樹后王君公建邦設都以亂民也豈以逸豫為哉故不解位以安民益之大者也
  抑詩曰無易由言無曰茍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讐無德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
  朱熹曰言不可輕易其言葢無人為我執持其舌者故言語由已易至差失常當執持不可放去也且天下之理無有言而不讐無有德而不報者若爾能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則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矣臣良勝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則威儀之表著是謂德之隅也故必藴之為德行而後發之為德言充之為德容言本乎德慎乎容而後無易言之失矣夫一言之善而千里之外應之一言不善而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若朋友者乎朋友之義德業相勸過失相規其情易宻其迹易親故其言亦易發發而中節而朋友以惠焉則無擇言而非易矣夫以朋友易狎之地而謹言若此則在朝㑹矜持之地可知言所以動天地感鬼神則子孫萬民之承有不期然而然者夫衞武公年九十有五猶箴儆于國欲自卿以下以相交戒乃作抑詩而慎言以為威儀之飾葢亦以友道望其臣也
  六月詩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御諸友炰鱉膾鯉侯誰在矣張仲孝友
  朱熹曰此言吉甫燕飲喜樂多受福祉葢以其歸自鎬而行永久也是以飲食進饌於朋友而孝友之張仲在焉言其所與燕者之賢所以賢吉甫而善是宴也
  臣良勝曰天下之善未有不須友而成者也至於朝政國事同官為僚寅恭和衷所繫尤重𢎞濟艱難同聲相應如左右手况其素友善者乎故吉甫禦侮于外而張仲居中無所阻撓是以疏附先後奔奏禦侮各宣乃猷吉甫之功亦張仲之善也功成宴樂而詩人以張仲在焉為美婉而則矣是故人臣戮力王室或内或外或行或居所事不同其所以靖安天下之善一也禮曰五行四時十二月還相為本也五音六律十二音還相為宫也五齊六和十二食還相為用也五色六章十二衣還相為質也審乎此而後可以達詩人之意可以識吉甫張仲之心可以盡朋友之義矣
  鶴鳴詩曰鶴鳴于九臯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他山之石可以為錯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魚在于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惟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朱熹曰此詩之作不可知其所由然必陳善納誨之詞也葢鶴鳴于九臯而聲聞于野言誠之不可掩也魚潛在淵而或在于渚言理之無定在也爰有樹檀而其下維蘀言愛當知其惡他山之石而可以為錯言憎當知其善也由是四者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理其庶幾乎
  程顥曰玉之温潤天下之至美也石之麤厲天下之至惡也然兩玉相磨不可以成器以石磨之然後玉之為器得以成焉君子之與小人處也横逆侵加然後脩省畏避動心忍性増益預防而義理生焉道德成焉吾聞諸邵子
  臣良勝曰由朱子之言釋之以上交焉得也由程子之言釋之以下交焉得也然君子擇友而後交豈得近惡友哉人主擇賢而後任豈得近小人哉藉惡以成善計亦晩矣不幸而處乎是亦有自成之道焉爾
  宋大水
  左氏曰宋大水公使弔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弔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罰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凶稱孤禮也言懼而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説之詞也臧孫達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
  臣良勝曰於是見春秋諸侯之交之禮也怨不廢義怒不廢禮古之道也魯莊十年嘗敗宋師于桑丘十一年又敗于鄑皆宋師侵軼我也夏則交惡秋則弔灾此豈以怨怒廢禮義者哉宋有御説致詞有章魯有臧孫致禮有節故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
  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鄭伯如晉子産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壊何没没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壊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無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悦乃輕幣
  臣良勝曰子産之忠告宣子之受盡言可以見春秋大夫之交之義也祁奚請免叔向曰子為善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悦而免之宣子固可與言者也逾年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則當時同政諸卿非不知宣子之過舉竟匿弗言待自為而形若短也言之使補過者乃在既老之祁奚隣國之子産則晉卿之睦已不及先君之時而後荀范韓魏趙鞅之相惡其機亦見於此矣
  吳入郢
  左氏曰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覆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覆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吳為封豕長蛇以薦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隣於君疆塲之患也迨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
  臣良勝曰友之道以信為達也友之責以善為道也若子胥包胥之友也其言踐責善之道則未也方子胥以父讐而圖覆楚國包胥如知其非義一言止之而足也如其義也則固不必遺君之憂而後圖其安也昭王初奔在鄖鄖公辛之弟懐欲殺之曰平王殺吾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討臣誰敢讐之君命天也天命將誰讎違强凌弱非勇也乗人之弱非仁也滅宗廢祀非孝也動無令名非知也必犯是余將殺汝使包胥亦若鄖辛之諭其弟子胥賢者莫逆之矣不圖其易而圖其難何居
  緇衣曰惟君子能好其正小人毒其正故君子之朋友有鄉其惡有方是故邇者不惑而遠者不疑也
  陳澔曰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君子固好其同道之朋矣小人亦未嘗不好其同利之朋不當言毒害其匹也小人視君子如仇讎常有禍之之心此所謂毒其正也君子所好不可以非其人故曰朋友有鄉所惡不可以及善人故曰其惡有方前章言彰善癉惡以示民厚則民情不惑今好惡既明民情歸一故邇者遠者不惑不疑也
  儒行曰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
  陳澔曰合志以所向言營道以所習言方即術也並立爵位相等也相下以尊位相讓而已處其下也流言惡聲之傳播也聞之不信不以為實也其行本方立義謂所本者必方正所立者必得其宜也同於為義則進而從之不同則退而避之故曰同而進不同而退
  表記曰君子之接也如水小人之接也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壊小雅曰盜言孔甘亂是用餤
  臣良勝曰王通有云君子先擇而後交小人先交而後擇故君子寡尤然則君子貴擇交也擇之道最先於言言者心之聲也如水之淡如醴之甘君子小人於是辨矣然而溺於甘厭於淡恒人情也故君子之交正以異乎恒情也人君之擇乎臣要亦無出乎此其言雖未免有拂而意在匡君必正人也其言不敢有違而志於狥主必邪人也然樂其狥已而疎其拂已亦恒情也英傑之士自有異乎是者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
  朱熹曰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説以道之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而見疏則自辱矣
  臣良勝曰君臣朋友均以義合者也而君臣之分則尊矣故人臣而欲進主於三代之隆豈但責善於友以相成而已哉然以數而見疏見辱則進退之權度亦在我矣
  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朱熹曰友直則聞其過友諒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善柔謂工於媚説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聞見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
  臣良勝曰友之損益固如是也若人君所任之臣其所損益又有大於是者可不謹乎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朱熹曰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矣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病葢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遠學者不可不察臣良勝曰斯友道也推之君道無遺善無棄材矣
  孟子曰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朱熹曰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觀其言而不可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之古之人是能盡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一世之士矣臣良勝曰昔傅説告于髙宗曰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匪説攸聞則人君尚友正以師于古也若論夫覇者之世則霸而已矣進而論三王之世則禹湯文武固今日之友也又進而論二帝之世則堯舜固今日之友也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徒以外慕其名者也至如陰盜神器便藉口於唐虞簒逆誅夷欲比迹於湯武今之賊也古之罪人也又何以尚友為哉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
  朱熹曰言君當屈已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則相成葢亦各盡其道而已
  孟子曰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朱熹曰先從受學師之也後以為臣任之也
  臣良勝曰師臣者王賔臣者霸有必然者也伊尹於湯曰惟尹暨湯咸有一德以德行仁是以王也管仲既囚桓公舉以相國一曰仲父二曰仲父有司致請曰若是乎君之易也桓公曰吾難於得仲父既得之故其易也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其霸者仲之刀也嗚呼湯與伊尹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如桓公管仲者臣亦曰民到于今受其賜矣
  魯哀公問子夏曰必學而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嘗聞也哀公曰然則五帝三王有師乎子夏曰有臣聞黄帝學于太貞顓頊學乎緣圖帝嚳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尹壽舜學乎務成跗禹學乎西王國湯學乎威子伯文王學乎鮫時子斯武王學乎郭叔此數聖人未遭此師則功業不著乎天下名號不傳乎千古夫不學不明古道而能安國家者未之有也
  臣良勝曰魯哀公有為善之資有去惡之志惟强臣有以制其勢而聖賢無所用其心也觀公問政禮於孔子矣問馭民於顔子矣問社於宰我矣問徹於有若矣與茲問學於子夏皆切問也亦其志之所欲為也三家之專陪臣之叛公亦無所於治有求於越而竟以為辱其志亦可悲矣慕若聖賢莫效于用故曰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為師每過叚干木之廬必式四方賢士多歸之
  胡寅曰常主於其臣愛順已而已賢主於其臣欲其諌已焉始乎求諌中而勉從終而惡聞者多矣况於師乎諌爭之臣則有朋友之義逆耳拂意之言至悻然發於心勃然變乎色者賢君所未免也然爭臣之位卑其勢可以進退而制指則其憚之尚淺也一成乎為師其位尊其道嚴其教詔輔拂必一于聽從而莫得違拒其威儀體貌必與之終始而不敢廢故君於得師為難非世之人無可師也以人主無求師之志事師之道也不自得師而臣其所受教雖有願治之意其成就亦卑近蹇淺而止矣文侯非自得師者也而三人又非一世之士也雖然不既與庸主遠矣乎敦信以治國則不失信於虞人脩睦以善隣則不失交于韓趙聞翟璜之對則悟任座之意直聽田子之論則知鍾聲之問非將相大任也謀諸李克而皆得其人其去六國之庸主誠遠矣雖然文侯與子思同世不知師也而子思亦非文侯所得師也文侯聽鼓樂則惟恐卧聽鄭衞之音則不知倦是以不能師子思也
  漢髙祖還過沛宫置酒召故人父老酒酣自為歌起舞謂沛父兄曰遊子悲故鄉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
  臣良勝曰富而能貧貴而能賤在士人已為髙致矧貴為天子而戀戀鄉曲父老是謂親者不失其為親故者不失其為故雖周公未有改也是時髙祖酣歌所謂大風歌者是也王通謂安不忘危其有覇心者乎覇固能假仁義者也故齊桓之存紀季似義葬伯姬似仁晉文避三舍以報楚亦將以為禮也
  嚴光與光武同遊學及光武即位光乃變姓名隱身不見帝思其賢乃令以物色訪之後齊國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澤中帝疑其光乃備安車𤣥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車駕即日幸其館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邪光乃張目熟視曰昔唐虞著德巢父洗耳士固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爾邪於是升輿嘆息而去復引光入道故舊相對屢日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帝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嚴子陵共卧爾范仲淹曰在易屯之初九陽剛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光武以之蠱之上九衆方有為而能不事王侯髙尚其事子陵以之非子陵不能成光武之大非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髙哉而使頑夫亷懦夫立是大有功於名教也
  臣方正學曰敬賢當遠色治國在齊家何如廢郭后寵此陰麗華糟糠之妻尚如此貧賤之交安足擬羊裘老子早見幾獨向桐江釣煙水
  漢明帝自為太子時師事博士桓榮學通尚書及即位尊以師禮乗輿嘗幸太常府令榮坐東面設几杖㑹百官及榮門生數百人天子親自執業每言輙曰太師在是悉以大官供具賜之
  章帝為太子受學於張酺酺為東郡太守帝幸東郡引酺及門生掾吏㑹庭中先備弟子之儀講尚書一篇然後脩君臣之禮
  臣良勝曰明章尊學事師誠為帝王髙致盛節也然而德業所就竟亦未有大異乎漢季之主炎劉之澤于是息焉知所事而未知擇所事之人也桓榮張酺章句之學也未論格心至於變化氣質未之能焉故傳稱明帝性𥚹急好以耳目隱發為明章帝雖云長者而優柔不斷其過益繁於尚書所謂髙明柔克沉潛剛克未知有以動其中否程頥曰未讀是書猶是人也既讀是書亦猶是人也則為不善讀矣
  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已嘗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士豫附則天下雖有變權不分何不交驩大尉平用其計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
  胡寅曰陸生為平勃一時計可耳非所以為訓也將相不和固非國家之福將相深相結亦非國家之利使其皆賢皆為社稷計相舉相職進賢退不肖將舉將職詰暴而禁奸何患惡之不除功之不就何必私交締結類非公道者乎平與勃同心謀慮則是也而進幣施報則非矣一有傳之失者身尚不自保而何國之安故曰陸生為一時之計可耳非所以為訓也
  杜如晦房𤣥齡共筦朝政天下新定臺閣制度獻物容典率二人討裁每議事帝所𤣥齡必曰非如晦莫籌之如晦至率用𤣥齡䇿葢如晦長於斷而𤣥齡善謀兩人深相知故能用心濟謀以左右帝治當世語良相必曰房杜云
  臣良勝曰凡物之相反者莫如水火陰陽異氣也燥濕異宜也南北異位也上下異性也然而有相濟焉水火交而物以化於易之鼎之革可以識其用也而執其機要有存乎人者故蕭之規曹之隨魏之嚴丙之寛其相濟以成務君用之也矧夫國之大事匪謀胡獲匪斷胡成二者本以相資又非規隨寛嚴若水火之異者其輔成唐宗致治之美幾于成康豈偶然哉
  韓𤦺言慶厯中與希文彦國同在西府上前爭事議論各别下殿不失和氣如未嘗爭也當時相善三人正如推車子葢其心主于車可行而已𤦺務容小人善惡黒白不大分故小人忌之亦少如范富歐尹嘗欲分君子小人故小人忌怨日至朋黨亦起方諸公斥逐獨𤦺安焉扶持復起皆琦力也
  臣良勝曰君子和而不同韓范富杜歐尹是也尚豈有黨同伐異之為哉然亦不能久安于位故歐陽脩疏曰杜衍范仲淹韓𤦺富弼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賢而不聞有可罷之罪正士在朝羣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也韓𤦺疏曰陛下用杜衍為相方及一百二十日而罷范仲淹以夏人初附自乞保邊至於富弼之出則所損甚大𤦺由是出知揚州而修亦左遷滁州夫君子好正小人毒正君子之好尤不足以勝小人之毒况君子而自醜其正又何以語小人哉
  聖祖手詔叙劉伯温功伐召赴京累欲進公爵伯温曰陛下乃天授臣何敢貪天之力上欲相楊憲伯温與憲素厚以為不可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已無與焉者也今憲不然能無敗乎上曰吾之相無踰於先生伯温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惡大深又不耐煩為之且負大恩進封誠意伯歸老鄉里
  臣良勝曰嘗聞管仲用鮑叔牙之薦相齊國及病桓公問可以屬國者仲曰公誰欲與公曰鮑叔牙可仲曰不可其為人也亷潔善士也其為不已若者不比之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使之理國上且鈞乎君下且逆乎民自恒情言仲若大負于叔牙者而古今稱交道必曰管鮑其所以交而知者皆以為國而非為其私也然以亷潔善士為不可相則伯説已臣觀伯温不私於憲大類乎仲其曰宰相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已無與焉則恢恢乎王者之佐矣且自謂疾惡過嚴而不耐煩是亦有叔牙之病而不自隱則伯温者上不負君下不負友亦不自負其心矣
  聖祖往濠州省陵墓父老經濟等來見上與之宴謂濟等曰吾與諸父老不相見久矣今還故鄉念父老鄉人遭罹兵難以來未遂生息吾甚閔焉濟等對曰久苦兵爭莫獲寧居今賴主上威德各得安息勞主上憂念上曰濠吾故鄉父母墳墓所在豈得忘之諸父老宴飲極歡上又謂曰諸父老皆吾故人豈不欲朝夕相見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歸宜教導子弟為善孝弟勤儉鄉有善人由家有賢父兄也濟等頓首謝上又曰鄉人耕作交易且令無遠出濵淮諸郡尚有宼兵恐為所抄掠父老等亦宜厚自愛以樂髙年於是濟等歡醉而去臣良勝曰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視鄉曲故人皆韋布殷勤休戚一體聖祖之於濠梁與漢髙之於豐沛其揆一也詩曰維桑與梓必恭敬只禮曰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聖心淵微一舉而孝弟禮樂之道皆於是乎在不特香火之情而已彼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是薄夫淺人之論豈足以語帝王之度哉
  桂彦良被薦至京師聖祖見而偉之授太子正字切磨治道必稱孔孟不下千餘言無一不當帝心者其要以明聖學格君心為務在春坊久每侍講必以二帝三王心法為本至於厯代治忽諄諄啟廸不倦誠意懇至東宫每動容稱敬聖祖嘗顧問曰爾何官彦良對曰正字聖祖曰否爾帝師也
  臣良勝曰聖祖於宋濓章溢等薦至則曰為天下屈四先生於彦良薦至則曰爾帝者師嗚呼師臣者王賔臣者覇三代而下何多見哉臣竊思之元之末季政教陵夷乃有豪傑之才聖賢之學經濟之畧如濓如基如琛如溢如彦良者一時並赴薦召即所居創禮賢館處之朱文忠復薦王禕王天錫而婺州儒士許元葉瓚胡翰汪仲山金信童冀吳履張啟敬孫履軰又皆㑹食省中敷陳治道真所謂聖人作而萬物覩雲從龍而風從虎也然則賢人隱而天地閉世道升降斷可識矣天生賢才而故遺之以待真主豈偶然哉
  右衍朋友之法
  仲虺之誥曰簡賢附勢實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粃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
  蔡沉曰言簡賢附勢之徒同惡相濟實多徒衆肇我邦於有夏為桀所惡欲見剪除如苗之有莠如粟之有粃湯特言其不容於桀而迹之危如此
  臣良勝曰正人以邪人為邪邪人亦以正人為邪是故朋友之弗善有變而黨者矣
  十畆之間詩曰十畆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朱熹曰政亂國危賢者不樂仕於朝而思與其友歸於農圃故其詞如此
  臣良勝曰天下有道㧞茅彚征賢人君子皆榮仕進以行其所學上焉為德下焉為民同道相濟此則所謂君子之朋也至如北風之詩則朋友同車以去國此則相與並耕於田野方以類聚物以羣分驅之不可使之合析之不可使之離是亦根於人心之同然而不可易者也然在衰周之世尚不為怪降及後世將以背君死黨目之矣
  民勞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無縱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遠能邇以定我王
  蘓氏曰人未有無故而妄從人者惟無良之人將説其君而竊其權以為寇虐則為之故無縱詭隨則無良之人肅而寇虐無畏之人止然後柔遠能邇而王室定矣
  臣良勝曰戮力王室共濟時艱而所以相戒必重於詭隨禍之始自此起也大叚人心自有是非天下自有公議靜思審顧孰不自明惟其利害之心勝趨避之機熟貪權懐禄之術行而欺上㒺下之心昧冒然當之而不顧只是詭隨為之害也然則君子無所隨乎曰有易於隨卦取象於雷之澤動萬物者莫疾乎雷雷之行天是曰無妄無妄天下之至誠亦天下之至公也誠則公公則同同則必有以應之如澤之説以應雷莫隨之善也故曰隨元亨利貞無咎穆姜曰有是四德而隨之是以無咎我皆無之豈隨也哉
  祭伯來
  胡安國曰人臣義無私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所以然者杜朋黨之原為後世事君而有貳心之明戒也惟此義不行然後有藉外權如繆留之語韓宣惠者交私議論如莊助之結淮南者倚强藩為援以脅制朝廷如唐盧携之於髙駢崔允之於宣武崔昭緯之於邠岐者矣
  竇武疏曰陛下即位以來未聞善政近者奸臣牢脩造設黨議遂收前司隷校尉李膺等逮拷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録事無數驗膺等誠陛下稷卨伊吕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惟陛下留神澄省書奏霍諝亦為表請帝意稍解
  趙弼曰一時黨人互相標榜以髙玩一世議論激切固未合於中道皆懐嫉惡之心不忍小人之朋奸蠧政以顛覆國家相與肆為髙論以扶持世道原其本心非盡私邪也人君聞其言而反之已吾有是邪從而改之吾無是邪因而豫為之戒其於君身國政未必無補也奈何信任小人之言一切以為誹謗置之於法而又禁錮其終身真氏所謂禁錮終身自古大無道之世所未有也嗚呼古之相臣一夫不獲以為已辜况人君為天地民物之主乃禁錮人於平世使人鬱結而不得自申是豈有道之世哉况所禁錮者又皆世所謂賢人君子者哉
  唐憲宗問宰相曰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譖君子者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迹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此皆羣小欲害君子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
  胡寅曰嘗考古而申其説君子之類或以道德或以學行以氣節以議論窮則相益達則相推可以名之曰朋而不可謂之黨小人之類或以才知以邪慝以恩私以勢利窮則相疎達則相親可以名之曰黨而不可謂之朋然小人欲害君子者并二名而一以目之于其時臨其事者惑於真偽賢不肖之辨而聽夫牽合羅織疑似之言謂所治者小人而治之者君子也自後世觀之乃大相謬戾故前漢之黨指蕭望之劉向張猛周堪而治之者元帝與𢎞恭石顯也後漢之黨指李膺范滂二百餘人而治之者桓靈與中常侍也唐之黨指獨孤損翟遠等三十餘人而治之者朱全忠與柳燦李振也此三黨者係宗社存亡使天下振動者也其果小人邪抑君子邪而髙祖之臣皆自豐沛光武諸將悉出南陽宣帝圖形於麒麟太宗延士于瀛洲于以興起治功計安天下又安可以其衆多而指為朋黨邪
  宋崇寧元年蔡京籍元祐及元符末宰執司馬光等侍從蘇軾等文臣程頥等武臣王獻可等官者𢎞士良共百二十人為奸黨請書之遂刻石于端禮門
  臣丘濬曰小人欲空人之國則肆為朋黨之説君子指小人為黨小人亦指君子為黨甚至君子亦指君子以為黨而小人亦然始以黨敗人終以黨敗國宋自元祐以來黨論滋起互相指斥不復能辨衣冠塗炭垂之十年至於崇寧其禍極矣嗚呼有國者其尚公以存心恕以待物無偏無黨一惟理之是凖庶幾消朋黨之禍於未然哉
  唐順宗即位失音不能决事常居深宫施帷簾獨宦官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以王伾為散騎常侍王叔文為起居舍人大抵計事叔文依伾伾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轉相交結每事先下翰林叔文可否然後宣于中書韋執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主采聽外事謀議倡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奬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自得謂天下無人士大夫畏之道路以目
  穆宗時李逢吉用事所親厚者張文新李仲言李續之李虞劉栖楚姜治及張權輿程昔範又有從而附麗之者時人目之為八闗十六子
  王氏曰按逢吉傳鄭注得幸於王守澄逢吉遣子訓賂注結守澄為奥援自是肆志無所憚其黨有張又新李績張權輿劉栖楚程昔範李虞姜治及訓八人而傅㑹者又八人皆任要害故號八闗十六子者所求請先賂闗子後達逢吉無不得其所欲也
  宋仁宗謂輔臣曰王欽若久在政府觀其所為真奸邪也王曽對曰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同惡時稱五鬼姦邪憸偽誠如聖諭
  臣良勝曰朋友之變也其賢者則有朋黨之名其不賢者則有阿黨之名賢之為黨其成在上而責備于下者有也不賢之為黨其成在下而責歸于上者有也是故君子并以戒也
  王安石罷相知江寧因薦韓絳吕惠卿以自代時號絳為傳法沙門惠卿為䕶法善神唐坰疏曰安石專作威福曽布表裏擅權文彦博馮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無異厮僕元絳薛向陳繹頥指氣使無異家奴張璪李定為安石牙爪張商英乃安石鷹犬逆言者雖賢為不肖附已者雖不肖為賢
  臣良勝曰從古朋黨之説皆小人借此名以誣君子而安石之黨則不可謂之誣也司馬光嘗謂之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副當小人何也安石曰方法行之初舊時人不肯向前𠉀法行已成即避之用老成者守之光曰誤矣小人得路豈可去也若欲去必成讎敵他日王門十哲惠卿首叛以無使上知退居而書福建子悔之晩矣
  右衍朋友之戒














  中庸衍義卷八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九     明 夏良勝 撰達德之義臨知之法 任知之戒 施仁之法賊仁之戒 昭勇之法 矜勇之戒
  臨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
  程頥曰五以柔中順體居尊位而下應于二剛中之臣是能倚任于二不勞而治以知臨下者也夫以一人之身臨乎天下之廣若區區自任豈能周于萬事故自任其知適足為不知惟能取天下之善任天下之聪明則無所不周是不自任其智則其智大矣五順應於九二剛中之賢任之以臨下乃已以知臨天下大君之所宜也其吉可知
  臣良勝曰大君不任其知而寄聪明于大臣此以天下之知為一人之知可以知周萬物而不窮已然大臣必九二剛中而後可若或遇柔邪之知五又以柔中應之則大臣之舞文弄知作聪明以亂舊章甚于君之用知者矣蓋君而用知一人之察也人臣而用其私智則黨附而以智用者蓋千萬也况君之用智猶或察臣之奸大臣舞知合而蔽主之明其禍豈淺鮮哉唐𤣥宗之於李林甫德宗之於盧杞宋神宗之於王安石髙宗之於秦檜度宗之於賈似道非所謂柔中而應於隂邪之大臣者乎故人君雖不用一已之知亦必擇大臣之知而後可任也
  明夷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衆用晦而明程頥曰君子觀明入地中之象於蒞衆也不極其明察而用晦然後能容物和衆衆親而安是用晦乃所以為明也若自任其明無所不察則已不勝其忿疾而無寛厚含𢎞之德人情暌疑而不安失蒞衆之道適所以為不明也古之聖人設前旒屏樹者不欲明之盡乎隠也
  皋陶謨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懐之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兠何遷乎有苖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蔡沈曰哲知之明也惠仁之愛也能哲而惠則智仁兩盡雖黨惡如驩兠者不足憂昏迷如有苖者不足遷與夫好言善色大包藏奸惡者不足畏是三者舉不足害吾之治極言仁知功用如此其大也
  臣良勝曰臯陶之謨惟知人安民二者而已其所以為治在安民所以安民又在于知人天下之大四海之廣欲博施濟衆雖堯舜猶以為病惟知人而哲則百司庶府各得其人各行其職而天下之民自安矣此人君之知在知人以安民然曰帝其難之豈易言哉
  益稷禹曰安汝止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
  蔡沈云止者心之所止也人心之靈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至善之所而不可遷者人惟私欲之念動揺其中始有昧於理而不得其所止者安之云者順適乎道心之正而不陷於人欲之危動靜云為各得其當無有止而不得其止者惟幾所以審其事之發惟康所以省其事之安至于左右輔弼之臣又皆盡其繩愆糾繆之職内外交脩無有不至若是則惟無作作則天下無不丕應固有先意而徯我者以是昭受於天天豈不重命而用休美乎
  臣良勝曰所貴乎知者有以成天下之務也大禹惟動則天下丕應徯志則其知亦大矣其所以有是者惟左右之承弼而非自用也人君惟察其幾與康而所謂幾與康者皆吾心所安而非外求之者心而安于所止則為君而止乎仁為臣而止乎




















  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言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宣子與之乗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而朝
  臣良勝曰善哉叔向其以知免乎哉以其私焉非知也已夫善者天下之公也公其善用厥善私其善喪厥善祁大夫之舉讐以讐之善也非以其讐釋之其舉子也以子之善也非以其子私之也是故乗驛而免叔向免善也非私於叔向也叔向之獲免以善免也非有私於祁大夫也大夫何以見叔向叔向亦何以謝為哉是故公善者人固公望之私善者人亦私屬之屬之以私善雖公猶私也樂王鮒謂叔向曰吾為子請固欲私之又何能為此叔向所以不答而獨望于祁大夫也智哉叔向以善免乎哉
  齊慶封來奔
  左氏曰慶氏亡與晏子𨚍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獨弗欲對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𨚍殿乃足欲足欲亡無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𨚍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卷九>





  厲立良止止矣并及子孔而立洩何也止民之惑而示以正也若以其厲而後之則後之厲日益及子孔則後伯有亦大夫置後之常典也以罪死立後非義也立洩若以大義存誅絶之後不以其為厲也劉安世謂班固以張純之故而私張湯并杜周而貸之正子産立洩意也噫此子産善用其智者故曰成大事者在知知猶水乎
  孟子曰如知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于知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知者亦行其所無事則其知亦大矣
  朱熹曰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知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知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為害也
  臣良勝曰性中之知屬四德之貞貞者事之幹也孟子于知以治水言禹之治水地以之平天以之成萬世永賴則古今之事莫有大於禹之治水者當時雖堯舜亦弗專行鯀名能治而九載功用弗成禹亦八年于外三過門而不入手胼足胝乃克有濟故知而足以治水若禹則古今天下之事無不可為者君子知以配天德之貞其大如此
  漢髙祖疾甚吕后問曰陛下百嵗後蕭相國既殂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戅陳平可以助之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
  蘇洵曰漢髙祖挾數用術以制一時之利害不如陳平揣摩天下之勢舉足揺目以刼制項羽不如張良微此二人則天下不歸漢而髙帝乃木强之人而止爾然天下已定後世子孫之計陳平張良知之所不及則髙帝常先為之規畫處置以中後世之所為曉然如目見其事而為之者蓋髙帝之知明於大而暗於小至于此而後見也帝嘗語吕后曰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必勃也可令為太尉方是時劉氏安矣勃又將誰安耶故吾之意曰髙帝之以太尉屬勃也知有吕氏之禍也
  新市平林諸將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隂勸更始除之更始不敢發部將劉稷聞更始立怒曰本圖起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更始収稷将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勸更始并執縯即日殺之官屬迎弟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縯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慙拜秀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臣良勝曰光武中興功業知以成之其端見於此也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鷙之將撃必避其形當更始肆忌伯升之時光武非忍以處之方鞅鞅不自安則其忌害之毒未必不以待伯升者待之也夫惟能有所屈也而後能有所伸勾踐既敗屈意事吳不十餘年吳其沼矣然則光武之知用於其始髙祖之知用於其終皆大知也
  唐太宗問房𤣥齡蕭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對曰文帝勤於為治毎臨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引坐論事衛士傳餐而食雖性非仁厚亦勵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則照有不通喜察則多疑于物事皆自決不任羣臣天下至廣一日萬幾雖復勞神苦形豈能一一中理羣臣既知主意惟取決受成雖有愆違莫敢諫爭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則不然擇天下賢才置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闗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奏聞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敢不竭心力以脩職業何憂天下之不治乎因勅有司自今詔勑行下有未便者皆就執奏毋得阿從不盡已意
  范祖禹曰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庶事隳哉此舜皋陶所以賡歌而相戒也夫君以知人為明臣以任職為良君知人則賢者得行其所學臣任職則不賢者不得茍容於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職則叢脞矣臣不任君之事則惰矣此萬事所以隳也當舜之時禹平水土稷播百榖土榖之事舜不親也契敷五教皋陶明五刑教刑之事舜不治也伯夷典禮夔典樂禮樂之事舜不與也益作虞垂作共工虞工之事舜不知也禹為一相總百官自稷以下分職以聴焉君人者如天運於上而四時寒暑各司其序則不勞而萬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也所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不可以不勞也所治者寡所職者詳也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務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為則雖聖知日亦不足矣故其臣下事無大小皆歸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賢者不得其志而持祿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也是以隋文勤而無功太宗逸而有成彼不得其道此得其道故也
  宋太祖雪夜幸趙普家曰已約晉王矣已而王至共於堂中設重裀地坐普從容問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著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矣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黙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待削平諸國則彈丸黑子之地將無所逃帝嘆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策臣良勝曰自古開創之主志在闢土遂窮兵敝財虚已事人尋亦困敗不可支撑宋祖與趙普議留太原以當西北之患最為得策大抵凡器物之有觚稜者必壊必自邊始西周封建以秦晉燕趙獨當戎狄之衝流及東遷而京師拱衛猶得擁虚器者數百年幽王之禍雖自犬戎然亦申侯召之非夷狄本謀也至如河東折氏靈武李氏自五代來世守其土兩番畏之故令世襲此意亦然虜之入冦先壊此地乃渠本家子孫久逺物必行愛惜分外防備爾其後以世襲不便乃移李氏為陜西兩




















  漢髙祖召韓信拜大將擇良日設壇塲具禮畢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辭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羽耶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與項王漢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啞叱咤千人自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爾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闗中而都彭城放逐義帝所過無不殘滅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强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之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將將秦子弟數嵗矣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三十餘萬惟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入闗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南陽鄧禹杖策追劉秀及至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逺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但願明公威徳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爾秀笑因留禹宿進説曰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聴㫁諸將皆庸人崛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逺圖欲尊主安民也明公素有盛徳大功為天下所向服軍政齊肅賞罰明信為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悦民心立髙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
  劉備詣亮凡三徃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頺奸臣竊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知術短淺遂用猖獗至於今日然志猶未巳君謂計將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歴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荆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也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䘏知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巖阻撫和夷越結好孫權内脩政治外觀時變則霸王可成漢室可興矣
  劉基至京時陳友諒據湖廣張士誠據浙西皆未下衆以為蘇湖地肥饒欲先取之基曰張士誠自守者爾陳友諒居上流且名號不正宜先伐之陳氏既滅取張氏如囊中物爾㑹陳氏攻洪都聖祖遂伐陳因大戰於彭蠡湖勝負未決公密言於上移軍湖口期以木金相犯日決勝皆從之陳氏平上還京定計取張士誠因定中原拓土西北密謀居多
  臣良勝曰方英雄奮起之時非特君擇臣臣亦擇君故謀臣策士必附賢哲以自見而立談頃刻畢見底藴終身步驟不出範圍之外如臣所録四臣是也知數相當俱翊元運以基帝業惟孔明心術最明學問益粹出處甚正乃以志蹶身殱為後世所共惜者不可以成敗論也蘇軾每昝其以闗羽之故而脩怨於吳是以失策然觀初在草廬之言已云孫權可與為援而不可圖先主既殂鄧芝脩好事固明甚非孔明之失也軾又云嘗夢杜甫云世人皆不解予八陣圖詩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本謂吳蜀唇齒之國不當相圖晉之能有蜀在吞吳之後此為可恨爾彼謂欲與闗羽復讎故恨不能吞吳非也子美死已四百年猶不忘詩臣謂軾既立論以孔明失策讎吳故託言子美以自信其説實是未忘情於文爾
  右衍臨知之法
  齊侯伐衛遂伐晉
  左氏曰齊侯將為臧紇田臧孫聞之見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事之非鼠而何乃弗與田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于魯國抑有由也作不順而施不恕也夏書曰念兹在兹順事恕施也
  臣良勝曰人患無知亦患多知武仲多知而欲用者是以不免方其對季孫以詰盜何其正也既而以諂盜事之從其廢長立少季孫以為當然而不疑復狥公鉏而亂孟氏之嫡庶惡於孟氏而哭之哀曰藥石生我比季孫於美疢而毒故孟氏之愬行而斬闗之逃速矣夫其順季孫哭孟氏皆以知稱其愛惡亦若知免齊田者詎知愛惡兩失所資如是也哉噫若武仲者殆多知之為累也
  龍見於絳郊魏獻子問於蔡墨曰吾聞之蟲莫知于龍以其不生得也謂之知信乎對曰人實不知非龍實知古者畜龍故國有御龍氏豢龍氏獻子曰今何故無之對曰夫物物有其官官脩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職則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業其物乃至若冺棄之物乃坻伏鬱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勾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𤣥㝠土正曰后土龍水物也水官棄矣故龍不生得不然周易有之乾之姤曰潛龍勿用其同人曰見龍在田其大有曰飛龍在天其夬曰亢龍有悔其坤曰見羣龍无首吉坤之剥曰龍戰于野若不朝夕見誰能物之
  臣良勝曰若是乎龍之知也嘘氣成雲以雨下土其澤厚矣而其為山岳為葉為梭神化莫測故謂之能大能小在鄭國嘗鬬於洧國人欲祀之子産曰吾鬬龍不之覿龍鬬吾何覿且水其窟也龍惟知故多欲欲則爭爭則鬬鬬則有能求其欲而食之而醢之矣嗚呼龍以欲而失其靈人以欲而昏其知可不戒哉右衍任知之戒
  繋辭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臣良勝曰天地之大德易也生生之謂易故其合隂陽妙理氣以生人與物無非仁也然而人物之生有弗遂焉天地之仁無以自成也故生聖人而與之以天子之位聚天下人物而使之各遂其生以守夫位乃所以為天地生生之仁也然人非財弗聚弗生故水火金木土榖惟脩正德利用厚生惟和財聚而阜民用以繁財者利之源也利者爭之端也爭者是非之辨也故聖人理財又必正其辭使有所制禁其非使知所避然後民物生聚無所傷戾是故曰義義所以行仁者也故曰聖人之仁猶天地也
  又曰顯諸仁藏諸用鼔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
  朱熹曰顯自内而外也仁謂造化之功德之發也藏自外而内也用謂機緘之妙業之本也程子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大禹謨曰好生之德洽於民心兹用不犯於有司蔡沈曰聖人之法有限而心則無窮故其用刑行賞或有所疑則常屈法以伸恩不使執法之意有以勝其好生之德此其本心無所壅遏而得行於常法之外及其流衍洋溢漸涵浸漬有以入于民心則天下之人無不愛慕感恱興起于善而自不犯於有司也
  仲虺之誥曰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賞用人惟已改過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蔡沈曰不近聲色不聚貨利若未足以盡湯之德然此本原之地自非純乎天德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也本原澄徹然後用人處已而莫不各得其當臣良勝曰君德以仁為本也故湯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立仁之基也懋官懋賞用人之仁也惟己不吝治己之仁也如是而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君德于是乎大備而孚信于天下必矣
  晉欒書帥師救鄭
  左氏曰或謂欒武子曰聖人與衆同欲是以濟事子盍從衆子為大政將酌於民者也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戰者三人而已欲戰者可謂衆矣商書曰三人占從二人衆故也武子曰善鈞從衆夫善衆之主也三卿為主可謂衆矣從之不亦可乎
  胡安國曰兩軍相加兵刃既接折馘執俘計功受賞此非仁人之心王者之事故舞干而苖格者舜也因壘而崇降者文也次于陘而屈完服者齊桓也㑹于蕭魚而鄭不畔者晉悼也武子之能不遷戮而知還也亦庶幾哉
  子産始知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産喜以語子太叔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太叔問政於子産子産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緇衣曰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遂焉豈必盡仁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甫刑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大雅曰成王之孚下土之式
  陳澔曰豈必盡仁者言不必朝廷盡是仁人而後足以化民也得一仁人為民之表則天下皆仁矣所謂君仁莫不仁也此所以禹以仁君立三年而百姓皆以仁遂
  臣良勝曰豈惟君哉君而用一仁人其效亦由是也故舜有天下選於衆舉𦤎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君仁矣所舉又仁矣不仁者化而為仁矣南山之詩言大臣之仁也甫刑大雅言人君之仁也所謂咸有一德者也
  儒行曰温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寛裕者仁之作也孫接者仁之能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歌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皆兼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讓有如此者
  陳澔曰仁之本謂根本於仁也地猶踐履也作充廣也能能事也八者皆仁之發見哀公問儒行夫子既歴數以告之矣仁包四德百行之原故於其終也以仁為説焉兼有此仁之行而不敢以為仁是尊仁而讓善也故曰尊讓有如此者
  仲尼燕居子曰郊社之義所以仁鬼神也嘗禘之禮所以仁昭穆也餽奠之禮所以仁死喪也鄉社之禮所以仁鄉黨也食饗之禮所以仁賓客也
  應氏曰仁者善之道也祭祀聘享周旋委曲焉者凡以全此而已仁心發於中而後禮文見於外及禮之既舉而是心達焉則幽明之間咸順其序驩欣浹洽皆在吾仁之中是仁之周流暢達也
  表記子曰無欲而好仁者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是故君子議道自己而置法以民
  吕大臨曰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則非聖人不足以性仁茍志於仁矣無惡也則衆人皆可以為仁以聖人所性而議道則道無不盡以衆人之可為而制法則法無不行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臣良勝曰孔門之所以為教者曰仁也故弟子問仁殊衆孔子隨其才質髙下而為之啟導固非一端然而遏人欲存天理同歸于愛者一也獨顔子學力已至而負王佐之才故其問仁孔子即告之以天下歸仁猶其問為邦即告之以斟酌先王之禮樂也天下歸仁則一視同仁篤近而舉逺矣其所以致力之地只在非禮勿視聼言動之間亦若自好者之所能為然而體驗真切非人欲淨盡天理流行者未足以語此也凡非禮之物有所交於外由其非禮之念有所蓄於中也蓄久于中遇物而應而發若銛鋒悍焉莫之制禦故君子克己之功尸居龍見淵黙雷聲靜則養動則察當有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而後天理渾全隨處發見一毫非禮之物舉不足以動吾中而後能勿視聼言動也窮之為聖賢則動容周旋而中禮也達之為帝王則垂衣拱手而天下治也故斯言也孔子非顔子不以告亦非顔子不足以事斯語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程頥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已何所不至若不屬已自與己不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
  臣良勝曰天地至仁只是生意不息所以不息者氣也一人之身即天地也故窮覆載間雖一草一木無不欲遂其生猶人一身一毛一髪無不欲運其氣然而人物之生有夭折有喑啞有跛躃有傴僂有殘缺毁敗當發生之時而有震木有風禾時雨而有潦苗時暘而有焦土萬不能齊亦萬不能遂故博施濟衆欲使天地萬物皆由一體豈惟堯舜猶有病諸雖天地亦有病諸但能立己以立人達己以達人則仁有不可勝用者矣
  子曰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朱熹曰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顛沛傾覆流離之際蓋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舍之間而已
  臣良勝曰人之所以為人以其具是仁義禮智之性而此獨言不違乎仁者仁綂四端而兼萬善也故有是仁則謂之人違是仁則不得謂之人矣况謂之君子乎哉然曰終食之間不違則終日旬時可知曰造次不違則從容自適之時可知曰顛沛不違則安常處順之時可知矣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朱熹曰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德之人也理當死而求生則于心有所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德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德全矣
  臣良勝曰有志之士言其始也成德之人言其終也非其志有所處則不足以至于仁及其成仁亦成其初志焉是故殺身成仁之事志士仁人同其趣也譬之射者立的於百步之外非其志之必中何以能中但慷慨殺身則志士可為從容就義非仁人未可能也故曰慷慨殺身易從容就義難及其成仁一也
  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朱熹曰言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
  臣良勝曰不忍之心所謂仁也天之生人人之生理皆仁也不忍則生忍則殺人必欲生而惡殺是則所謂不忍之心也聖人全體此心舉天下之人皆欲生之其行之政事者皆所以生人天下萬物莫不各遂其生而先王之治所以成也是不忍之心發之而惻隠仁之仁也發之而羞惡仁之義也發之而辭讓仁之禮也發之而是非仁之知也故惻隠而非仁則姑息也羞惡而非仁則怯懦也辭讓而非仁則迂曲也是非而非仁則過察也以是而發之政事非偏則滯也又何能運天下於掌上乎哉
  孟子曰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臣良勝曰為人君止於仁仁之外無君道也仁之外無治法也故人君治道至堯舜而極其所以為治法者不過曰仁而已然而堯舜之仁存之為仁心發之為仁聞行之為仁政内外一致本末備具非厚于内而遺於外舉其一而廢其百者可並言也真德秀曰自古帝王獨稱堯舜為至仁者以其兼體用之全無纎微之間故也若宋襄公以不禽二毛為仁梁惠以移民移粟為仁是特區區之小善爾臣觀堯舜之仁所以至者亦急先務而已所謂先務親賢而已故洪水為患則舉大禹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乃舉后稷教民稼穡民得而富之舉契為司徒教以人倫民得而教之堯舜所以仁天下之政莫大於此而所以行此政亦舉禹稷契而敷治之也道豈逺乎哉人君而求治天下之法求之堯舜至矣
  夏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順道君王何為痛之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
  臣良勝曰嘗聞賈捐之有言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今觀禹泣罪人之言信乎其未優者與君子則曰風氣有漸開世道有漸降人情有漸偽禹非未優者也以堯舜之盛難乎其為繼也亦禹之於堯舜學之而未能蓋望道未見之心豈真有不能哉董仲舒曰三聖相授而守一道韓愈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未嘗以優劣論也禹泣罪人以為百姓各以其心為心也堯舜之時有謂四㓙者果以堯舜之心為心者哉味斯言也益見禹之不自滿假所以優於聖也所以至於仁也
  成湯見祝網者置四面祝曰從天出者從地出者從四方來者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解三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髙者髙下者下不用命者入吾網漢南諸𠉀聞之曰湯德至矣及禽獸歸之者四十國
  胡安國曰易稱王用三驅在禮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夫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皆愛物之意也推此心以及物至於鳥獸若草木格無淫獵之過矣
  西伯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闗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為池沼掘得死人之骨西伯曰塟之吏曰此無主人西伯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有一國者一國之主寡人固其主矣以衣棺更塟之天下聞之曰西伯澤及枯骨况於人乎
  臣良勝曰禹湯文王發政施仁者廣矣大矣獨舉其泣辠解網與𦵏枯骨之事者聖人之心莫非天理隨處發見而應用不窮皆所以為仁也即其小可以知其大觀其忽可以信其勉仁之不可勝用也如此人君預養此心充周盈溢當有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者宋哲宗講罷而折檻栁程頥曰方春時和生意不可摧折是人臣而輔養君心亦有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者可不慎哉
  漢髙祖入闗告諭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吾與諸侯約先入闗者王之吾當王闗中與父老約法三章爾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安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還軍壩上待諸侯至而定要束爾乃使人與秦吏行至縣鄉邑告諭之
  臣良勝曰方懐王遣沛公項羽西入闗時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慓悍猾賊嘗攻襄城襄城無餘噍類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誠得長者徃無侵暴宜可下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沛公入闗而項羽方與章邯持於河北故羽不能進攻邯不能退救沛公告諭悉如老將所料項羽再入坑降卒二十萬焚咸陽一仁一暴有若黑白在楚將已有定論况秦民之饑渴而易飲食者乎其興與亡於是決矣固不在于垓下之戰也
  漢文帝議賑貸詔曰方春時和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阽于死亡而莫之省憂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賑貸之
  臣按賈山至言曰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徃聴之願少須臾無死思見德化之成也然則吏所布者殆斯詔也耶
  光武遺馮異𠡠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詞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壊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畧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爾諸將非不健鬬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脩勅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羣盜多降司馬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言王者之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所以取闗中用是道也豈不美哉
  光武徇河北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復漢官名吏民大悦喜爭持牛酒迎勞皆不受
  尹起莘曰帝王之興其施為氣象必有大過人者漢祖入闗之始除秦苛法世祖徇河北之日除莽苛政則區區逐鹿爭雄之徒豈可同日而語然則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亦豈偶然之故哉
  唐髙祖伐隋所經行宫籞苑罷之出宫女還其家次長樂宫諭代王侑及留守衛文升不報乃圍城下令曰有犯隋七廟及宗室者罪三族既克令收圖籍約法十二條悉除隋苛禁
  唐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資仁恕初即位有勸以威刑肅下者魏徴以為不可因為上言王政本于仁恩所以愛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納之遂以寛仁治天下而于刑法尤謹
  宋太祖還汴攬轡⿰扌⿱斤言 -- 誓諸將曰爾等自貪富貴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也皆下馬曰願受命曰太后主上皆我北面事者不得驚犯公卿皆我比肩不得侵陵朝市府庫不得侵掠用命有重賞不然當族誅皆應曰諾遂肅隊而行入汴秋毫無所犯蘇轍曰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宋太祖髙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者致之其餘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秦晉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殺不已故或合而或分或遂以亡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
  宋仁宗恭儉仁恕敬天重民吏治蔑刑刻之人決獄多平𠃔之士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所以培壅國本者厚矣升遐之日雖深山窮谷之人莫不奔走悲號而不能止
  胡一桂曰仁宗可謂至仁之主大辟疑者皆令讞上所活歲以千計嘗云朕未嘗詈人以死况敢濫刑語近臣昨因不寐而饑思食燒羊曰何不取索曰恐遂以為例可不忍一夕之饑而啟無窮之殺或獻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錢曰一下箸便費二十八千吾不堪也北使言髙麗職貢疎今欲加兵曰此只王子罪不干百姓事今加兵王子未必能加誅且屠戮百姓卒寢兵京師疫太醫進方内出犀角二一通天犀也或請留供服御曰朕豈貴異物而賤百姓哉蘇轍制策言過直或請黜之曰求直言而以直棄之天下謂何又好學崇儒扶植斯道上承一祖二宗之心下開濓洛道學之意尤為盛美經筵謂侍臣曰朕盛暑未嘗少倦但恐卿等勞爾
  元太祖時有近臣必圖等言漢人無補於國可悉空其人為牧地耶律楚材曰陛下將南伐軍需宜有所資誠均定中原地稅商稅鹽酒鐵冶山澤之利嵗可得銀五萬兩帛八萬疋粟四十餘萬石足以供給何謂無補哉帝曰試為朕行之乃奏立燕京等十路徴收稅課使凡長貳悉用土人如陳時可趙昉等皆寛厚長者極天下之選叅佐皆用省部舊人帝至雲中十路咸進廪籍及金帛陳於庭中帝笑謂楚材曰爾不去朕左右而能使國用充足南國之臣復有如卿者乎
  臣良勝曰楚材輔元致理無足言者然非其言則中原盡為牧地殄無遺育天下萬世何望有今日文明之治以復帝王自立之地乎且其定賦簡薄如今一大郡縣之數所用皆寛厚預養財力以待聖祖之興蓋已黙為之地矣元之初令凡攻城以一矢相拒者得即屠之楚材曰將士暴露數十年所欲者土地人民爾得地無民將焉用之遂更其令罪止完顔氏時汴京所活百四十七萬人楚材雖勝國佐命而有功於中國若二事不可冺焉者
  洪武元年八月大將軍徐達克元都表至羣臣上表稱賀禮畢侍臣進曰自昔革命之際多有所資惟漢髙祖取秦起自民間陛下不階尺土一民以定天下元主遁歸沙漠兵不黷武跨越千古聖祖諭之曰朕思三代及漢唐宋歴年多者皆其祖宗仁厚然於人心植本固深人不能忘故也元自世祖混一天下寛恤愛仁亦可謂有人心矣但其子孫無承藉之德不能以仁愛守之故至如此他日吾子孫能持仁厚之心守而不替社稷之福也
  臣良勝曰昔曹彬下江南捷至宋祖曰攻城之際必有横罹鋒鏑者是可哀也富弼謂太祖愛民之深推是仁心以臨天下宜乎致太平之速也哉聖祖念及子孫世守仁厚以水保太平視宋祖所見益宏逺矣初徐達之北征也聖祖諭之曰前代革命之際兵戈相加視如仇讎肆行屠戮違天虐民朕實不忍爾諸將帥當以為戒克城之日毋虜掠毋焚蕩毋妄殺人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元之宗戚皆善保之庶幾上答天心下慰民望以成朕伐罪救民之志嗚呼仁哉斯湯武順天應人以安天下之志也逹之恪守成命亦幾於師中丈人之吉矣聖子神孫與天無極達之嗣守與國匹休有由然哉
  聖祖遣徐達常遇春帥師二十萬伐張士誠集將佐諭之曰自大亂以來豪傑並起所在割據稱名號者不可勝數江南亂雄西有陳友諒東有張士誠皆連地千里擁衆數十萬吾介乎二人之間相與抗者十餘年觀二人所為其志豈在於民不過貪富貴聚淵藪刼奪冦攘而已友諒敗滅獨士誠據有浙西北連兩淮恃其强力數侵吾之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賴諸將連嵗征討克取兩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蘇諸郡未下故命卿等討之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虜掠毋發丘壠毋毁廬舍聞士誠母𦵏姑蘇城外慎勿侵毁其墓爾毋忘吾言諸將帥務在輯睦勿縱左右欺凌軍士凡為將之功必資士卒善撫恤之大抵克敵者必以成功為效樹徳者必以廣恩為務卿等勉之諸將皆再拜受命
  臣良勝曰聖祖神武不殺命將專征指無不捷臣獨詳於克元都取友諒士誠者三者皆勍敵也其餘么麽不足比數者矣且夫天下之勢怯而遇勇則勇者勝闇而遇知則知者勝知勇之相當則天下之難固有紛起而難平者是故英雄之主黜知去勇而真知大勇乃有行乎至仁之間若聖祖者天下之知勇固有不足為之敵矣况發政施仁動罔非德臣獨詳于用師師以毒天下而仁先之則無所徃而不為仁矣
  文皇在御時仁宗皇帝為皇太子自南京過山東境内遇饑民即令布政司發粟賑之及入見以聞文皇曰正是昔范仲淹之子猶能舉麥舟濟其父之故舊况百姓吾赤子乎
  右衍施仁之法
  秦二世東行郡縣至咸陽謂趙髙曰人生世間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終吾年夀可乎趙髙曰陛下嚴法而刻刑盡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則髙枕肆志寵樂矣二世信之乃更為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戮死後髙與其壻咸陽令閻樂謀易置更立子嬰樂將吏卒入望夷宫謂二世曰受命於丞相誅足下麾其兵進二世自殺趙髙乃立子嬰為秦王令齋當廟見受玉璽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髙殺二世恐羣臣誅之乃佯以義立我使我齋見廟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髙果自來子嬰遂刺殺髙於齋宫夷其三族
  胡寅曰使扶蘇嗣位則秦祚可延使子嬰繼世則諸侯未必盡西然吕政反道天所不佑殺人之子多矣人亦殺其子宜也子嬰居無可奈何之勢乃能不動聲色屠戮趙髙雖不救亡亦舒憤志豈不可憐也哉漢祖遂王闗中必有以處項氏殺之不仁甚矣臣丘濬曰嗚呼古者罪人不孥罰弗及嗣秦人始創為夷族之法君用之以快其憤臣假之以報其怨卒之始皇子女駢首就戮斯髙族類靡有了遺是則向之所以害人者適以自害也天道何昭昭哉
  隋文帝之克陳也天下皆以為將太平監察御史房彦謙獨謂所親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諸侯擅權天下雖安方憂危亂其子𤣥齡亦密言於彦謙曰主上本無功德以詐取天下諸子皆驕奢不仁必自相誅夷今雖承平其亡可翹足待
  臣良勝曰秦之暴甚于夷族而隋之法至盜一錢而死者或三人盜一𤓰而死行旅晏起早宿天下凜凜有數人却執事者曰吾豈求財者為我奏至尊曰自古以來未有盜一錢而死也而不為我以聞吾更來而屬無類矣文帝不善之積如此而煬(「旦」改為「𠀇」)帝弑父殺兄其罪有浮於紂者又慕秦皇漢武之為人窮奢極欲重賦煩刑兵連夷狄盜起諸郡而巡遊不已以樂慆淫其滅亡之徴不出房氏父子之所料嗚呼戒之哉
  曹彬下江南唐州郡皆降獨江州指揮使胡則殺刺史謝彦實集衆為唐固守曹翰圍之城陷翰執之數其拒命之罪對曰犬吠非其主公何怪也翰殺之因縱兵悉取其資財而盡屠其民彬之子孫貴盛累世翰没未久子孫有乞丐者
  宋史臣曰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將者武夫也聖人亦不得已而任之任非其人而假以生殺之柄則其屠戮之禍庸有已乎太祖深知其然每遣將更必諄諄戒之曰慎勿妄殺當時諸將莫不奉命不奉命者惟曹翰一人而已翰至江州胡則率兵拒守翰怒其拒命執而腰斬之又忿江州民訴掠民家遂屠其城何其惨酷之甚耶昔李廣之殺降卒慮其有變故也則為義士今已就執何其震怒腰斬以快其忿其好殺之心尤有甚于師殱之暴矣然而天道好還理無不復白起之喪杜郵坑趙卒也李廣之不封侯殺降卒也史稱翰没未久子孫有乞丐者蓋以為殺戮過當之報嗟夫以翰之屠戮而言其報豈止如是而已哉宋之元氣亦為翰所喪多矣厥後金人入冦縱兵大掠二帝䝉塵忠良遇害其禍豈不尤惨於江州乎故世之為將者誠不可不以曹翰為鑒而以殺戮為戒也
  右衍賊仁之戒
  乾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朱熹曰天乾卦之象也凡重卦皆取重義此獨不然者天一而已但言天行則見其一日一周而明日又一周若重復之象非至健不能也君子法之不以人欲害其天徳之剛則自强不息矣
  臣良勝曰天無象所以為天者氣也氣之運用無有停息是以日月星辰懸麗於天之下山川人物承載於天之上各安其所無有崩墜傾洩之患一有止息則不得其常矣嘗見伎兒以水一盂布裹之疾手轉運如飛㸃滴不漏停手則傾天行之健而不息似亦類此君子内之脩徳外之制治其自强不息有如天行之健所謂有天德以行王道故曰君德以剛為主也孔子發此義於乾之大象周公之吿成王亦曰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熈殫厥心則所以繼文武而受天命者不外是矣
  大壯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程頥曰凡物莫不用其壯齒者嚙角者觸蹄者踶羊壯于首羝為喜觸故取為象羊喜觸藩籬以藩籬當其前也蓋所當必觸喜用其壯如此必羸其角矣猶人尚剛壯所當必用必摧困也
  臣良勝曰隂長而君子為遯遯極而陽長陽長而君子為壯然壯而利貞必大者正也若一于用壯多傷寡與未免于貞厲之危故在君位而求治之太急在臣位而疾惡之過嚴皆非壯之正也此隂陽消長之機治亂興衰之際君子不能不用其壯亦不可不善用其壯此勇之所以貴乎其中也若夫小人勢窮力屈計於必敗忿然一逞以幸其或成而卒莫之救是之謂罔也尚何以云壯哉然則君子之罔豈真視之無者與其廢之將有舉也待時而動焉爾是小人之壯乃所以為罔君子之罔乃所以為壯此易之所以無方也
  仲虺之誥曰天乃錫王勇知表正萬邦纘禹舊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蔡沈曰天錫湯以勇知之徳勇足以有為知足以有謀非勇知不能成天下之大業也表正者表正于此而影直于彼也天錫湯以勇知者所以使其表正萬邦而繼禹舊所服行者也此但率循其典常以奉順乎天而已天者典常之禮所自出而典常者禹之所服行者也湯革夏而纘舊服武革商而政由舊孔子所謂百世可知者正以是也
  武詩曰於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後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
  朱熹曰周公象武王之功為大武之樂言武王無競之功實文王開之而武王嗣而受之勝殷止殺以致定其功也
  臣良勝曰大武之樂象武王之武也而必曰允文文王以開之者蓋以文徳為之先武非帝王所尚也及不得已而後用武武以止殺非以為殺也故曰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然是時以頌武王之功必歸之文王者周公親父尊祖之心不敢頃刻而忘也故論文王之徳必本之太王王季以及太任則論武王之功固宜本之文王太姒者稱人之善又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後世有所追崇上祀之典而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蓋亦薄之甚已殊未達于周公之意歟
  常武詩曰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朱熹曰夷厲以來周室衰弱至是而天子自將以征不庭其師始出不疾不徐而徐方之人皆已震動如雷霆作於其上不遑安矣
  臣良勝曰佳兵不祥之器也宣王出師詩人頌以為美撥亂反正振衰起敝非師不可然徒恃兵威亦不可也故末章必曰王猷允塞乃為天子之功蓋曰此之興師乃王道之大之當然也若其恃威黷武之師豈足為中興之盛舉也哉
  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
  左傳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黨曰君盍築武軍而收晉尸以為京觀臣聞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楚子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𠃔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其三曰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者也故使子孫無忘其章今我使二國暴骨暴矣觀兵以威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猶有晉在焉得定功所違民欲猶多民何安焉無德而强爭諸侯何以和衆利人之幾而安人之亂以為已榮何以豐財武有七德我無一焉何以示子孫其為先公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
  臣良勝曰春秋之世兵爭俶擾荆楚爭衡上國素以輕剽為習乃有莊王居功不伐而序武必本于德葢僅見也蘇轍嘗謂所貴乎五伯者皆以其不得已而用兵莊王聲罪於陳以討夏徵舒之賊此尤義之不可已者視桓文勝楚伐戎必獻王宫以徼寵命亦有間矣故雖終身未能一主會盟之權而君子許之五伯之列有由然也
  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㑹晉郤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鞍齊師敗績
  左氏曰齊髙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乗其車繋桑本焉以徇齊壘曰欲勇者賈余餘勇齊侯曰余姑剪滅此而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郤克傷于矢流血及屨未絶鼔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臣良勝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乃可以言師也齊之君臣矜勇若此晉之將佐用命若此晉安得不勝齊安得不敗乎
  及國佐盟于袁婁
  左氏曰晉師歸范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而迎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見公曰子之力也夫對曰君之訓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見勞之如郤伯對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變何力之有焉欒伯見公亦如之對曰變之詔也士用命也書何力之有焉
  臣良勝曰成功匪難居功為難范文子不有其功而諸將佐率以讓名所謂一人刑善四方其訓之况其國乎後世若鍾㑹鄧艾之伐蜀王濬王渾之平吳同功相忌至於爭奪而禍延家國其亦未聞晉卿之讓善者乎
  樂記子曰樂者象成者也總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太公之志也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
  陳澔曰孔子言作樂者放象其成功故將舞之時舞人縂持干盾如山之立嶷然不動以待諸侯之至故曰武王之事也所以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象太公威武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志也亂樂之卒章也上章言復亂以武言武舞將終而坐象周公召公文德之治蓋以文而止武也
  儒行曰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吕大臨曰忠信則不欺不欺者人亦莫之欺也禮者敬人敬人者人亦莫之侮也忠信禮義所以禦人之欺侮猶甲胄干櫓可以捍患也行則尊仁居則守義所以自信者篤雖暴政加之有所不變自立之至者也
  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朱熹曰仁者心無私累見義必為勇者或血氣之强而已
  臣良勝曰仁主於愛德也勇主於剛威也德所以濟威威所以成德也故勇而不本於仁非勇也仁而不發於勇非仁也沈潛剛克皆所以為仁也威克厥愛愛克厥威皆所以為勇也昔子産語子太叔曰惟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子産亦仁者而欲尚猛非徒猛也以寛為之先也是以太叔之政啓雈苻之盜非殺之而不止仲尼曰善哉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然則仁也勇也並行而不相悖者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臣良勝曰聖門弟子以勇著稱莫子路若也其初見夫子時冠雞服豕以武自負既而有聞大道聞過而喜則其所謂勇者有德義焉非特血氣之剛者故治蒲之政三年有成夫子入其境曰善哉由乎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乎忠信以寛矣至其庭曰善哉由乎明察以斷矣噫以若此為政豈徒尚其勇者夫子尚義之教蓋有行乎其間矣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朱熹曰人君能懲小忿則能恤小事大以交鄰國能養大勇則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
  張栻曰小勇者血氣之怒也大勇者禮義之怒也血氣之怒不可有禮義之怒不可無知此則可以見性情之正而識天理人欲之分矣
  臣良勝曰孟子于戰國之君曲于開導徃徃不逆其意就其所欲以伸其説葢將以啟其心而沃之是以開而牖之也是故其言好勇則進以文武之大勇好貨則進以公劉之好貨好色則進以太王之好色雖至昏庸悻戾之主必且亹亹聽納惟恐其説之終也雖然此豈其本心哉降而自卑以行救世之志焉爾若在春秋之時如孔子對衛靈公之問陳魯哀公之問政一以正議不少貶焉是知聖人之心無心而成化也賢人之心有心于行道也後世儒者於時君世主而有諮焉師孔子而不得猶不失其正君之志刻鵠之鶩也師孟子而不得將不免有徇君之欲畫虎之狗也此所以為聖賢之别亦邪正之原也後世讒諂靣諛之徒于君之惡長而逢之惟恐拂逆率因縁古義以孟子導齊梁之君藉口攘竊神器則曰堯舜禪受弑君簒國則曰湯武征伐放廢其主則曰伊尹桐宫戕虐本支則曰周公致辟反顔事仇則曰就桀就湯臺苑肆志則曰文王百里故議者益奮至以六經為奸宄囊槖聖賢之累大矣臣故欲預為之所焉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徃矣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朱熹曰言孟施舍雖似曽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曽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葢出於此
  臣良勝曰孟子之勇原於曽子曽子之勇原于夫子夫子固無所用于勇者若其誅少正卯卻萊兵墮郈費一言之出威重三軍此非天下之大勇何以能是故胡安國曰天下莫大于理而强於衆有不與焉
  漢文帝十四年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闗殺北地都尉遂至彭陽上親勞軍自欲征  皇太后要固乃止於是以張相如為大將軍擊之逐出塞即還嘗輦過郎署謂馮唐曰父家安在對曰臣大父趙人上曰昔有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令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唐對曰尚不如亷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拊髀曰嗟夫吾獨不得亷頗李牧為將吾豈憂匈奴哉
  朱黻曰文帝於備邊一事未嘗少忽雖恬靜恭黙而躬騎射之習雖慈祥淡泊而甘遊畋之娛雖尊禮大臣而方正常侍之士日與馳逐雖勤恤民隠而六郡良家之子悉皆調集雖愛惜財用而繕脩城堡未嘗靳費衛軍罷矣而廣武之兵猶聚也苑囿弛矣而上林之射不息也髙袪一言李齊之賢毎飯不忘馮唐一論頗牧之善拊髀稱嘆晁錯一奏邊事璽書褒美請徙民守塞則募徙民請入粟實邊則詔入粟凡三十三年之間其商畧區畫舍農桑外所深注意者獨邊事而已然其卑辭屈已嵗致金繒與匈奴結好豈得已哉帝亦度匈奴桀驁之勢未可以遽服而瘡夷甫定之民未可以遽用故雖外為和親之禮而内實未嘗輕棄自治之策帝于是憤怒激烈銳志雪恥屯兵三郡親御六飛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士卒必欲躬自北伐雖羣臣之諫不聴豈非仁者之勇哉
  臣良勝曰勇非善仁而勇者為善用勇非難勇而有制者為難文帝慈仁專務徳化吳王不朝賜之几杖張武受賂金錢愧心若無所用勇者至於禦虜備邊奮𨑙自將艱險不避無事則謙抑如不能有難則英氣横發而不可遏其於髙祖平城之辱髙后嫚書之恥未嘗一日而忘于懷故李齊頗牧之思誠欲用以洩先世之憤然其命將撃之出塞即還不為窮追逺討若武帝之為者是仁而勇勇而有制者也周宣王時玁狁孔熾侵鎬及方而吉甫薄伐至于太原而止文帝之善用其勇其聞宣王之風而興起者與
  光武初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俱進自將步騎千餘為前鋒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犇之斬首數千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復進尋邑兵却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乗銳崩之諸將胆氣益壯無一不當百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地莽兵大潰㑹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𣹑川盛溢虎豹皆股栗戰士卒赴水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不流王邑嚴尤輕騎乗死人度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輜重于是海内豪傑翕然響應皆殺其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
  臣良勝曰時焉而怯人不輕其怯時焉而勇人不傷其勇更始在平林中漢兵已十餘萬欲立劉氏以從人望而更始即位朝羣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豪傑失望矣非光武昆陽之役大發其勇則炎祚之復不可必也既而更始忌其威名殺劉縯光武不為服喪飲食言笑如常而枕席間淚涕積痕不御酒肉故能冺更始之疑以就大業然則光武勇怯皆中其節其所以怯者正所以大伸其勇也帝王之自有真信哉
  唐太宗車駕發遼東至安市城進兵攻之髙麗北部延夀惠真帥兵十五萬救安市上敇諸軍齊出奮擊因命有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諸軍鼓譟並進㑹有龍門人薛仁貴者大呼陷陣所向無敵髙麗披靡大軍乗之髙麗兵大潰延夀惠貞帥其衆三萬六千八百人降髙麗舉國大駭後黄城銀城皆自拔遁去數百里無復人煙上驛書報太子仍與髙士亷等書曰朕為將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駐蹕山
  范祖禹曰太宗之伐髙麗非獨恃其四海之富兵力之强也本其少時奮于布衣志氣英果百戰百勝以取天下治安既久不能深居髙拱猶思所以逞志抗腕踴躍喜於用兵如馮婦搏虎不能自止非有禮義以養其心中和以養其氣始於勇敢終於勇敢而已矣記曰所貴于勇敢强有力者貴其敢行禮義也天下無事則用之於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於戰勝用之於戰勝則無敵用之於禮義則順治太宗於天下無事不知用之於禮義而惟以戰勝為美也是故以天子之尊而較勝負于逺夷一戰而勝自以為功矜其知能誇示臣下其器不亦小哉
  臣良勝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太宗以兵畧取天下老而不自戢猶欲矜功逺伐率以勇力先之其所以成之者李靖自請將兵以堅黷武之志李世勣亦勸伐之此蘇軾以為二人者唐腹心之疾也善乎褚遂良曰陛下指揮則中原清宴顧盼則四夷讋服威望大矣今乃渡海逺征小虜萬一蹉跌傷威損望更興忿兵則安危難測矣卒之遼左無功士馬敝耗糧盡班師卻自悔曰魏徴若在不使朕有是行也當是時遂良無恙不悔弗聼其言而顧追思於既死之徴蓋亦愧之也
  宋太祖圍太原既久遼援不能進殿前都虞侯趙廷翰率諸班衛士叩頭願先登急撃以盡死力太祖曰爾曹皆我所訓練無不一當百所以備肘腋同休戚也我寧不得大原豈忍驅爾曹冐鋒刃蹈必死之地乎衆皆感泣時大軍頓甘草池中㑹暑雨軍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贊曰蕞爾晉陽豈須親討重勞飛輓取怨黔黎豈若囘鑾復都屯兵上黨使夏取其麥秋取其禾既寛力役之征便是蕩平之策從之乃命趙普諭諸將解圍而還臣良勝曰知哉宋祖善藏其勇也方其雪夜幸趙普家計欲下太原爾以普難之姑俟削平諸國是在軍志曰攻堅則瑕者堅攻瑕則堅者瑕譬之善奕不失先後著宜如是也又以幽燕圖示普普曰圖必出曹翰曰然翰可取否曰可孰可守曰以翰守之自後積貯金帛期滿五十萬與契丹贖之否則決戰期以絹二百萬疋易敵首十萬級未嘗一日忘是宋祖開國百里之心不在唐太宗下而仁厚保全冺其形迹此所以為大勇也故太原之平乃其素志以光贊之言解圍無難志復幽燕卻曰安得人才如桑維翰者維翰正割地以賂石晉者也徐鉉求緩江南之師則曰天下一家卧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耶此其真情畢見而謂哀筠之言終其世不加兵者亦俟釁而動爾臣故以為宋祖善藏其勇者也
  聖祖平陳友諒還告廟論功行賞因與諸將論鄱陽之戰諸將請曰自古水戰必得天時地利乃為可勝當周瑜之破曹操因風之便乃能勝之陳友諒兵據鄱陽先處上流以待我是得地利矣况我勞彼逸今勝之誠未諭也聖祖曰爾不聞古人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陳友諒兵雖强衆人各一心上下猜疑矧用兵連年數敗無功不能養威俟時今日適勞于東明日馳騖於西失衆心矣兵貴時動動則威威則勝我以時動之師威不振之虜將士一心人百其勇如鷙鳥搏擊巢卵俱覆此所以為我破也諸將嘆服
  臣良勝曰兵陣者有形之勇戰之戰也人心者無形之勇不戰之戰也人心至誠可以開金石可以動鬼神况區區兵革之間哉武王伐紂紂億萬人惟億萬心武王三千人惟一心聖祖之克偽漢即武王之大勇也以天下之勇為勇也
  右衍昭勇之法
  履六三曰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㓙武人為于大君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咥人之㓙位不當也武人為于大君志剛也
  朱熹曰六三不中不正柔而志剛此以履乾必見傷害故其象如此而占者㓙又為剛武之人得志而肆暴之象如秦政項籍豈能久也
  梁亡
  胡安國曰梁本侯國魚爛而亡何哉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古者諸侯朝脩其禁令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無使慆淫而後即安故克勤于邦荒度土功者禹也慄慄危懼檢身若不及者湯也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者文王也凡有國家者土地雖廣人民雖衆兵甲雖多城郭雖固而不能自强于政治則日危月削如火銷膏以至滅亡而莫覺也而况好土功輕民力湎于酒淫于色心昏而出惡政者乎其亡可立而待矣
  晉陽處父聘于衛反過甯甯嬴從之及温而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潛剛克髙明柔克夫子一之其不没乎天為剛德猶不干時况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余懼不獲其利而罹其難是以去之
  臣良勝曰信嬴之言處父蓋剛者也其後卒見殺于狐射姑而嬴之言中然考其履處父非能剛者當與楚子上夾泜而軍謂之曰文不犯順武不違教吾退舍子濟而陳楚紓則曰楚師還矣遂歸及與王叔桓公伐楚救江門于方城一遇息公而還獨能易狐射姑趙盾之班實黨於趙氏假威濟爾卒以此戮遂符甯嬴之言而冒曰剛者也嗚呼大臣假朝廷官爵以厚其威以濟其私未有善其後者也夫勇之為用大矣以之治人則武人不足君矣不以自治則梁伯不足國矣臣而以濟其惡如處父者又何以有其身也哉是皆足為戒也
  司馬光上殿劄子曰切惟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嫗煦姑息之謂也興教化脩政治養百姓利萬物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煩苛伺察之謂也知道誼識安危别賢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剛强暴戾之謂也惟道所在斷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猶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猶視苗之穢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猶知穫而不知種也三者兼備則國治强闕一則衰闕二則危三者無一焉則亡
  臣良勝曰光言君德曰仁明武即知仁勇之達德也達之云者非止通於天下而可行蓋亦行于萬世而無𡚁光之斯疏析之而極其精合之而成其大守其常而不易通其變而不窮嘗云事三朝皆以是獻臣以為雖萬世而可獻者無出于斯也故以是終三德之義是亦光之所以自獻焉爾
  右衍矜勇之戒










  中庸衍義卷九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     明 夏良勝 撰九經之義脩身 尊賢 親親
  家人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程頥曰正家之本在正其身正身之道一言一動不可易也君子觀風自火出之象知事之由内而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謂事實恒謂常度法則也徳業之著於外由言行之謹於内也言謹行脩則身正而家治矣
  臣良勝曰君子身之所御大如綱常倫理小如事物細微無非所當致力之地而周公獨以言行槩之凡事之所當為而力之所能為者君子必言之而後可行行之而不失其言則内外一致本末無遺而君子之全徳著矣况言出乎身而加乎民行發乎邇而見乎逺言行君子之樞機别榮辱而動天地率以是也脩身之道何加於此
  大壯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勿履
  程頥曰雷震於天上大而壯也君子觀大壯之象以行其壯君子之大壯者莫若克己復禮古人云自勝之謂强中庸於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皆曰强哉矯赴湯火蹈白刃武夫之勇可能也至於克已復禮則非君子之大壯不可能也故云君子以非禮弗履臣良勝曰兵者有形之冦也欲者無形之冦也兵之冦賊其身而已欲之寇賊其心而無已也是故君子之防欲甚於防寇必閑其邪心以存其誠斯須不謹則邪乗虚而入而寇奪之矣非君子大壯其何能為
  蹇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脩德
  程頥曰山之峻阻上復有水坎水為險阻之象上下險阻故為蹇也君子觀蹇難之象而以反身脩徳君子之遇艱阻必反求諸已而益自修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已故遇艱蹇必自省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是反身也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乃自脩其徳也君子脩德以俟時而已
  臣良勝曰富貴利達所以厚生貧賤憂戚天所以玉爾於成也遇蹇難而反身脩德是故多難興邦殷憂啓聖君德之成有可徴也𤱶𤱔版築魚鹽海市士師之間皆以動心忍性而增益其不能臣徳之成有可徴也然則蹇難之際固君子自反之心亦君子自成之地也
  復初九不逺復无祗悔元吉象曰不逺之復以脩身也朱熹曰一陽復生於下復之主也又居事初失之未逺能復於善不抵於悔大善而吉之道也
  程頥曰不逺而復者君子所以脩其身之道也學問之道無他也惟其知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臣良勝曰復者復天地之心也人之所以為人者具此天地之心而已天地之心何所不善然氣有清濁欲有開蔽故人不能皆善而未免於有過過既逺而不改是之謂文過惡斯成也若有過而知不逺而改將復於無過是天地之心全具於我而身無不脩矣然此境界自難超詣以顔子克己之功而孔子但曰其庶幾乎故惟聖人而後能立於無過之地禮曰王中心無為以守至正其是之謂乎
  𦤎陶謨曰慎厥身脩思永惇敘九族庶明勵翼邇可逺在兹
  蔡沈曰慎者言不可不致其謹也身脩則無言行之失思永則非淺近之謀厚叙九族則親親恩篤而家齊矣庶明勵翼則羣哲勉輔而國治矣言近而可推之逺者在此道也蓋身脩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臣良勝曰身者天下國家之本也言行者身之本也脩身而知所以致謹於言行决非為淺近謀者其思之永也亦思所以由内及外慎終如始惟恐脩於身者容有作輟怠忽於其間也若然則脩身之功益加密矣推之于家于國于天下舉而措之焉爾竊伏思之古者紀君之致治莫先於典而必曰克明峻德則堯之所以為君者脩身也臣之輔治莫先於謨而必曰慎厥脩身則𦤎陶之所以正君者脩身也為君如堯為臣如𦤎陶皆所以為萬世法程者方今典則堯庭臣惟端冊臯謨以進
  無逸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
  蔡沈曰中宗嚴恭寅畏以天理而自檢律其身至於治民之際亦祇敬恐懼而不敢怠荒安寧中宗無逸之實如此故能有享國永年之效也
  臣良勝曰中宗之所以脩身者乃所以保身也所以保民者乃所以保治也惟脩其身乃足以保其民不能脩身而保民者未之有也或者乃曰後世若秦皇漢武梁武隋文及唐𤣥宗惟耽樂之從實未聞於脩身治民之道然而臨御久逺亦數十年遂使慆淫藉口而周公陳戒之意漫若無徴臣聞蘇轍有曰人君之富其倍於人者千萬也膳服之厚聲色之美所以賊其躬者多矣朝夕於其間而無以御之至於夭死者勢也幸而夀考用物多而害民久矜已自聖輕𦹋臣下至於失國宜矣然則人主之所决擇欲為中宗之享國永年者乎抑為秦皇漢武梁武隋文𤣥宗之永年者乎
  君牙曰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
  蔡沈曰𢎞敷者大而布之也式和者敬而和之也則有物有則之則君臣之義父子之仁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是也典以設教言故曰𢎞敷則以民彛言故曰式和此司徒之教也然教之本則在君牙之身正也中也民則之體而人之所同然也正以身言欲其所處無邪行也中以心言欲其所存無邪思也孔子曰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周公曰率自中此告君牙以司徒之職也
  臣良勝曰豈惟君哉人臣受君之命分君之職而所以立民之教亦必本之脩身有如此者而所以脩身必曰中與正焉中正貫天下之道也以之治已則慎以詳以之治民則安以法推之天下無所處而不當矣
  淇澳詩曰瞻彼淇澳綠竹如簀有斐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寛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戯謔兮不為虐兮朱熹曰以竹之至盛興其徳之成就而又言其寛廣而自如和易而中節也蓋寛綽無歛束之意戯謔非莊厲之時皆常情所忽而易致過差之地也然猶可觀而必有節焉則其動容周旋之間無適而非禮亦可見矣禮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張文武不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此之謂也
  臣良勝曰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箴儆於國自卿以下恪恭交戒嘗作懿戒自警又作賓之初筵以禮自防其脩身成德老而不倦故其成就至於如此聖人序詩列於衛風之首蓋深意也夫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𨚍首以莊姜鄘首以共姜與衛首武公無非革薄從忠使人入於善也讀詩者靜而思之桑間蝃蝀牆茨鶉奔之什人道廢矣天理滅矣將淪於鳥獸之族矣婦人乃有若莊姜共姜之節義自閑丈夫有若武公之老而成德彼獨非衛之人哉天理之在人心者未嘗忘也茍為善雖之夷狄不可棄也豈鄭衛之風聲習氣能盡移之哉故曰詩可以興也
  訪落詩曰訪予落止率時昭考嗚呼悠哉朕未有艾將予就之繼猶判渙維予小子未堪家多難紹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
  朱熹曰成王既朝於周廟因作此詩以道延訪羣臣之意言我將謀之於始以循我昭考武王之道然而其道逺矣予不能及也將使予勉强以就之而所以繼之者猶判渙而不合也則亦繼其上下於庭陟降於家庶幾賴皇考之休有以保明吾身而已矣臣良勝曰讀淇澳之詩則知武公脩身之道惟保其終讀訪落之詩則知成王脩身之道必謀於始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然而慎厥終者惟其始也成王謀始之道又見於免喪朝廟之初且終以延訪羣臣為務雖成王之夙志亦周公之本心也臣於是有以見周公正君之功而釋其踐阼之疑者焉夫天子之喪諒闇三年不言通禮也周公攝政非惟不即天子之位而其所謂攝之云者亦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之常也故成王免喪朝廟即有閔予小子之詩又有訪落之詩是周公已復政於王持衆美而效之矣何嘗一日居王位哉説者謂清廟之詩乃王在新邑烝祭升歌是為周公攝政七年殊不知周公營洛欲成王留治不可而以周公留後則是成王即政於西周而周公還政居洛亦已久矣安得有七年之攝然則成王居喪而周公冢宰以聽百官古制也非周公一人為之也伊尹以冕服祀於先王亦以太甲在䘮而攝告廟之禮其居太甲於桐宫亦諒闇也但使近於湯之墓則時思感愴發其善端為易焉爾伊尹阿衡之任亦冢宰也是則周公之攝政非踐祚也伊尹之遷桐非放君也成王太甲居喪之常禮也後世賊莽以宰衡兼任託迹伊周遂成居攝即真之禍是萬世之憂也臣故詳辨之以祛後世之惑
  北宫文子言於衛侯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君臣上下内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數文王之徳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懐其徳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則而象之也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蠻夷率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臣良勝曰君臣威儀身之表也畏愛則象身之影也春秋註曰所以尊其君也求之威儀而不得脩身之道鮮矣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朱熹曰首章言君子脩身其要在此三者而其效足以安民乃禮之本也
  真德秀曰敬者禮之綱領也毋不敬謂身心内外不可使有一毫之不敬其容貌必端嚴而若思其言辭必安定而不遽以此臨民有不安者乎此章凡四言而脩身治國之道畧備其必聖賢之道言也
  臣良勝曰禮者履也君子觀上天下澤之象以辨上下定民志則君子為禮乃所以安民也然而身者民之本也禮者身之本也敬者禮之本也故曰毋不敬無所不敬猶曰毋意毋必之無也萌之於思而儼然發之於辭而安然則内外動靜無不敬者所謂用敬作所者也以是脩身而安民禮之至也
  樂記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制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臣良勝曰君子之為禮樂也蓋以治身也其治身也必有以治其心也身心治然後能作禮樂禮樂成乃所以養身心人之心即天地也所以序者猶天地之序也所以和者猶天地之和也故禮樂之道與天地通有不在天地而在人之身心者
  哀公問孔子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不能愛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樂天不能樂天不能成其身
  方氏曰不能愛人則傷之者至矣故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則一身無所容矣故不能安土安土則所居無所擇樂天則所遭無所怨俯能無所擇則仰亦無所怨矣故不能安土不能樂天能樂天則於禮無不順成身之道亦順其理而已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范祖禹曰君者本也民者末也君者源也民者流也本正則末正源清則流清矣是以先王之治必反求諸己已正則物莫不應矣
  家語孔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親不能孝有子而求其報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順非恕也士能明於三恕之本則可以端身矣
  臣良勝曰夫子嘗曰有一言而可終身行者其恕乎則脩身之道無有先於恕者然而恕之道亦多端矣君求於臣以忠也則將曰吾所以使之者未必有禮也父求於子以孝也則將曰吾所以字之者未必慈也兄之求於弟者以順也則將曰吾所以厚之者未必友也責於人者必以恕而責於已者不自恕上必以恕待於下而下不以恕望於上上以其恕下以其嚴人道立矣人道立而身無不正矣
  顔淵問於孔子曰何以為身子曰恭敬忠信而已矣恭則逺於患敬則人愛之忠則和於衆信則人任之勤斯四者可以政國豈特一身者哉
  臣良勝曰人為天下善也人有是身即有是善備是善而後為身善是身而後為人故曰踐形維肖者也不然血肉之軀謂之無身可也謂之非人可也顔淵之問不曰脩身而曰為身夫子告以勤於恭敬忠信非特以為身尚可以為國善乎善乎其所以為身為家國天下之本乎
  大學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朱熹曰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臣良勝曰凡學之本於身心者皆内也其無預於身心者皆外也内之為學則外之者非學也身心之内無他情而已矣心藴於内待應物而發於外發於外而當乎物是得其正情之正者心之正也心之正者身之脩也是故君子治心有如止水初無所動故忿懥恐懼好樂憂患遇其所當然而施之非有所主也一有所主則滯於物而為心之病矣故水初無色也投之以丹則赤以墨則黑以粉則白水初無所預也若水止可以和丹止可以和墨止可以和粉則失其水之性矣吾惟情得其當然則心正心正而身脩天下之人亦各因其當然而遇之爾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朱熹曰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亦不足為孝矣
  漢文帝嘗幸霸陵欲西馳下峻阪袁盎攬轡帝曰將軍怯耶盎曰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今陛下騁六飛馳不測有如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奈高廟太后何帝乃止
  漢武帝至長楊獵自撃熊⿱彐⿰垁凡 -- 彘馳獸司馬相如諫曰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臣愚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險阻射猛獸卒然遇軼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帝善之
  臣良勝曰三代而下人主知保身之道者蓋亦鮮矣况有所謂脩身之道者乎以文帝之恭黙思道武帝之雄才大略猶或輕身逸遊不知自重其他昏庸淫侈又何足言然而害身之事非止遊獵已也淫聲艶色為伐身之斧斤旨酒厚味為迷身之鴆毒雕牆峻宇為寢身之荆棘黷貨薦賄為賈身之契劵卿士有一於身家必破諸侯有一於身國必亡有天下者身之所係尤大矣可不慎哉
  宋太祖謂宰相薛居正曰古之為君鮮能正心自致無過之地朕嘗夙夜畏懼防非窒慾庶幾以德化人之義如唐太宗受人諫疏直詆其失曾不愧恥豈若不為之而使天下無間言哉
  臣良勝曰宋祖開基終身寡過其若斯言致力於身心者亦不淺矣然其本則在讀書雖軍中而手不釋卷居常可知及聞王昭素養身莫善寡欲之言書之御屏朝夕自警故防非窒慾正所以為寡慾之防也先儒胡寅有言曰人君莫大乎脩身脩身莫大乎寡慾欲誠不行則心虚而善入氣平而理勝動無非禮事無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臣每謂漢昭烈宋太祖可以語王道者正以此爾
  聖祖退朝之暇延接儒生講論經典取古今嘉言善行書置殿廡出入省觀斥侈靡絶遊幸卻異味罷膳樂泊然無所好敦行儉樸以身為天下先
  聖祖祀圜丘患心不寧宋濓進曰孟軻有言養心莫善寡欲審能行之則心清而身㤗矣
  聖祖謂詹同曰朕思聲色乃伐性之斧斤易以溺人一有溺焉則禍敗隨之故其為害甚於鴆毒朕觀前代人君以此致亡者不少蓋為君居天下之尊享四海之富靡曼之聲窈窕之色何求而不得茍不知逺之則小人乗間納其淫邪不為迷惑者幾人焉况創業垂統之君為子孫之所承式尤不可不謹同曰不邇聲色成湯所以垂裕後昆陛下此言乃端本澄源之道誠萬世子孫之法也
  諭福建行中書省蔡哲曰君子立身行己莫先於辨義利夫義者保身之本利者敗名之源常人則惟利是趨而不知義君子則惟義自守而竟忘乎利所以異於常人也福建濱海民物富庶番舶徃來私交者衆徃來官吏多以利𪫟陷於罪戾今命卿徃必堅所守毋蹈其非哲對曰臣菲薄叨承恩命敢不盡公以報聖祖曰公即無私義之謂也私即忘公利之謂也要公之一字亦未易言此心如止水明鏡無分毫私意累之然後揆事度物廓然無滯若使胸中微有芥蔕則不能為公矣聖祖御文華殿皇太子侍聖祖問曰此日講習何書對曰昨㸔書至商周之世聖祖曰㸔書亦知古人為君之道否因諭之曰君道以寧天愛民為重其本在敬身人君一言一行皆上通乎天下繋乎民必敬以將之而後所行無不善也盖善天必鑒之不善天必鑒之一言而善四海䝉福一行不謹四海獲殃言行如此可不敬乎爾其識之
  臣良勝曰宋濓寡欲之對即王昭素所以告宋祖者也而我聖祖所以人已交脩内外交養古今備美動靜備制視宋祖私曲畢見之功為益密矣又推其緒餘以訓迪皇子子孫則效謹於言行聲色之間葢人君有恣於欲者聲色為之先也以訓飭臣工則致謹於義利公私之辨葢人臣有縱於欲者貪利為之先也此皆實際工夫而喫緊為人道也是故治天下本之脩身脩身本之正心正心本之寡欲寡欲本之聲色義利聲色逺言行有則矣義利明公私自辨矣為臣子者佩服於斯則所以寧天愛民所以祈天永命入則典司政本出則經營四方將不愧乎為人君為人臣者聖訓之功其逺乎哉
  右衍脩身之義
  頥彖曰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頥之時義大矣哉
  程頥曰聖人極言頥之道而贊其大天地之道則養育萬物養育萬物之道正而已矣聖人則養賢才與之共天位使之食天祿俾澤施於天下養賢以及萬民也
  臣良勝曰天之立君以亂民也君之繼天以養民也然而天下萬國恒以徧及為難但求天下之賢而養之賢者得所養而居位無非推人君養民之心以行養民之政則君為民以養賢賢為君以養民其義一也雖然是既用之賢而有以養之其常也若其未成未用之賢而養之者尤人君所深致意也故蕭何勸髙祖王漢中曰養其民人以致賢人賢人之養皆民之供也治人者食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是民與賢亦相交為養也至董仲舒言於武帝曰不養士而欲求賢譬猶不琢玊而求文采也故養士莫大乎太學太學賢士之所闗也是故賢不養何以周天下之用賢不用何以養天下之民然而養賢於既用必養之於未成賢之養民必資民以養賢天也君也賢也民也皆相須以為命者也人君代天理物而有賊賢害民者亦何哉雖然臣又嘗聞聖祖與儒臣論易至此有云知人最難若所養非賢反厲其民何補於國故人主養賢非難知賢為難嗚呼懿哉此廓聖賢所未發之意臣敢敬誦為今日獻
  姤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
  程頥曰夫上下之遇由相求也杞髙木而葉大處高體大而可包物者杞也美實之在下者瓜也美而居下者側微之賢之象也九五尊居君位而下求賢才以至高而求至下猶以杞葉而包瓜能自降屈如此又其内藴中正之德充實章美人君如是則無有不遇所求者也雖屈己求賢若其德不正賢者不屑也故必含藴章美内積至誠則有隕自天矣猶云自天而降言必得之也自古人君至誠降屈以中正之道求天下之賢未有不遇者也高宗感於夢寐文王遇於魚釣皆由是道也
  商髙宗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乃恭黙思道夢帝與之良弼髙宗以夢之所見視羣臣皆非也乃使工畫其象徧求於天下得說於傅巖是時説操版築既至髙宗曰是也遂以為相
  周文王將獵卜之曰非龍非彲非熊非羆非虎非貔所獲伯王之輔於是遇太公於渭水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因以興子真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號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
  臣良勝曰髙宗文王思賢而求求而遇遇而有符於夢卜真若有隕自天者然使遇而不用用而不盡其賢則亦失矣若孔子於魯衛孟子於齊梁果何益哉惟髙宗於說則曰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故能嘉靖殷邦者以得賢而盡其用也文王於臣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矧兹太師其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燮伐用之未盡尚以貽之後也嗚呼雲之從龍風之從虎蓋亦自然感契而應必有是君而後有是臣也故曰聖人作而萬物覩
  立政曰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協於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
  蔡沈曰湯自七十里升為天子典禮命討昭著於天下所謂陟丕釐上帝之光命也三宅謂居常伯常任準人之位者三俊謂有常伯常任準人之才者克即者言湯所用三宅實能就是位而不曠其職所稱三俊實能就是德而不浮其名也湯於三宅三俊嚴思而丕法之故能盡其宅俊之用而宅者得以效其職俊者得以著其才賢智奮庸登於至治其在商邑用協於厥邑近者察之詳其情未易齊畿甸之協則純之至也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逺者及之難其德未易徧觀法之同則大之至也至純至大治道無餘藴矣
  文王詩曰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朱熹曰其傳世豈不顯乎而其謀猷乃能勉敬如此也美哉此衆多之賢士而生於此文王之國也文王之國能生此衆多之士則足以為國之幹而文王亦賴以為安矣蓋言文王得人之盛而宜其傳世之顯也
  臣良勝曰任賢享天下之福觀之湯文其信然也但賢才之任天下豈惟用之為難其生亦自以為難有生而不用猶不生也故天之生賢何代無之惟世非其君用非其道或隱匿而不見於用或小試而未竟其施則謂之世不生賢亦可也不然興國之才皆亡國之遺也文王在國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譽髦多士若自文王而生之也彼闗龍逢生於桀之世微子此干箕子生於紂之世其能有用協式德之治乎其能為國之楨而君以寧乎其所謂有生不如無生者乎
  孔子閒居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嗜欲將至有開必先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其在詩曰嵩高維嶽峻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為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文武之徳也
  陳澔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即至誠前知之謂也嗜欲所願欲之事也有開必先言有以開發其朕兆者如將興必有禎祥若時雨將降山川必先為之出雲也國家將興天必為之豫生賢佐故引大雅嵩髙之詩言文武有此無私之德故天為之生賢佐以興周而文武無此詩故取宣王之詩為喻而曰此文武之德也
  臣良勝曰聖王開基植國根本其歴年有永不永皆定於創造之初周家八百年興王之澤在文武之德已有歴數之期已故雖經夷厲之衰而宣王中興天乃篤生申甫以應嶽神之降皆文武之徳積累深厚以致然也宣王之治益所以見文武之澤之延也夫聖王不世出出有如文武者天既為之生賢以𢎞創業之規又為之生賢以繼垂統之治夫豈偶然之故哉
  卷阿詩曰有馮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
  吕祖謙曰賢者之行非一端必曰有孝有德何也蓋人主常與慈祥篤實之人處其所以興居善端涵養德性鎮其躁而消其邪日改月化有不在言語之間者矣
  晉侯蒐於緜上以治兵使士匄將中軍辭曰伯游長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請從伯游荀偃將中軍士匄佐之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又使欒黶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願立趙武君其聽之使趙武將上軍韓起佐之欒黶將下軍魏絳佐之新軍無帥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乗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晉國之民是以大和君子曰讓禮之主也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黶為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賴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
  臣良勝曰君子謂讀唐風可以見堯舜節儉之化臣謂讀晉史可以見唐虞德讓之遺也士匄讓善一國刑之且城濮之戰命將也其讓如是邲之戰命將也其讓如是悼公之命六官也其讓如是皆春秋諸國所未聞者霸業之盛亦賴夫是况明王有道之長者乎
  秦人伐晉
  左氏曰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遂伯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之壹也孟明之為臣也其不懈也能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詩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貽厥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晉侯問原守於寺人勃鞮對曰昔趙衰以壺飱從徑餒而弗食故使處原
  栁宗元曰余謂守原政之大也所以承天子樹伯功致命諸侯不宜謀及媟近以沗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家不博謀於卿相而獨謀於寺人雖或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其後景監得以相衛鞅宏石得以殺望之誤之者晉文公也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問非失舉也蓋失問也然猶羞當時陷後代若此况問與舉又兩失之者其何以救之哉
  孟子曰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
  朱熹曰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猶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國人則其論公矣然猶必察之者蓋人有同俗而為衆所恱者亦有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親見其賢否之實然後從而用舍之則於賢者知之審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進矣
  周惇頥曰心純則賢才輔賢才輔則天下治純心要矣用賢急焉
  臣良勝曰范祖禹云歛天下之賢者而聚之於朝使之施其所有以為國之所有則賢無不得其所而民物亦無不得其所矣是則治平天下之道雖堯舜以親賢為先務也然而擇賢之道固亦多端先其孝徳則恃才者在所後已與其讓善則爭名者在所奪已能棄其過人皆可用己左右寺宦固非賢者所由進之道也審度於此而得賢才之輔治者其惟純心之主乎
  漢髙祖曰運籌帷幄之中决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餉不絶粮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衆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人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項羽有一范増而不能用是以為我禽也
  臣良勝曰好善則裕自用則小創業之君每以知術先天下而英雄欺世誰肯自謂不如人者髙祖自謂不如三傑真大度也若光武唐太宗亦為賢者以其吏事責之三公而兼行將相無非與下爭能爾至於宋孝武欲擅書名而王僧䖍輙用拙筆宋文擅文名而鮑照為俚語僅僅自免隋煬以詩忌薛道衡而殺之曰復能作空梁落燕泥否髙帝以後惟文帝自謂不及賈生魏明不能堪作漢文勝賈生論蘇軾謂此非獨求勝其臣乃與異代之臣爭善正如妬婦不獨禁其夫且妬人之妾也嗚呼此小技爾乃不能相容若此此髙祖所以度越千古也
  宋仁宗以富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文彦博並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慶於朝帝微覘之以語學士歐陽脩曰古者命相或得之夢卜豈若今日人情如此哉臣良勝曰三代而下純心用賢擇賢固難其選然若漢髙祖之虚已聽人宋仁宗之人情尤協其庶幾於近古者
  聖祖命吏部訪求賢才曰世有賢才國之寶也古之聖王恒汲汲於求賢若髙宗之於傅說文王之於吕尚二君者豈知不足也而皇皇於版築鼔刀之徒蓋賢才不備不足以為治鴻鵠之能逺舉者為其有羽翼也蛟龍之能騰躍者為其有鱗鬛也人君之能致治者為其有賢人而為之輔也今山林之士豈無德行文藝之足稱者宜令有司採舉備禮送至京朕將任用之以圖至治使召章溢劉基葉琛宋濓同至建業入見聖祖問勞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耳四海紛紛何時定乎對曰天道無常惟德是輔不嗜殺人者能一之爾曰卿等其留輔予矣
  王褘隠青岩山中聖祖取婺徴至行在商略機務悉契上衷語必稱子充而不名進平江西頌上覽而喜曰吾固知浙東有二儒卿與宋濓耳學問之博卿不如濓才思之雄濓不如卿
  臣良勝曰求賢之道旁及側微則在位之賢尊尚可知一則曰先生一則曰子充惟師惟友無間然矣至謂浙東二儒已素知之而辨其所長毫髪不爽即是堯之於舜曰予聞如何也倪寛視畜牧上所作疑奏武帝則曰吾聞之久矣望之為治禮丞而宣帝曰此東海蕭生耶先儒有曰人主不能自知天下豪傑惟左右權臣佞幸之是聽烏能起太平之治聖祖身致太平其道何以加此
  聖祖開科詔曰自洪武三年為始特設科舉以起懐材抱德之士務在經明行脩博古通今文質得中名實相稱其中選者朕將親策於廷觀其學識品其髙下而任之以官果有才學出衆者特以顯擢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非科舉者無得與官
  臣良勝曰登薦被召所以羅先代遺逸之賢也設科取士所以收當代作養之賢也二者並行而野無遺才矣竊觀聖詔所選必經明行脩博古通今文質得中名實相稱之士不知今科目所得果若而人乎又謂中外文臣皆由科舉非科舉者無得與官而好異議者每曰科目不足以得强拔他途而寵異之不知聖祖求賢初意果若是否也
  文皇外嚴内仁雄才大畧條理精密知人善任使推誠待下凡所委任非浸潤所能間讒諛之人終見疎斥矜過誤略小罪不以私愛蔽大罪
  永樂三年命大學士解縉等於新進士中選才質英敏者俾就文淵閣進其學縉等選脩撰曾棨編脩周述周孟簡庶吉士楊相劉子欽彭汝器王英王直余鼎章敞王訓柴廣敬王道熊直陳敬宗沈升洪順章樸余學夔羅汝敬盧翰湯流李時勉叚民倪維哲袁添祿吳紳楊勉二十八人入見文皇諭勉之曰人須立志志立則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無志而能建功成事者爾等簡拔於千百人中為進士又簡拔於進士中至此固皆今之英俊然當立志逺大不可安於小成為學必造道德之微必具體用之全為文必並驅班馬韓歐之間如此立心日進不已未有不成者古之文學之士豈皆天成亦積功所致也朕不任爾以事文淵閣古今載籍所萃可各食其祿日就閣中恣爾玩索務實得於己庶國家將來可得其用不可自怠以辜朕期待之意時進士周忱自陳年少願進學文皇喜曰有志之士也命増忱為二十九人遂命司禮監月給筆札紙光祿給朝暮膳禮部月給膏燭鈔三錠工部擇近第宅居之
  臣良勝曰嗚呼休哉任賢之道以仁明誠達為之本而譖毁讒佞不足以間之不以過掩能不以私廢法而養賢之道尊尚之誠諭教之切諸司供給之具無非備者其後道德文學之臣效忠宣力黼黻皇猷不獨班馬韓歐之匹書曰敷求哲人以貽後嗣嗚呼休哉
  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程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便見聖人與仲弓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䘮邦只在公私之間爾
  儒行曰儒有内舉不避親外舉不避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
  吕大臨曰儒者之志以天下為度者也寛裕之至既足以有容則物我之間無所别也天下有事而不治天下有賢而不達吾任其責矣故知其賢者猶有親怨之避謂之公而實私也過計於一己之私而不同於天下之公也傳稱祁奚稱其讐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忘乎親讎者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忘其君臣者也范文子所舉於晉國筦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忘乎貴賤者也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為公臣曰其所與者可人也忘乎其素者也能忘乎是而惟天下國家之利然後舉賢授能盡其功矣夫望報於人求富於己小人之道也又何足道哉
  毛玠典選舉所用皆清正之士雖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亷恥自勵
  陳俊卿為尚書僕射以用人為己任所除吏皆一時之選奬恬退抑奔競或才有可用資歴尚淺奏薦於上未嘗語人
  韓𤦺在相位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鎮風俗列侍從備臺諫以公議用之多有未嘗識者
  王曾進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嘗問曾曰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士類宰相之任公之盛德獨少此爾曾曰夫執政者恩欲歸已怨使誰歸仲淹服其言
  臣良勝曰用賢人主之權也薦賢人臣之職也臣薦之君用之與治同道而野無遺賢矣
  巷伯詩曰彼譖人者誰適與謀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朱熹曰此皆設言以見欲其喪亡之甚也故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
  臣良勝曰尊賢之道去讒為首讒人之説行則賢者之志沮其志沮則言不聽道不行不能一日安乎其位矣屈原之為楚使以結强援謀既效矣秦患之而賂上官靳尚之屬内及鄭袖交譖而出之懐王拘囚客死而屈原猶以讒廢則夫利害未明者雖百賢能勝一讒之喙哉胡安國曰無極以讒勝而策士竒才為敵國用矣此寺人孟子惡讒至投有昊而無所歸者情之正也
  十月之交詩曰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艶妻煽方處
  朱熹曰小人用事於外而嬖妾蠱惑王心於内以為之主故也
  臣良勝曰後宫盛色則賢者隱微持衡之勢不待朝夕而自見艶妻若褒姒者既蠱於内則尹氏之小人盤結於外正人君子尚何為容足之地乎驪姫内嬖而申生必死重耳必出里克荀息均於不保其身史蘇謂之有女戎者必有男戎其理然也太真既寵九齡必疎九齡既疎林甫必用林甫用殺三子而亡之矣欲令智昏豈特不保其臣哉
  國語厲王說榮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周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於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享王流於彘
  臣良勝曰義利猶水火也其不能相入也明矣尊賢為國義之利也貪利喪國利之害也成湯懋功懋賞功德並施必以不殖貨利為之先也後世若德宗於奉天罪已其視陸贄真如魚水裴延齡以羨餘進則贄也逺州之行矣憲宗於淮蔡用命其任裴度同休社稷皇甫鎛以聚歛進則度也外鎮之命矣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輔之出者汙之其播遷簒弑之禍與流彘同歸爾
  臣良勝曰尊賢之道二有君道焉有臣道焉君如用之有養之也有求之也有擇之也有知之也有好之也有下之也有任之也有全之也而後用賢之道至臣如薦之不避親也不避怨也必崇本也必訓俗也不市恩也不責報也而後薦賢之道至又必讒無所間也色無所奪也利無所撓也而後賢之生也不為虚生賢之用也不為徒用臣所以成天下之務君所以享天下之福尊賢治道之大成也臣敢縷覼陳之惟聖明采覽焉
  右衍尊賢之義
  堯典曰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蔡沈曰九族髙祖至𤣥孫之親舉近以該逺五服異姓之親亦在其中也睦親而和也
  臣良勝曰同姓之親自吾而上及於始祖自吾而下及於雲仍皆一體而分也由母而推及於父母兄弟由妻而推及於父母兄弟皆一氣而連也故惟親之而後睦之然必克明峻德以為親睦九族之本協和時雍亦自親睦九族而推周敦頥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也此親親所以為仁民愛物之先也可不慎哉
  行葦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戚戚兄弟莫逺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朱熹曰言敦彼行葦而牛羊勿踐履則方苞方體而葉泥泥矣戚戚兄弟而莫逺具爾則或肆之筵而或授之几矣此言其開宴設席之初而殷勤篤厚之意藹然已見於言語之外矣
  臣良勝曰天地生物一本而已猶木而千枝萬葉皆一根之所發也水而千支萬派皆一源之所流也是故古之治最重親親親親而賢賢賢賢而貴貴堯舜之時九官元愷多出世族周封同姓文昭武穆並列顯侯是以入而助祭祭而宴享皆若家人之禮而畧君臣之分觀行葦之詩可想見矣
  板詩曰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懐徳維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壊無獨斯畏
  朱熹曰言是六者皆君之所恃以安而德其本也有德則得是五者之助不然則親戚叛之而城壊城壊則藩垣屏翰皆壊而獨居獨居則所可畏者至矣
  富辰曰太上以徳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藩屏周管蔡郕霍魯衛毛𣆀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䦧于牆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
  臣良勝曰富辰言周之親親可謂備矣襄王不聽是以有出居於鄭之禍所謂城壊而畏者也
  大傳曰是故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廟嚴宗廟嚴故重社稷重社稷故愛百姓愛百姓故刑罰中刑罰中故庶民安庶民安故財用足財用足故百志成百志成故禮俗刑禮俗刑然後樂詩云不顯不承無斁於人斯此之謂也
  陳澔曰祖之遷者愈逺宗之繼者無窮必知尊祖乃能敬宗收不離散也宗道既尊故族無離散而祭祀之禮嚴肅内嚴宗廟之事故外重社稷之禮知社稷之不可輕則知百官族姓之當愛官得其人則刑不濫而民安其生安生樂業而食貨所資上下俱足有恒產者有恒心倉廩實而知禮節故非心邪念不萌而百志以成乖爭陵犯不作而禮俗一致刑猶成也如此則協氣嘉生薰為太和矣豈不樂乎詩周頌清廟之篇言文王之德豈不光顯乎豈不見尊奉於人乎無厭斁於人矣引此以喻人君自親親之道推之而家而國而天下至於禮俗大成其可樂者亦無有厭斁也
  諸侯王表曰昔周監於二代三聖制法立爵五等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周公康叔建於魯衛各數百里太公於齊亦五侯九伯之地詩載其制曰介人維藩太師惟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懐德維寧宗子維城毋俾城壊無獨斯畏所以親親賢賢褒功表徳闗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自幽平之後日以陵夷至乎阸䧢河洛之間分為二周有逃責之臺被竊鈇之言然天下謂之共主强大弗之敢傾歴載八百餘年數極德盡至於赧王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號位已絶於天下尚猶枝葉相持莫得居其虚位海内無主三十餘年秦據勝勢之地騁狙詐之兵蠶食山東一切取勝因矜其所習自任私智姍笑三代蕩滅古法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内無骨肉本根之輔外亡尺土藩翼之衛陳吳奮其白挺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歴秦不及期國勢然也漢興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割裂疆土立二等之爵功臣侯者百有餘邑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雁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大行左轉渡河濟漸於海為齊趙榖泗以徃奄有龜䝉為梁楚東帶江湖薄㑹稽為荆吳比界淮瀕畧廬衡為淮南波漢之陽亘九嶷為長沙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為京師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而藩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雖然髙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内宴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吕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賴之於諸侯也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暌孤横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晁錯之計削吳楚武帝施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户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國自析自此以來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為三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邉矣景帝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帝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設附益之法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豫政事至於哀平之世皆繼體苖裔親屬疏逺生於帷牆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勢與富室無異而本朝短世國統三絶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亡所忌憚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頒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璽紱惟恐在後或迺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是以推其終始彊弱之變明監戒焉唐太宗即位舉宗正屬籍問侍臣曰徧封宗子於天下便乎封德彛對曰歴觀徃古封王者今最為多兩漢以降封帝子及親兄弟若宗室既逺非有大功如周之郇滕漢之賈澤不得濫封所以别親疎也先朝敦睦九族一切封王爵命既隆多貽力役蓋以天下為私殊非至公馭物之道帝曰朕理天下本為百姓非欲勞百姓以養己之親也於是宗室率以屬疏降爵郡公惟有功者數十人封王
  宋太祖即位承唐之制宗室襁褓即列土而爵之降至疏屬宗正存籍玉牒有名宗學有教郊祀明堂遇國慶典皆有祿秩所寓州縣月有餼廪凡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孫承嫡者傳襲若無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孫無嫡孫以次立嫡子同母弟無母弟立庶子無庶子立嫡孫同母弟無同母弟立庶孫曾孫
  臣良勝曰三代而下享國之長曰漢曰唐曰宋其建親叙族封制屏翰强弱盛衰利害大較如是漢用其强其大必折是以煩削奪之策起叛逆之資然劉章制諸吕光武奮於長沙定王之後昭烈起於中山靖王之後害由是利亦由是唐宋用其弱雖不獲利害亦鮮矣漢之劉向唐之李白不廢仕祿而宋則玉牒科名濟濟相望趙鼎趙汝愚輩荐登相位國祚雖移苖裔日逺謂至今存可也嗚呼兹永世之利哉
  洪武元年十一月宴東宫官及儒士各賜袍服先是建大本堂取古今圖書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太子諸王分番夜直選才俊之士充伴讀時賜宴賦詩商確古今評論文字無虚日
  洪武三年四月以封建諸王告太廟禮成宴羣臣於奉天門及文華殿聖祖諭廷臣曰昔元失其馭群雄並起四方鼎沸民遭塗炭朕躬率師徒以靖大難皇天眷佑海宇寧謐然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衛國家下安民生今諸子既長宜各有封爵分鎮諸國朕非私其親乃遵古先哲王之制為久安長治之道群臣稽首對曰陛下封建諸王以衛宗社天下萬世之公議聖祖曰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行之而久逺秦廢之而速亡漢晉以來莫不皆然其間治亂不齊特顧施為何如爾要之為長久之計莫過於此
  臣良勝曰我祖宗肇建親藩教愛一體䂓制宏密度越千古者矣既無漢室尊土之强亦無煩於分邑之策王止親子無及他親其後遞封有郡王有將軍中尉之别制祿因之視唐髙祖時從弟姪始成童者悉封郡王宋太祖時宗室襁褓即裂土而爵之者為有制矣議者謂左官之制近方有同於漢玉牒之學後期有舉於宋制祿之地初省一國今宗茂以繁如山西河南陜西湖廣江西諸處國初賦止萬石今至度支百萬石而未已地不改闢民亦漸寡負經世之責者必思裒多益寡達變通之權以建萬世之策愚臣疎陋何敢僭陳謹述近聞用備采擇嘗聞一子受祿仁及其宗一家積餘周於里黨今貴為天子而天下祿糧至積欠數百萬石皇子皇孫而衣食不繼婚婣失時呌號於官府奔訴於京師雖彼自失貴貴之體要亦有負親親之仁如求目前近計户部難於處分欲賦於民而地廢民逃已不堪命欲給於官而官庫虚耗不足常供臣嘗聞太倉節年附餘銀兩久未查盤皆非常額之賦近年没入劉瑾江彬錢寧等錢亦為官用之賍皇上富有四海出此羡餘以親九族當不惜也或曰是非可繼之策臣又曰國初分封定賦惟欲均平今初封宗室地方原祿萬石者今至有百萬石而未已若營造婚婣之費物産庄田之求齋郎民校之役又不知幾十百倍於初其他未有分封之地賦役如常以此較彼輕重懸殊若除兩京及邊境尚須他省接濟外其餘未有分封省分隨原額粮數多寡量派祿粮毎年同折銀征解户部酌量原派少數去處齎赴各布政司分給是亦均平足賦之一畫也至於各處抽分鈔闗錢物所收倍於所解賢者恥於羡餘自進而不肖者輒以貪黷自卑㑹𨽻交通侵漁無筭正煩經理少濟度支仍乞戒諭宗親無得交通賭博兊放祿粮已徃債負並照近年漕運私債之利免追其奸豪積年放債兊糧規取厚利者特立條例從衆科斷已徃宥之庶幾可䘏既徃可濟方來而親親仁民之政稱物平施之道皆於是乎在若謂處補之無方而善後之無策及至有求有犯而徒挫辱之無禮懲治之無法則亦付之無可奈何而已是則非愚臣所知也嘗聞宣廟時楊士竒楊榮修玉牒成上覽之曰古人重世族譜蓋欲正倫理篤恩義我國家宗枝之盛皆祖宗積德所致今於族有親疎然泝所自實本於一人朕何敢忽士竒等對曰周自后稷以來世積忠厚是以子孫衆多維持王業所歴年世最逺國家世德隆厚故本枝繁衍陛下又逺宗帝堯明峻德以親九族將來盛福當過周家臣謂宣廟之言深有得於祖宗之心陛下之言必有契於宣廟之言在廷之臣有如士竒者不知宜何如為策也臣復何言哉
  崧髙詩曰申伯番番既入于謝徒御嘽嘽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朱熹曰申伯既入于謝國人皆以為喜而相謂曰汝今有良翰矣元長憲法也言文武之士皆以申伯為法也
  臣良勝曰宣王于異姓之親可謂厚矣命召公定其宅徹其土選其私人重以車馬介圭之錫出郊之餞極其禮遇將為異數之恩宣王非以元舅故而私之也吉甫頌之則曰崧嶽降神而生又曰四方于宣曰南國是式曰文武是憲其功德在人固宜優厚之者但既封之後親寵日隆幽王復娶其女為后以黜生怨至率犬戎殺之遂有東遷之禍周亦以衰臣觀始封之後隆盛如此固宜其有尾大不掉之患也君子謂秦之始封於雍已知其有朝同列之風申之始邑于謝已知其弱周室之漸矣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詩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與我戌申懐哉懐哉曷月予還歸哉
  朱熹曰申侯與犬戎攻宗周而弑幽王則申侯者王法必誅不赦之賊而平王與其臣庶不共戴天之讐也今平王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知其立己之有德而不知其弑父為可怨至使復仇討賊之師反為報施酬恩之舉則其忘親逆理得罪於天已甚矣
  漢文帝竇后兄長君弟廣國字少君聞后立上書自陳后言帝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是竇后持之而泣厚賜之家於長安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懸此二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傅又復放吕氏大事也於是乃選長者之有節行者與居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臣良勝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文帝以絳灌之言而擇人以教外戚遂成謙讓之德至薄昭有罪雖母后之弟必寘於法此謂恩威並用待外戚之至要也文帝於此蓋懲於吕氏之禍者深矣
  漢章帝時皇后兄竇憲以賤直奪沁水公主園田事覺帝大怒切責憲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異於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爾憲大震懼皇后為毁服謝良久乃解使以田還主
  臣良勝曰章帝於竇憲己洞燭其奸横之情矣既失教於初若能如文帝不貸以法於憲非薄而竇氏之宗保全為厚尤多且不懲於王氏之禍而復使之與政鄭𤣥以為言竟中以漏洩機事罷之欲釋罪專封則邀功萬里父子兄弟至為卿校悍卒刺客布滿都城卒以誅夷是章帝貸竇憲一人之罪乃所以釀竇氏一宗之禍也豈曰愛之云哉雖然縱使章帝制之於終已不若文帝教之於始為得也
  光武時隂識以征伐軍功増封叩頭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衆臣託屬掖庭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善之及顯宗立為皇太子以識守執金吾輔導東宫帝巡郡國留鎮京師委以禁兵雖極言正議及與賓客語未嘗及國事
  臣良勝曰崔駰嘗言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蓋在滿而太溢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於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真德秀又謂田蚡驕横僅而獲免丁氏之禍見於身後其獲全者二家而已戚里之難全亦至於此則隂識之自全者宜如是也
  宋太宗朝李繼隆特被親信每征行必委以機要真宗以元舅之親恩禮甚篤然能謙謹保身明德皇后寢疾欲面見之上促其徃繼隆但於萬安門外拜箋終不入又嘗命諸王詣第不設湯茗苐假從行茶爐烹飲焉臣良勝曰宋朝家法最正外戚不預政事其一也又若繼隆周慎若此此宋之后族保全盛節與國咸休宜也嘗考漢之戚屬以權寵敗者十有六家而吕氏王氏為盛後漢則梁竇氏晉楊賈氏唐武韋氏猶吕王也其罪之及一人之禍未足深悼蓋有數十年之愛不償一日之慘甲第厚貲無赦同坎之悲豈不哀哉人君而知此必思所以保全於其始戚屬而知此必思所以自全於其終
  漢元帝寢疾太子希得進見駙馬都尉史丹視疾𠉀上間獨寢時直入卧内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嫡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天下百姓莫不歸心臣子見定陶王雅素愛幸今者道路流言以為太子有動搖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有死爭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羣臣天子素仁不忍見丹涕泣言又切至上意大感喟然太息吾日困劣而太子兩王幼少意中戀戀亦何不念乎然無此議且皇后謹慎先帝又好太子吾豈可違指駙馬都尉安所受此語丹即卻頓首曰愚臣妄聞罪當死
  衛尉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夫改政易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劒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宫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髙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
  臣良勝曰内戚之善諫有若史丹外戚之陳言有若馬廖蓋不徒保族宜家蓋亦有益於人國也賢可少乎但丹以父任為中庶子廖亦將軍援之後也然則連姻肺腑必擇文武世德世澤之厚者其教之也有數其制之也無難又所以為親親之先事也乎
  國朝李文忠父貞尚曹國長公主以舍人領軍策應器量沈閎人莫測其際臨阻遇敵胆氣益壯故敵無不勝及釋兵居家恂恂若儒士嘗師金華范祖幹胡翰講明性理之學出為詩辭皆壯偉可觀至音樂華美事泊如也
  臣彭韶贊曰勲戚之胄一世人豪淹貫群籍曾是六韜甲囊盡赤家有戰袍宋元故都兼舉并包宣威萬里實為爾勞庸建上公以國於曹追王廟食後裔寵褒
  臣良勝曰昔唐太宗以長孫無忌為司空因辭曰臣沗預外戚恐天下謂陛下為私太宗曰吾為官擇人惟才是與茍或不才雖親不用今日之舉非私親也夫無忌本太宗布衣交凡舉大事决策為多是固不以親為嫌也文忠於開創之際戰功茂著年方四十即解兵務祖宗之為後世慮也深矣太宗無忌雖不為失而武三思韋月將楊國忠之輒干大政未必不以無忌為故實也大扺守天下與取天下其道異也取之也以權守之也以正取之為英雄畧守之為子孫計其運用固有難以齊者降及英廟時乃有以戚里典營務者大學士李賢言於上曰祖宗以來外戚不與政今若此不審太后知乎曰太后正不樂此初為闗防之説至今獨悔賢奏曰此見太后之德但後不可為例嗚呼祖宗之立法後世之守法斯盡之矣臣故録之以備考焉
  右衍親親之義








  中庸衍義卷十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一    明 夏良勝 撰九經之義敬大臣 體羣臣 子庶民
  乾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朱熹曰剛健中正以居尊位如以聖人之德居聖人之位故其象如此
  臣良勝曰乾之道易知也然非日月星辰之麗乎天茫然而已天之用於是乎息也坤之道簡能也然非山川草木之麗乎地隤然而已地之用於是乎息也君之尊猶天地也非大臣左右則百司庶府將亦不得其職而庶事隳矣故以九五聖德而居尊位猶必利見九二之大人利於見之故亦利於用之欲有以用之必有以敬之或曰有聖君矣無九二中正之大臣足以當其敬者則如之何曰雲從龍風從虎水流濕火就燥聖人作而萬物覩有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必有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天地理數陽一陰二則君一臣二有自然者有臣而無君者葢有之矣有君而無臣者未之聞也不然則用非其臣與無臣等爾
  頥上九由頥厲吉利涉大川
  程頥曰上九以陽剛之德居師傅之任六五之君柔順而從於己賴己之養是當天下之任天下由之而養也以人臣而當是任必常懷危厲則吉也如伊尹周公何嘗不憂勤兢畏故得終吉夫以君之才不足而倚賴于己身當天下大任宜竭其才力濟天下之艱危成天下之治安故曰利涉大川得君如此之專受任如此之重茍不濟天下艱危何足稱委遇而謂之賢乎
  師九二在師中吉王三錫命象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王三錫命懷萬邦也
  臣良勝曰文武並用長久之道也大臣之任不特宰相之職將之責固匪輕也由爻詞觀之可以得任將者之心也以象詞觀之可以得為將者之心也以六五柔中之主而任九二剛中之將在閫外有專制之權在居中有異數之寵將得行其志而成其功是以為吉然而為將者不敢自矜其能故師中之吉承天寵也則無恃功驕恣之過矣王三錫命懷萬邦也則有平定安戢之道矣夫必有是君而後能任其將有是將而後能用其師將者師之命也衆之死生君之安危國之存亾係焉故足以當大臣之位者如此然而戡亂以武致治以文承平之世率尚文士至鄙武夫於不齒故若宋真宗於澶淵之役渡浮橋及半高瓊執御轡曰此處好喚宰相吟兩首詩則其平日忿憾可知瓊猶稍知大義能成寇凖之謀者言猶若是則在驕悍之夫又何如持衡之勢人主有以審度之焉
  君奭曰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大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呂大臨曰此章序商六臣之烈葢勉召公匹休于前人也伊尹佐湯以聖輔聖其治化與天無間伊陟臣扈之佐大戊以賢輔賢其治化克厭天心自其徧覆言謂之天自其主宰言謂之帝書或稱天或稱帝各隨所指非有重輕至此章對言之則聖賢之分而深淺見矣巫咸止言其乂王家者咸之為治功在王室精㣲之藴猶有愧於二臣也亡書有咸乂四篇其乂王家之實與巫賢甘盤而無指言者意必又次於巫咸也
  臣良勝曰商六臣者人品固殊功烈亦異然皆列大臣之位而盡大臣之職商之五王所以敬之之道則一也故曰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高宗曰小子舊學于甘盤先後例之則五王於六臣皆師而臣之者也王通曰天子必有師然亦何常師之有惟道所存以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訓得天下之道成天下之務民不知其由也是故人君之敬大臣師之云乎豈曰臣之云乎
  周官曰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官不必備惟其人
  賈誼曰保者保其身體傅者傅之德義師者道之教訓此所謂三公也陰陽以氣言道者陰陽之理恒而不變者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是也論者講明之謂經者經綸之謂燮理者和調之也非經綸天下之大經參天地之化育豈足以任此責故官不必備惟其人也
  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于一人蔡沉曰孤特也三少雖三公之貳而非其屬官故曰孤天地以形言化者天地之用運而無迹者易曰範圍天地之化是也𢎞者張而大之寅亮者敬而明之也公論道孤𢎞化公燮理隂陽孤寅亮天地公論於前孤弼於後公孤之分如此
  冢宰掌邦治綂百官均四海
  蔡沉曰天官卿治官之長是為冢宰内綂百官外均四海葢天子之相也百官異職管攝使歸于一是之謂綂四海異宜調劑使得其平是之謂均
  吕大臨曰冢宰相天子綂百官則司徒以下無非冢宰所綂乃均列一職而并數為六者綱在網中也乾坤之與六子並列於八方冡宰之於五卿並列於六職也
  臣良勝曰任之重者職亦重職之重者責亦重人君之於大臣必能舉是職者而後敬禮之也若孔光桓榮而尊之亦妄施也大臣之於人君必克舉是職而當敬禮之也若陳平丙吉而居之亦冐寵也
  烝民詩曰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呂祖謙曰仲山甫之職外則總領諸侯内則輔養君德入則典司政本出則經營四方此章葢備舉仲山甫之職
  臣良勝曰山甫之職備矣重矣其所以克舉之者斯亦難矣惟其有柔嘉之美質令好之儀色内之而小心恭敬外之而訓式典刑剛柔適中舉德弗遺足以補王之闕格心之非而宣王任之誠為得人茲特命城齊國出祖之禮儀衞之盛吉甫頌言乃以式遄其歸為望雖其僚友之情亦道其君臣之素也宣王於敬禮大臣之道可謂得矣
  天王使家父來聘
  胡安國曰虞史以人主大臣為一體春秋以天王宰相為一心以為一體故帝庸作歌則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臯陶賡歌則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而垂益九官之徒不與也以為一心故歸𮚐仲子㑹葬成風則宰咺書名於前而王不稱天於後來聘桓公賜桓公命則宰糾書名以正其始王不稱天以正其終而榮叔家父之徒不與也故人主之職在論相而已矣
  公㑹宰周公齊侯宋子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丘胡安國曰其曰宰周公者以冢宰兼三公也古者三公無其人則以六卿之有道者上兼師保之任冢宰或闕亦以三公下行端揆之職禹自司空進宅百揆又曰作朕股肱耳目是以宰臣上兼師保之任也周公為師又曰位冡宰正百工是以三公下行端揆之職也所以然者三公與王坐而論道固難其人而冢宰綂百官均四海亦不易處也夫以冢宰兼三公其職任重矣而不殊㑹之何也人臣則有進退之節出入均勞之義非王世子貴有常尊之可比矣
  臣良勝曰大臣雖尊終不敢以王世子為比春秋尊君抑臣之意㣲矣以此垂法而後世有楊素懷奸而太子勇囚林甫獻諂而太子瑛戮端本議刑隋文帝唐𤣥宗不能擇大臣之賢者而敬任之也將誰咎哉
  緇衣曰大臣不親百姓不寧則忠敬不足而富貴已過也大臣不治而邇臣比矣故大臣不可不敬也是民之表也邇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君毋以小謀大無以遠言近無以内圖外則大臣不怨邇臣不疾而遠臣不蔽矣
  陳澔曰大臣不見親信則民不服從其令故不寧也此葢由臣之忠不足於君君之敬不足於臣徒富貴之大過而然耳由是邇臣之黨相比以奪大臣之柄而使之不得治事故大臣所以不可不敬者以其為民瞻望之儀表也邇臣所以不可不慎者以君之好惡係焉乃民之所從以為道者也人君不使小臣謀大臣則大臣不至於怨乎不以不使遠臣間近臣則近臣不至於疾其君不使内之寵臣圖四方宣力之士則遠臣之賢無所壅蔽得見知於上矣
  臣良勝曰人君之敬大臣者必自擇邇臣之慎也葢大臣之正者恒為邇臣之所憚邇臣之所無憚者大臣必非其人也蕭望之建白不近刑人之義𢎞恭石顯指為朋黨召致廷尉望之飲鴆自殺而元帝曰果然殺吾賢𫝊仇士良歸第教其徒以固寵曰但使人主不近儒生爾臣故曰人君之敬大臣者必自擇邇臣之慎也
  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朱熹曰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己之志
  臣良勝曰大臣之責與天下共其安危利害也凡所建立葢有徇天下而不徇君者夫豈固為拂逆以自取罪戾乎哉如使徇君以害天下也是害君也雖拂君而利天下也是利君也其計利害於天下雖君有所不計也而况己之利害云哉故惟以道事君者乃能不可而止爾若夫讒夫宵人内外交締善刺主意爭先售術以竒中之又豈能去乎魏世祖惑於寇謙之符籙之説崔浩上書明証曰聖王受命必有天應河圖洛書皆寄言於蟲魚之文未若今日神人接對手筆燦然李義府既出璧州司馬王德儉為之畫策曰武昭儀方有寵上欲立以為后未有以發君能建白是轉禍為福也義府叩閣上表請立昭儀即召見賜珠一斛乃如是之人也惟中君欲以自固也尚何望其拂君以去為道也哉
  孟子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
  朱熹曰世臣累世勲舊之臣與國同休戚者也親臣君所親信之臣與君同休戚者也此言喬木世臣皆故國所宜有然而所以為故國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
  臣良勝曰世臣云者必其元德顯功著在王室而其子孫繩武世篤忠貞植根深而耳目廣德澤厚而用物宏平居無事若不足為輕重至利害大變凝然持之而不變卒然撼之而不動國人信之呼吸舉措足以轉禍為福易危以安者也若夫張詠再行足正蜀亂彦博出鎮叛卒俯降固有不言而孚不疾而速之機名臣輔德亦有然者又不在於世秉機軸而後謂之世臣也後世有輕忽世胄老臣一切以新進浮薄從事鮮有不敗者矣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為師每過叚干木之廬必式四方賢士多歸之
  胡寅曰常主於其臣愛順巳而已賢主於其臣欲其諌己焉始乎求諌中而勉從終而惡聞者多矣况於師乎諌爭之臣則有朋友之義逆耳拂意之言至悻然發於心勃然變乎色者賢君之所未免也爭臣之位卑其勢可以進退而制指則其憚之尚淺也一成乎為師其位尊其道嚴其教詔輔拂必一於聽從而莫得違拒其威儀體貌必與之終始而不敢廢棄故君於得師為難非世之人無可師也以人主無求師之意事師之道也不自得師而臣其所受教雖有願治之意其成就亦卑近蹇淺而止矣文侯非自得師者也而三人又非一世之士也雖然不既與庸主遠矣乎敦信以治國則不失於虞人脩睦以善隣則不失於韓趙聞翟璜之對則悟任座之言直聽田子之論則知鍾聲之問非將相大任也謀諸李克而皆得其人其去六國之庸主誠遠矣雖然文侯與子思同世不知師也而子思亦非文侯之所得師也文侯聽古樂則惟恐卧聽鄭衞之音則不知倦是以不能師子思也
  賈誼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亷遠地則堂高陛無級亷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
  臣良勝曰三代而下言敬禮大臣之道自賈誼始誼亦有所為而言也文帝寛厚德化君臣之間鮮有過舉於斯言待臣有禮勞軍細柳按轡徐驅申屠嘉既相得以召鄧通而議法遣使謝之誼之言葢亦行矣自夫敬臣之禮文侯而後大廢於秦一切以尊君抑臣為典要漢祖復遵用之蕭何起秦故吏習見而不為非自受其斃至於械繫以衞尉之言幸免徒跣請罪文帝由此而繫周勃景帝由此而殺張釋之武帝由此而殺劉屈氂宣帝由此而殺趙葢韓楊元帝由此而殺蕭望之哀帝由此而殺王嘉其積習之所由來也光武號為哲后亦循故常三公以吏事責之事權無綂而後世托孤之命未免歸之房闈終漢之世政事大權不在母后則在外戚不在外戚則在宦官不在宦官則在將帥漢隨以亡賈誼所以長大息於斯者葢深達於國體者也議者猶以其識之不足為咎何哉
  唐太宗時李世勣嘗得暴疾方云鬚灰可療上自剪鬚為之和藥世勣頓首出血泣謝上曰為社稷非為卿也何謝之有世勣嘗侍宴上從容謂曰朕求羣臣可託幼孤者無以踰公公往不負李密豈負朕哉世勣流涕辭謝齧指出血因飲沉醉上解御衣以覆之
  臣良勝曰太宗自以李勣可任託孤之寄將以為社稷臣也故於勣也雖髪膚有所不愛以為敬禮足以結其心矣殊不知勣亦匹夫之俠以死狥人誠不為難故李密既敗不忍以地求利單雄信將戮割股肉啗之皆其所能為也然其理義不明出處不正欲寄以社稷安危之任斯亦難矣太宗疾革以知數黜之而命高宗用之將謂羣臣真無勣之比者未幾高宗立武后顧命大臣皆不可勣獨以家事無問外人成之武氏之禍戮及襁褓唐室不絶如綫則唐臣之負太宗者勣為首也太宗可謂失所敬矣
  唐𤣥宗方躬萬幾詢事他宰相畏帝威决皆謙憚惟姚崇佐裁决故得專任崇病痞移告凡大政事必令乾曜就咨焉帝欲崇自近詔徙寓四方館日遣問食飲起居高醫尚食踵造崇以館局華大不敢居帝使語崇曰恨不處禁中此何避
  蘇轍曰唐𤣥宗豪傑之主也而崇復以豪傑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無足為者雖然以水濟水後將有不可食者開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且拜之坐視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為捕蝗使分道殺蝗然遇災而懼脩德以答天變古之正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專以捕為事已可疑矣帝幸東都而太廟屋壞宋璟蘇頲皆言三年喪未終不可巡幸壞壓之變天戒也請罷東巡脩德以答天譴帝以問崇曰此符堅故殿也歲久朽壞而崩木蠧而折理無足怪但壞與行㑹非緣行而壞也今闗中無年餽餉勞弊出幸東都所以為人非為己也百司已戒供億已具請車駕即東而遷神主太極殿更作新廟此大孝也孰謂崇獨賢乎從崇之議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廟下不䘏人言皆忠臣之所諱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後崇璟既殁𤣥宗愈老輕蔑羣臣方任張九齡而廢太子瑛用牛仙客則聽李林甫方用楊國忠而縱安祿山則用輔璆琳專以適已為悦類崇有以啟之也
  臣良勝曰若轍之論𤣥宗始有敬大臣之禮而姚崇不能盡大臣之道以應之故後𤣥宗之於臣寖失於無禮矣
  宋太祖謂昭文館大學士宋琪等曰在昔帝王多以崇高自處顔色嚴毅左右無敢貢言者朕與卿等周旋欵曲商確時事葢欲通上下之情無有壅蔽卿等但直道而行無得有所顧避琪謝曰臣等菲才待罪相府陛下曲賜温顔令盡愚懇敢不傾竭以副聖意
  宋孝宗召張浚赴行在賜手書浚即就道至即引見帝改容曰久聞公名今朝廷所倚惟公賜坐降問再四浚言人主以務學為先人主之學本於一心一心合天何事不濟所謂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業自持使一心清明則賞罰舉措無有不當人心自歸四裔自服遂以浚為少傅江淮宣撫使封魏國公
  臣良勝曰從古待臣有道惟宋為至鞭扑不行於殿陛罵辱不及於公卿是故平居而有直言敢諌之風臨難而有仗節死義之志獲報之厚振古如茲臣舉太祖之言足以見其貽謀於始述孝宗之事足以見其率行於終
  大誥曰昔者人臣得與君同游者其竭忠成全其君飲食夢寐未嘗忘其政所以政者何惟務為民造福檢君之失撙君之過補君之闕顯祖宗於地下顯父母於生前榮妻子於當時身名流芳千萬載不磨
  臣良勝曰君臣之間同心同德宴游不忘儆戒敬愛存於責成虞廷之歌卷阿之詩殆無以專美於前矣
  聖祖嘗與宋濓飲濓辭强之至五巵面如赭行不成步上歡笑親御翰墨賦詩一章以賜仍命侍臣咸賦醉學士歌曰俾後世知朕君臣同樂如此也復以公難於行步特詔皇太子選良馬以賜上親作馬歌命羣臣咸作之以寵耀焉濓致仕歸瀕行賜緡帛文綺及御製文集皇太子贈以衣二襲上諭曰朕最慎於賞予嘉卿忠信可貫金石故以是賜卿卿今年幾何曰六十有八上曰藏此綺俟三十二年後作百歲衣也
  洪武元年章溢奏定處州七縣税糧比宋制畝悉加五合聖祖特命青田縣糧止作五合起科曰使劉伯温鄉里子孫世世為美談也天威嚴重伯温抗言直議不以利害怵其中上甚禮重稱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子房也
  聖祖諭魏國公徐達曰卿等連年征伐犯霜露冐矢石臨危决機之際死生以之今天下既定卿等宜少休息可自今或三日五日一朝有大事則召卿等議之達對曰臣等荷陛下威靈仰奉成算遂翦羣雄顧臣等愚陋犬馬微勞何足齒錄伏䝉聖恩特加優禮揆之於心實加愧悚豈敢自逸聖祖曰朕固知卿等不忘恭敬之意但念卿等久勞于外思有以慰卿之勞爾達等復固辭弗許大賚天下致仕武臣諭之曰元末兵爭中原鼎沸人不自保爾諸將臣奮起從朕效謀宣力共平禍亂勤勞備至天下既定論功行賞使爾居官任事子孫世襲永享富貴朕思起兵時與爾等皆少壯今皆老矣久不相見心恒思之故召爾等來所賜薄物以資養老爾等還家撫教子孫以終天年諸將叩首謝上因笑曰同厯艱難致有今日顧朕子孫保有無窮之天下則爾等子孫亦享有無窮之爵祿諸將臣無不感激至有墮淚者洪武十八年命大都督府選武臣子弟入國子學讀書諭之曰武臣從朕定天下以功世祿其子弟長於富貴又以父兄早没鮮知學問宜令讀書知古今識道理俟有成立然後命官庶幾得實用也昔霍光功非不高身死未久而子孫横肆卒致禍滅者不學故也郭子儀中興唐室功葢天下位極人臣而心常謙退保全令名而福及後嗣者識道理也今武臣子弟但知習武事特患在不學爾文皇入正大統建内閣於東角門内命解縉黄淮胡廣胡儼楊榮金幼孜楊士竒七人處其中典機密務上時步至閣中親閱視所治且勞之曰天下事朕與若等共計非若六卿之分理也
  臣良勝曰我祖宗任臣敬臣同歸于厚而有分焉在文臣則優其地分隆其禮遇恩及其身後惠及其鄉里嘉其德焉在武臣則念其勞動畧其邊幅賚資以貨財訓飭其子弟稱其功焉道並行而不相悖此所以為天地之大也但文臣有任子末品終其身武臣一例䕃叙世世勿絶其後邊功日煩以官為賞視國初已踰百倍而膏梁柔脆多不任兵目不知書何云畏法雖麗重典不廢先功故諺有軍官錫㡌之喻謂其可毁可復是以益無所憚也為國家深長之慮者恒有為裁省之議率以成法為詞臣伏讀大明律軍官有犯私罪該笞者附過收贖杖罪解先任降等叙用該罷職不敘者降充總旗該徒流者照地方遠近充軍及文皇之時奉天征討官犯罪法司奏以律行則今日議此正須率用祖宗成法而有餘矣所以厚報之者仁之至也所以重治之者義之至也然治之於末莫若成之於初各都司選舉武舉一員如提調學校之制每歲按行各衞所將應襲官舍考校武藝字法可任官者方許送部覆考果稱方許授官不稱者發囘再考三考不稱者降用且聖祖初命教武臣子弟之言曰宜令讀書知古今識道理使有成立然後命官微意遠畧已有所在其犯私罪一遵文皇以律科斷官有實用法不虛行足以仰體祖宗優厚報功之恩黙存今日裁省重官之意於成法無所變焉右衍敬大臣之義
  舜典曰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蔡沉曰舜既告廟即位乃謀治于四岳之官闢四方之門以來天下之賢俊廣四方之視聽以决天下之壅蔽
  臣良勝曰舜以聖人聰明睿知自側微受禪試之三年攝政二十有八年其於天下視聽固亦廣矣壅蔽之患可自無矣乃受終傳位之初謀治四岳惟務來四方之賢以布有位則其效知宣力各得盡其聞見以敷于治而四方幽隱之情必無壅於上聞者然而人主之心攻之甚衆左右有所伺隙以投其好者日相萬也一有所蔽則聰明之德日損矣易於豐卦之爻有曰日中見斗蔽障之甚至於晝夜不辨又何以辨人之邪正政之得失而言治乎哉
  臯陶謨曰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臣良勝曰此亦言知人之謨也知人之道以九德為本宣三德者則使之有家嚴六德者則使之有邦是以俊乂在官百僚師師其原皆出於君也人君不以逸欲為教故其下觀感有邦君子皆持兢業之心而日進于德言有邦則有家者可知矣况茲庶務之煩一日二日之間而有萬幾豈能獨理必俊乂百僚分治而無曠職然後可也人君所以帥教成德而使之布列庶位無非所以代天理物而非為其私也是庶官之職所以代君之事人君任庶官之職所以代天之工故曰知人之謨也
  伊訓曰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時謂巫風敢有殉于貨色恒于遊畋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遠耆德比頑童時謂亂風惟茲三風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喪邦君有一於身國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訓于䝉士
  蔡沉曰三風愆之綱也十愆風之目也卿士諸侯十有其一已喪其家亡其國矣墨墨刑也臣下而不能匡正其君則以墨刑加之具詳悉也童䝉始學之士則詳悉以是訓之欲其入官而知所以正諫也臣良勝曰自天子而下有諸侯大夫皆羣臣也君臣一體故有體其事而察其心者彼大夫之心孰不欲保其家也諸侯之心孰不欲保其國也是以風愆之戒儆于有位葢欲諸侯大夫知所謹守保其家國於無虞也然而大夫之下有家臣焉諸𠉀之下有卿大夫焉交脩之責有歸也大夫有嫡子庶子焉諸侯有世子公子焉䝉養之教有素也其所以制法如是者無非欲諸侯大夫保其邦家是之謂體其心也
  説命曰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
  蔡沉曰庶官治亂之原也庶官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
  臣良勝曰賢能治之表也亦世之表也人君必求能者而官之賢者而爵之是所以表異於天下而求治焉則賢能之心亦可以自慰矣若使私昵而官之則能者乃曰彼以私昵而可官也吾烏用能惡徳而爵之則賢者乃曰彼以惡德而可爵也吾烏用賢夫其有所不安于心則必有所不屑于職又何以圖治為哉
  羔羊詩曰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朱熹曰南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故詩人美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
  臣良勝曰有道之世舒以和無道之世急以厲惟文王仁厚之化行於南國故在位得以養其節儉之德行其正直之志政裕情豁而退食之際從容自得如此若夫苛煩督責冺冺棼棼正直者將擯斥而無容節儉者欲自汙以免禍厝火束濕救過不暇背不帖席而食不下嚥安得有退食委蛇如羔羊之詠者乎
  四牡詩曰四牡騑騑周道委遲豈不懷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
  朱熹曰此勞使臣之詩也夫君之使臣臣之事君禮也故為臣者奔走於王事特以盡職分之所當為而已何敢自以為勞哉然君之心則不敢以是而自安也故燕饗之際叙其情而閔其勞言駕此四牡而出使于外其道路之回逺如此當是時豈不思歸乎特以王事不可以不堅固不敢狥私以廢公是以内顧而傷悲也臣勞於事而不自言君探其情而代之言上下之間可謂各盡其道矣傳曰思歸者私恩也靡盬者公義也傷悲者情思也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義非忠臣也君子不以私害公不以家事辭王事
  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
  臧哀伯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羮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衮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
  臣良勝曰百官庶民之所以治也人君百官之所由以正也君者臣之表也表正而影直矣故凡體察於羣臣者亦自顧其所以照臨之者何如爾
  禮運曰用人之知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暴用人之仁去其貪
  臣良勝曰人君操用人之權者也惟用之也恕故體之也必得其情惟體之也誠故用之也不求其備若求之備則責之詳又何以用之而體之得其心哉善夫子思言於衞侯曰合抱之木不以數寸之朽棄也是故光岳之分全才益寡知近於詐勇易於暴仁類於貪豈真善惡相去之遠如是耶有所長者或亦有所短也趙葵言於理宗曰有勇畧者治兵有心計者治財寛厚者任牧養剛正者持風憲為官擇人而不為人擇官嗚呼是所謂能取其長皆可用也羣臣效用將無有不得其心者
  漢宣帝厲精為治五日一聽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職奏事敷奏其言考試功能侍中尚書功勞當遷及有異善厚加賞賜至於子孫終不改易及拜刺史守相輙親見問觀其所由退而考察其所行以質其所言有名實不相應者必知其所以然常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無歎息愁恨之聲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以為太守吏民之本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罔乃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輙以璽書勸勉増秩賜金或爵至闗内侯公卿缺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漢世良吏於是為盛
  臣良勝曰宣帝之於臣下綜覈名實人人得陳其言得行其志得盡其才葢亦有以體之矣若使人君深居高拱於事無裁决之明信意指使於人無審擇之素頻更數易無自固之心僭賞濫刑無自明之路功能混於所施毁譽偏於所寄如是而欲用舍之當功效之著如宣帝者斯亦難矣乎
  唐𤣥宗東封還至宋州宴從官謂張説曰懷州刺史王邱餼牽之外一無他物魏州崔沔供張無錦繡示我以儉濟州裴耀卿表數百言莫非規諌且曰人或重擾則不足告成朕常置之坐隅如三人者不勞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顧謂刺史寇泚曰比亦屢有以酒饌不豐訴於朕者知卿不借譽於左右也自舉酒賜之於是以邱為尚書左丞沔為散騎侍郎耀卿為定州刺史
  臣良勝曰𤣥宗於道途之間而灼知臣下之善可謂善體之矣至如宋璟入相道途不與使者交言𤣥宗亦嘗賜以金筯曰表君直也其後在蜀與裴士淹論及璟曰彼賣直以取名爾然則人主聰明固有在近而蔽在遠而徹者邪何其明於此而闇於彼也故有問長吏之政於鈴下馬卒而不得至田間野老能厯厯言之此舜之明目達聰必闢四門以來遠方之見聞也或曰璟以直道事君屢拂上意一斥不復至是猶有餘憾焉林甫一意迎合雖知其妬賢嫉能無以為比而任之久好惡一偏賢否莫辨雖有英明之資卒歸闇繆之禍如𤣥宗者衆矣
  宋太祖即位之初交廣劍南太原荆湖江表遼夏皆為敵國也因注意謀帥命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瑞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贊屯延州姚内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彦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其族屬在汴京者撫之甚厚郡中筦𣙜之利悉以與之恣其貿易免其所過征税許其召募亡命以為爪牙凡軍中事皆得便宜每入朝必召對命坐厚為錫賚以遣之由是邊臣富貲能養死士使為間諜洞知敵情及其入寇設伏掩擊多致克捷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以至平蜀楚拓吳越所向遂志葢能推赤心以馭羣下之所致也
  臣良勝曰宋太祖經理天下只此十四鎮使而足有藩鎮之權而無藩鎮之弊本之以誠而濟之以法也有專兵而無專地有專利而無專殺族屬在汴而易置在朝便宜在軍而文法在吏故文臣知州朝官知縣京朝官監臨財賦運使通判縣尉之司各有守焉鎮使亦何能為故李漢超取部女為妾貸錢不還雖小民亦得而訟之矣太祖雖折以言責其人遣之而諭漢超亟還其女償其貸軍校誣郭進終於不殺遣使立功而薦之董遵誨嘗以紫氣黒龍之侮而卒用此又委之以心而濟之以知也曽鞏曰太祖最得馭將之宜為此故爾
  國朝指揮張温守蘭州元將王保保兵圍城温督將士備守夜二鼓圍兵登城千户郭佑醉卧不之覺廵城官軍擊却之圍既解温執佑將斬之天策衞知事朱友文諍曰當賊犯城時將軍斬佑以令衆所謂以軍法從事人無得而議之今賊既退乃追罪之非惟無及於事且有擅殺之名竊以為不可温悟杖而釋之聖祖聞之謂輔臣曰友文以幕僚能守朝廷法直言開諭長官此正人也宜加賚予遂賜綺帛各五匹
  凌漢為監察御史鞫獄平恕人有德漢者遇諸途邀漢飲厚報以金漢曰子罪當爾律有定法非我私子酒可飲金不可受聖祖聞而嘉之擢漢右副都御史
  金吾衞知事黄福改龍江左衞早暮勤職而才識開敏刻剔宿弊數出意見輔翼上官陞本衙經厯上書論國大計聖祖覽而奇之陞工部右侍郎特見信用
  臣良勝曰君門遠於萬里謂其難於達也我聖祖誠明體下雖下僚之善必聞必用而道路辭受之際亦所奬拔所謂無幽不燭無遠弗届如是而人臣不知自勉於善者非有人心者也
  右都御史袁泰奏監察御史胡昌齡等四十一人緘口不言時事當罪之聖祖曰言之非難言而當理者為難昌齡輩安知其終不言邪復執奏曰昌齡等非不能言但心懷詭詐不肻言爾聖祖曰人臣進言於君必有闗於國之利病民之休戚亦豈得輕易若遽以懷詭計罪之此何異張湯腹誹之法泰不敢復言
  臣良勝曰聖朝無闕事自覺諌書稀聖祖興道致治至於末年凡志之所欲為力之所能為者將無遺闕可指泰猶以臺臣不言為罪泰固失矣聖祖之盛於是益徴先儒吕祖謙云欲觀君德成就只於言者驗之若言之委曲囘謢則是德之未成未孚於人故也言之剴切直指是德之既成有以孚於人也聖祖德既大成孚于人者久矣泰猶欲責人以言視之多方以阻言者為何如哉然而聖祖卒不罪昌齡者非樂人之無言也葢深重於有言也古者臺諫官無所綂謂之天子耳目故言及天子天子改容言及宰相宰相待罪若泰而視為屬吏而督責之言亦可陰持之而使之不言矣殊失建置重言之意然則淵微之意殆亦在於斯乎
  聖祖行後苑見巢鵲卵翼之勞喟然嘆曰禽鳥勤勞若是况人母子之恩乎乃令羣臣有親老者許歸養時故元鎮撫陳興被俘來京恩待甚厚興言有母嵩州年八十餘欲求歸養即賜白金衣㡌遣之陛辭聖祖顧侍臣曰孝弟之性天下皆同陳興雖武夫聞朕言即愴然思歸朕始不知其有母若知之豈肻令其違遠耶人壽不過百歲今其年已八十餘萬一不得相見興有無窮之痛興歸母子相見其樂宜何如侍臣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推測人情無㣲不燭非惟一家之老得所天下之𢝼獨鰥寡皆䝉其惠矣聖祖曰人情莫不愛其親必使之得盡其孝一人孝衆人皆趨於孝此風化之本也故聖人之於天下必本人情而為治
  臣良勝曰體羣下之情至於俘臣所謂充類至義之盡也
  永樂四年進士陳紀等還鄉陛辭文皇諭之曰為學至以進士發身亦出乎等倫然道理無窮古人至老務學不厭今人茍遂一得即不復前進故遠不逮古爾等年富力强當立志遠大務進脩非獨成己之德將來國家亦得實才之用紀等皆叩首謝復諭之曰鄉里父兄所在不可以一得輙生驕慢驕慢凶德孔子於鄉黨恂恂似不能言爾曹勉之各賜鈔五錠為道里費
  臣良勝曰進士筮仕之初而文皇所以諭勉之者若此葢教之以為人臣為人子為人少之行也教之以脩身以齊家以治國平天下之道也待之誠而養之厚有若是乎
  右衍體羣臣之義
  益彖曰損上益下民説無疆
  程頥曰卦之為益以其損上益下損於上而益下則民説之無疆謂無窮極也
  臣良勝曰君民一體君之富藏於民也君何嘗不欲益民也哉然而謟佞之徒進則誘以狗馬導以工役引以宴遊開以征伐百費不供而興利之臣入則陰増賦歛明奪商賈𣙜及酒鹽稅及間架無非損下益上而不知割肌充腹其所損於上者大矣故益若九五之君有孚惠心有孚惠我德上下交惠勿問元吉其益何如故曰保民如子君猶父也父而有可以益其子者雖髪膚有不愛也况其他乎
  井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勞民勸相
  程頥曰木承水而上之乃器汲水而出井之象君子觀井之象法井之德以勞徠其民而勸勉以相助之道也勞徠其民法井之用也勸民使相助法井之施也
  臣良勝曰水性下而井居於下猶能上之以養是所難也君處乎上下施其澤以養民固易事爾然而民之仰賴無窮君之施與有限容有不得盡遂其養者故君子勞徠於民俾其有以自養而又勸於民使之相助為養則民之不得其養者寡矣
  節彖曰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程頥曰推言節之道天地有節故能成四時無節則失序也聖人立制度以為節故能不傷財害民人欲之無窮也茍非節以制度則侈肆至於傷財害民矣
  大禹謨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榖惟脩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蔡沉曰益言儆戒之道禹歎而美之謂帝當深念益之所言也且德非徒善而已惟當有以善其政政非徒法而已在乎有以養其民下文六府三事即養民之政也水火金木土榖惟脩者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而生五榖或相制以洩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及而六者無不脩矣正德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聽所以正民之德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貨財之類所以利民之用也厚生者衣帛食肉不饑不寒之類所以厚民之生也六者既脩民生始遂不可以逸居而無教故為之惇典敷教以正其德通工易事以利其用制節謹度以厚其生使皆當其理而無所乖則無不和矣九功合六與三也叙者言九者各順其理而不汩陳以亂其常也歌者以九功之叙又詠之歌也言九者既以脩和各由其理民享其利莫不歌詠而樂其生也
  臣良勝曰君臣儆戒所以為德也德不足以行政非德也政不足以養民非政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君之為政以養民也故益之儆戒禹之歎美舜之深念無非上之為德下之為民也此所以為唐虞之君臣而後世所當法也
  泰誓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蔡沉曰亶誠實無妄之謂言聰明出於天性然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萬物之生惟人得其秀而靈具四端備萬善知覺獨異於物而聖人又得其最秀而最靈者天性聰明無待勉强其知先知其覺先覺首出庶物故能為大君於天下而天下之疲癃殘疾得其生鰥寡孤獨得其養舉萬民之衆無一而不得其所焉則元后者又所以為民之父母也夫天地生物而厚於人天地生人而厚於聖人其所以厚於聖人者亦惟欲其君長乎民而推天地父母之心而已天之為民如此則任元后之責者可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之義乎商紂失君民之道故武王發此是雖一時誓師之言而實萬世人君之所當體念也
  臣良勝曰湯之放桀其作誥也則曰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維后則所以教民者人君之責也武之伐紂其作誓曰惟人萬物之靈元后作民父母則所以養民者人君之責也此湯武革命所以順乎天而應乎人也雖然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之順也其何徴也亦順乎民焉爾
  咸有一德曰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㒺與成厥功
  蔡沉曰伊尹言君民之使事雖有貴賤之不同至於取人為善則初無貴賤之間葢天以一理賦之於人散為萬善人君合天下之萬善而後理之一者可全也茍自大而狹人匹夫匹婦有一不得自盡於上則一善不備而民主亦無與成厥功矣伊尹於篇終致其儆戒之意而言外之㫖則又推廣其所謂一者如此葢道體之純全聖功之極致也嘗因是言之以為精粹無雜者一也終始無間者一也該括萬善者一也一者通古今達上下萬化之原萬事之幹語其理則無貳語其運則無息語其體則并包而無所遺也咸有一德之書而三者之義悉備前乎伏羲堯舜禹湯後乎文武周公孔子同一揆也
  臣良勝曰君之與民非特相須以為養葢亦相須以為善是故可近也不可下也然而君之所以為君者以其有邦也邦之所以為邦者以其有民也民之所以為民者以其有養與教也民之弗善邦國瘁殄故曰民者邦之本也本固而後邦寧人君欲寧其邦以自固也不於本焉圖之可乎
  南山有臺詩曰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德音不已
  臣良勝曰天子燕饗之樂而率以民之父母為頌祝之辭葢君子之在上民之所攸塈也其所以足為民之塈者以其不懈于位也上而愛民有若其子民而愛上有若其父母所謂德音之昭于久遠者孰大於此哉大學引此詩以釋平天下之義而申之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葢上下之分雖殊而好惡之情則一故君子而反思於己是故政之行也吾之所安也民之心亦所安也吾必勉之而民亦遂其安焉是故令之出也吾之所危也民之心亦所危也吾必改之而無以危吾民焉吾之所施於吾子欲安而必惡危是心也推之而施於吾民欲安而惡危猶是心也是愛民如子也民有不愛之如父母者哉晁錯曰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充是類也則所謂絜矩之道何以外此
  甘棠詩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説朱熹曰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也
  臣良勝曰召伯之行於南國推行文王之德也其所致思召伯者即所以思文王也召伯聽治於民不安所居至舍棠下以便於民則凡所施為措置無非所以便民者矣讀是詩者固可知其感民之德尚當思其便民之政
  師曠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所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𨽻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諌大失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百工獻藝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諌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諌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鄭子展卒子皮即位於是鄭饑而未及麥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餼國人粟户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常掌國政以為上卿宋司城子罕聞之曰隣於善民之望也宋亦饑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饑人叔向聞之曰鄭之罕宋之樂其後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國乎民之歸也施而不德樂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臣良勝曰子民之責也豈惟君哉觀師曠之言也罕樂之政也臣亦與有政焉然而罕樂之施其末也將以為宋商人齊陳氏矣未可以為法也子路治蒲以簞食壺漿勞溝瀆者孔子使子貢止之子路曰夫子以仁教人而禁其行仁由也不受子曰爾以民為饑何不告於君而以爾私饋之是汝不明君之惠見汝之德義也速已則可否則爾之罪不久矣然則人臣而子民也輔君以行之可也專君而私之不可也召公之澤宜其遠矣
  檀弓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壹似重有憂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為不去也曰無苛政夫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也陳澔曰虎之殺人出於倉卒之不免苛政之害雖未至死而朝夕有愁思之苦不如速死之為愈此所以猛於虎也為人上者可不知此哉
  顔淵侍魯定公于臺東野畢御馬于臺下公曰善哉顔淵曰善則善矣其馬必將佚須㬰馬敗聞矣定公問曰子何以知其馬之將佚也顔淵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巧於使人造父巧於使馬舜不窮其民力造父不窮其馬力是以舜無佚民造父無佚馬今東野畢之御也升馬執御銜體正矣步驟馳騁朝禮畢矣厯險致遠馬力盡矣然而猶乃求馬無己是以知其佚也定公曰善可以少進乎顔淵曰鳥窮則啄獸窮則攫人窮則詐馬窮則佚自古及今窮其下能無危者未之有也
  臣良勝曰聖賢時人之耳目也孔子因猛虎而戒苛政顔子因佚馬而喻窮民皆足以見行道濟時之心致君澤民之志也
  老𣅧曰聖人無常心以百姓為心
  臣良勝曰人之常言老子之教主於無然觀百姓為心之言則謂之有可也其謂之無者曰無為而民自化好靜而民自正無事而民自富無欲而民自朴以是而無葢有百姓為心之先也矧其生當春秋末造五伯紛爭諸侯大夫家臣僭叛駸駸然入於戰國之風故矯而鎮之以靜故孔子生同其時而曰吾見老子其猶龍乎且其論禮則曰吾聞之老𣅧云宗其教者自葢公有聞秦自商君變法如毛劉項之際死者十九曹參延之又承高祖蕭何規畫既定之後是以治齊治漢一以無擾著于近效漢文雖尚其術而賈誼建策亦畧施行勞軍細柳奮擊匃奴豈真溺志於無者至晉王衍何晏之流漸入𤣥虛之論以事物有形目為芻狗臣不必忠子不必孝禮法不必事威儀不必修是學老子之過非老子之教本然也况其高談𤣥妙而名寵勢利一莫之能遠晏圖台鼎戎執牙籌衍營三窟浩達空函安知所謂百姓為心者彼老子超然萬物之表肻為是哉范甯謂王何之罪深於桀紂其必有以恕夫𣅧者不然彤管之什取其節焉可也
  文帝勸農詔曰農天下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真德秀曰按文帝即位十二三年間減租税半者再除租税者一後世人主未有能及之者豈非躬行節儉之效與
  景帝令二千石脩職詔曰今歲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縣丞長吏也姦法與盗盗甚無謂也其令二千石各脩其職不事官職秏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武帝遣博士循行詔曰仁不異遠義不辭難京師雖未為豐年山林池澤之饒與民共之今水潦移於江南迫隆冬至朕懼其饑寒不活江南之地火耕水耨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遣博士中等分循行諭告所抵無令重困吏民有拯救饑民免其戹者具舉以聞
  宣帝令二千石察官屬詔曰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育羣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増詞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亦無由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稱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務平法或擅興徭役飾厨傳稱過使客越職踰法以取名譽譬猶踐薄氷以待白日豈不殆哉
  光武封卓茂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脩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故武王誅紂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
  眞德秀曰西都之亡以士節不厲故爾光武舉此所以洗二百年靡敝之俗與禮嚴光周黨之意同或者乃謂其褒表循吏夫茂於出處去就之節煥然光明如此豈徒一循吏而已是不惟不知帝亦不知茂矣
  章帝廪給嬰兒詔曰葢君人者視民如父母有慘怛之憂有中和之教匍匐之救其嬰兒無父母親屬及有子不能養食者廪給如律
  臣良勝曰漢詔數條藹然惻怛慈愛猶存子民之意錄之以存古焉
  唐太宗詔朝集使刺史以上升殿親問之曰卿等在州何以撫教定州刺史薛獻對曰老者國家所養臣每存恤之少者國家所使臣每勸誡之田疇荒廢漸加墾闢禮義既行産業咸振此皆稟之聖化非臣之力帝曰如公所奏足稱循良清淨為政朕所望於公等也
  宋仁宗時契丹歲大饑流民過界河帝曰皆吾赤子也可大賑救之乃詔轉運司分送唐鄧襄汝州處以閒田所過州縣給食
  臣良勝曰臯陶陳謨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固為安民之本也漢帝唐宗拳拳於刺史二千石州縣官之勸戒者無非欲其代子民之職也若宋仁宗推及契丹流民濟之一體此所以為仁也在方外之民厚費不惜則於京師之疫又何愛於通天之犀乎然而世運升降隆替相因四十餘年深仁厚澤民豐物阜可謂太平英宗繼綂未久而神宗嗣位安石變法天下紛紛民物太耗黨籍學禁馴致靖康而兵戎相㝷無一日息肩之期君子嘗謂齊桓方盛而陳完來奔異時代齊者陳氏也漢宣於呼韓來朝之歲王政君得幸於太子生成帝於甲觀異時代漢者王氏也驗之天道若夏至六陽極盛萬物繁鮮一隂己生其中則天地沍寒肅殺萬物實自伊始天道人事相為流通人君尤謹於盛衰之際也乎
  聖祖嘗大宴羣臣因諭之曰朕本布衣以有天下實由天命當羣雄初起所在剽掠生民惶惶不保朝夕朕見其所為非道心常不然既而與諸將渡江駐兵太平深思愛民安天下之道自是十有餘年收攬英雄仁四克賴諸將輔佐之功尊居天位念天下之廣生民之衆萬幾方殷朕中夜寢不安枕憂懸于心御史中丞劉基對曰往者四方未定勞煩聖慮今四海一家宜少紆其憂上曰堯舜聖人處無為之世尚猶憂之矧德歉堯舜治非雍熈天下之民方脱於創殘其得無憂乎
  洪武元年諭中書省臣曰中原兵難之後老稚孤貧者多有失所宜遣人賑卹之省臣以國用不足為對聖祖曰得天下者得民心也夫老者民之父母幼者民之子孫恤其老則天下之為子孫者悦恤其幼則天下之為父母者悦天下之老幼咸悦其心有不歸者寡矣茍視其困窮而不之恤民將撫然曰惡在其為我上也故周窮乏者不患無餘財惟患無是心能推是心何憂不足今日之務此最為先
  洪武八年命中書省令天下郡縣訪窮民無告者月給以衣食無所依者給以屋舎仍諭之曰天下一家民猶一體有不獲其所者當思所以安養之昔吾在民間目擊其苦鰥寡孤獨饑寒困踣之徒常自厭生恨不即死如此者宛轉於溝壑可坐而待也吾亂離遇此心常惻然故躬提師旅誓清四海以同吾一家之安今代天理物已十餘年若天下之民有流離失所者非惟昧朕之初志於代天之工亦不能盡也爾等為輔相當體朕懷不可使天下有一夫之不獲也
  洪武十七年諭禮部曰古者治天下有掩骼埋胔之令推恩及於朽骨近世狃於薄俗親死或以火焚之而投其骨於水孝子慈孫之心何忍傷恩敗俗莫此為甚其禁止之苦貧無地葬所在官司擇近城寛閑地為義塚俾之葬埋或有宦遊遠方不能歸葬者官給舟車以歸之
  臣良勝曰得天下之道得其民也得民之道得其心也况救民有若湯武憂民有若堯舜澤及鰥寡枯骨有若文王集羣聖之大成其在斯己臣嘗因義塚之令而考之至元間西僧嘉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喇勒智與僧格表裏為㚥請發宋㑹稽諸陵取寶器以諸帝遺骨建浮屠于杭之故宫戳理宗顱為飲器聖祖受命初年即命索飲器于西僧而藏之故陵嗚呼聖人之仁不可勝用也於下民骨櫬尚圖安厝况於先代帝王哉然以此知元政之虐豈及百年聖政之仁視文王之澤為益厚萬世之祚其基之矣
  天下來朝府州縣官陛辭聖祖諭之曰天下初定百姓財力俱困譬猶初飛之鳥不可㧞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揺其根要在安養生息之惟亷者能約已而利人貪者必朘人而厚己况人有才敏者或昵於私善柔者必昧於欲此皆不害之害也爾等深戒之
  文皇初命監察御史分詣各布政司廵視民瘼陛辭諭之曰父母於赤子先寒而備之衣先饑而備之食適其温飽之宜避濕就燥以處之無不盡心人主為民父母理亦當然朕居深宫一飲一食未嘗不念及軍民然在下之情不能周知爾等為朝廷耳目其用心咨訪但水旱災傷之處有司不言者悉具奏來軍民之間何利當興何弊當革亦悉以聞
  臣良勝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也得其民有道得其心也故古者天子廵守以行慶讓之典者以為民也諸侯述職以行黜陟之典者以為民也今觀聖祖改元而諭述職之守令如此文皇繼綂而諭代廵之御史如此無非視民如傷之心也所以固結人心以延萬世之祚者端在斯乎
  永樂九年戸部言賑北京臨城縣饑民三百六十五户給糧三千七百石有奇文皇曰國家儲蓄上以供國下以濟民故豐年則歛凶年則散但有土有民何憂不足隋開皇間大旱民饑文帝不肻開倉賑濟聽民流移就食末歲計所積可供五六十年倉廪雖豐民心不固煬帝無道遂至滅亡前鑒具在今後遇水旱民饑即開倉賑給毋令失所
  臣良勝曰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文皇以隋為鑒而必賑饑民至仁之道也雖然豈特隋可鑒哉武王既集大綂而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非商紂之積者耶臣又嘗聞解州儒學教諭白威言安邑民饑流徙吏不知恤旱傷田稼而科徴不已其税糧乞折收錢帛庶少蘇息之文皇曰守令民之父母艱難困苦而不之恤又重以徴歛豈為民父母之道命户部停徴税糧令御史治縣官罪命吏部以威為安邑知縣嗚呼從古以救荒難為善政若體文皇之鑒戒法文皇之聽納凡人皆得以言聞而有司不容以不恤如是而曰天下有饑民臣亦未之信也
  右衍子庶民之義










  中庸衍義卷十一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二     明 夏良勝 撰九經之義來百工 柔遠人 懷諸侯
  兌彖曰説以先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程頥曰君子之道其説於民如天地之施感於其心而説服無斁故以之先民則民心説隨而忘其勞率之犯難則民心説服於義而不恤其死
  臣良勝曰養民之道在愛其力工役之興民勞癉瘁然而亦有説焉而忘之者葢其平日所以愛養之者無非悅懌之地也惟其説之是以來之惟其來之是以趨之惟其趨之是以忘之故古之役民可任也者家三人而歲不過三日則其賦於民者簡矣民安有不說而忘之者哉
  繫詞曰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葢取諸大壯
  臣良勝曰凡役皆工也而宮室之工最其大者然聖人初制取其足以庇風雨而已取其安於壯固而已是故其役於民者無幾也後世則殿陛尊嚴門觀深密龍樓雉帳桂寢椒房窮極富麗已不勝其煩者至若秦建阿房可以坐萬人隋宫一柱之費數十萬工宜其自速滅亡之禍矣
  舜典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讓于殳斨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
  蔡沉曰若順其理而治之也曲禮六工有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周禮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設色之工塼埴之工皆是也帝問誰能順治于百工之事者垂臣名有巧思莊子曰攦工倕之指即此也殳斨伯與三臣名也殳以積竹為兵建兵車者斨方鑿斧也古者多以其所能為名殳斨豈能為二器者與往哉汝諧者往哉汝和其職也
  臣良勝曰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矧于天子其所以供宗廟宫寢乗輿服御之用者又非若尋常工役之比然天下事物各有其理而凡人藝能各有所長一順其理則物物各中其則一和其職則人人各盡其才奇技淫巧之惑不興妬賢嫉能之患自息而百工熈矣
  緜詩曰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
  朱熹曰賦也司空掌營國邑司徒掌徒役之事繩所以為直凡營度位處皆先以繩正之既正則束版而築也縮束也載上下相承也言以索束版投土築訖則升下而上以相承載也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屋室為後翼翼嚴正也
  臣良勝曰安土同情也遷都重事也違宗廟棄社稷委朝市振族屬失久宅之田里憚新造之工役皆人力之所不堪而人情之所難强也故盤庚以天子之尊徙都邑之民違害就利去危即安而世家大族胥動浮言必丁寧反覆播告之備而後定其難若此太公去豳遷岐民如歸市至於作室鼛鼓弗勝其易若此何也葢商有天下世濟賢王民安於治而水患之來猶冀朝夕之幸免安而驅之以勞是宜其為難也周之始封于邰密邇戎翟迨于其後吞噬日肆公劉遷豳民既易從大王又遭獯鬻之侵不獲一息寧居危而易之以安是宜其為易也矧太王仁德固結人心尚何以工役為煩哉
  靈臺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
  朱熹曰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遊節勞逸也文王之臺方其經度營表之際而庶民子來作之所以不終日而成也雖文王心恐煩民戒令勿亟而民心樂之如子趨父事不召而來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此之謂也
  文王有聲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事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武王烝哉
  朱熹曰鎬京猶在豐水下流故取以起興言豐水猶有芑武王豈無所事乎貽厥孫謀以燕翼子則武王之事也謀及其孫則子可以無事矣
  臣良勝曰武王末受命其所以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固多所事而亟遷鎬京去文王所作豐邑才二十五里是非有所謂違害就利者無亦有擇於風氣之完水土之厚民物之便將詒於萬世之謀故不憚於一時之役也故詩人謂之以燕翼子雖或違先人之意有不避者詒謀孫子己之心亦先人之心也是之謂西周其克商也遷九鼎于洛邑故曰我南望三塗北望岳鄙顧瞻有河粤瞻洛伊母遠天室其後周公之營洛者亦武王之志也是之謂東周創業之君所以為後謀者慎於建都如此夫周自后稷封邰公劉治邠太王居岐文王作豐武王遷鎬又欲宅洛以為末世永安之圖譬則富室厚貲以數十年之經營而後卜宅子孫不幸而敗生息耗敝而不鬻故宅人亦未敢傲然輕之將謂有所振也周平王一有犬戎之禍遂議東遷君子謂之一敗而鬻宅子也是宜其不振也然則何以不亡洛都固武王之志亦成王周公之業也不然則若魏惠遷大梁楚昭遷郢項襄遷陳考烈遷壽春漢末之長安宋末之臨安未或不亡者也議者謂惟漢高祖之遷闗中光武之都南陽我文皇之遷北平當盛而舉擇而居之即武王作鎬周公營洛之意所以為萬世之謀也
  新作南門
  胡安國曰言新者有故也言作者創始也其曰南門南非一門也書新作南門譏用民力於所不當為也臣良勝曰魯以周公之勲受成王之賜故禮文僭侈先公習用其故未有創為僭擬如僖公之作南門者僖公賢君也何以有是意者季孫之所為也僖公以成風事季友而得直故賜友汶陽之田及費俾世為卿遂致成風為夫人則友之為也友以素賢終身未敢動於惡友卒數月而行父繼之僖公方在㑹而專兵滅項浸不用公之命越三年而有南門之作是必行父導使為之夫既以諸侯而僭天子則已之以大夫而僭諸侯固其所也復何所憚乎觀僖之脩泮宮復閟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頌則其導諛行僭假禮畜奸亦故知也是故奸雄之欲無禮於其國或先為非禮以導君行父之作南門是也或為非禮以動民意如之大蒐是也或濟其好或啟其欲或徇其名或制其心固不獨行於愚暗亦有因其高明如魯僖公者惟人主有以察之而制之於始則不墮其術中矣
  宋皇國父為太宰為平公築臺妨於農功子罕請俟農功之畢公弗許築者謳曰澤門之晳實興我役邑中之黔實慰我心子罕聞之親執朴以行築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儕小人皆有闔廬以避燥濕寒暑今君為一臺而不速成何以為役謳者乃止或問其故子罕曰宋國區區而有詛有祝禍之本也
  臣良勝曰子罕可謂善分君宰之謗矣昔齊桓公多内好立宫中七市宫閭七百國人非之管仲不諌而作三歸以掩君過君子每不之與也人臣於君過則當諌諌而不用則當去若曲為汙行以分謗亦懷祿固寵者之為知者為之賢者不為也惟是之為恒以知免也而後逄君長君之惡者得以為口實矣
  石言於晉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彫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
  臣良勝曰物無知者必曰草木其發生開落榮悴猶有知也至於石信其頑朴一無所知今而工役敝民亦有所感馮而言者人之與物其初之生皆一氣也人不敢言有託物以言之者矣人不能言有託物以言之者矣晉築虒祁之宫崇侈為甚叔向為卿乃不之言石言之師曠言之而稱曰君子哉則非不知其可言也及諸侯往落而齊侯中壺有志代興乃言曰諸侯貳矣不可以不示威治兵建斾惡是何言也可言而不言是謂不忠不可言而言是謂不知叔向賢者也臣故責備之焉
  王制曰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壯者之食
  陳澔曰老者食少而功亦少壯者功多而食亦多今之使民雖少壯但責以老者之功程雖老者亦食以少者之飲食寛厚之至也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程頥曰聖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
  臣良勝曰為政者愛養斯民在重其力民力足則生養遂生養遂則教化行教化行則風俗美矣故夫子言治道敬信以正其志節愛以厚其生然後使之而必以時焉所謂時者有歲時也有時勢也故龍見而戒事火見而致用水星正而栽日至而畢此審於歲時而使者也韓昭侯作南門屈宜曰不時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時不利時前年秦㧞宜陽今年旱君不以此時䘏民之急而顧益奢所謂時詘而舉嬴者此審於時勢而使者也君子謂役不違時又當分財用平扳幹稱畚築程土物議遠邇畧基址揣厚薄仍溝洫具餱⿰度有司董工命日不愆于素然後為愛養斯民之道也嗚呼民力民時其當慎重有如此哉
  孔子入后稷之廟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不聞神將伺人熖熖不滅炎炎若何涓涓不壅終為江河綿綿不絶或成網羅毫末不札將尋斧柯誠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傷禍之門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衆人之不可先也故後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江海雖左長於百川以其卑也天道無親而能下人戒之哉
  臣良勝曰老氏有言為天下谿為天下谷為天下君其原葢出於此老氏無足取也而斯言有不可廢者人君至尊無上固以下人為難也昔楚子入鄭鄭伯肉袒牽羊以迎楚子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是金人者置周后稷之廟則凡嗣君致禮於祖廟必將親繩於祖武覩斯人而誦斯銘固若祖宗之靈有以命之必將有警于心而無敢以君上人矣無上則必下能下則能君矣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盈者上之謂也謙者下之謂也周公之政其後也弱而後亡其以是哉
  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問於守廟曰此何器對曰此為宥坐之器孔子曰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明君以為至誡故常置之坐側顧謂弟子曰試注水焉中則正滿則覆夫子喟然歎曰嗚呼夫物烏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進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子曰聰明睿知守之以愚功葢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之謂損之又損之道也
  臣良勝曰宥坐之器凡君當置之也而必曰明君以為至誡明者易於滿也亦觀諸月三五而盈則明之極矣亦滿之極矣三五而缺葢亦自然之數也魏武得荆州而張松見忽唐莊宗自矜取汴而高氏不朝二君皆明者也葢亦明之為累也人君而知謙之必益滿之必損則戒滿之有器而持盈之有道斯明之至也嗚呼制器尚象聖人有取於易也金人置於后稷之廟百世不遷者也欹器置於魯桓之廟亦三桓所自出將以不毁者也是器也將以為世守而世戒者視之竒技淫巧有不侔矣
  漢高祖至長安蕭何治未央宮見其壯麗甚怒謂何曰天下匈匃勞苦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宫室過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上説臣良勝曰謀臣策士之所為衆人固有不識也蕭何治家不治垣屋欲後世師其儉更欲以侈導上决不為也然則何居闗中可都婁敬曰此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張良曰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項羽入咸陽宫殿燒燬乃思東歸遂失大勢高祖起豐沛而諸將多山東人何嘗一日忘洛陽哉高祖雖於五年夏之闗中時宫殿未成寄治於櫟陽爾秋征臧荼復至洛六年取韓信還又至洛七年自征韓信自洛歸宫闕始成高祖自櫟陽徙治而後都長安之心始固然則何之為是順適其意以成大計故假詞曰欲無令後世加爾是則何之深意高祖亦由其術中而不得窺其秘也漢史書上說二字以終之意亦遠矣雖然是非臣之說也葢聞之劉安世云
  漢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宫室嘗恐羞之何以臺為
  唐太宗問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諌者十餘人此何足諌對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將以金玉為之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若禍亂已成無所復諌矣帝曰然朕有過卿亦當諌其漸貞觀六年公卿奏依禮曰季夏之月可以處臺榭今隆暑未退秋霖方始宫中卑濕請營一閣以居上曰朕有氣病豈宜下濕若遂來請糜費良多固請竟不許
  宋太祖嘗令後苑造薫籠數日不至責怒左右對以事下尚書省尚書省下本部本部下本曹下本局覆奏又得㫖復依方下製造乃進御以經厯諸處行遣至速須數日太祖怒曰誰做這般條貫來約束我左右曰可問宰相上曰呼趙學究來趙普既至上曰我在民間時用數十錢可買一薫籠今為天子乃數日不得何也普曰此是自來條貫葢不為陛下設乃為陛下子孫設使後代子孫若非理製造奢侈之物破壞錢物以經諸處行遣須有臺諌理㑹此條貫深意也太祖大喜曰此條貫極妙若無薫籠是甚小事也
  臣良勝曰國家工費直是不貲然若文帝惜費之㣲太宗防事之漸唐臣假禮以導侈宋臣立法以防奢玩味於斯是臺閣之小者必慎也况其大者乎器物之用者必慎也况其異者乎
  洪武八年改建大内宫殿聖祖謂廷臣曰唐虞之時宫室朴素後世窮極侈麗習尚華美去古遠矣朕今所作但求安固不事華麗凡雕飾竒巧一切不用惟樸素堅壯可傳永久使吾子孫守以為法至於臺榭之作勞民費財以事遊觀之樂决不為之
  宋國公馮勝督建周王殿宇開封府敕諭之曰中原民食所恃者二麥耳近聞爾令有司集民夫欲以九月赴工正當播種之時而役之是奪其時也過此則天寒地凍種不得入土來年何以續食自古治天下者必重農時朕封建諸子將以福民今福未及施而先奪民時朕恐小民之怨咨也敕至其即放還俟農隙之時赴工未晩也
  聖祖賜臨濠造作軍士衣米諭中書省臣曰憂人者常體其心愛人者每惜其力朕常親軍旅備知其疾苦凡有興造未免資軍民之力土木之工亦甚難集朕每造一膳即思天下軍民之饑服一衣即思天下軍民之寒今臨冬興作之士宜加給米一石衣一襲庶不至饑寒也諭工部曰曩以邊境未寧兵甲未弛故集天下工匠𨽻于京師其中有以病疾致死者不能歸葬深可憫也爾工部即遣人收其遺骸函送其家各以鈔七錠給其妻子瘞之著為令
  江西行省以陳友諒鏤金牀進聖祖觀之謂侍臣曰此與孟昶七寶溺器何異以其一牀工巧若此其餘可知陳氏父子窮奢極靡焉得不亡即命毁之
  司天臺進元氏所製水晶宫漏備極工巧中設二木偶人能按時自擊鉦鼓聖祖覽之謂待臣曰廢萬幾之務而用心於此所謂作無益害有益也使移此心以治天下豈至滅亡立命碎之
  臣良勝曰嘗聞宋儒胡安國曰魯僖公嘗修泮宮復閟宫奚斯董其役史克頌其事春秋不書者宗廟以祀其祖考學校以教國之子弟雖用民力不可廢也我聖祖諸役或以宅中圖大或以報本追遠或以貽謀燕翼或以分建屏翰皆義之所當為者而閔閔焉惟恐傷民之力耗民之財妨民之時又加賜以厚其生歸襯以厚其死而恤及其後是之謂人道使人示萬世子孫法也至於勝國竒技淫巧器用一切毁而不用示萬世子孫戒也而國奢示儉國儉示禮轉移導化之機固有行乎其間矣
  永樂初建北京採宫殿材木于東南命夏原吉督視運送於號令中備矜恤之意
  初遷北都軍儲未充文皇命平江伯陳瑄董運百萬石從海道給之建百萬倉於直沽城天津衞籍兵萬人戍守之海溢坍没堤岸起揚之海門厯通泰抵鹽城八百里發卒四十萬修之既罷海運復濟寧臨清河始通南北疏清江浦引水由管家湖入鴨陳口達淮免風濤之患就湖築堤十里以便引舟浚儀真𤓰步二壩鑿吕梁徐州二洪築沛縣刁陽湖濟寧南望湖揚州高郵湖堤内鑿渠四十里以通舟行建橋以便陸行自徐至兖魏相水高下建閘四十有七以時啟閉於淮建常盈倉五十區貯江南輸粟建徐州臨清通州倉以便轉輸濵河置舖舍五百六十八置卒守使導舟行縁堤鑿井樹木為永世利焉
  臣良勝曰繄我聖祖積累之深足宏文皇經濟之畧工役之興莫重於遷北都而天下不知其害莫煩於通運河而天下不失其利葢定都以鎮北衝所以己萬世之害也通運以制國用所以享萬世之利也其時文武臣工有如原吉如瑄者足以祗承從事通變宜民是謂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己臣嘗考漢唐初都長安與西北之敵密邇其後亡也東漢則在洛陽南唐則在江南宋遠都汴
  南宋之亡又在臨安大叚敵患邇則懼心生懼心生則防之者日慎慎所以能安也敵患遠則怠心生怠心生則忽之者日肆肆所以必危也故曰無怠無荒四方來王文皇所以自南遷北向邇於敵者真高萬古之見貽萬世之安也至於漕河直達京師省民節費迨十之九視秦漢之運率三十鍾而至一鍾者為利既博視元海運委民命於波濤魚龍之區者去害為遠議者恒為過慮謂喉嗌或梗萬一藉海道以濟變殊不思元當盛時海運時至及其衰敗則以蟒衣賜張士誠方國珍僅得百一之償既而升斗不發若果喉嗌有梗國不可為奸雄有如士誠國珍者海道適資彼内侵之道爾以此計彼孰利孰害必有能辨之者若云海道無所不通是則固然文皇時海運百萬抵直沽尹兒灣秦時運負海粟以給北邊吳徐承自海率舟師入齊漢武自㑹稽道海入閩是燕可達齊齊可達吳吳可達閩閩可達粤但計利害終未可重物而輕人也亦未可棄常而圖變也方今漕政日廢軍民困窮或謂畿輔郡邑開田廢地廣召江南之民因高就下相宜開種或引河為渠或因汙為沼使旱有所備潦有所歸縱是逃民遺業亦許坐户代耕止令上供賦税毋假復業毋爭年豐榖賤官糴運京可省漕粟之半折價以為糴本視元儒虞集所議圩海為田為費大減為效尤速至於通州厚儲及鄭村壩上等倉正坐宋人牟駞岡之弊郭藥師以擊毬窺見虛實後引金人據之芻茭有餘京城坐困杞人之憂恒切于此今惠通河於春夏閑月陸續轉運入京亦為思患預防之計隂奪奸雄窺伺之心即如己巳之變議者焚棄通倉殆數百萬策亦晩矣迂陋不知長策冐昧附陳伏惟聖明裁察
  永樂元年三月有司言殷太師比干墓及祠圯壞請發民脩理上從之因諭侍臣曰君子為國不為身故犯顔諌諍死且不避小人為身不為國惟讒謟面諛以茍富貴明君樂諌諍而國以興昏君樂讒謟而國以亡桀紂殺龍逄比干明效具在而後世人主如秦隋之末皆不監覆轍國安得不亡哉朕方以是為戒爾等當以君子之道自勉庶幾共保祖宗之洪業
  江西饒州府言鄱陽康山忠臣祠壞請命脩治文皇謂侍臣曰此皆首佐皇考成帝業者也不幸遇艱難效忠奮義以死昔人盛德百世祀今不數年而廟壞不治豈報德勸功之道今國家於異代忠義之臣猶致禮其祠墓况皇考股肱牙爪之臣哉禮父母所愛亦愛之况有功於國乎遂命工部遣官督修仍諭所司歲時嚴祀禮守廟者悉復其家
  臣良勝曰事無常形禮有義起法有時制未可以執一論也祖宗最慎工役行於其所當行止於其所不可不止皆視理義之當然若脩忠臣之祠嚴佐命之祀是也至論君子敢諌而明君樂諌足以示萬世之忠父母所愛亦愛足以示萬世之孝矣
  右衍來百工之義
  舜典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蔡沉曰王政以食為首農事以時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於不違農時也柔者寛而撫之也能者擾而習之也遠近之勢如此先其畧而後其詳也惇厚允信也德有德之人也元仁厚之人也難拒絶也任古文作壬包藏凶惡之人也言當厚有德信仁人而拒姦惡也凡此五者處之各得其宜則不特中國乂安雖蠻夷之國亦相率而服從
  臣良勝曰天無所不覆也地無所不載也雖至於旃裘毳幕之地雕題漆齒之鄉其生育長養於覆載之間與中國無異其心之靈知是非善惡亦人性也故帝王順治生民既遂遠附邇安進善絶惡必有以體天地覆載之德

  故聖王之治外本乎内也又何以虛内事外
  為哉
  大禹謨曰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蔡沉曰舜之文德非自禹班師而始敷苖之來格非以舞干羽而後至史臣以禹班師弛其威武專尚德教干羽之舞雍容不迫有苖之至適當其時故作史者因即其實以形容有虞之德數千載之下猶可以是而想其一時之氣象也
  旅獒曰明王慎德四夷咸賔無有遠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
  蔡沉曰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明王謹德四夷咸賔其所貢獻惟服食器用而已言無異物也
  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程頥曰九三當既濟之時以剛居剛用剛之至也既濟而用剛如是乃高宗伐鬼方之事高宗必商之高宗天下之事既濟而遠伐暴亂也威武可及而以救民為心乃王者之事也惟聖賢之君則可若騁威武忿不服貪土地則殘民肆欲也故戒不可用小人小人為之則以貪憤私意也非貪憤則莫肻為也三年克之見其勞憊之甚聖人因九三當既濟而用剛發此義以示人為法為戒豈淺見所能及也
  六月詩曰戎車既安如輊如軒四牡既佶既佶且閑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
  朱熹曰凡車從後視之如輊從前視之如軒然後適調也至于大原言逐出之而已不窮追也先王治夷狄之法如此吉甫尹吉甫此時大將也憲法也非文無以附衆非武無以威敵能文能武則萬邦以之為法矣
  臣良勝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何能去兵誅討不庭有不能以德來者故不得已而有征伐之舉然若苖民逆命舜禹敷文德以來之鬼方之伐三年乃克玁狁薄伐亦至大原而止以威服夷終非聖王之所尚也又况師危道也器具未備以其卒與敵也士卒未習以其將與敵也將非其人以其國與敵也宣王六月之師車如軒輊戎車整矣壮而佶閑戎馬壯矣戌卒有一月三捷之心矣大將有文武為憲之吉甫矣以此遇敵何敵不禦以此進攻何攻不克况玁狁侵及鎬京又門庭之寇所必禦者亦薄伐之又于大原而止其慎於用師如此此宣王所以為中興之令主也吉甫所以為文武之將也此所以為萬世禦敵之上策也
  齊人伐山戎
  胡安國曰北戎病燕職貢不至桓公内無固國外無從諸侯越千里之險為燕闢地可謂能修方伯連帥之職矣何以譏之乎桓不務德勤兵遠伐不正王法以譏其罪則將開後世之君勞中國而事外夷捨近攻而貴遠畧困吾民之力爭不毛之地其患有不可勝言者故特貶而稱人以為好武功而不修文德者之戒也
  漢武帝時雁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上召公卿問韓安國曰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傷天下之功故遣劉敬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臣竊以為弗擊便恢曰不然高帝身披堅執鋭行幾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邊境數驚士卒傷死此仁人之所隱也故曰擊之便上從恢議
  蘇軾曰王恢與韓安國論匈奴於上前至三往復安國初持不可擊甚堅後乃云意者有他謬巧可以擒之則臣不可知也安國揣知主意所向故自屈其議以信恢爾不然安國所論殆天下所以存亡者豈計於謬巧哉安國少貶其論兵連禍結至漢幾亡可以為後世君子之戒
  罷田輪臺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迺者貳師敗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請遠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脩馬復令以補闕毋乏武備而已
  眞德秀曰此武帝悔過之書也其事有四益民賦一田輪臺二募囚徒送匃奴使者三明封侯賞以報忿四方帝志盛氣壯時聞羣臣此請必鋭然從之矣更變知難乃始悔艾帝之齒已六十九雖徙義弗早然漢家社稷幾危而實安實有賴焉
  臣良勝曰武帝之開邊患始於馬邑之議終於輪臺之詔雖帝之矜能自大原始要終皆臣下之罪也嚴安書曰今欲徇南夷朝夜郎深入匃奴燔其龍城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夫惟人臣一有所利而人主恒有所欲欲期於中中先於試主之欲有所貪也試之以利者進矣有所淫也試之以色者進矣有所怠也試之以遊者進矣有所忍也試之以殺者進矣有所驕也試之以譽者進矣有所侈也試之以土木者進矣有所伐也試之以兵革者進矣有所誕也試之以神仙者進矣有所夸也試之以祥瑞者進矣人主一心其欲甚衆鑿秘巧施其術以求試於一中者日且萬也故武帝雄才大畧幾續亡秦皆起於馬邑之一試爾嗚呼人臣自享其利而不顧其君負怨於天下取譏於萬世如漢廷之公卿者觀此亦為之少省矣
  唐太宗征高麗還京師江夏王道宗薛萬徹等招諭鐵勒諸部酋長請入朝上大喜詔曰夷戎與天地俱生上皇並列流殃搆禍乃自運初朕聊命偏師遂擒頡利始恢廟畧已滅延陀鐵勒百萬萬户散處北漠遠遣使人委身内屬請同編列並為州郡混元以降殊未前聞宜備禮告廟仍頒示普天
  范祖禹曰太宗不得志於東夷而欲收功於比荒因延陀破亡以兵臨之勢如振槁左袵之民解辮内屬自以為開闢以來未之有也殊不思域外隔絶之氓山川之所限風氣之所移言語不通嗜欲不同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也列為郡縣是慕虛名而受實害也且得之既以為功則失之必以為恥其失不在於己則在於子孫故有征討之勞饋餉之擾民不堪命而繼之以亡隋煬帝是也太宗矜其功能好大無窮華夷中外欲其為一非所以遺後嗣馭外國之道此當以為戒者不可慕也
  魏相諌伐匃奴書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間者匈奴未有犯於邊境今聞欲興師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兵也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芥之忿於遠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氏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嚴尤策曰夷狄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而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周宣王時玁狁内侵至于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玁狁之侵猶蟁蝱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賫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㨗之功胡輙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疲弊匃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内竭以喪社稷是為無䇿今天下比年飢饉西北邊尤甚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
  房𤣥齡遺表曰邊鄙賤類不足待以仁義責以常禮古者以方外畜之陛下每决重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膳止音樂者重人命也今驅無罪之士卒委之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老父孤子寡妻慈母望槥車抱枯骨椎心掩泣其所以變動陰陽傷害和氣實天下之痛也臣願下沛然之詔許高麗自新即臣死骨不朽
  臣良勝曰古今勤兵於遠者衆矣臣獨舉漢武帝唐太宗者二君皆才武傑出其復平城之讎雪臣民之恥名既正矣師將紀律亦近世無倫偉功茂績漢至幕南無王庭唐至四夷郡縣若足以垂耀萬世然其虛内事外幾於不戢自焚二君亦自悔之况天下後世之議乎三臣之言已盡兵革之憂班固云介胄之士則言征伐尚鑒于茲
  坎彖曰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
  臣良勝曰自家天下之後而守天下之策立矣至於設險守國固末世之議亦君子所不廢也孔子發此義於坎坎陷之際亦將以重險為足恃也故虞之下陽趙之上黨魏之安邑燕之榆闗吳之西陵秦之函谷蜀之劍閣皆曰一夫當闗萬夫莫敵在中國隣境亦有必守以為固者况中外之大防其山川之險要城壘之堅完可視之為末務而不知謹乎
  秦始皇廵北邊盧生入海還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䝉恬發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收河南地為四十四縣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
  隋煬帝詔發丁男百餘萬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二旬而畢
  臣良勝曰長城之守至今為防邊之利而秦隋適當其弊遂至於亡何也葢天地間本有此界限至秦隋而後備不然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防弛矣臣謂秦隋之所以亡其故多也豈真以長城哉秦法如毛人心久失阿房宫之建取之錙銖用之泥沙隋暴嗣秦盗錢至死顯仁宫之修運米載兵死者相枕其無益之費於長城者又數倍也使其他無營制而仁愛及民則築城之役未必非保民利也况先始皇而築者秦昭王自隴西以至上郡燕武靈王自代陰山以至高闕其後燕破東胡自遼東以至襄平皆築長城以拒敵矣先臣邱濬曰繼秦者皆因其已城之勢稍加修補之功世世不廢安知天下後世不賴之以界限外内也哉臣故曰君子不以成敗論事也
  唐景龍間張仁愿於河北築三受降城三疊相距各四百里其北皆大磧置烽火千八百所自是敵人不敢踰山牧馬
  宋慶厯間范仲淹以慶州西北馬鋪砦當後橋川口在賊腹中欲城度賊必爭密遣其子純佑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之諸將不知所向行至柔遠版築皆具旬日城成即大順城也大順既城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自此寇盗益少
  李牧嘗居代鴈門備匃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幕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享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為約曰匃奴入盗則急收保有敢捕賊者斬如是數歲無所亡失匃奴皆以為怯邊士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於是大破殺匃奴十餘萬騎滅襜襤破東胡單于奔走十餘歲不敢近趙邊
  趙充國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月用糧榖茭藁調度甚廣徭役不息恐生他變且羌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以為擊之不便東至浩亹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臣願罷騎兵留步兵萬三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浚溝渠人二十畆省大費曹瑋知鎮戎軍時陜西歲取邊人為弓箭手瑋以塞上廢地募人為之若干畆出一卒至其種歛為發州兵戍守邊賴以安所募皆為精兵使馳射較强弱勝者與田二頃再更秋課市一馬馬必勝甲然後官籍之則加田五十畆至三百人以上團為一指揮擇要害處為築堡使自塹其地為方田繯之立馬社衆為出錢市馬開邊壕山險因其峭絶治之使足限敵後皆為法敵聞曹瑋姓名即以手加額
  种世衡初至清澗城逼近賊境守備單弱芻糧俱乏世衡以官錢貸商旅使通貨嬴其利未幾倉廩皆實教吏民習射雖僧道婦人亦習以銀為的中者輙與之或事徭役射中得優式有過失射中釋之數年遂成富强延州諸寨中獨不請益兵糧而自足
  臣良勝曰守邊將吏多賢獨舉法效於古而可施之今者錄之然皆上之人任之專久而不制以法迺克有勲如李牧便宜置吏市租皆聽經費故得死士力後世少有出入文吏有以繩之一議建置將以變更啟釁從法議矣如是而望張范李趙曹种之得策可乎
  王制曰中國夷蠻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備器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達其志通其欲東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譯
  方氏曰以言語之不通也則必達其志以嗜欲之不同也則必通其欲必欲達其志通其欲非寄象鞮譯則不可故先王設官以掌之
  劉氏曰寄者寓也以其言之難通如寄託其意於事物而後能通之象像也如以意倣像其形似而通之周官象胥是也狄猶逖也鞮戎狄屨名猶履也遠履其事而知其言意之所在而通之周官鞮屨氏亦以通其聲歌而以舞者所履為名譯釋也謂以彼此言語相謄釋而通之也越裳氏重九譯而朝是也
  漢光武時西域諸國侍子久留燉煌皆愁思亡歸莎車王賢知都䕶不至擊破鄯善攻殺龜茲王鄯善王安上書願復遣子入侍更請都䕶都䕶不出誠迫於匃奴帝報曰今使者求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南西北自在也於是鄯善車師復附
  班固曰孝武之世圖制匃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㫁匃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氐單于失援由是遠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恭黙養民五世財力有餘士馬强盛故能覩犀布瑇瑁則建珠崖二郡感蒟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巂聞天馬葡萄則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開苑囿廣宫室盛帷帳美服玩設酒池肉林以享四夷之客作魚龍角抵之戱以觀視之及賂遺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乃𣙜酒酤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弊算至車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盗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德咸樂内屬數遣使置質于漢願請都䕶聖上遠覽古今因時之宜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
  江統徙戎論曰夫夷蠻戎狄地在要荒禹平水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氣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西北為甚弱則畏服强則侵叛是以有道之君牧夷戎也惟以待之有備禦之有常雖稽顙執䞇而邊城不弛固守强暴為寇而兵革不加遠征期令境内獲安疆場不侵而已魏興之初與蜀分隔疆場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於秦川此葢權宜之計非萬世之利也今者當之已受其弊矣夫闗中土沃物豐帝王所居未聞夷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因其衰敝遷之畿服士庶翫習侮其輕弱使其怨恨之氣毒於骨髓至於蕃育衆庶則坐生其心以貪悍之性挾憤怨之情𠉀隙乗便輙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無障塞之隔掩不備之人收散野之積故能為禍滋蔓暴害不測此必然之勢已驗之事也犬馬充肥則有噬嚙况於仇讐能不為變但顧其㣲弱勢力不逮爾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羈旅懷土之思釋我疆宇纎芥之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德施永世於計為長也
  臣邱濬曰昔人有言晉之亡大率中原半為敵居劉淵勁敵也而居晉陽石勒羯也而居上黨姚氏羌也而居扶風符堅氐也而居臨渭慕容鮮卑也而居昌黎種族日蕃其居處飲食日趨於安惟其桀暴貪悍樂鬬喜亂之志態則無時而可變也是以劉淵一倡而并雍之衆乗時四起自長淮之北無復晉土而為戰爭之塲者幾二百年嗚呼後之人思為國家遠慮者其尚為子孫計預有以杜絶消弭之無謂彼既久處中國必無後患而輕忽之哉晉之事可鑒也已臣良勝曰居敵於内地始於漢武綂之所論則魏興之事也徙戎之論始於郭欽綂葢引而申論之也渾邪王降之時漢發車二萬乗以迎之縣官貲馬不得欲斬長安令乃命降者居隴西北地上郡朔方雲中為五屬國至羌胡鮮卑降者漢魏皆居之闗中晉武太康初已殺害長史漸為民患而郭欽之疏竟不見用君子已知五戎之亂不可制也覆車在前晉鑒不遠唐太宗復從温彦博議準漢武故事處突厥降衆東自幽州西至靈州左置定襄右置雲中願入居長安者數萬家夫漢一綫之緒尚存之遠竟為劉淵所賊則西北之遺孽也唐祚幾移於祿山之禍則營州牧豎皆蕃將也則受其蔽者豈特晉哉嗚呼前人不鑒又後人哀之臣恐前人之不鑒非前人而後人之復哀後人也
  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奏吐蕃維州副使悉坦謀請降已遣兵入據其城且陳出師之利百官集議皆請如德裕策牛僧孺曰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信為上上以為然詔德𥙿以其城歸吐蕃執悉坦謀及所與偕來者悉歸之吐蕃盡誅之於境上
  臣良勝曰君子不登叛人僧孺之議是也但維州唐故地也天寶中改維州郡明皇自陜幸蜀此其喉嗌要害失而復之未為不可君子執論固當右德裕而下僧孺矣或者謂德裕以李宗閔議切父吉甫之政遂相傾斥而分牛李之黨故凡李之議牛輙抑不行大臣不為國謀而專以黨同伐異為能罪亦大矣臣觀德𥙿達於國體者使非故地而通秦蜀之要害决不為貪廣地以開邊隙之拙謀也異時黠戛斯來言取安西德裕以為不可曰假令安西可得即須置都䕶以萬人往戍何所興廢何道饋輓彼天德振武於京師猶近力猶恐不足况七千里安西哉即安西而有所不取則維州之受必有以策其可取而無疑也
  宋真宗時詔羣臣議靈州棄守之宜楊億即日奏以為比賊方黠其財猶豐未可以歲月破也須廢棄靈州退保環慶然後以計困之爾帝訪於左右輔臣咸以為靈武乃必爭之地茍失之則沿邊諸州亦不可保帝頗然之宰相李沆奏曰繼遷賊不死靈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遣使密召州將使部分軍民空壘而歸如此則闗右之民息肩矣
  呂中曰靈州之議當以輔臣之言為是而李沆楊億之言為非
  臣良勝曰君子不以人廢言也輔臣之言獨盡利豈害楊億李沆當局故迷而旁觀亦有聖算惜乎其不能用也漢靈帝時西羌與邊卒亂隴右司徒以為宜棄凉州議郎李燮曰斬司徒天下以安凉州天下衝要國家藩衞牧御失人使一州叛逆崔烈為宰相不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棄一方臣竊惑焉若烈不知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噫凉州之不可棄猶靈州之必當守也故何亮上安邊書曰靈武地方千里捨之則戎狄之地廣且饒一患也西域戎狄合而為一二患也冀地馬之所生自匃奴猖獗戰馬咸取足乎西戎今既合而為一夏賊不許諸戎貨馬未知馬從何來五患也觀是書則當時固有定論矣
  富弼使契丹契丹主曰吾祖宗故地當見還爾弼曰晉以盧龍賂契丹周世宗復取闗南地皆異代事若各求地豈北朝之利哉契丹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謂曰得地則歡好可久弼反復陳其不可狀且言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南朝必以失地為辱兄弟之國豈可使一榮一辱哉
  遼使蕭喜來言疆宇神宗問王安石安石對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乃詔於分水嶺為界東西失地七百里遂為異日興兵之端云
  臣良勝曰内外之辨固辨也疆域之辨亦辨也在故地則當世守在要地不可輕棄富弼於遼折其求地讋其氣而服其心矣安石所以輔神宗者厭薄祖宗所以欲圖富强以鞭笞强敵乃降心歛手無故而削七百里之故地終宋之世何能復其尺寸而顧以將欲取之大言欺主獨不内愧於心乎
  魏絳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薦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隣震動諸侯威懷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兵甲不煩四也鑒于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圖之公悦使魏絳盟諸戎
  臣良勝曰和戎自絳始也行而既效悼公以是徴賞賜金石之樂矣然絳之意非以和戎為永利也晉當中衰而邇於戎時天下之大敵而爭伯者在楚敵楚未可而復事於戎則腹背皆兵矣雖有智者其何以應之哉其為此者消衆敵而畜力以當大敵權宜之術也後世狃於茍安恒以絳為得策而效之致有假兵來援中夏被毒如肅宗之於回紇信而結盟臣主䝉恥如德宗之於尚結贊皆五利之説有以誤之也悲夫
  漢高帝八年匈奴冐頓數苦北邊上患之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冐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説也誠能以嫡長公主妻之彼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冐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哉九年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結和親約司馬光曰建信侯謂冒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説而欲與為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序惟仁義之人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冐頓哉葢上世帝王之御戎狄也服則懷之以德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為婚姻也且冐頓視其父如路人而殺之奚有於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疎矣况魯元已為趙后又可奪乎
  臣丘濬曰夫以創業之君任百戰之將馭戎豈無他䇿而必以所愛以遺所惡哉葢高帝因劉敬之言劉敬本魏絳之説後世遂祖之以為馭戎上策夫以閨閫窈窕之姿為語言不通之配田舍翁溺所愛者尚不忍也孰謂英雄之主如漢高祖唐太宗者乃忍為之哉葢其慕割愛為民之名而不明内外之分人倫之理故也
  漢文帝遺匈奴書曰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將并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袷綺衣長襦錦袍各一比疎一黄金飾具帶一黄金犀毗一繡十匹錦二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
  賈誼曰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匃奴慢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歲致金絮綵繒以奉之是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懸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
  班固匃奴傳贊曰久矣夷狄之為患也故自漢興忠言嘉謀之臣曷嘗不運籌策相與爭於廟堂之上乎人持所見各有異同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要皆偏見一時之利害而未究匃奴之終始也自漢興至于今有脩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武而臣畜之矣詘伸異變强弱相反是故其詳可得而言也昔劉敬約和親賂遺單于冀以救安邊境孝惠高后時遵而不違而單于反加驕倨至于孝文與通闗市妻以漢女増厚其賂而匃奴數背約束邊境屢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發奮遂躬戎服親御鞍馬從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馳射上林講習戰陣聚天下精兵軍於廣武顧問馮唐與論將帥喟然歎息思古名臣此則和親無益已然之明驗也仲舒親見四世之事猶欲復守舊文頗増其約與之厚幣以没溺其意與盟於天以堅其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當孝武時雖征伐克捷而士馬物故亦畧相當匃奴人民每來降漢單于亦輙拘留漢使以相報復其桀驁尚如斯安肯以愛子而為質乎此不合當時之言也夫邊城不選守邊武畧之臣修障隧備塞之具厲長城勁弩之械恃吾所以待邊寇而賦歛於民遠行貨賂割剥百姓以奉寇仇信甘言守空約而幾胡馬之不窺不已過乎孝宣之世乗武帝奮擊之威值匈奴百年之運因其壞亂幾亡之厄權時施宜覆以威德然後單于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稱藩賔于漢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無干戈之役後六十餘載遭王莽篡位始開邊隙單于由是歸怨自絶邊境之禍搆矣夫規事建議不圖萬世之固而媮恃一時之事者未可以經遠也若乃征伐之功秦漢行事嚴尤論之當矣
  揚雄諌絶單于書曰匃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以秦皇之彊䝉恬之威然不敢窺西河乃築長城以界之㑹漢初興以高祖之威靈三十萬衆困於平城高皇后時匃奴悖慢大臣權書遺之然後得解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邊𠉀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將軍屯細栁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乃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單于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世之策乃大興師數十萬使衞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大幕破寘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瀚海自是之後匃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以為不一勞者不久逸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饑虎之喙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乃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以擊之時鮮有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雷風爾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將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高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匃奴内亂五單于爭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死扶服稱臣然尚覊縻之不專制自此以後欲朝者不拒不欲者不强今單于歸義奈何疑而隙之使有恨心因以自絶終無北面之心書奏天子悟焉
  臣良勝曰和戎之説大行於漢故言議之臣亦盛於漢高帝初欲伐敗而後和文帝守於和憤而欲伐有武帝之功伐而後有宣元成哀之臣服高文武帝當匈奴之强宣元成哀值匈奴之内亂觀賈誼班固之論則無備而安之一於議和不可也觀揚雄之書既服而隙之使之不和不可也
  宋真宗時契丹次澶州自將禦之次澶州悉以軍事付寇準承制專决號令明肅士卒畏悦已而契丹數千騎來薄城下逆擊之斬獲太半乃引去帝還行宫留凖居北城上曹利用自契丹還言契丹欲得闗南地帝曰所言歸地事極無名若必要求朕當决戰若欲貨財漢以玊帛賜單于有故事宜許之凖不欲賂之以貨財且欲要其稱臣及獻幽薊之地因畫策以進曰如此可保百年無事不然數十年後敵且生心矣凖欲擊之使隻輪不返帝方厭兵曰數十年當有扞禦之者吾不忍生靈重困姑聽其和可也復遣曹利用議歲幣竟以絹二十萬匹銀拾萬兩定和議南朝為兄北朝為弟交誓約各解兵歸
  陳瑩中曰當時若無寇凖天下分為南北矣凖之功不在於主親征之説而在於當時畫策欲百年無事之計向使其言獲用不惟無慶厯之悔亦無靖康之禍矣
  臣良勝曰凖之策葢有見於漢之故也漢武之先有公主下嫁歲致金繒之辱漢武之後有稽顙稱藩佩印贊謁之盛强敵之性縱之則佚制之則伏畏戰而求和和不可恃戰勝而後和和必可久故澶淵之和幸有薄城之一勝是以能固不幸而不獲大勝是以不能久也且真宗之主和議久矣是故非凖倉卒之言所能移也曹彬疾時嘗訪以契丹事宜彬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猶委經營和好真宗曰此事朕當屈節為天下蒼生嗚呼豈知和之一字終始為宋宗社之大累也哉
  宋高宗紹興十二年策進士于射殿賜陳誠之秦熺等及第南省擢熺第一檜以為嫌故以誠之為首以其策專主和議云以孟忠厚為迎䕶梓宫禮儀使王次翁為奉迎兩宫禮儀使金使劉筈來以衮冕圭册册帝為大宋皇帝
  宋史斷曰宋於金則書奉表稱臣金於宋則書以衮冕來册帝中國屈於外藩至是極矣
  臣丘濬曰嗚呼帝者中國所自立上受天命而下應人心者也所傳者二帝二王之綂所踐者祖宗列聖之阼况高宗被衮冕即皇帝位郊天享廟君國子民至是已十六年矣乃始受金人之封册被其衮冕以為大宋皇帝抑不知自此以前所被者何等服所稱者何等號耶嗚呼宋之國統至是極矣天理人倫於是乎掃地天冠地履於是乎倒置秦檜之罪上通於天矣
  洪武元年聖祖將發汴梁大將軍徐達等自陳橋入辭乃諭之曰朕與公等率衆渡江誓除禍亂以安天下今士卒舍父母妻子戰鬭於矢石之間百死一生久未休息朕每念之惕然于心然非得已也中原之民人為羣雄所苦死亡流離徧于道路天監在茲朕不敢怠故命爾等帥師北征廓清中原極民艱苦昔元起沙漠祖宗有德天命入主中國將及百年今其子孫怠荒㒺恤民難天厭棄之君則有罪民復何辜前代革命之際兵戈相加視如仇讐大肆荼戮逆天虐民朕實不忍爾諸將帥當以為戒克城之日毋虜掠毋焚蕩毋妄殺人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凡元之宗戚皆善待之上答天心下慰人望以成朕伐罪救民之志有不恭命者必罰無赦
















  得而治哉爾民其體之如䝉古色目雖非 族類
  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
  臣劉基曰冬寒之極必有陽春湍激之下必有深潭十亂之後必有大治理則然也元德既衰九土糜沸鴟張狼顧之豪彌滿山澤萬姓魚喁無所籲告天乃命我皇帝肅將威武代伐不道故一伐而定荆湖再伐而舉全吳三伐而海甸廓清四伐而東越南閩悉歸版圖於是肆伐中原拾宋掇秦挈趙㧞燕兵鋒未至聲聞先及神懾鬼慄匍匐俯伏𤣥莵青海崑崙大漠交趾鐻耳之國莫不獻琛奉表稽首闕下無敢後者
  








  洪武十八年五開山獠為亂命信國公湯和率師討之掃其窟和入朝乞骸骨上喜為造第於鳳陽謂之曰日本小虜履援東海卿雖老强為朕行視要害地築城増城以固守備遂築海上數十城民四丁取其一為兵以守之
  雲南梁王拒險弗賔禮部侍郎王禕奉命招諭禕見梁王君臣以天命人心從違吉凶之道反覆開諭王已有降意㑹元後嗣有自立于沙漠遣使托克托欲連兵拒命因以危言迫梁王殺公以固其志托克托欲以威屈禕禕罵曰天迄爾元命我朝實代之汝如爝火餘燼尚欲與日月爭光邪顧謂梁王曰爾朝殺我大兵夕至矣遂被害後命平西侯沐英副頴國公傅友德征之梁王駐兵白石江拒守英敗其軍擒達爾瑪得甲士二萬馬萬匹梁王死滇池島中分兵下烏撒澂江擒大理酋叚世雄雲南大定留王鎮守辨方物定貢賦疎節目以寧使其人於是麓川緬甸車里八百皆内附聖祖深倚信之曰使我無西南之憂者英之功也
  永樂初西北諸夷來貢命光祿卿賜食既罷禮部尚書李至剛曰西北諸夷陛下撫綏皆已向化邊境已寧文皇曰人嘗言以不治治夷狄夫好善惡惡人情所同豈問於夷狄撫之有道未必不來虎至暴擾之能使馴帖况夷亦飢食渴飲具人心者何不可馴哉但有來者推誠待之爾
  文皇北征駐蹕上莊堡寧陽侯陳懋為前鋒遇韃靼王額森托噶率妻子部屬來歸懋以入見額森托噶遥望天顔尚有懼色文皇命稍前與語備述誠悃久願來歸但為阿嚕台牽制今幸見陛下是天賜臣再生之日也文皇曰中外本一家朕奉天命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皆朕赤子豈有彼此爾今順天道而來君臣相與共享富貴勿憂額森托噶及部屬皆叩首呼萬歲命悉賜酒饌額森托噶退謂所親曰大明皇帝真吾主也舍此何適文皇諭文武羣臣曰遠人來歸宜有以旌異之其封額森托噶為忠勇王賜姓名曰金忠額森托噶之來歸也其甥巴圖罕實贊之遂授巴圖罕都督俱賜冠帶及織金襲衣遂賜宴命金忠坐侯之下伯之上御前珍羞悉輟以賜之宴罷御用金杯等物亦輙賜之於是左右皆贊美功德之盛文皇曰昔唐突厥頡利朝太宗言中外一家有矜大自得之意朕所不取惟天下之人皆遂其生邊境無虞兵甲不用斯朕志也
  臣良勝曰嗚呼休哉我祖宗馭外之道於古之至善者兼綂條貫而㑹于一也人之恒言大上以德其次以戰以守以辨和斯下矣有戰而示之不戰有守而擇其可守有辨而不殊於辨德以來之誠以安之有撫綏而無議和有謙下而無矜喜至賜姓而不混於天潢視漢賜劉唐賜李宋賜趙姓者不倫位次侯下視待以不臣而位諸王上者尤有體焉嗚呼休哉
  皇明祖訓曰四方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人不足以使令其不自揣量來犯我邊則彼為不祥彼既不為中國患而我興兵輕伐亦不祥也吾恐後世子孫倚中國富强貪一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切記不可但韃靼與西北邊境互相密邇累世戰爭必選將練兵時謹備之
  臣良勝曰大哉聖言懿哉聖心以天地界限自有定理有中國必有四方而身親戰陣謀慮深長是以示後之典親切如此以文皇英畧葢古初封逼塞經度圖回故定都鎮扼實其要衝嘗綂六師出塞僅得額森圖罕之附其後大寧故土捐以為賞而東隣之患迫遼東之備僅能撫賞薊州之備益為單弱雲密外蔽棄而不守而西戎之勢合洮岷之守遂為離析甘肅之守亦覺孤懸東勝州既亡黄河套既失而北戎南牧已無寧歲至於交南郡縣竟莫之能為而自委於漢棄珠崖之義皆仰遵祖訓不敢易於言兵故也至英廟時權奄王振誤主决策親征厄於土木之變益足以見聖謨之宏遠矣然則坐削故疆自委要地付之不省已乎曰祖訓所謂選將練兵時謹備之葢有深意存也夫以内治未修外警有急人臣不能效忠宣力必煩天子之尊下與夷狄為敵雖彼殘孽亦策中國之無人也故曰將非其人以其國與敵也天子自將是以身與敵也然則寇凖主澶淵之役非與夫以真宗聞曹彬垂絶之言曰當屈節為天下蒼生是以一意主和奸邪如欽若輩又有遷西蜀江南之議凖以奮𬒮幸而有成足以為解爾孤注之説不意奸臣以此為敗凖之策若其取喻葢亦未可盡非也大抵將帥屢敗不過為邊境之憂天子一敗遂將為宗社之辱英雄勇畧何如漢高謀臣武將何如陳平樊噲擁兵且數十萬而平城之辱幾於不免况其他守成主哉臣嘗以為從古禦戎漢文帝最為得策聖祖之見葢出於此時匃奴宼雲中烽火通甘泉但遣兵屯飛狐句注命將出細栁棘門霸上親往勞之邊陲自足備禦而京師大為聲援戎知有備而不敢輕將知應援而有可恃彼戎且自敝而圖歸也必矣聖祖謂選將練兵為謹備之策者意不取之必不與之也若使邊備廢弛而故彊要地棄不之惜一有議及自度不任而輙以不征遠戎籍口恐非為國之忠謀也臣愚以為祖訓所戒貪戰功無故興師致傷人命者謂貪彼無用之地言也曰邊境密邇累世戰爭時謹備之謂守我故有之地言也今欲舉偏言以隳全盛臣恐非聖祖垂訓之意迂謬末議未敢畢陳焉爾右衍柔遠人之義
  比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朱熹曰地上有水水比於地不容有間建國諸侯亦先王所以比於天下而無間者也
  臣良勝曰聖人之視天下一體也故上之比下下之比上必若水地之無間而後為一此封建之制所以比天下乃所以公天下也公則久故論者恒云周封建而厯年八百秦廢之而郡縣二世而亡惟栁宗元以為封建非聖人之意勢也蘇軾是之遂謂秦建郡縣足為萬世法胡寅折之無遺論矣但封建所以能久郡縣所以速亡臣尚有以申其説焉謂秦專以郡縣速亡則未然而郡縣固有速亡之勢也謂周專以封建而久則未然而封建固有長久之勢也何者封建以天下分而為公其封域之世守者視之為私也郡縣聚天下而為私其守宰之更代者視之為公也天下大數為公之人不若為私者之衆也守公之器不若守私者之衆也人之親孰若父子其饑寒憂樂榮辱成敗相與共之耕父之田不若耕已之田之勤也葺父之廬不若葺已之廬之密也用父之財不若用己之財之嗇也則守宰於郡縣望其若諸侯自守之固斯亦難矣且其疆域世守尺寸不移縱有奸雄强暴併隣兼弱積歲月之勞兵革之費取一邑併一城天子有討之方伯有問之敵國有撓之隣國有救之雖有齊桓晉文之盛兼數國而老且死矣豈若後世一舉兵而下數十城哉是以厯春秋爭奪戰鬭而周擁虛器莫之敢動其假以率諸侯如桓文者必以尊周為名而後可以動衆况能併天下而取周也哉此封建為制中國之利所以能長久之道也况夫天下所以敗亡一在中國一在外藩周之衰時北戎之患晉自當之而不及周也西戎之患秦自當之而不及周也東夷之患燕齊當之而不及周也南夷之患荆楚吳越當之而不及周也列數强國自消肘腋之憂而王室居中絶無邊陲之警此封建為制戎夷之利所以為長久之道也宗元與軾謂封建非聖人意也豈其然哉
  晉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
  程頥曰大明之君安天下者也諸侯能順附天子之明德是康民安國之侯也故謂之康侯是以享寵錫而見親禮晝日之間三接見於天子也不曰公卿而曰侯者天子治於上者也諸侯治於下者也在下而順附於大明之君諸侯之象也
  旅⿱敖大 -- 獒曰王乃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寶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蔡沉曰昭示方物於異姓之諸侯使之無廢其職分寶玉於同姓之諸侯使之益厚其親如分陳以肅慎氏之矢分魯以夏后氏之璜之類王者以其德之所致方物分賜諸侯故諸侯亦不敢輕易其物而以德視其物也
  顧命曰柔遠能邇安勸小大庶邦
  蔡沉曰懷來馴擾安寧勸導皆君道所當盡者合遠邇大小而言又以見君德所施公平周溥而不可有所偏滯也
  蓼蕭詩曰蓼彼蕭斯零露瀼瀼既見君子為龍為光其德不爽壽考不忘
  朱熹曰為龍為光喜其德之詞也其德不爽則壽考不忘矣
  臣良勝曰天子燕來朝諸侯而歌此詩既以並笑譽處為樂而此以龍光之德為訓者發乎情止乎禮義也夫德者壽之基也皇極之道曰富曰壽曰康寧必以攸好德終之故惟不爽於龍光之德而後壽考之不忘也雖然此常理也亦有不得其常者顔仁而不壽其德在人永永不忘謂之壽可也若其否德如跖之壽何足筭乎
  彤弓詩曰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賔中心貺之鐘鼓既設一朝饗之
  吕祖謙曰受言藏之言其重也弓人所獻藏之王府以待有功不敢輕與人也中心貺之言其誠也中心實欲貺之非由外也一朝饗之言其速也未嘗有遲留顧惜之意也後世視府藏為己私分至有以武庫兵賜弄臣者則與受言藏之者異矣賞賜非出於利誘則迫於事勢至有朝賜鐵劵而暮屠戮者則與中心貺之者異矣屯膏吝賞功臣解體至有印刓而不忍與者則與一朝饗之者異矣
  臣良勝曰君臣勢隔其所以相通者一心而已彤弓之詩只在中心貺之為要也方弓人初獻而藏先有待功之心矣及遇有功而心貺之又何愛惜之焉故凡錫予之恩有一羽重於千鈞其心所與彼亦心受之也萬金視之若無者非心所與亦非心受之也非物視物惟心視物故一彤弓之賜足以昭功懋賞乃其心貺之是以與之者為寵而受之者為榮敵愾之功所以益勤也不然裂土而王不能制侯景之命殘炙之惠陰鏗亦獲脱死之報也謂之何哉
  王制曰天子之縣内諸侯祿也外諸侯嗣也
  葉夢得曰内之公卿大夫其受田視公侯子男故亦通稱諸侯也内以世祿為主而有賢者亦得世爵外以世爵為主而不賢者亦止於世祿然則諸侯之子自非大惡猶得襲位而公卿大夫之子必賢而後爵豈輕内而重外乎葢古者公卿大夫有功德則出封為諸侯是在外之世爵乃在内之世祿臣也至諸侯有功德亦必入而為公卿則在内之世祿者或在外之世爵諸侯者内外更易而輕重所以均者此先王之仁政也
  聘義曰天子制諸侯比年小聘三年大聘相厲以禮使者聘而誤主君弗親饗食也所以愧厲之也諸侯相厲以禮則外不相侵内不相陵此天子所以養諸侯兵不用而諸侯自為正之具也
  吕大臨曰上下不交則天下無邦人道之所以不能羣也故先王之御諸侯使之相交以修其好必使之相敬以全其交其相交也必求乎疏數之中故比年小聘三年大聘也其相敬也必相厲以禮故使者之誤主君不親饗食以愧厲之然後仁達而禮行外則四隣相親而不相侵内則君臣有義而不相陵也先王制禮以善養人於無事之際多為升降之文酬酢之節賔主有司有不可勝行之憂先王未之有改者葢以養其德意使之安於是而有憚也故不安於偷惰而安於行禮不恥於相下而恥於無禮也天子以是養諸侯諸侯以是養其士大夫上下交相養此兵所以不用天下所以平也
  武王追思先聖乃褒封神農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帝堯之後於薊帝舜之後於陳大禹之後於杞於是封功臣謀士而師尚父為首封於營丘曰齊封周公於曲阜曰魯召公奭於北燕畢公高於畢弟叔鮮於管叔度於蔡叔振鐸於曹叔武於郕叔處於霍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
  臣良勝曰興滅國繼絶世天下之民歸心焉武王封建先聖賢之後次功臣次兄弟同姓有賢賢有庸庸有親親輕重有倫内外屏翰曹冏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衆此之謂也
  宣王欲得國子之能訓導諸侯者樊穆仲曰魯侯孝王曰何以知之對曰肅恭明神而敬事耉老賦事行刑必問於遺訓而咨於故實不干所問不犯所咨王曰然則能訓治其民矣乃命魯孝公於夷宫
  胡安國曰昔畢高以父師而保釐東土衞武以列國而入相于周葢與後世出入均勞之意同
  漢高帝六年剖符封諸功臣異姓為王者八人列侯一百四十四人
  班固諸侯王表曰昔詩書述虞夏之際舜禹受禪積德累功洽於百姓攝位行政考之於天經數十年然後在位殷周之王乃由稷契脩仁行義厯十餘世至於湯武然後放殺秦起襄公章文繆獻孝昭嚴稍蠶食六國百有餘載至始皇乃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難也秦既稱帝患周之敗以為起於處士横議諸侯力爭四夷交侵以弱見奪於是削去五等墮城銷刃鉗語燒書内鋤雄俊外攘胡粤用壹威權為萬世安然十餘年間猛敵横發乎不虞適戍强於五伯閭閻偪於戎狄響應㿊於謗議奮臂威於甲兵向秦之禁適所以資豪傑而速自斃也是以漢無尺土之階由一劍之任五載而成帝業書傳所紀未嘗有焉何則古世相革皆承聖王之烈今漢獨收孤秦之弊鐫金石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其勢然也故據漢受命譜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綂乃以年數訖于孝文異姓盡矣
  臣丘濬曰古者爵有公侯伯子男然既列之以爵則必分之以土使以蒞其土主其神以君其民自秦漢以來始有封以郡邑之名而惟奉朝請於朝曽不一出國門者漢之封爵止於侯而無有所謂公伯子男者書於此以志其始
  文帝令列侯之國詔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歡欣靡有違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由教訓其民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
  臣良勝曰漢初封異姓功臣皆未就國同姓諸王則分裂天下大半田肯謂秦得百二齊得十二非親子弟莫可王齊而吳王鑄山煮海資以强戾主父偃建議於武帝朝曰諸侯子弟十數而適嗣代立餘無尺地之封故詔令推恩分子弟邑則藩國益分而子弟悉侯是為同姓分國之始文帝此詔是為異姓就國之始
  宣帝封丙吉後詔曰葢聞褒有功繼絶綂所以重宗廟廣賢聖之路也故博陽侯吉以舊恩有功而封今其祀絶朕甚憐之夫善善及子孫古今通誼也其封吉孫中郎將闗内侯是故博陽侯奉吉後
  光武賜諸侯策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傳爾子孫長為漢藩
  封功臣詔曰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其罰之義惟諸將策逺功大誠欲傳之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戰戰慄慄日慎一日其顯功未酬名籍未立大鴻臚趣上朕將差而録之
  臣良勝曰右三詔義近古詞亦近古故錄之以為後世法
  唐太宗時諸王歸藩上與之别曰兄弟之情豈不欲常相共處耶但以天下之重不得不爾諸子尚可復有兄弟不可復得因流涕嗚咽不能已
  真德秀曰太宗此言其殆有感於隱巢之事乎昆弟至情雖不幸怵於利害或有時而忘然是理之真終有不可掩者使能因此心之發而知夫天理之不可昧則見之於事必有充其實矣惜太宗之不能也
  唐憲宗遣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湘兖鄆使者數軰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為田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終夕不倦
  臣良勝曰唐之方鎮擬古諸侯至於賜錢宣慰不可以言懷柔之道矣但憲宗當其難裴度處其變固亦有足稱者議者每謂方鎮非能亡唐唐自亡也臣謂唐非自亡奸邪亡之也貞觀之時嘗任蕃將阿史那社尒契苾何力皆以忠奮一有文臣總制之其後以積勞多入相如郭元振張說者林甫忌之恐奪己權乃請悉以蕃將代漢將而安思順安祿山高仙芝哥舒翰遂為大將而起天寶之禍其後成德則李寶臣魏博田承嗣相衞薛嵩盧龍李懷仙各收安史餘黨擁勁兵數萬治兵完城自署文武將吏不供貢賦遂請襲封朝廷不能制雖在中域藩臣實同蠻貊憲宗剛明輔以李絳裴度乃能諭河北平淮蔡終於復叛而唐因以亡然則自天寶迄建隆初凡二百有七年推原禍本由林甫以蕃將代漢將之故也彼其用心不過欲絶節度入相之階以久已權耳而遂貽宗社之禍斷棺之戮葢亦晩矣
  宋太祖乾德初吳越王錢俶來朝帝待之甚厚晉王乃與中外臣僚表請留俶帝曰俶職貢無闕今又來朝若利其土宇而留之何以示信於天下也俶辭歸國賜與金帛名馬以黄綃封署文書一束付俶曰𠉀至國開之俶開封乃羣臣請留五十餘封俶大驚上表稱謝元城語錄曰大哉太祖之神武也既平孟蜀而兩浙錢王入朝羣臣爭欲留之聖意不允晉王從容言及太祖曰二哥你也出這言語我平生不曽欺善怕惡不容易留住這漢𠉀捉得河東薛王來令納土至太平四年河東既平乃令錢王納土先生曰太祖此意何也僕曰此所謂不欺善也先生曰此固然錢氏久據兩浙李氏不能侵藉使錢王納土使大將鎮之未必能用其民須本朝兵去鎮服又未必能守兩浙必不敢附李氏李氏既平則兩浙安歸乎此聖謨之宏遠也
  宋高宗紹興元年詔曰太祖皇帝創業垂綂德被萬世神祖詔封子孫一人為安定郡王世世勿絶今其封不舉朕甚憫之有司其上合封人名遵故事施行遂以燕懿王𤣥孫令疇襲封
  臣良勝曰高宗此詔實天理民彛之不可泯焉者也惟有此詔而後有婁寅亮之請有孝宗理宗之立德昭德芳之後皆嗣帝業以終太祖之綂矣
  洪武初廣東何真率其官屬入朝詔授真江西行省㕘政聖祖諭之曰天下紛爭所謂豪傑有三易亂為治者上也保民達變識所歸者次也負固偷安流毒生民身死不悔斯不足論矣頃者師臨閩粤卿即輸誠來歸不煩一旅之力使兵不血刃民庶按堵可謂識時達變者矣真叩首謝曰昔武王伐暴救民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聖上除暴亂以安天下天命人歸四海景從臣本外邦之人始者逢亂不過結聚鄉民為保生之計實無他志今幸遇大明麗天無幽不燭臣愚豈敢上違天命聖祖曰夫能不賈禍於生靈者必世享其澤朕嘉卿忠念江西地近廣東用是特授江西行省㕘政以表來歸之誠古云令名德之輿也令名既著尚懋脩厥德以輔我國家
  臣良勝曰按秦史胡亥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可為國陀遂行南海尉事至漢文帝時乃有賜尉佗書入貢稱藩而已光武於竇融亦賜書曰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融既歸遂以為凉州牧今何真所據尉佗故國也不煩檄諭而服既服而官于近地威德並行視文帝光武之為遠邁之矣
  永樂五年安南國陳王為黎季犛篡弑文皇命新城侯張輔綂兵八十萬往問其罪賊沿江列栅六七百里水陸拒守王師扼江口破其堅壁遂㧞多邦城進攻交州引兵蹙清化城覆其巢穴降夷民十餘萬季犛遁入海輔屯兵醎子闗賊襲我朝擊敗之擒季犛并二子蒼澄交南平遂議復古郡縣都布按三司綂鎮之輔還進爵英國公以刑部尚書黄福兼掌三司事狥其所欲革其所惡勞輯訓飭戒郡邑吏脩撫字之政福以新造之邦新附之民改令區畫靡問纎鉅悉盡心焉
  臣良勝曰按名臣錄所叙如右嘗讀五倫書載四年文皇諭成國公朱能往征有曰陳日煃在我太祖高皇帝時率先歸順日煃死其後王為賊臣黎季犛所弑僭稱大號殺陳氏子孫殆盡罪人既得即擇陳氏子孫之賢者立之使撫治一方嗚呼大哉斯言興滅繼絶治亂持危真古懷諸侯之道也至五年而輔始討平之郡縣其地以福鎮治之七年而餘孽簡定煽亂又命輔往討獲之以歸九年陳季擴假復陳氏後以叛復命輔往討獲之以歸福撫治幾二十年交人戴福如父中官馬騏怙恩肆虐為福所抑誣福有異志文皇曰此君子不容於小人寢其奏仁廟驛召福還以兵部尚書陳洽代治馬騏激變交人復叛命將帥討之載福以往我師失利福為賊所得皆下馬拜館禮如昔津送北歸至宣廟初交人乞立陳氏後命大學士楊士奇與楊榮謀之咸曰十數年來兵民困於交阯極矣漢棄珠崖前史以為美遂從其請至是而文皇擇立陳氏復之初命始行安南職貢惟謹南人無兵革之擾已為百年利聖謨宏遠臣故備陳之若預阻外徼生事之心則犬馬之愚也
  永樂七年甘肅總兵何福奏托克托布哈率所部來歸命諭德楊榮往同福處置西寧侯宋琥奏叛寇婁達衮逃居赤斤䝉古衞將為邊患命豐城侯李彬𠞰之且命楊榮往與計度可否還奏曰天時沍寒人疲馬瘠不可行且小敵不足煩大軍無幾叛者復歸
  臣良勝曰我文皇英畧葢世而於懷綏邊境慎重如此此所以收内外寧謐之效也
  右衍懷諸侯之義













  中庸衍義卷十二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三    明 夏良勝 撰誠明之義 治己之誠 應物之誠自知之明 知人之明
  无妄元亨利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程頥曰无妄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天之化育萬物生生不窮各正其性命乃无妄也人能盡无妄之道則所謂與天地合其德也无妄乃大亨之理君子行无妄之道則可以致大亨矣无妄天之道卦言人由无妄之道利在貞正失貞正則妄也雖無邪心茍不合正理則妄也乃邪心也
  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程頥曰陽實在中為中有孚維心亨惟其心誠故能亨通至誠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險難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謂以誠一而行則能出險有可嘉尚謂有功也不行則常在險中矣
  臣良勝曰无妄之誠居常之道也習坎之誠處變之道也
  抑詩曰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顔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朱熹曰言視爾友於君子之時和柔爾之顔色其戒懼之意常若自省曰豈不至於有過乎蓋常人之情其脩於顯者無不如此然視爾獨居於室之時亦當庶幾乎不愧于屋漏然後可爾無曰此非明顯之處而莫予見也當知鬼神之妙無物不體其至於是有不可得而測者不顯亦臨猶懼有失况可厭射而不敬乎此言不但脩之於外又當戒謹恐懼乎其所不覩不聞也子思子曰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又曰夫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此正心誠意之極功而武公及之則亦聖賢之徒矣
  臣良勝曰武公愼獨之功若此可謂誠意以正心矣至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大夫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舎我必共恪於朝夕以交戒我在輿旅賁之歌位宁官師之典倚几訓誦之諫居處𥊍御之箴臨事瞽史之道宴居工師之頌史不失書矇不失誦所謂交脩之道無不至矣本末兼該内外交養至老不倦無非自治誠切所以稱睿聖武公不在斯乎孟僖子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武公之賢若此其康叔之遺教也夫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朱熹曰言欲自脩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已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為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幾焉
  臣良勝曰天下之理實理而已聖賢之學實學而已故大學條目雖有人事而實際用功惟在誠意意既誠則是非善惡有如黒白誠則明也一决其幾則去惡為善而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惟意所適而無不善矣故君子謂誠意為大學人鬼之闗過此則人否則為鬼鬼之名善惡之大辨也此孔子傳授心法曽子獨得其宗子思得之而有誠明之辨孟子得之而有天人之分其極只實理實學也老子生當孔子之時其說曰虛莊周宗之辨及孟子之時而萬世之下言實學者必宗孔孟以其學皆實理也實則有有則無弊老莊之虛則無虛則妄妄則弊之源也故神仙方藥則𤣥牝之門為天下根之弊也申韓刑名則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之弊也放達至於伶籍則禮為亂首之弊也𤣥談至於王何則事物粗迹之弊也臣每比而觀之一實一虛一有一無而善惡利害相懸若此是以大學誠意義理最難理㑹朱熹作大學中庸或問曰平生精力盡在此書而捐館之際尚改誠意章未定則其致力尤難於此可知也已
  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朱熹曰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强而無不實矣其為樂孰大於是
  臣良勝曰道而至於樂其道大備矣學而至於樂其學大成矣然而反之於身不過曰誠而已蓋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者誠也人之所以為人者誠也人之所以參天地而為三者誠也吾身而誠無一毫私意雜於其間則獨行不愧於影獨寢不愧於衾晝無愧嚮明夜無愧處晦矣無愧怍則吾之一身與天地相似發㣲而不可見充周而不可窮其為樂也所謂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矣書曰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人君而求所以為逸樂盍於此焉求之彼以宴安盤遊聲色為樂者祗見其勞而拙爾
  周惇頥曰聖誠而已矣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朱熹曰聖人之所以聖不過全此實理而已所謂太極者也五常仁義禮智信吾之性也百行孝弟忠順之屬萬物之象也實理全則五常不虧而百行脩矣
  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
  臣良勝曰凡人敏給者多不好學故其勤者為難矣禹之敏而克勤故曰大禹聖人也猶惜寸陰所謂終日乾乾而夕惕若至誠而不息也是以其言可信而聲為律其德不違其仁可親而身為度誠為之本也
  成王與其弟叔虞削桐葉為圭戲曰吾以此封若史佚請擇日王曰與之戲爾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遂封叔虞於堯之故墟曰唐侯
  柳宗元辨曰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曰以封汝周公入賀王曰戲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弟於唐吾意不然王之弟當封邪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邪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以人與小弱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必從而成之耶設有不幸王以桐葉封婦寺亦將舉而從之乎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病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戲乎若戲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過也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優樂要歸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詞又不當束縳之馳驟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號為君臣者邪是直小丈夫鞅鞅者之為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
  臣良勝曰宗元之辨必非周公所為然今史所載皆史佚之言也君子曰有桐葉之戲則隨事箴規人臣諫君當於其微人君至誠自治至於言無敢戲則幾於大禹聲之為律者於君德大有補也
  宋太祖仁孝豁達質任自然不事矯飾宫中簾緣用青衣常服之澣濯至再
  劉安世嘗與馬永卿言仁廟恭儉安世曰仁廟恭儉出於天性故四十二年如一日也易所謂有始有卒者常記得先生司馬光言明皇即位之初焚錦繡珠玉於前殿為非永卿曰何以言之安世曰夫錦繡珠玉世之所有也己不好之則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於前殿是欲人知之此好名之弊也夫恭儉不出於天性而出於好名好名之心衰則其奢侈必甚必至之理也故當時識者見其焚珠玉知其必有末年之敝若仁廟則不然若非大臣問疾則無由見其黄絁被漆唾壺
  臣良勝曰宋太祖仁宗不近名者自治之誠也明皇則偽而已豈惟明皇晉武帝焚雉頭裘亦有末年奢侈之敝皆以不誠故也
  荀况曰天地為大矣不誠則不能化萬物聖人為知矣不誠則不能化萬物
  臣良勝曰誠者無妄之謂也易之無妄取象於天與雷之行天天下無不知者無不聞者是不容以偽也雷既動而天下之物勾萌甲拆則物物與之無妄是天以誠化萬物也聖人取象於此以茂對時育萬物則聖人之誠以化萬物也况之論誠亦本乎此而程伯淳謂荀子原不識誠蓋其以性為偽是不識性是以不識誠也以偽為性則必以誠為非性誠有不由於性者是皆非所謂誠也
  司馬光曰為國家者必先實而後文也安國家利百姓仁之實也保基緒傳子孫孝之實也辨貴賤立紀綱和上下親遠近樂之實也清奸邪禁暴亂刑之實也察言行試政事求賢之實也量材能課功狀審官之實也詢安益訪治亂納諫之實也選勇果習戰鬭治兵之實也實之不存雖文之盛美無益也
  臣良勝曰實之云者誠之謂也光之學本於誠而其入自不妄語始故其言於君者孚之以實也人臣以實而獻納於君人君以實而聽納於臣施之天下國家之政亦皆以實而不以虛則天下之治也何有雖然文之勝實也久矣在孔子時已不從先進蓋亦以文勝為病矣至光之時文之勝又必甚矣至於今日又必甚矣按光之言以考之則所謂實與文者當自辨矣
  聖祖視事東門時天熱坐久汗濕衣左右更衣以進皆經澣濯者宋思顔曰主公躬身節儉舊衣澣濯更進禹之惡衣服誠無以加矣真可示法子孫也臣恐主公今日如此而後或不然願始終如此聖祖喜曰思顔之言甚善賜之幣以張其直文皇坐右順門所服衷衣袖敝垢納而復出侍臣有贊聖德者上慨然嘆曰朕雖日十易新衣未嘗無但自念當惜福故每澣濯更進昔皇妣躬緝故衣皇考見而喜曰皇后勤儉如此正可為子孫法故朕嘗守先訓不敢忘
  右衍治已之誠
  兌九五孚于剝有厲
  程頥曰九五得尊位而處中正盡說道之美矣而聖人復設有厲之戒蓋堯舜之盛未嘗無戒也戒所當戒而已雖聖賢在上天下未嘗無小人然不敢肆其惡也聖人亦說其能勉而革面也彼小人者未嘗不知聖賢之可說也如四凶處堯朝隱惡而順命是也聖人非不知其終惡也取其畏罪而强仁耳五若誠心信小人之假善為實善而不知其包藏則危道也小人者備之不至則害於善聖人為戒之意深矣臣良勝曰說至善也而未免猶有小人之親誠至道也而不能泯於小人之詐此聖人所以善用其誠而不易於說也
  有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程頥曰豚躁魚㝠物之難感者也孚信能感於豚魚則無不至矣所以吉也忠信可以蹈水火况涉川乎守信之道在乎堅正故利於貞也
  朱熹曰至信可感豚魚涉險難而不可以失其貞故占者能致豚魚之應則吉而利涉大川又必利於貞也
  臣良勝曰小人雖有未格于誠而君子所以惇信者益至將至於豚魚可感而險可濟狡偽者無不獻其誠矣
  襄公㑹晉侯宋公衞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㑹於蕭魚
  程頥曰㑹於蕭魚鄭又服而請㑹也不書鄭㑹謂其不可信也而晉悼公推至誠以待人信鄭不疑禮其囚而歸焉納斥堠禁侵掠遣叔𦙝告于諸侯而鄭自是不復叛晉者二十四年至哉誠之能感人也臣良勝曰五伯假之也假則詐之尤也在桓文而已然晉悼獨得至誠待之之譽此於春秋絶無而僅有者雖然誠亦難言也悼非真能推誠者也桓公之興當楚僭王猾夏之始故必有以服其心文公之時適楚報宋圍宋之際故必有以挫其氣悼公繼景厲之衰而不足以復桓文之盛但致勤於鄭故伐鄭則楚爭楚來而晉退此即巫臣所為通吳制楚之術使之敝於奔命爾鄭之久服於晉者子展完守老楚仗信待晉其䇿固有定也二境待盟畏楚故爾楚敝而服晉之心固矣况繼以子皮子彦子太叔之良大夫豈甘心於楚者哉鄭成之後受其兵車之獻金石之樂是亦桓文而已而專美至誠之譽亦不虞矣
  禮器曰君子之於禮也有所竭情盡慎致其敬而誠若有美而文而誠若
  陳澔曰謂以少者小者下者素者為貴是内心之敬無不實者以多者大者文者高者為貴美而有文是外心之實者
  緇衣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爵不凟而民作愿刑不試而民咸服大雅曰儀刑文王萬國作孚
  吕大臨曰好賢必如緇衣之篤則人知上之誠好賢矣故曰爵不凟而民作愿惡惡必如巷伯之深則人知上之誠惡惡不必刑罰之施而民自畏服故曰刑不試而民咸服文王好惡得其正而一出乎誠心故為天下之所儀刑德之所以孚于下也
  齊桓公與魯莊公㑹于柯曹劌手劍從之管子曰君何求曹子曰願請汶陽之田管子顧桓公曰君許諾公曰諾曹子請盟桓公下與之盟已盟曹子摽劍而去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讐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
  晉文公伐原與大夫期五日五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吏曰原不過三日將降矣君不如待之公曰得原失信吾不為也原人聞之曰君有義若此不可不降也遂降温人聞之亦請降
  魏文侯與羣臣飲酒樂而天雨命駕將適野左右曰今日飲酒樂天又雨君將安之文侯曰吾與虞人期獵雖樂豈可無一㑹期哉乃往
  秦孝公以衞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有軍功者各以律受上爵為私鬭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拏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布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五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輙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司馬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寶也國保於民民保於信非信無以使民非民無以守國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隣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不善者反之欺其隣國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於敗所利不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公不背曹沬之盟晉文公不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棄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廢徙木之信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稱刻薄又處戰攻之世天下趨於詐力猶且不㤀信以畜其民况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吳養心曰秦之所以亡其原蓋出於此其後吕不韋為相自作令書布咸陽城門懸千金於其上延諸侯游士賔客有能増减一字者予千金莫有易者也以今觀之豈誠無一字可増减哉誠以秦之人為鞅積威之所刼雖欲議之而有所不敢自不韋制令之書無敢議遂至於趙高指鹿為馬相異如此而人臣猶不敢言則知秦人為鞅積威之所刼也甚矣
  韓信謝武涉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㦸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
  光武事更始時諸賊銅馬鐡脛尤來大槍上江青犢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所在㓂掠光武擊銅馬於鄡吳漢將突騎來㑹清陽士馬甚盛銅馬食盡夜遁追擊於館陶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為列侯諸將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光武知其意勅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乗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將衆遂數十萬故闗西號銅馬帝
  唐太宗時有上書請去佞臣者曰願陽怒以試之執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順從者佞臣也上曰朕自為詐何以責臣下之直邪朕方以至誠治天下豈可為此哉宋太祖封劉鋹為恩赦侯鋹在國時多置酖以毒臣下一日太祖幸講武池鋹先至賜以巵酒鋹疑有毒捧盃泣曰臣承祖父基業拒違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誅陛下既待臣以不死願為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乞全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太祖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耶命取鋹酒自飲之而别酌以賜鋹臣良勝曰四君皆英雄豪傑主也雖其智數多任而馭豪傑安反側待臣下服降虜率能推誠以運其䇿此其所以帝業有成也昔人論武侯事業奇偉而開誠布公乃為事業之本彼輔佐之功爾矧帝王之業而非以推誠為之本乎但高祖之待信不終偽遊擒制太宗以絹遺吏幾誤之死非真能用誠者光武太祖其庶幾哉
  永樂元年錦衣衞奏福建送至海宼若干人法當棄市文皇曰朕嘗許以不殺今殺之不信則後來者之路塞矣俱宥之令戍邊
  永樂六年武臣有言黄福不宜復授重任者先時福以刑部尚書坐事謫辦事官未幾復其官命隨成國公理公務故武臣以為言文皇曰福才不逮爾耶對曰此建文舊臣且近有過文皇諭之曰君臣相與在於推誠不可畜疑唐太宗為君王珪魏徴初皆讐怨一體委任之不疑兩人終能盡心輔政知無不言尉遲敬德亦讐敵也既獲而臣之便得其死力皆太宗有至公之量故能如此今朕用人無間新舊惟賢才是任何嘗存一毫私意有過者必體情容之有才者必推誠任之上能推誠則人樂盡力若或畜疑則人茍圖免責誰肻盡心自今慎之勿復妄言
  又召廣西祿州判官陽宗至陞大理寺右寺丞或言宗在建文時為北平按察司僉事嘗奏按察使陳瑛受潛邸賞賜者文皇曰帝王惟才是使豈當屑屑記憶舊嫌齊桓公用管仲唐太宗用王魏何嘗不得其力竟推用之
  臣良勝曰天下者天下之天下聖祖之天下也人才者天生之聖祖成之以致天下之治者也繄我文皇以天與聖祖之心為心於凡人才無新舊之間所以成天下之治也末世滋偽隆怨薄恩雖在屬籍疑問猜忌至網羅誅殺若為自安計尋亦傾覆如六朝者亦衆矣我文皇謂學士楊榮曰使練子寧在吾當用之嗚呼有是心斯有是言則凡所以任福宗者豈聲音笑貌之為哉是足以張聖人之度也亦足以表聖人之誠也
  右衍應物之誠
  離彖曰重明以麗乎正而化成天下
  程頥曰上下皆離重明也二五皆處中正麗乎正也君臣上下皆有明德而處中正可以化成天下成文明之俗也
  臣良勝曰天地之明懸象乎日月五行之明取象於火火虛而明故離之卦火其中虛也虛則明明有並于日月者日之過午而昃月之既望而弦皆非中正之明也人君嚮明而治以麗乎中正者也故闇弱則不及於明也作聰明則太過於明也惟君不自用而用臣之明臣必盡用而不蔽主之明庶幾於重明麗正而化成於天下也
  說命曰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蔡沉曰天之聰明無所不聞無所不見無他公而已矣人君法天之聰明一出於公則臣敬順而民亦從治矣
  皇矣詩曰維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孫子
  朱熹曰言上帝制王季之心使有尺寸能度義又清靜其德音使無非間之言是以王季之德能此六者至於文王而其德無有遺恨是以既受上帝之福而延及于子孫也
  臣良勝曰王季之德雖曰有六其實一明而已葢其心有尺寸而審度於義理是非是以非間之言無自而入善惡之辨則克類矣舉善而教不能則克長矣教之不率而賞罰行焉則克君矣賞罰既明不僭不忒順比之治章矣故易於同人以天火為象而曰君子以類族辨物惟其能辨是以能同使是非相雜而無所别則非君長之道欲望順比之治難矣故曰知臨大君之宜吉君之道莫大於明也
  蒸民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朱熹曰肅肅嚴也將奉行也若順也順否猶臧否也明謂明於理哲謂察於事保身蓋順理以守身非趨利避害而偷生以全軀之謂也
  臣良勝曰甚哉用明之難豈獨君哉在臣亦有難之者以山甫之德舉山甫之職又遇宣王之君至將命以明邦國之順否必明而且哲然後可以保其身其難也何如哉蓋利害之際人所難言也惟視人則明爾若持利害之柄以加人人將恕己之昏而反利害之明以歸我故曰察見淵魚者不祥也山甫克明邦國之順否者一惟匪懈以事天子是非利害蓋有所不計也曰保身云者有吾身以舉吾職以事吾君是謂不失其身非私其身也不然則隱黙茍全而完軀保妻子之人將有以藉口矣
  相國蕭何以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願令民得入田毋收藁為禽獸食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財物為請吾苑乃下廷尉獄械繫之數日王衞尉侍言曰相國胡大罪陛下繫之暴也上曰受賈竪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王衞尉曰有便於民而請之真宰相事是日使使持節赦出何何入謝帝曰相國為民請苑吾不許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吾故繫相國欲百姓聞吾過
  臣良勝曰自知之難自屈之尤難也君而名之桀紂惡莫加矣誰其任之故自比赧獻自方桓靈在衰弱已不堪受高祖創業之主知過而改至自屈於桀紂而不辭若其狎逼周昌曰我何如主曰桀紂之主也亦不怒焉此其宏度偉識真有不可及者無論他美只其肻以桀紂自居人加之而不怒斯其不為桀紂也審矣
  漢武帝謂大將軍衞青曰漢家庶事草創加以外裔凌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為此者不得不勞民若後世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迹也
  臣良勝曰知其不善是可為善知其將亡是以不亡武帝材畧自古寡倫其征伐四裔蓋振古所無之功而虛耗四海亦振古所無之禍所以立功者武帝自知之明也所以致禍者武帝自知之明也然而不亡者亦武帝自知之明也蓋天下壅蔽之患惟自知之為難責人明而恕己昏也自知既明則無不明矣司馬光於賜書閣讀書一日大喜謂其兄曰光昨夕讀輪臺詔方知漢武帝用兵之久而中國不亡蓋每遣將之出而成敗勝負輙以實聞無毫髮不知者故天下之柄皆歸人主而不為左右欺罔此所以行兵三十年而中國不亡夫以武帝惟自知而左右不敢欺是以不亡則南詔䘮師數十萬襄陽之圍數年不解而卒以捷聞者夫安得不亡合而觀之勸戒著矣
  唐太宗時秘書少監虞世南上聖德論賜手詔稱卿論太高朕何敢擬上古但比近世差勝爾然卿適觀其始未知其終若朕能慎終如始則此論可傳如或不然恐徒使後世笑卿也
  臣良勝曰太宗英明深於自知也其詔世南曰適覩其始未知其終再逾年而魏徴已陳漸不克終者十事矣且太宗嘗語褚遂良曰人心惟有一心而輻輳攻之各求自售以寵取祿若世南此論殆近於諂諛而求售者耶至宋時石介緣此亦作慶厯聖德詩篇目雖同而用意則異陰刺奸邪激成險禍當時老成謀國如韓琦者固有憂矣二事雖為一律而世南近於諂介傷於直君子曰與其失之諂也寧直
  唐宣宗召翰林學士韋澳以論詩屏左右與之語曰近日外間謂内侍權勢何如對曰陛下威斷非前朝之比上閉目揺手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
  司馬光曰宦者用權為國家患其來久矣蓋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長與之親狎非如三公六卿進見有時可嚴憚也其間復有性識儇利語言辨給善伺𠉀顔言承迎志趣受命則無違忤之患使令則有稱愜之效自非上知之主燭知物情慮患深遠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則近者日親遠者日疎甘言卑詞之請有時而從浸潤膚受之愬有時而聽於是黜陟刑賞之政潛移於近習而不自知如飲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黜陟刑賞之柄移而國家不危亂者未之有也東漢之衰宦者最名驕横然皆假人主之權依憑城社以濁亂天下未有能刼脅天子如制嬰兒廢置在手東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乗虎狼而挾虺蛇如唐世者也所以然者漢不握兵唐握兵故也太宗監前世之弊深抑宦官無得過四品明皇始墮舊章是崇是長晩節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進退將相時與之議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熾矣及中原板蕩肅宗收兵靈武李輔國以東宫舊𨽻㕘預軍謀寵過而驕不復能制遂至愛子慈父皆不能庇以憂悸終代宗踐阼仍遵覆轍程元振魚朝恩相繼用事竊弄刑賞壅蔽聰明視天子如委裘凌宰相如犬馬是以來瑱入朝遇讒賜死吐蕃深侵郊甸匿不以聞至狼狽幸陜李光弼危疑憤鬱以隕其生郭子儀擯廢家居不保丘壟僕固懷恩寃抑無訴遂棄勲庸更為叛亂德宗初立頗振綱紀宦官稍黜而返自興元猜忌諸將以李晟渾瑊為不可信悉奪其兵而以竇文瑒霍仙鳴為中尉使典宿衞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憲宗末年吐突承瓘欲廢嫡立庶以成陳宏志之變寶歴狎䁥羣小劉克明蘓明為逆其後降及文武宣懿僖昭六帝皆為宦官所立勢益驕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楊復恭劉季述韓全誨為之魁傑自稱定䇿國老目天子為門生根深蒂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藥矣文宗深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錫之賢猶不能有所為反受其殃况李訓鄭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譎詐之謀翦累世膠固之黨遂至湔血禁庭積尸省户公卿大臣連頸就誅闔門屠戮天子陽瘖縱酒飲泣吞氣自比赧獻不亦悲乎以宣宗之嚴毅明察猶閉目揺手自謂畏之况僖懿之驕侈茍聲色毬獵足充其欲則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無怪矣賊汙宫闕兩幸梁益皆令孜所為也昭宗不勝其恥力欲清滌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始則張濬覆軍於平陽増李克用䟦扈之勢復恭亡命於山南啟宋文通不臣之心終則兵交闕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華陰幽辱東内刼遷岐陽崔昌遐無如之何更召朱全忠以討之連兵圍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於糧糒王侯弊踣於饑寒然後全誨受誅乗輿東出翦滅其黨靡有孑遺而唐之廟社因以丘墟矣然則宦者之禍始於明皇盛於肅代成於德宗極於昭宗易曰履霜堅氷至為國家者防㣲杜漸可不慎其始哉此其為患章章尤著者也自餘傷賢害能召亂致禍賣官鬻獄沮敗師徒蠧害烝民不可徧舉夫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載於詩禮所以謹閨閫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無也如巷伯之疾惡寺人披之事君鄭衆之辭賞吕疆之直諌曹日升之救患馬存亮之弭亂楊復光之討賊嚴遵美之避權張承業之竭忠其中豈無賢才乎顧人主不當與之謀議政事進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動人耳果或有罪小則刑之大則誅之無所寛赦如此雖使之專横孰敢哉豈可不察臧否不擇是非欲草薙而禽獮之能無亂乎是以袁紹行之於前而董卓弱漢崔昌遐襲之於後而朱氏簒唐雖快一時之憤而國隨以亡是猶惡衣之垢而焚之惡木之蠧而伐之其為害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斯之謂矣
  聖祖謂徐達等曰人之行事固欲盡善然一時志慮有未周及既行之思之有未盡善亟欲更之已無及矣與其追悔於既往曷若致謹於其初大抵更涉世故則知明久歴患難則慮周近日紀綱法度初若有緒其間有未盡善者諸公宜執正論亟為更張庶幾上下之間各得其便茍有不善豈徒予之過亦爾等之責也
  文皇宴間顧問侍臣曰今一歲又終外間軍民安否何如對曰陛下臨御以來所施無非仁政今軍民皆安正太平無事之時上曰太平豈易言朕惟遵皇考成憲以為治如得雨暘時若年榖豐登兵革不興兆民安樂朝無奸邪然後可為太平無事
  臣良勝曰聖祖不肻自安於盡善而責望於臣文皇不肻自任於太平而歸美於親皆不自滿假即檢身不及望道未見之心也三代而下可並言矣
  右衍自知之明
  大有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朱熹曰火在天上所照者廣為大有之象所有既大無以治之則釁蘖萌於其間矣天命有善而無惡故遏惡揚善所以順天反之於身亦若是而已矣臣良勝曰火在天上明之象也遏惡揚善明之用也天子之有天下富有之大業也禮樂刑政於是焉正萬方四海於是焉安則是非善惡於是焉萃非藉賞罰以振之則雜揉妄施并其所有而失之矣故人君當大有之世而行大有之權必用大有之明而後享大有之業五服之章則謂之天命非有所私而章也章而非私以其明之無所蔽於命也五刑之用則謂之天討非有所私而用也用而非私以其明之無所蔽於討也故曰順天以休命也
  立政曰亦曰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
  蔡沉曰三宅三俊文武克知灼見皆曰心者即所謂廸知忱恂而非謀面也三宅已授之位故曰克知三俊未任以事故曰灼見以是敬事上帝則天職脩而上有所承以是立民長伯則體綂立而下有所寄人君位天人之兩間而俯仰無怍者以是也
  吕刑曰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㒺不惟德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彜
  蔡沉曰穆穆者和敬之容也明明者精白之容也灼于四方者穆穆明明輝光發越而四達也君臣之德昭明如是故民皆觀感動盪為善而不能自已也如是而猶有未化者故士師明于刑之中使無過不及之差率乂于民輔其常性所謂刑罰之精華也臣良勝曰治獄之道固亦多端然要其極發之以明而歸之以慎也故上之穆穆所謂和敬慎之謂也下之明明所謂精白明之謂也上而能慎則輕重適中無有淫刑而濫者矣下而能明則曲直自辨無有枉刑而寛者矣然而上之道㒺兼庶獄而下之道明以折獄固其常也舜命臯陶作士曰惟明克允易象治獄之卦曰噬嗑曰賁曰豐曰旅雖有用於震之威艮之止而必離明以主之惟議獄緩死則取象於風澤之中孚死獄非他刑比也和說以訊之巽順以道之亦敬慎之道也然則君臣用刑之中必用其明而不盡用其明者乃所以為慎也
  晉公子出亡在楚楚子享之子玉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内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必由晉公子乎天將與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
  臣良勝曰楚成王明知人也不在知重耳之必霸乃在於知其必伯而不忍傷之也何者其言曰天將興之誰能廢之是之謂知天而况於人乎哉昔楚文過鄧鄧之甥欲殺之而鄧侯不許曰人將不食吾餘楚卒滅鄧鄧焉取餘成王夫豈不知將有鄧之悔也虐賢傷善是絶天地之紀天之咎又安逃乎故嘗謂楚成知晉必伯而不殺重耳齊桓知田氏有齊而不殺敬仲漢高知東南必亂而不殺吳王濞晉武聞齊王攸之言而不殺劉元海符堅信王猛而不殺慕容垂唐𤣥宗咈張九齡而不殺安祿山其後卒罹其禍君子不以為非者存亡者天也得失者人也不可逆者理也以猜忌疑貳欲有其富貴而殺無罪之人不亦逆天理乎君子謂齊不繁刑重賦田氏不能取齊楚不用子玉晉文不能勝楚漢景不用晁錯吳未必反晉武不立晉惠劉元海不能亂符堅不貪江左慕容不能興𤣥宗不用林甫祿山不敢叛此達於天人之理者也不然景帝以鞅鞅殺亞夫曹操以論建殺孔融晉以時名殺嵇康夏侯𤣥宋明帝以族大殺王彧齊後主以謠言殺斛律光唐太宗以䜟殺李君羡武后殺裴炎豈盡能免患於當時而逃責於後世哉
  表記曰君子不以詞盡人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詞有枝葉
  陳澔曰不以言盡人不以言詞而盡見其人之實蓋有言不必有德也行有枝葉根本盛而條達者也詞有枝葉則蕪辭蔓說而已皆世教盛衰所致故以有道無道言之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朱熹曰毁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可見其心之明而不蔽於近矣
  臣良勝曰古之時譖人以漸而入者難於察矣後世乃有以脩詞而譖者其難察為何如也古之時愬寃以迫而信者為難察矣後世有緩詞而愬者其難察為何如也盧杞忌張鎰忠直欲出之議伐朱泚而請自行德宗難之則薦鎰曰才兼文武望重中外無以易卿鎰出卒為李楚琳所殺太真以忤意出居外剪髪一縷以謝𤣥宗曰沿身所有皆上賜也惟髪得之吾父母者遂召入不移時嗚呼若此譖愬視之浸潤膚受者不亦難察己乎情偽日滋而人主之用明也益難矣
  漢文帝戒太子曰即有緩急用亞夫真可任將兵景帝即位吳楚七國反乃拜亞夫為太尉將三十六將軍七國皆平
  臣良勝曰仲尼稱孟莊子之孝曰其不改父之臣是難能也文帝知亞夫於勞軍細柳時故擇任而命之景帝果建大功於文帝無負所知景帝明知父母所愛亦愛之亞夫之尊寵無極矣乃故設大胾顧取匕箸竟加以不足君所之罪而曰鞅鞅非少主臣下之獄而亞夫死君子有云捐殯而奔其父之使者是亦奔父也亞夫誤為文帝所知而見殺文帝亦誤知亞夫而致之死則謂景帝為殺父可也且張釋之以劾奏之恨死鄧通以吮癰之怨死皆文帝之所愛也至於梁孝王武文帝子也驕而縱之亦樂於死臨江王榮己之子也以母失愛遂使酷吏殺之是於父子君臣夫婦兄弟之間背理傷道無一可言議者止以刻薄任數歸之亦過恕之耶
  漢昭帝即位霍光受遺詔上官桀詐使人為燕王旦上書言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光聞之不入帝曰大將軍安在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詔召光光入免冠頓首謝帝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光曰陛下何以知之帝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爾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時帝年十四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
  李德裕曰人君之德莫大於至明明以照奸則百奸不能蔽矣漢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慚德矣成王聞管叔流言使周公狼䟦而東所謂執狐疑之心來讒賊之口撓不斷之論開羣枉之門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
  臣良勝曰霍光之所以獲全者固昭帝之明乃武帝之明也武帝太子既廢時有燕王旦廣陵王胥皆不知立而獨有意於鈎弋宫之子命黄門畫周公負成王圖特以賜光而上官桀桑𢎞羊之徒不與聞也故光受遺而請所立曰君未喻前畫意邪是武帝之明蓋知昭帝足以付國惟光足以輔少主也觀識書之詐而光所以輔昭十餘年臣故以為武帝之明也雖然昭帝之明若過成王而光之不學何足以語周公周公輔成王為師而召公為保畢公為傅左右前後罔非正人是以卒成令德昭帝時與光共事者惟張安世田延年而士之通經術識義理者無聞焉因論久陰不雨廼知貴夏侯勝引蒯聵事折獄而賢雋不疑終不任也故昭帝居深宫近嬖寵年及冠而志業未有所就不及成王遠甚則昭帝不充其明者光之不明有以誤之也或者又曰使光於此萬不見白一去位足矣何有赤族之慘是亦光之不明又所以自誤也豈特誤昭帝哉
  漢昭烈臨崩謂諸葛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猶謂不然以謖為㕘軍又違衆議以謖綂大衆與魏將張郃戰于街亭謖果違亮節制為郃所破亮流涕斬之
  臣良勝曰昭烈可謂明矣亮不可謂不公也亦有馬謖之誤知人惟帝難之况其他乎獨念三代而下君臣相信如昭烈於亮亦不多有顧命之言亦或相違有如此者昔管仲之没桓公問之極言竪刁易牙開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桓公卒用三子致亂䝉袂而死曰何面目見仲父嗚呼桓公有違於臣亮亦有違於君皆兩賢相遇者猶然君臣保終難矣哉
  唐太宗謂長孫無忌曰人苦不自知其過卿可為朕明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將順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上曰朕問公以己過公等皆曲相諛說朕欲面語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上曰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物敏速决斷事理古人不過而總兵攻戰非其所長高士亷涉獵古今心稍明達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鯁規諌爾唐儉言辭便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無言及於獻替楊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質敦厚文章華贍而持論恒處經常劉洎性最堅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於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每寫忠誠親附於朕如飛鳥依人人自憐之范祖禹曰君臣以道相與以義相正有朋友之義非徒以分相使而已太宗欲聞過而無忌納諂以悦之其罪大矣然太宗論羣臣之得失亦豈皆中於理哉遂良直道犯顔盡忠無隱王魏之比也而譬之飛鳥輕侮其臣不恭孰甚焉
  唐德宗從容與李泌論即位以來宰相曰盧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覺其然泌曰人言盧杞奸邪而陛下獨不覺其然此乃杞之所以為奸邪也倘陛下覺之豈有建中之亂乎
  臣艮勝曰天下之人難知也天下之奸尤難知也其為心也甚深其為迹也甚㣲將營其東而刑之於西將取其有而擊之於無嗚呼豈特如是已乎蓋有厚之以利而不納强之以爵而不受委之以權而不居聽君所為竊弄威福而不知納人於禍聚人於爭使不及圖已以固其位而不厭是於其君之庸者而欺之也若君之好善亦目之為邪而不覺天下之善亦有可以謂之惡天下之惡亦有可以謂之善或先之以善而終之以惡或掩之以惡而可强名之以善試之以所不能刼之以所不從中之以所必欲示之以所必信其所以為情者萬出而一有所售皆足以行其奸此盧杞奸邪而德宗獨不知也若𤣥宗知林甫妬賢疾賢莫之比者而任之十有九年此豈獨異於人心哉當其任之亦德宗之不覺也流離播遷而慧知益長其對士淹之言蓋亦悔之晩矣
  聖祖御㦸門與給事中吳去疾論政務因謂之曰吾以布衣起兵與今李相國徐相國湯平章皆鄉里所居相遠者不過百里君臣相遇遂成大功甚非偶然今掃除羣雄撫有江南人免亂離之若每終夜思之不能安枕人心難安而易動事機難成而易壞茍撫之失宜施之不當亂由是生今中原未平正焦勞之日豈能坐守一方而忘遠慮乎正當練兵選將平定中原諸將小心忠謹者惟徐達聽受吾言可任斯寄常遇春果敢有為可以佐之其餘或以偏禆或以守城皆有可用之才天若輔吾諸將足以了之去疾對曰主上知人善任使平定之功不難矣
  聖祖謂侍臣曰人主能清心寡欲常不忘博施濟衆之意庶幾民被其澤侍臣對曰陛下此心即天地之心也惟人主之心無欲故能明斷萬事萬事理則天下之生民受其福聖祖曰人之不能明斷者誠以欲害之也然明斷亦不以急遽苛察為能茍見有未至反損人君之明求之太過則𧇊人君之量
  臣良勝曰聖人重明以麗乎天下蓋有取於離離之卦其中虛也虛所以能明也洪惟聖祖明燭無疆而知周萬變知人善斷克顯丕基明之用亦廣矣然其所以能用其明者以清心寡欲為之本也人心如明鏡止水而無物欲以害之是所謂離之虛而明也是故以無欲為本而大欲所以成也彼内多欲而欲效唐虞之治閨門骨肉之間且有所蔽匪苛則闇斷失其平廢后思子卒不可悔所謂一指蔽目泰山在前而弗之見已嗚呼日月無私而能久照聖人之明並於日月者無欲之謂也是以不及於明則謂之闇過用其明則謂之苛二者皆欲之為累也懿哉聖訓無餘藴矣
  永樂九年通政司言有指揮首天城衞千户犯罪繫刑部獄其母致貨托己為賂部官求免己不敢從并以其貨來首命法司問千户與指揮有舊乎對曰無曰非故舊而輙以違法干之獨不慮事敗哉此非人情命法司訊之至法司奏指揮所居近刑部而千户之母寓其隣家朝夕饋子食指揮察其有賫槖紿言已與部官厚可以賂免母遂致貨旁有欲發其奸者指揮懼遂首而隱其實情論法千户之母當准與賍律指揮罷職謫屯種諭之曰愛其子而以賂求免人之常情且婦人焉知法律其宥之指揮始則欺人取貨終則隱情罔上又汙朝臣此不可恕但罷職屯種何以示懲即械送交趾充軍錦衣衞奏民與外國使人交通者宜執付法司罪之文皇問其實對曰以氊衫市之而與之交語甚久特命釋之錦衣衞官復言氊衫於物甚㣲交通於法難宥上曰立法以禁奸過輕則民悞用法在體情過重則民急彼小人治生富則以錢易物貧則以物易錢交議價值豈一語可决彼何知國法其釋之既而謂侍臣曰茲事若忽於聽察則愚民以氊衫獲罪矣
  臣良勝曰聽察之明仁愛之公不待言矣而淵㣲之意臣又仰窺於萬一也彼外國使人亦人也是非之心亦有也若以㣲物而罪人於曖昧不明之議獨無腹誹之乎歸言本國寧無生輕視之心乎昔吕夷簡以私怨黜范仲淹軰時有四賢一不肖詩契丹張于幽州館王安石行青苖法而交趾露布問民困苦則我文皇之治斯獄有足以讋服遠人之心者
  永樂四年錦衣衞校尉有訐朝臣謗毁時政之失者文皇曰此必誣之蓋朝廷未嘗行此政彼安得有此言命錦衣衞詰之果挾私忿誣之文皇曰人主聽言之際豈可不審向若不察付之法司則死誹謗必矣小人致誣君子此風不可長命以校尉付法司論如律
  臣良勝曰冕旒蔽目貴不用明而察見淵魚或以為不祥也祖宗設内廵㣲訪察惟大奸盜機密有人不敢言者既而乃有及人臣語言陰事非文皇明見則誹謗妖言之禁有不可己以此為法至英廟時尚有及宗室敗倫亦涉虛妄者召學士李賢曰宗室中豈願有此醜事彼初既以為實今却云無此事以此觀之其餘所行所枉多矣賢曰誠如聖諭因言法司明知其枉畏避此軰不敢辨理噫法之弊豈無端使然哉是亦司法非其人爾然當二聖之明自當無法之弊矣
  右衍知人之明










  中庸衍義卷十三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四    明 夏良勝 撰三重之義 因革之禮 郊祀之禮 宗廟之禮朝廷之禮 正樂之禮
  履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程頥曰君子觀履之象以辨别上下之分以定其民志夫上下之分明然後民志有定民志定然後可以言治民志不定天下不可得而治也古之時公卿大夫而下位各稱其德終身居之得其分也位未稱德則君舉而進之士脩其學學至而君求之皆非有預於已也農工商賈各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後世自庶士至于公卿日志于尊榮農工商賈日志於富侈億兆之心交騖於利天下紛然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此由上下無定志也君子觀履之象而分别上下使各當其分以定民之心志也
  豫象曰雷出地奮豫先生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臣良勝曰禮樂一道也言禮必及樂言樂必及禮禮以其序也非和則乖樂以其和也非序則亂臣故於議禮而以樂類記之且豫之作樂以薦上帝配祖考則郊祀之禮也夫樂與天地同和也天地之和無所於見惟當雷出地奮之時而萬物發生悅豫以從和之徴也故先王作樂有象於此是同天地之和矣然而樂之為用若朝聘祭享之用各有所專惟用於郊以薦上帝而配祖考者為最盛周禮曰圜丘之奏樂極九變是也舉其盛者其他可知也然皆所以崇德而已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禮樂之盛也和豫之極也崇德之至也豈特曰子孫之禮哉
  成王六年周公朝諸侯于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樂曰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又作樂曰武以象武王伐紂之功
  臣良勝曰明堂者孝經以為宗祀之所孟軻以為王政之堂月令又天子逐月居之胡寅以為天子之外朝也其制之詳已不可考大畧則青陽列左總章環右𤣥堂在後太室居中上下象天地之儀四方凖時叙之則周旋備辟雝之制經畫有井田之規是非周公為之也夏曰世室商曰重屋周曰明堂周公禮樂既成於是而頒之也其所謂禮者即今所謂曰禮者是也周禮在孟子時已不得聞其詳而班爵禄又政之大者論既不同典籍又經秦火而今所存猶完書也是以後世多疑非周公之舊也漢時已失傳至符堅時韋逞之母獨能通之年已八十餘命博士受講設絳帷時號宣文君意者今所存本即韋母所傳者也勺武之歌周頌備矣而孔子謂賔牟賈曰總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蹈厲太公之志也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又舞之象功者與
  漢高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羣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㧞劍擊柱帝厭之叔孫通說上曰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徴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帝曰得無難乎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二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也臣願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魯有兩生不肻行曰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往矣通笑曰鄙儒不知時變遂與所徴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子弟百餘人為緜蕞野外習之初秦有天下采内六國禮儀采其尊君抑臣者存之及通制禮大抵皆習秦故
  司馬光曰禮之為物大矣用之於身則動靜有法而百行備焉用之於家則内外有别而九族睦焉用之於鄊則長幼有倫而俗化美焉用之於國則君臣有叙而政治成焉用之於天下則諸侯順服而紀綱正焉豈特几席之上户庭之間得之而不亂哉夫以高祖之明達聞陸賈之言而稱善覩叔孫之儀而嘆息然所以不能並肩於三代之王者病於不學而已當是之時得大儒而佐之與之以禮為天下其功烈豈若是而止哉惜夫叔孫生之為器小也徒竊禮之糠粃以依世諧俗取寵而已遂使先王之禮淪没而不振以迄于今豈不痛甚哉
  漢章帝時博士魯國曹褒上疏以為宜定文制著成漢禮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儒生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以時立乃拜褒侍中𤣥武司馬班固以為宜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舎道傍三年不成㑹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夔足矣帝召褒授以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曰此制散畧多不合經今宜依經條正使可施行
  晉武帝更定元㑹儀考夏后殷周之典采秦漢以來舊儀雜用之至於郊廟明堂禮樂權用魏儀蓋遵周室肇稱殷禮之義
  唐太宗命房𤣥齡魏徴與禮官學士等因隋之禮増以天子上陵朝廟養老大射講武讀時令納皇后皇太子入學太常行陵今朔陳兵太社等為吉禮六十一篇賔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十一篇是為貞觀禮
  唐𤣥宗命李銳與諸學士刋定五禮銳薨蕭嵩繼之及起居舎人王仲立請依顯慶祈榖大雩明堂皆祀昊天上帝嵩又請依上元敕父在為母齊衰三年皆從之新禮成上之號曰開元禮
  宋太祖時太常博士聶崇義上三禮圖詔太子詹事尹拙集儒學之士㕘議於是翰林學士竇儼詳閱定為十五卷詔頒行且圖于國子監講堂之壁
  神宗命太常寺置禮局以樞密直學士陳襄等為詳定官太常博士楊完等為檢討官又命龍圖直學士宋敏求同御史臺閣門禮院詳定朝㑹儀注
  洪武六年禮官上考定禮儀聖祖謂尚書牛諒曰禮者國之防範人道之紀綱朝廷所當先務不可一日無也自元氏廢棄禮教因循有年而中國之禮變易幾盡朕即位以來夙夜不忘思有以振舉之以洗汚染之習故甞命爾禮部定著禮儀今雖成宜更與諸儒㕘詳考議斟酌先王之典以復中國之舊務令人情永為定式庶幾愜朕心也
  聖祖諭廷臣曰古昔帝王之治天下必定禮制以辨貴賤明等威是以漢高初興即有衣錦繡綺教操兵乗馬之禁厯代皆然近世風俗相承流於奢侈閭里之民服食居處與公卿無異貴賤無等僭禮敗度此元之失政也中書其以房舎服色等第明立禁條頒布中外俾各有所守以正名分
  臣良勝曰孔子嘗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世代相承因革興禮救其弊而舉其偏皆英君誼辟之所欲為也若漢祖雜於秦儀遂久亡於周禮曹褒獨學羣議多遺晉武雖欲包舉並行而權用魏儀魏儀本文帝朝㑹洛陽宫從漢儀也傅𤣥諸人又何以當制作之責貞觀禮定於房魏固皆河汾舊學但王通嘗謂𤣥齡與徴曰先軰雖聰明特達然非董薛程仇之比雖逢明主必愧禮樂是其師門已有定論而議者亦責房魏不能揚師之道使通之教鬱而不行所謂愧於禮樂者也開元又其下焉宋神宗禮局所定皆建隆中竇儼詳閲之制但其即位之四年用安石議特廢儀禮春秋貢舉不以取士庠序不以設官經筵不以進讀則當時所設詳定檢討官不可以言復古制矣胡安國謂其效使風俗日下莫之能遏則元之放棄禮教有由然者我聖祖一舉而振之悉以復古雅之常所謂禮樂待人而後行也信哉
  右衍因革之禮
  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㝠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石梁王氏曰此四代禘郊祖宗諸經無所見多有可疑雜以緯書愈紛錯矣
  蘇轍曰禮之所行義之所許也故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舜禹之有天下則先王之未有也故堯雖非父而其德載於後世不可以不宗瞽雖其親而無功於人不可以私享二者皆義也至夏后氏郊鯀而宗禹此禹之子孫之禮也
  臣良勝曰記禮者於此叚所闗甚大蓋古今帝王祀天享帝尊祖嚴父之禮也而國語所載於此畧異者有虞氏郊堯而宗舜也按記則舜之宗堯而不及瞽瞍至禹郊鯀堯舜並廢祀矣蘇轍遂謂鯀以治水死應勤事之法故為子孫之禮以舜不宗瞽而禹郊鯀皆義也然由舜之道非所以為父子也由禹之道非所以為君臣也書載舜之受禪則曰受命文祖文祖堯祖也禹之受禪則曰受命神宗神宗堯廟也以堯為神宗則舜之宗堯可知禹受舜之天下而遽改其度并廢堯舜之祀而尊其父使禹而非聖人也猶或為之己非天下萬世之公義孰謂禹之聖而有是哉然則何居臣謂郊禘古禮也配天嚴父周制也書曰肆類于上帝曰至于岱宗柴曰格于文祖曰歸格于藝祖皆别祀也至周公而後有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故有冬至之郊又有孟春祈榖之郊故謂之兩郊而禮文又異於古思文之詩則后稷配天之樂也我將之詩則文王配帝之樂也若虞夏固有宗舜郊鯀之制周公沿襲而行之孝經不以為周公之專美矣况宗祀之說亦惟以其功德之盛足配上帝而然若止於尊父之禮則當世一易之在成王之世則宗武王康王之世則宗成王為是何終周之世而未聞有易文王者哉是嚴父配天之說亦就周公初制此禮而言非通世之通禮也唯此義不明而後有圜丘方澤雩祀地祗明堂各以其祖父而分配之如開元禮者犯義為孝獻佞為忠大失周公之心矣然則何以有是記也國語因周制而沿及於上世文勝之史也達禮之家不祖於詩書典要而或泥於傳記之誣則違於天下萬世之公義者衆矣
  漢文帝増祀無祈詔曰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厯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増諸祀壇場珪幣昔先王遠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祀釐皆歸福于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躬享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
  宣帝親奉祀詔曰蓋聞天子尊祀天地脩祀山川古今通禮也間者上帝之祀闕而不親十有餘年朕甚懼焉朕親飭躬齋戒親奉祀為百姓蒙嘉氣獲豐年焉魏明帝營委粟山為圜丘詔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號圜丘曰皇皇帝乙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以帝妃伊氏配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以太祖武皇帝配地郊所祭曰皇地之祗以武宣皇后配臣良勝曰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以天子之後存祀有郊也以諸侯之郊配祀無祖也是以援及之也後世沿此遂欲重其所出如曹魏以簒綂而上援於帝舜李唐無所稱顯乃祖於老子耼不經甚矣至以帝妃父母分配天地凟僭無章是之謂亂國偽制也豈禮也哉
  唐睿宗將有事于南郊諌議大夫賈魯奏曰郊之與廟皆有禘也禘於廟則祖宗合食于大祖禘于郊則地祗羣望合食于圜丘以始祖配享若有事之大祭非常祀也三輔故事祭于圜丘上帝后土位皆南向則漢嘗合祭矣時以魯言為然
  唐太宗貞觀十七年有事于南郊帝升壇皇太子從奠于時累日陰雪是旦猶雲霧晦㝠及升壇煙氛四散風景清朗文物昭應禮畢禮官讀謝天瑞文
  宋仁宗嘗謂輔臣曰前代禮神有祭玉今獨燔玉無乃闕禮朕奉祀天地祖宗豈於寶玉有惜哉其令有司議典禮勅内府尋閱美玉適囘紇貢玉璞數十剖之皆美制為琮璧九器各二祭玉之備始復於此
  宋光宗紹熈二年合祭天地于圜丘風雨大作黄壇燭盡滅不能成禮而罷
  國朝丘濬曰聖祖初得天下築壇為南北郊冬至祀天于圜丘夏至祀地于方澤一如周禮之制行之數年風雨不時天多變異乃斷自宸衷復為合祭之禮而以正月行禮凡所謂六宗山川羣臣皆各為壇以從祀蓋復有虞之典於四千餘載之後每正歲之吉天子躬祀天地而以祖宗配享分命羣臣各獻二十四壇行之百年神祗饗荅休徴屢應其克享天地之心而徧致明靈之格者非一日矣
  臣良勝曰濬之言蓋有以博求古今之要典聖祖之制葢所以斟酌萬世所常行者也祀天之禮始於虞書舜之受終而類則及于山川廵狩而柴則遂行方望是地因天而祭也魯僭天子之郊卜而不從乃行望祭傳者曰有虞氏受終而望因於類廵狩而望因於柴不郊而望是以為譏也魯之用郊孟春乗大輅載弧䪅以祀帝于郊周正之孟春乃夏正之建子然云卜日則又非以冬至日為定期矣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角繭栗郊特牲曰器用陶匏象天地之性也周頌曰昊天有成命詩序曰祀天地也湯之伐夏用𤣥牡告于上帝神后武王伐殷告于皇天后土易曰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周禮曰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不言祀地何名也祭法曰禘黄帝而郊嚳禘黄帝而郊鯀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不言祀地何配也周禮曰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不言祀地何服也而裘亦非夏至所宜服也意者天綂乎地舉重而言也蘇軾於元祐間議合祀之禮曰祀上帝則地祗在焉朱熹曰社祭地又國中之大社宜于冡土者也故君子曰言郊則兼后土言社則兼稷是也惟周禮太師樂有曰樂六變而天神降八變而地祗出非謂兩祭而樂變之異正一舉樂而天地之感格有先後爾胡宏謂類祝巫造怪之詞吳徴謂之不經自相戾背至於蒼璧禮天黄琮祀地祀天於泰壇祀地於泰圻或亦相因之祀而分壇用器有不同爾至於隆冬露祀則有宋室皇壇燭滅之慮盛夏駿奔侍衞勞頓强力之容肅敬之心或有叔弓蒞事之變聖祖於歲首合祀而崇以殿屋作者之謂聖或有深意存焉愚臣淺陋何足窺淵微於萬一也
  聖祖作觀心亭召學士宋濓謂曰人心虛靈秉氣機出入操而存之為難朕罔敢自暇自逸譬魚之在井未免乎跳躑終不能度越範圍况有事於天地廟祀尤用祗惕致齋之日必端居亭中返視却聽上契冲漠體道凝神誠一弗貳庶幾將事之際對越在天洋洋乎如臨其上卿為朕記之傳示來裔咸知朕志俾弗懈愈䖍宋濓拜手稽首颺言曰此心若存動靜合道建中建極之源清而弗擾庶績咸熈否則天飛淵淪惟欲之從而罔克攸濟治忽之機其始甚微不可不慎也
  東閣大學士吳沉進精誠録先是上將享太廟致齋于武英殿召沉等謂之曰朕閱古昔聖賢書其垂訓立教大要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親若君能敬天臣能忠君子能孝親則人道立矣然其言散在經傳未易㑹其要領爾等其以聖賢所言三事以類編輯庶便觀覽至是書成上覽而善之賜名精誠録命沉序之
  文皇御武英殿覽存心録顧翰林侍臣曰適覽慕容超郊有異獸出壇側隋煬帝祀圜丘暴風未成禮而退後二人皆不旋踵而亡古人言惟德動天善則降祥不善則降殃但各以類應之又曰祭祀時固當誠敬亦必平素積累善行乃可獲福若平日所行反道背德而於臨祭一時致其䖍恭豈有獲福之理
  臣良勝曰寶謨大訓未獲遍觀而載籍所稽僅得其槩然啖一臠者已足沾九鼎全牢之味仰窺祖宗於郊祀典禮惟在於仁孝誠敬之至以正其本至於儀文度數之末稽古宜今有不泥焉者爾
  右衍郊祀之禮
  萃亨王假有廟
  程頥曰王者萃聚天下之道至于有廟極也羣生至衆也而可一其歸仰人心莫知其鄕也而能致其誠敬鬼神之不可度也而能致其來格天子萃合人心總攝衆志之道非一其至大莫過於宗廟則萃道之至也祭祀之報本於人心聖人制禮以成其德爾臣良勝曰天下之物有萃有散皆有形之可見有聲之可聞凡散而可萃者皆謂之萃也惟祖宗既没魂升魄散視無可見聽無可聞惟立廟設主若有馮依而萃之故當祭之時精誠感通焄蒿悽愴若有見乎其容聞乎其聲洋洋乎於上於左右矣夫既無形聲可見聞者猶有可萃之道况天下人心可無道以萃之也哉
  咸有一德曰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德
  蔡沉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七七廟親盡則遷必有德之主則不祧毁故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
  臣良勝曰天子七廟古制也至周而有文武世室百世不祧後世遂沿此而有天子九廟之制德厚流光固其所也至漢而有同堂異室之制其實一廟而祀者九世至宋而太祖太宗以兄弟同為一世蔡襄上九廟十一世之制朱熹猶曰甚或無地以容鼎爼而陰損其數矣臣思伊尹陳此於太甲時謂七世之祖始祖也始祖百世不遷者若商之契也太祖則湯也其後太甲為太宗太戊為中宗武丁為高宗三宗并二祖皆不遷則五廟無祧主矣止遺二廟商王之立兄弟相及者衆沃丁之與太庚祖辛之與沃甲祖丁之與南庚則二人也小甲之與雍已太戊仲丁之與外壬河亶甲則三人也陽甲之與盤庚小辛小乙又四人也若以兄弟同為一世則一廟當列數主若各為一世則五廟不毁兄弟相及者祀不及曾祖三及四及者又何以為廟數也哉此皆古禮之不可考者臣故列之以俟正焉
  大傳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
  方氏曰此禘也以其非四時之常祀故謂之間祀以其及祖之所自出故謂之追享以其比常祭為特文故謂之大祭以其猶事生之有享焉故謂之四獻祼名雖不同故通謂之禘也
  大事于大廟躋僖公
  左氏曰逆祀也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明也明順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懈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廢六闗妾織蒲三不仁也作虛器縱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
  胡安國曰大事祫也合羣廟之主食於太廟升僖於閔之上也閔僖二公親則兄弟分則君臣以為逆祀者兄弟之不先君臣禮也君子不以親親害尊尊故左氏則曰祀國之大事而逆之可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公羊則曰其逆祀則先禰而後祖也榖梁則曰逆祀則是無昭穆也無昭穆則是無祖也閔僖非祖禰而謂之祖禰者何臣子一例也
  臣良勝曰君臣尊之至也父子親之至也權時措之宜定是非之公若石碏之於其子棄疾之於其父將有屈父子以伸君臣者兄弟云乎哉故漢宣帝為昭帝後唐宣宗以叔繼姪李景讓持不拜之議為當世所薄至元順帝祭告太廟至寧宗室問曰朕寧宗兄也當拜否劉聞對曰寧宗雖弟其為帝時陛下為之臣春秋時魯閔公弟也僖公兄也閔公先為君宗廟之祭未聞僖公不拜陛下當拜乃下拜噫以元君臣猶知審度以成禮在中國又當何如深省也
  漢元帝罷郡國廟詔曰蓋聞明王之御世也遭時為法因事制宜往者天下初定遠方未賔嘗因所親以立宗廟蓋建威銷萌一民之至權也今賴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軌外藩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疎遠卑賤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云乎吾不與祭如不祭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
  議廟禮詔曰葢聞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尊尊之大義也存親廟四親親之至恩也高皇帝為天下誅暴除亂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國為代王諸吕作亂海内揺動然羣臣黎庶靡不一意北面歸心猶謙詞固讓而後即位削亂秦之迹興三代之風是以百姓晏然咸獲嘉福德莫盛焉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世世承祀傳之無窮朕甚樂之
  宋太祖建隆元年張昭等請依隋唐以來立四親廟從之復詔議追尊四代號諡於是判太常寺竇儼上議尊高祖眺為僖祖文獻皇帝曽祖珽為顯祖惠元皇帝祖敬為翼祖簡恭皇帝妣皆為皇后考宏殷為宣祖昭武皇帝太祖御崇元殿備禮册命因奉安神主于廟定制歲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薦食薦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
  朱熹曰臣以為太祖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廟後以太祖受命立極當為始祖而祫享東向其僖祖初無功德親盡當祧而已臣深考其説而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則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雖厯世久遠功德無傳然四世之後篤生神孫應天順人以寧兆庶其功德葢不必親自為之然後為盛也
  神宗議尊僖祖為始祖少府監孫固議曰漢高以得天下與商周異故太上皇不得為始祖光武中興不敢祖舂陵而祖高帝宋有天下傳之萬世太祖功也不當替其祀請以為始祖而為僖祖别立廟禘祫之日奉其祧主東向以伸其尊合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屈之意韓琦見而嘆曰孫公此議足以不朽矣
  寧宗時趙汝愚請祧僖宣二祖正太祖東嚮之位詔從之先是英宗祔廟已祧順祖欽宗祔廟又祧翼祖高宗升祔遂為九世十二室至是孝宗將升祔欲祧僖宣汝愚力主此議朱熹爭曰宋以僖祖為始祖如周后稷太祖如文王太宗如武王皆百世不祧但以太祖追帝僖祖之心推之則知太祖今日在天之靈必有不忍而不敢當者且致書汝愚曰丞相以宗支入輔王室無故毁撤祖廟以快其私其不祥亦甚矣
  漢劉歆毁廟議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數亦異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政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太戊為中宗武丁為高宗周公為無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由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德博矣
  唐韓愈禘祫議曰臣博采前聞求其折衷以為殷祖𤣥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遠不復祭之故太祖得正東向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蓋以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向之尊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遠人情又常祭甚衆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漢哀帝時立共皇廟師丹議曰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今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諡已前定義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綂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遠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今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毁恩義已備陛下繼體先帝特重大宗承天地宗廟社稷之祀義不得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於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毁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毁不正之禮非所以善厚共皇也
  宋仁宗時有上言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以問輔臣衆不敢對魯宗道獨進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乃止臣良勝曰禮文繁漫所執各殊然本之古典㕘之人心固自有折其中而歸之正者天子七廟常也親盡而祧常也太祖東向亦常也若劉歆之議宗不可為常數是始祖不祧之外又有功德稱宗如商三宗者是七廟之外别有宗功德之廟如文武世室是也然西漢以高祖為太祖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不若商周推及於契稷者矣唐以景皇帝為太祖則高祖父也韓愈禘袷之議欲以獻祖正東向之位則唐以高祖之父為始祖而景皇帝之祖父已在祧位常祭止矣宋孫固欲尊僖祖於禘祫如韓愈之議但别立廟則亦就祧而常祭尊於太祖即汝愚之意朱熹欲存九廟十二室之制即劉歆之議而始祖以僖祖百世不祧上比商周稷契斯盡之矣夫世之為薄議者曰功德無傳殊不思士人有一命之榮賈人有數金之積農家有百畆之産皆推本以為先世之澤曰積善之家之餘慶也况以萬乗之尊萬世之業而謂非其先世積累以致然哉但封建既廢命官不擇于德而稱之故隱德無傳非若稷契其初命官封國史傳世有所紀爾且聞宗廟之制有德厚之道也有親厚之道也凡議廟祀臣欲從其厚者如熹之說然後為厚之至也若師丹宗道之議又當其變之變者而賴有是也故併録之
  國朝仁祖忌日聖祖詣廟祭畢退御便殿泣下不止已而謂起居注詹同曰往者吾父以是月六日亡兄以九日亡母以二十二日亡一月之間三䘮相繼其何以堪終天之痛念之㒺極嗚咽不勝左右皆泣不能仰視中書禮部定奏天子親祀圜丘方澤宗廟社稷若京師三皇孔子風雲雷雨聖帝明王忠臣烈士先賢等祀則遣官致祭郡縣立社稷有司春秋致祭庶人祭里社土榖之神及祖父母父母並得祀竈載諸祀典餘不當祀者並禁止
  聖祖諭之曰凡祭享之禮載致帛交於神明費出已帑神必歆之如庶人陌紙瓣香皆可格神不以菲薄而弗享者何也所得之物皆已力所致也若國家倉廩府庫所積乃生民脂膏以此為尊醪爼饌充實神庭徼求福祉以私于身神可欺乎惟為國為民祈禱如水旱疾疫師旅之類可也
  臣良勝曰古者天子七廟各自為堂自漢明帝以後始有同堂異室之制議者每欲復古然嘗聞季氏大夫之祀以日不足而繼之以燭他日子路與祭畧其繁文質明行事晏朝而退夫子許以為禮若天子以尊安之體具冕服躬祼獻盡日行九獻以厯七廟斯在强力之夫猶以為難也將至於時遣祀而並廢之故漢高謂叔孫通曰度吾所能行者為之創業之主為後世慮也深矣臣嘗建議謂别廟之制卒難脩復而異室之制尚須密邃世祀不止於創業當如劉歆之說宗無常數凡有功德則宗於世室足以勸守成之君從祀不止於武功當如景靈之制世有輔佐凡樹勲業則列於兩廡足以勵中興之臣獨愧精誠不足以上格天心疎淺不足以下諧時論寢格未行臣不勝惓惓望於今日
  文皇謂侍臣曰聞近俗之弊嚴於事佛簡於事其先果有之乎對曰間有之文皇嘆曰此葢化不明之過朕於奉先殿旦夕祗謁未嘗敢慢或有㣲恙亦力疾行禮世人於佛老竭力崇奉而於奉先之禮簡畧者葢溺於禍福之説而昧其本也率而正之當自朕始爾
  臣良勝曰天子七廟建於外朝之東禮也祖宗復建奉先殿于宫中為朝夕䖍謁之所以義制禮者也蓋天子日必詣廟其禮為煩煩則瀆人子事死如生日不告面其禮為畧畧則簡是以朝夕則致䖍于宫中祭祀則對越于廟中禮之至義之盡也故文皇謂雖有㣲恙亦力疾以行所以率正天下之道實係乎此或者乃以為過禮而建節勞從省之議者臣則聞之程顥曰人子於親無過分之事凡力之能為者皆所當然也又曰人主一日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所謂節勞尚有先於是者臣不勝犬馬惓惓之至
  右衍宗廟之禮
  玉藻曰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視之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後適小寢釋服
  陳澔曰臣入常先君出常後尊卑之禮然也視朝而見羣臣所以通上下之情聽政而適路寢所以决可否之計釋服釋朝服也
  舜典曰五載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蔡沉曰五載之内天子廵守者一諸侯來朝者四天子諸侯雖有尊卑而一往一來禮無不荅是以上下交通而遠近和洽也程子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陳其為治之說言之善者則從而明考其功有功則賜車服以旌異之其言不善則亦有以告飭之也
  周官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蔡沉曰五服侯甸男采衞也六年一朝㑹京師十二年王一廵守時廵者猶舜之四仲廵守也考制度者猶舜之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等事也諸侯各朝方岳者猶舜之肆覲東后也大明黜陟者猶舜之黜陟幽明也疏數異時煩簡異制帝王之治因時損益者可見矣
  鹿鳴詩曰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賔鼔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㫖酒以燕樂嘉賔之心
  范氏曰食之以禮樂之以樂將之以實求之以誠此所以得其心也賢者豈以飲食幣帛為悅哉夫婚姻不備則貞女不行禮樂不備則賢者不處也賢者不處則豈得樂而盡其心乎
  采菽詩曰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乗馬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
  朱熹曰采菽采菽則必有筐筥盛之君子來朝則必有以錫予之又言今雖無以予之然已有路車乗馬𤣥衮及黼之賜矣其言如此者好之無已意猶以為薄也
  臣良勝曰朝廷之禮固亦多端而早朝廵守述職宴錫其大者也
  漢文帝時鄧通方愛幸申屠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嘉奏事畢因言曰陛下愛幸羣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罷朝嘉坐府中為檄召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恐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詣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坐自如弗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合行斬之通頓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通既至為上泣曰丞相幾殺臣
  宋太宗崩皇后使王繼恩召宰相吕端議所立端知有變紿繼恩入書閣遂鎻之使人守之亟入宫后問端曰宫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命有異議邪后黙然乃奉太子至福寧殿即位太子既立垂(⿱𥫗亷)-- 簾引見羣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𥫗亷)-- 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羣臣拜焉
  臣良勝曰嘉遇賢主端定嗣君而朝議慎肅迺如此者且議斬倖臣鎻奸竪皆為相權相業之難事文帝素容臣下守法而太宗謂吕端大事不糊塗此見之矣
  漢光武東廵羣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禪泰山詔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曽謂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汚七十二代之編録羣臣不復言後上讀河圖㑹昌符曰赤劉之九㑹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詔梁松等按索河洛䜟文言九世當封禪者三十六事於是張純等復奏請封禪上許焉登山以璽親封玉牒檢
  胡寅曰登封之事原本於燔柴而失之者也詩書紀廵守而柴者記所謂祭天也至于岱宗陟其高山云者記所謂因名山也有山則因以為高無則于郊而壇其義類一也又有大事而告于上帝者武王克商始有天下此柴望而告也舎此則瀆矣記以饗帝于郊與升中於天為二事則傳者之失也然則七十二君之編録詩書禮典畧不經見審有是事乃天下國家之盛舉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昭宣皆身致太平安得闕而弗講故前世論登封者莫善於許懋惜乎世祖之臣智不及此陷其君於過舉而不得聞也
  唐太宗時文武官請封禪上曰卿軰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巔封數尺之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羣臣猶請之不已上亦欲從之魏徴獨以為不可上曰公不欲朕封禪者以功未高耶曰高矣德未厚邪曰厚矣中國未安邪曰安矣四裔未服邪曰服矣年榖未豐耶曰豐矣符瑞未至邪曰至矣然則何為不可封禪對曰陛下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亂之後户口未復倉廩尚虛而車駕東廵供頓勞費未易任也且陛下封禪則萬國咸集遠裔君長皆當扈從自今伊洛以東至于海岱煙火尚希灌莽極目此乃引逺裔入腹中示之以虛弱也况賞賚不貲未厭遠人之望給復連年不償百姓之勞崇虛名而受實害陛下將焉用之
  范祖禹曰古者天子廵守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懷柔百神也後世學禮者失其傳而諸儒之諂諛者為說以希世主謂之封禪實自秦始古無有也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亦已謬矣太宗方明朝多賢臣而佞者猶倡其議獨魏徴以為時未可而亦不以其事為非也後議其禮徴亦預焉高宗明皇遂踵而行之終唐之世惟柳宗元以封禪為非嗚呼禮之失也久矣世俗之惑可勝救哉
  臣良勝曰鄙儒佞士破經壞禮亦至此哉天子諸侯孰有大於廵守述職之禮者乃因以導諛行佞侈德矜功視之考度同禮以慶以讓之典固不侔矣况儀衞供帳踰古萬倍縱非以封禪行而日踣道路歲無寧時長吏以倉卒不辦被誅民庶以煩勞不給生厭如秦隋之速亡者衆矣叔恬問於王通曰舜一歲廵五嶽而國不費民不勞何也通曰無他道也兵衞少而徴求寡也計後之勞費有能復於舜之舊者乎則省方之政息而述職之典行君處逸臣處勞其分然也三歲之期而百里之邑千里之郡數千里之方岳陳職脩禮其勞費能幾何哉此萬世常行之道也臣以光武太宗明智有餘未免終惑魏徴已出廷臣之右終不敢斥言其非無亦以廵守登望為故典與故特載之以戒夫後世假禮導君以濟其諂者
  漢高帝長樂宫成諸侯羣臣皆朝賀諸侯王以下吏六百石莫不震恐肅敬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帝曰吾乃今日知皇帝之貴也
  宋太宗召宰相近臣賞花于後苑謂之曰春氣暄和萬物暢茂四方無事朕以天下之樂為樂令侍從詞臣賦詩賞花曲宴賦詩自此始
  章聖朝春月多召兩府兩制三館於後苑賞花釣魚賦詩自趙元昊叛西陲用兵廢缺甚久嘉祐末仁宗脩故事羣臣和御製詩是日微寒韓琦首相卒章云曽參二十年前㑹今備台司得再陪時内侍都知任守忠常以滑稽侍上從容曰韓琦譏陛下仁宗愕然問其故守忠曰譏陛下游宴太頻仁宗為之笑時仁宗賜詩有云鶯留深樹久徘徊諸臣進和皆押徘徊字教坊進雜劇為數人尋稅第者詣一宅每至一處所觀翫不已問之則曰徘徊也一人笑曰可則可矣但未免徘徊太多耳臣良勝曰宋朝忠厚立國待士有禮故君臣宴㑹獨為盛傳但古今快意事美惡常相半君臣契合君子之幸小人之不幸也以仁宗韓琦君相濟美猶有忌譖若守忠者譖之不行而俳優亦敢以侮言進可不懼哉可不懼哉昔吳王孫休喜讀書與祭酒韋昭博士盛冲講論左將軍張布丞相濮陽興方貴寵用事恐昭冲切直陰言已過諌止之吳主曰孤之淺學羣書畧遍但欲與昭等講論舊聞亦何所損君特恐昭等道臣下奸慝故不欲令入如此之事孤已自備不須昭等乃解也論者謂仇士良教其徒曰毋使人主近儒生其術乃自布始然則人臣幸際宋主之盛亦必有望於吳主之明而後免於張布任守忠之譖也
  漢王嘉論董賢封事曰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上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頌德美此天下所以囘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縁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比當作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制恩輙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向北闕引玉渠灌園池使者䕶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宫猶不至此賢家有賔婚及見親諸官並共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詔書罷苑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壞奢僭放縱變亂陰陽災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髪徒跣而走乗馬而馳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為籌者䇿失之戒也
  臣良勝曰昔韓昭侯有弊袴而藏之曰明主愛一嚬一笑吾必待有功者錫予之其慎也如此而哀帝之於董賢其濫也如此蓋帝以定陶親藩繼綂視左右前後皆若非素與之人獨私於賢而腹心耳目有所寄焉爾但人主之於天下若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奉三無私視天下民物皆吾公使之役况於左右臣工也哉且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上而一於公也下皆公奉之而使其下者皆公矣上而有所私也下皆私媚之而使其下者皆私矣又不特賜予之濫而已故曰明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其庶矣乎
  洪武初禮部奏定百官常朝班次及奏事等禮儀聖祖謂中書省臣曰朝廷之禮所以辨上下正名分不以賤加貴不以卑踰尊百官在列班序有倫奏對雍容不失其度非惟朝廷之尊抑亦天下四方瞻仰所在也今文武百官朝㕘奏事有未閑禮儀者是禮法不嚴於殿陛何以肅朝廷乎凡今新任官及諸武臣以禮儀有不閑習者令侍儀司官日於午門外演習之且命御史二人監視有不如儀者紏舉之百官入朝失儀者亦紏舉如律
  聖祖躬耕藉田遣官享先農禮成宴羣臣於壇所諭之曰耕藉田古禮也一以供粢盛一以勸農本也朕即位以來恒舉行之惟欲斯民知勸盡力於田畆以遂其養非事虛文也今禮成與爾等享胙于此非徒為宴飲之樂正欲羣臣知重農之意
  宋濓致仕歲一來朝是年九月入朝聖祖佇想已久廷問累矣及至大喜加勞再三皇太子諸王皆讙動顔色翌日降勅符遣儀曹奉醪膳諸物抵寓館以賜自是日侍遊厯觀闕盤旋禁籞詢諮備至便殿侍食日晏始退上喟然嘆曰純臣哉方今四裔皆知卿名卿其自愛濓避謝不敢當歲暮辭還復遣中貴人賜上尊既行數日上問濓子璲曰朕疇昔之後夢見爾父笑談如曩時爾父雖去其容儀儼然在吾目中也
  臣良勝曰明良相遇千載為難若濓者真奇遇也聖祖優禮始終宴賜特厚所謂康侯庶馬晝日三接者矣精誠感通形諸夢寐惟高宗於傅說幾先未遇聖祖於濓情感既歸故古今殊絶事也若漢文帝於鄧通竟以倖佞有傷令德君子譏之曰不夢商岩夢鄧郎是也唐太宗亦夢遂良而飛雉入宫之對不知雉為吕后之名正協武才人之兆而謬舉陳倉之故曰得雄者王得雌者伯君子謂舎鼎耳而取陳寶非忠臣是也遂良非濓匹也而文帝太宗豈足為聖祖之倫哉
  文皇御右順門晩朝百官奏事畢召六部尚書近臣諭曰早朝四方所奏事多君臣之間不得盡所言午後事簡卿等有所欲言者亦可從容陳論毋以將晡朕倦於聽納葢朕所欲言者亦欲及此時與卿等計議
  臣良勝曰晩朝議政祖宗之盛制也如是而接賢士大夫之時多矣如是而親宦官宫妾之時少矣且諸司面陳政事其心術之邪正謀猷之慎疎政務之舉廢不能自掩而人才之賢否高下得之疇咨聽覽之真賢者得以自盡不肖者亦無以自容凡黜陟進退自持權度左右權寵莫為之先奸雄無所庸術官無失人人無失職天下之治端在是矣是道也漢宣帝一行之丞相以下奉職而進以考功能然即於聽政之時急遽茍且辨訥失常容亦未盡所藴至如唐太宗置宏文舘引内學士番宿更休宋朝邇英崇政延論從容夜直禁中不時召對第所選有限所聽或偏皆未若晩朝接對雍容公平正大一以養主德一以厲臣脩一以别羣才一以防壅蔽一以絶讒諂一以遠倖佞一事而衆事集焉孝廟初年儒臣楊守陳嘗請復午朝之制亦未及於議政臣知有待今日也故備陳之
  永樂十四年周王楚王來朝謁孝陵上命東宫皇太孫及諸皇孫陪謁問侍臣拜位當何如楊士竒對曰二王尊屬當分列在前東宫稍後居中皇太孫又後亦居中諸皇孫與太孫同班而分别兩旁上出片紙書位次與士奇言合然下有六字未書授筆命足之遣依禮行遂以宸翰付士竒
  臣良勝曰禮者正名定分别嫌明微杜陵僭之階奪覬覦之志必於其微而謹之也齊僖公寵愛同母之弟仲年衣服禮秩如嫡遂貽姑棼之禍漢文帝以淮南王長而最親入朝從獵即與同輦終啟斗粟尺帛之謠吳孫權之愛魯王霸唐太宗之愛魏王恭而和與承乾之隙遂成大變文皇於弟於子於孫相序禮儀毫縷曲折皆入睿思其所鑒者遠矣所慮者深矣以此垂法而漢府暨諸王侍皇太子太孫謁壽陵尚有前人失脚後人把滑之喻所賴皇孫正言把滑在後逆折奸萌卒成竒䜟然則帝王埀法後嗣慮患於始禮數嫌疑之際亦謹於微也哉
  寧夏都指揮僉事韓誠來朝初誠言韃靼别部同居寧夏者有懷貳心文皇未忍發既而果叛焉鎮兵所擒斬獲相半至是文皇曰朕於遠人來歸者皆推誠待之不疑早從爾言發兵擒叛何至多損物命然初不欲發兵者猶欲懷之以恩不謂野心終不可馴今悉就擒戮皆其自取也然爾忠議明於幾先朕嘉念不忘自今更加勉之命禮部賜誠鈔三百錠羊一腔酒五十瓶宴於㑹同館
  臣良勝曰文皇禮御韓誠謂其先事而燭擕貳之奸當事而除腹心之變然止於宴賞未嘗進一官資乃知爵賞之典其重如此臣因思文皇神武足以鎮壓仁恩足以懷綏誠意足以威孚而歸附之人亦有背叛先儒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凡叛亂之階其禍不可長也昔晉武帝以逺裔降者建五郡而卒有劉淵石勒之亡晉唐太宗以突厥降者列兩鎮而因有囘紇吐番之禍唐魏晉之際郭欽江綂著徙戎論時不見用而有五戎之亂皆明鑒也聖祖平定中原而色目人亦有散居中州者然其先本中州人而染於元久處民間漸復本性有矣文皇以後一切降人羣處畿甸以其驍雄時亦調遣先臣丘濬嘗有深憂謂正綂己巳之變亦有乗時易服為彼嚮導者欲預為散處之䇿而未得其便也臣謂宋太祖時嘗擇衞卒之驍勇者散在各州軍謂之軍樣若昉此意以此類驍雄出衆散之天下每衞所無過五人處以居室優以廩餼名以教師彼心無所疑勢必樂就而潛移陰制之機亦有行乎中者矣臣昔嘗聞此類舊亦處于南荒英廟時兵部尚書陳汝言阿順權臣將發去雲南兩廣達官取回大學士李賢言曰達人非我族類自古為中國患昔幸遷之江南遠方今復取來甚是不便英廟曰吾亦悔之嗚呼賢名臣也濬老儒也其為言為慮若此臣何人斯敢有謬議然犬馬一得之愚蓋掇取賢之所嘗言以補濬之所未備者爾伏惟聖明裁察
  右衍朝廷之禮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朱熹曰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舜紹堯致治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遜而得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
  漢高祖時叔孫通用秦樂人制宗廟樂大祀迎神於廟門外奏嘉玉猶古降神之樂也皇帝入廟門奏永安猶古采齊肆夏也乾豆上奏登歌猶清廟之樂也登歌再終奏休成美神明既享之也皇帝就酒東廂奏來安美禮已成也又有房中祠樂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劉安世嘗曰西漢樂章可齊三代舊見禮樂志房中樂十七章觀其格韻高嚴規模簡古駸駸乎商周之頌噫異哉此高帝一時佐命功臣下至叔孫通軰皆不能為此歌尋推其源乃唐山夫人所作服䖍曰高帝姬也韋昭云唐山姓也而漢初乃有此人縱使竹竿載馳方之陋矣然后妃傳中乃獨不載何也
  光武時益州傳送公孫述瞽師郊廟樂器葆車輿輦於是法物始備乃廣郊祀禮樂青陽朱明西皓𤣥㝠及雲翹育命舞
  明帝時博士曹充上言漢再受命宜興禮樂引尚書璇璣鈴曰有帝漢出德治作樂名予詔改大樂官曰大予樂樂凡四品一曰大予樂郊廟上陵諸食舉之二曰周頌雅樂辟雍六宗社稷用之三曰黄門鼓吹天子宴樂羣臣用之四曰短簫鐃歌軍中用之又采百官詩頌以為登歌
  唐太宗時太常少卿祖孝孫作唐雅樂上曰禮樂者葢聖人緣物以設教爾治之隆替豈由於此御史大夫杜淹曰齊之將亡作伴侶曲陳之將亡作玉樹後庭花其聲哀思行路聞之皆悲泣何得言治之隆替不在樂也上曰不然夫樂能感人故樂者聞之則喜憂者聞之則悲悲喜在人心非由樂也將亡之政民必愁苦故聞樂而悲爾今二曲具存朕為公奏之公豈悲乎右丞魏徴曰古人稱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樂誠在人和不在聲音也
  司馬光曰禮者聖人之所履也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聖人履中正而樂和平又思與四海共之百世傳之於是乎作禮樂焉夫禮樂者有本有文中和者本也聲音者文也二者不可偏廢先王守禮樂之本未嘗須臾去於心行禮樂之文未嘗須臾遠於身興於閨門著於朝廷被於鄉遂比隣達於諸侯流於四海自祭祀軍旅至於飲食起居未嘗不在禮樂之中如此數十百年然後治化周洽鳳凰來儀也太宗遽云治之隆替不由於樂何發言之易而果於非聖人也夫禮非威儀之謂也無威儀則禮不可得而行矣樂非聲音之謂也然無聲音樂不可得而見矣故曰無本不立無文不行奈何以齊陳之音不驗於今世謂樂無益於治亂何異睹拳石而輕泰山乎
  臣良勝曰樂之作難言也唐樂之作尤難言也西漢之樂失於長安光武平隴蜀而法物瞽師始備東漢之樂失於南陽曹操平荆州獲杜夔嘗為漢雅樂郎乃悉樂事至隋氏所傳本南北之樂梁陳吳楚之聲周齊二氏之音大唐繼之以反于正斯不亦尤難乎哉時祖孝孫正宫調呂才習音張文收考律呂古鍾十二近代自黄鐘一均變極七音餘並廢謂之啞鍾文收吹律調之乃響徹孝孫又為旋宫之法曰大樂與天地同和造十二和以法天下之成數亦可謂難能矣太宗禮樂之本一無足稱併聲音之文亦欲廢之豈足言樂其後命孝孫教宫人音樂不稱責之温彦博王珪諌曰孝孫雅士乃使之教宫人又從而譴之臣竊以為不可嗚呼以太宗為之君以孝孫為之臣而云禮樂之治亦事虛文而已何足道哉
  宋神宗將有事于明堂大臣言秘書監致仕劉幾知音樂詔詣太常定雅樂幾言律主于人聲不以足度求合古今異時聲亦隨變猶以冠服加於今人安得而稱儒者泥古致詳於形名度數間而不知清濁輕重之用故求器雖合考於聲則不諧且古樂備清聲五季亂雜而廢請増之帝許焉樂成遂用于明堂
  臣良勝曰宋樂至是已五變矣太祖初竇儼奏改周樂章十二順為十二安而雅樂聲高近於哀思和蜆凖王林律較司天影尺製律呂樂始暢仁宗時詔胡瑗阮逸較鍾律韓琦謂四方多事雖樂韶濩無益也乃已後享明堂復詔瑗定之黄鍾律短而所奏音高又鍾弇直聲鬱不發劉義叟曰是謂害金將感心腹之疾乎是非義叟之言周樂師之言也周鑄無射伶州鳩曰王其心疾乎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鍾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槬則和於物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窕則不咸槬則不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鍾槬矣王心弗堪若是言者真知樂也而世罕其人義叟亦習聞其說焉爾其後范鎮亦上樂書自謂得古法而司馬光竟議不合至以壺奕决之其勝者則曰大樂還魂矣夫以胡瑗韓琦范鎮司馬光諸賢卒無定論而劉幾以人聲驗之不必求合於古度雖為一時意見然於樂記之論則幾也記曰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樂之本也舎此而言樂皆泥於器數之末者
  洪武四年吏部尚書詹同禮部尚書陶凱製燕享九奏樂章成其曲一曰本太初二曰仰大明三曰民初生四曰品物享五曰御六龍六曰泰階平七曰君德成八曰聖道成九曰樂清寧先是聖祖厭前代樂章率用諛詞以為容悦甚者鄙陋不稱乃命凱等更製其詞至是上之命協音律者歌之謂侍臣曰禮以道敬樂以宣和不敬不和何以為治元時古樂俱廢惟淫詞艶曲更唱迭和又使異域之聲與正音相雜甚者以古先帝王祀典神祗飾為舞隊諧戲殿廷殊非所以導中和崇治體也今所製樂章頗協音律有和平廣大之意自今一切流偽諠譊淫䙝之樂悉屏去之
  洪武十七年聖祖諭禮部曰近命製大成樂器將以頒天下學校俾諸生習之以祀孔子朕思古人之樂所以防民欲後世之樂所以縱民欲其故何也古樂之詩章和而正後世之歌詞淫以奢古之律吕協天地自然之氣後世之律呂出人為知巧之私天時與地氣不審人聲與樂聲不比故雖以古之詩章用古之器數亦乖戾而不合凌犯而不倫矣手擊之而不得於心口歌之而非出於志人與樂判然為二而欲以動天地感鬼神豈不難哉其流已久救之甚難卿等宜究心於此庶幾可以復古人之意
  臣良勝曰大哉聖言禮樂之道備矣審如是追美於韶自武以下未足方也
  右衍正樂之禮






  中庸衍義卷十四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五    明 夏良勝 撰三重之義 命官之制 審刑之制 田賦之制兵戎之制 崇勲之制
  舜典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工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庻績咸熈分北三苖
  蔡沉曰二十二人四岳九官十二牧也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盖百揆者所以統庶官而四岳者所以統十二牧也既分命之又總告之使之各敬其職以相天事也考核實也三考九載也九載則人之賢否事之得失可見於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賞罰明信人人力於事功此所以庶績咸熈也北猶背也其善者留其不善者竄徙之使分背而去也命二十二人之後立此考績黜陟之法以時舉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
  王制曰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於方伯之國國三人陳澔曰監者監臨而督察之也自王朝出權亦尊矣一州三人則二十四人也
  臣良勝曰君人者如天運於上若無所為也然而代之以有為者若星垣日月度次分抄不能差忒而後運化行焉故内有公卿外有列侯州長可謂専矣而方伯領之方伯帥州可謂尊矣而三監制之職上於大夫所謂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上也天子命一大夫猶足以制方伯逆邪心窒亂源體統益嚴而天子之尊為何如哉漢制萬户以上令秩千石𨛦守二千石刺史十三州行部才六百石而六條檢察一治强宗豪右其五皆治二千石不法秩卑以期於進權重以責其成此王制三監之遺也唐置觀察則尊官矣而養尊自愛卒與藩鎮比而為禍宋以前宰相典𨛦置帥而以清望為監司不過臺省寺監官藩臣一事不法即按劾以行猶漢制也聖朝守令統之於方伯周制也監司按察唐制也重臣撫治宋制也又以御史代巡守而監察之亦七品官爾則漢制之本於三監者也是所謂斟酌歴代之善而取其尤者真萬世常行之法也
  漢文帝問右丞相周勃曰天下一嵗决獄幾何勃謝不知又問一嵗錢榖出入幾何又謝不知汗出沾背上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陛下即問决獄責廷尉問錢糓責治粟内史上曰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謝曰宰相上佐天子理隂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内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帝稱善於是勃自知其能不如平乃謝病請歸相印上許之平専為丞相
  臣良勝曰自成湯之時伊尹仲虺為左右相至周則設三公如周公為師召公為保無獨任也至是以勃之謝病止置一相權専位重其禍滋深至宋太祖始置參知政事以分其權而専决之政卒難改於其舊故有如檜如似道者卒以殃人禍國如是也大端宰相須用讀書人綘侯勃織畚人爾宜其出陳平下也而貽之𨼆憂亦至於此其後董贒治哀帝喪一無所知太后乃召王莽謂明習故事遂信向之代漢之事成於賢矣人君置相亦慎之於始哉
  漢宣帝詔曰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今膠東相王成勞來不怠流民自占八萬餘口治有異等之效其賜成爵闗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徴用會病卒官後詔使丞相御史問郡國上計長史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對言前膠東相成偽自増加以蒙顯賞其後俗吏多為虚名云
  胡寅曰甚哉事之難乎核實也史稱宣帝拜刺史守相考所行以質其言有名實不相應者必知其所以然而王成以偽増流民占田之口遂蒙顯賞後帝因問上計長史既知其妄而不追改王成詔書自是俗吏多為虚名而棕核名實之政其疵多矣夫所謂虚名者乃人臣聾瞽君上之奸術也為君者深居九重堂下之事逺於千里而況四海九州之大乎故寄心腹於一相而託耳目於臣隣欲其莫我欺也人君不好名而篤實則宰相務實而去華在下者皆盡忠赤莫敢誕謾朝廷内外歸於一實而天下之理得矣惟人君不篤實而好名也於是宰相尚華而廢實在下者靡然成風為欺為㒺如幻如戯朝廷内外歸於一虚而天下之理亂矣實則聚歛而名曰理財用實則掊尅而名曰抑兼并實則開邊而名曰討不庭實則尚同而名曰一衆志移囚於外舍而奏囹圄空水旱不以聞而稱大有年諫諍路絶則曰無事可言賢才盡廢則曰小人退聽人君樂其名良是也使之誇頌太平玩心宴安而不知天變實章地變實著人心實離雖禍亂自此而起則雖家置一喙汗竹南山亦不足以掩蔽矣故為天下國家者貴實則益隆虚則損自古不易之道也
  章帝詔曰夫俗吏矯餙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厭之甚苦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芳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他異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徳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戴溪曰甚矣俗吏之為民患也以辦事為功以稱職為能以刻為威以察為明以政化為髙論以風俗為迂濶當其初也百姓畏其威令行禁止所求者遂所欲者得有所任使不避劇易皆能成功故朝廷之上翕然以為能以此馴致大位典領方面徃徃如是天下之士争慕效之翕然成風離散民心破壊國體斵喪元氣而風俗自此耗矣古之君子深嫉俗吏如仇者惡其為民患也夫天下善人君子安静不擾悃愊無華其政悶悶若不足以快人意而愷悌慈祥寛洪廣大將以感動民心扶持教化薫烝和氣與一世共躋於仁夀之域舍斯人其誰與共治哉
  唐太宗謂魏徴曰為官擇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則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則小人競進矣對曰然天下未定則専取其才不取其行喪亂既平則非才行兼備不可用也
  范祖禹曰太宗以治亂在庶官欲進君子退小人此王者之言也而魏徴之所為才行者不亦異乎夫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之所謂才者君子之才也後世之所謂才者小人之才也髙陽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為才者曰忠肅恭懿宣慈恵和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為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後世之所謂才辯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邪僻險陂趨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亂職斯人之用於世也在易師之上六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未濟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創業垂統敷求哲人以遺後嗣故能長世也豈其以天下未定而専用小人之才乎夫有才無行之小人無時而可用退之猶懼其或進也豈可先用而後廢乃取才行兼備之人乎徴之學駁而不純故所以輔導其君者卒不至於三代之治也
  唐𤣥宗時姚元之嘗奏請序進郎吏上仰視殿屋元之再三言之終不應元之懼趨出罷朝髙力士諫曰陛下新總萬幾宰相奏事當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當奏聞共議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煩朕耶會力士宣事至省中為元之道上語元之乃喜聞者皆服上識人君之體
  臣良勝曰𤣥宗以専任宰相不預除吏固為得體然不自言於宰相而與宦官言之為大失體矣使力士變換其言元之何所從質方懐疑震懼之際非去則死而已此奸臣欲固權寵必預結左右以刺人主意好惡喜怒無不知之而先意承迎如李林甫盧杞元載之儔皆𤣥宗有以啓之也
  唐髙宗時少常伯裴行儉有知人之鑒與貟外張仁禕設長名姓歴榜行銓注之法又定升降官資髙下其後遂為永制無能革之者大抵唐之選法取人以身言書判計資量勞而擬官始集而試觀其書判已試而銓察其身言己銓而注詢其便利已注而唱集衆告之各給以符謂之告身
  宋真宗時冦凖為相用人不以次同類頗不悦目吏持例簿以進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也若用例一吏職爾
  臣良勝曰冦凖之郤例簿真宰相事也而積日取貴自漢以來便之以為茍禄聖書崔亮始立年格専以倚解日月為斷而薛琡上書曰選曹惟取年勞不簡賢否義均行雁次若貫魚執簿呼名一吏足矣同列欲進例簿者崔亮之格也凖之意薛琡之議也雖然惟凖行之則可以其無所私也是以上信之下服之也其後王安石變法吕恵卿軰以為不取衆不悦者驟用之無以震動人心一時少年新進倖門大張而作福作威之術隨地而布故有不須用人特㫖御前處分金字牌指揮紛然並出而賞罰紀綱於是大壊是又不可不慮也故曰資格以畜常調聞望以待異才二者並行而不相悖此叙官之大要也
  仁宗時范仲淹上百官圖指其次第曰如此為序遷如此為不次如此則公如此則私况進退近臣凡超格者不宜全委之宰相吕夷簡不悦
  臣良勝曰人主之職在論一相相擇十使十使擇其刺史縣令之賢此姚崇之論官人之最簡而易者也以漢宣之核於名實未免王成之欺至章帝而厭苦之吏治之得人亦難矣哉必若唐太宗𤣥宗為命官之主裴行儉冦凖當審官之局又必有主張公議如仲淹者以正其後如是而有官不得人民受其弊未之有也
  漢靈帝時開西邸賣官入錢各有差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其以徳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於西園立庫以貯之或詣闕上書估令長郡縣好醜豐約有賈富者則先入錢貧者到官然後倍輸又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初帝為侯時常苦貧及即位每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曽無私錢故賣官聚錢以為私藏武后時引見存撫使所舉人無問賢愚悉加擢用髙者試鳳閣舍人給事中次試貟外郎侍御史補闕拾遺校書郎試官自此始時人為之語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欋槌侍御史盌脱校書郎有舉人沈全交續之曰𪍒心存撫使眯目聖神皇
  臣良勝曰先是官爵之濫故有曰爛羊頭闗内侯竈下飬中郎將又曰貂不足狗尾續然未有拾遺補闕御史校書清要之秩亦濫至此盖武曌以匪人竊位惟恐人不已附以兹清秩為餂人之具也
  中宗時安樂長寜公主及皇后妹郕國夫人上官婕妤等皆依勢用事請謁受賕雖屠沽臧獲用錢二十萬則别降墨勅除官斜封付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肅宗時府庫無畜積朝廷以官爵賞功諸將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特進列卿大將軍下至中郎將聽臨事注名其後又聽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異姓王者諸軍但以職任相統攝不復計官爵髙下及清渠之敗復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輕而貨重大將軍告身一通纔易一醉凡應募入軍者一切衣金紫至於朝士衣金紫稱大官而執賤役者名器之濫至是而極焉
  范祖禹曰官爵者人君所以馭天下不可以虚名而輕用也君以為貴而加於君子則人貴之矣君以為賤而加於小人則人賤之矣肅宗欲以茍簡成功而濫假名器輕於糞土此亂政之極也
  臣良勝曰物之敝以漸而至也官制亦然始若漢靈君自壊之次而后壊之又次而近習壊之其初猶官貴而貨賤有一官而至千萬至肅宗大將軍告身才易一醉則官輕而貨重矣
  皇明祖訓曰自古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並不曽設立丞相秦始皇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漢唐宋因之雖有賢相所用多有小人専權亂政今我朝罷丞相設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衙門分理天下庶務彼此頡頏不敢相壓事皆朝廷處之所以稳當以後子孫做皇帝時並不許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請設立者文武群臣劾奏將犯人凌遲全家處死
  臣良勝曰聖祖此訓所謂洞視千古貽謀萬世者也但洪武六年命編修張淮等十人入文華堂肄業宋濂為之師聽政之暇輙幸堂中取其文親評優劣光禄給酒饌皇太子親王迭為之主給冬夏衣時賜鞍馬盖有微意在也文皇縁此遂簡解縉等七人入内閣掌制誥備顧問參預機務秩上五品仁皇以後加師保殿閣隆名先臣丘濬謂不與以相之名而與以相之實也臣又嘗聞宋儒胡安國曰古者三公無其人則以六卿之有道者上兼師保之任禹自司空進宅百揆是也宰臣或闕亦以三公下行端揆之職周公為師而位冢宰正百工是也然則聖制宏逺盖將追復乎有虞成周之盛而秦漢以下不足法也
  洪武四年以李守道詹同為吏部尚書聖祖諭之曰吏部者衡鑑之司鑑明則物之妍⿰女𧈧 -- 𡟎無所遁衡平則物之輕重得其當盖政事之得失在庶民任官之賢否由吏部任得其人則政理民安任非其人則瘝官曠職卿等居持衡秉鑑之任宜在公平以别賢否毋但庸庸碌碌充位而已
  永樂元年四月吏部尚書蹇義奏請明選官上諭之曰爾等職専銓部辨别邪正但當揆理不當任情揆理則以是非為進退任情則以從違為取舍慎之慎之又曰用人之道各隨所長才優者使治事徳厚者令牧民盖有才者未必皆君子有徳者必不同小人
  文皇又諭吏部尚書蹇義左都御史陳瑛等曰為國牧民莫切於守令守令賢則一𨛦一邑之民有所恃而不得其所者寡矣如其不賢當速去之盖吏部選授出一時倉卒未能悉其才行必者察所行乃見賢否其令巡按監察御史及按察司凡府州縣官到任半嵗之上者察其能否亷貪之實具奏
  永樂二年九月上謂蹇義等曰徃者慮各處守令未必皆得人故命御史分巡考察比聞御史至𨛦邑但坐公館召諸生及庶人役於官者詢之輙以為信如此何由得實如入其境田野闢人民安禮讓興風俗厚境無盜賊吏無奸欺則守令賢能可知無是數者則守令無所可取矣且詢言之𡚁非一端好惡不同則毁譽亦異若只憑在官數人之言以定賢否其君子中正自立小人賂遺求譽而即墨與阿之毁譽出矣故孟子論取舍必徴諸國人自今御史及按察司考察有司賢否皆令具實以聞
  永樂十三年正月遣御史吳文等分行天下陛辭上論之曰百姓艱難有司蔽不以聞爾等受朕耳目之寄宜悉咨訪凡朝廷所差人及郡縣有貪刻不律者執之闒茸不職及老病者悉送京師惟布政司按察司堂上官以狀來聞毋枉毋縱必合公道軍民利病宜一一奏來爾不恭命爾則有罪
  臣良勝曰守聖祖之諭則選舉之法無弗公明者也守文皇之諭則考課之法無弗精核者也上下各盡所長内外交修其職如此而吏有弗稱民有弗安太平之治弗能逺紹於唐虞三代之隆者皆臣下守法弗䖍之過也若我祖宗立法之意無以復加者從古人君諭下固亦多端惟我祖宗獨舉其要而唐太宗克舉其詳然有互相發者臣敢附録之以備考焉其諭左僕射房𤣥齡曰卿為百司之首佐理隂陽朕有不逮宜矯其失吏部尚書侯君集曰職在選舉發言朕聽宜屛黜不肖進用賢才户部唐儉曰朕情存兆庶誠不懈怠宜知其疾苦體其虚實工部杜楚客曰人君欲竒服異器以散府藏當諫而勿為也鴻臚卿劉善固曰今逺方之人朝貢不絶來數則煩迎送拒之便絶通和宜處之以道令懐而不怨嗚呼由唐宗之詳而執我祖宗之要審官之道幾於舜典周官矣右衍命官之制
  舜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朴作教刑金作贖刑𤯝灾肆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蔡沉曰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也典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剕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憝殺人傷人穿窬滛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流宥五刑者流遣之使逺去如下文流放竄殛之類也宥寛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則以此而寛之也鞭作官刑者木末垂革官府之刑也朴作教刑者夏楚二物學校之刑也皆以待夫罪之輕者金作贖刑者金黄金贖贖其罪也盖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朴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此五句者從重入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肆縱也𤯝災肆赦者𤯝謂過誤灾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又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也賊殺也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雖當宥當贖亦不許其宥不聽其贖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即重盖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畧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陽舒隂慘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盖其輕重毫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也㨿此經文則五刑有流宥而無金贖周禮秋官亦無其文至吕刑乃有五等之罰疑穆王始制之非法之正也盖當刑而贖則失之輕宜赦而贖則失之重且使富者幸免貧者受刑又非所以為平也
  噬嗑亨利用獄
  朱熹曰物有間者齧而合之也為卦上下兩陽而中虚頥口之象九四一陽間於其中必齧之而後合故為噬嗑其占當得亨通者有間故不通齧之而合則亨通矣又三隂三陽剛柔中半下動上明下雷上電本自益卦六四之柔上行以至於五而得其中是知以隂居陽雖不當位而利用獄盖治獄之道惟威與明而得其中之為貴故筮得之者有其徳則應其占也
  臣良勝曰天下之患皆自間而生之也近莫若夫婦以妾媵間之而失其夫婦者多矣親莫若父子以嬖倖間之而失其父子者多矣至於君臣其勢既逺而所以間之者日有至也則君臣之保全能幾何哉故噬嗑之象取於治間治間用獄之大者也若幽王之褒姒晉獻之驪姬不特附喉之癭其何能治平勃之於産禄五王之於諸張太子重俊之於三思其成也亦大幸矣必如是而後明威之用為廣豈但勅罰議獄之足云哉
  漢文帝除肉刑詔曰盖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徳之薄而教不明與吾甚自愧故夫訓導不純而愚民䧟焉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徳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為令陳季雅曰古人肉刑之法所以使民易避而難犯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夫以古人用法之意若此而文帝乃以為可畏易之以笞法殊不知此法一立上之人輕用之下之人輕犯之按刑法志文帝肉刑之除乃在於刑措之後自是而下以至人輕冒法而文書盈於几閣不足以勝奸矣
  臣丘濬曰三代以前所謂肉刑者墨劓剕宫大辟五者是也至漢時僅有三焉黥劓斬趾而已文帝感淳于少女緹縈之言始下詔除之遂以髠鉗代黥笞三百代劓笞五百代斬趾自是以來天下之人犯法者始免斷肢體刻膚肌萬世之下人得以全其身文帝之徳大矣
  景帝减笞法詔曰加笞重罪無異幸而不死不可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既减笞法笞者猶不全乃更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又定箠令自是笞者得全然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輕民易犯之讞獄詔曰獄重事也人有知愚官有上下獄疑者讞有司有司所不能決移廷尉有令讞而後不當讞者不為失欲令治獄者務先寛
  臣良勝曰史稱景帝刻薄任數得於晁錯為多今觀其減笞法定箠令下讞獄詔務先從寛其本心之仁者文帝之遺也其用刑之刻者晁錯之過也君子謂秦用商鞅法以毒天下而子孫自受其斃則朝服東市之誅亦錯自服其辜也與
  宣帝時廷尉史路温舒上書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生絶者不可復屬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太平之未致凡以此也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詞也惟陛下省法制寛刑罰則太平之風可興於世上善其言
  臣良勝曰獄吏之苛固然也所以使之至是者宣帝明察之過也不然趙盖韓楊之獄亦吏之為哉善乎劉徳威告唐太宗曰人主好寛則寛好急則急吏各自愛競執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之所致爾噫吏之弊也久矣獨漢唐為然乎
  唐髙祖入京師約法十二條及受禪命劉文靜等損益律令武徳三年頒新格伍十三條太宗詔房𤣥齡復定舊令𤣥齡以為肉刑既廢今以笞杖徒流死為五刑而又刖足是六刑也於是除斷趾法
  唐太宗謂侍臣曰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必從寛恕有司覆一獄必求深刻作何道理今得平允侍中王珪曰但用公正善人為法官則奸偽自息帝曰古者斷獄必訊於三槐九棘之官今三公九卿是也今後大辟罪結正更取公卿議之
  帝嘗覽明堂鍼炙圖見人五臟皆近背針炙失所其害致死嘆曰箠者五刑之輕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輕之刑而或致死詔曰罪人無得鞭背
  胡氏曰太宗誠有意於養民者也故耳目所接其心必在於民禁笞囚背亦可謂善推其所為矣
  宋太祖嘗讀二典嘆曰堯舜之罪四㓙止投竄何近代法網之宻乎謂宰相曰五代諸侯跋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藩鎮當如是耶自今諸州決大辟録狀聞奏付刑部覆視之著為令
  仁宗詔曰獄者人命之至重也故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方盛夏長養之時有司其蠲煩獄出輕繫以奉天時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豈所以稱哀矜之意孝宗詔曰比年以來治獄之吏大率巧持多端隨意援引而重輕之卿等其革巧習之弊明審克之公使奸不隱情罰必當罪
  聖祖吳元年命中書省定律令初以唐宋皆有成律惟元不訪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歴𨛦縣欲頒成法俾内外遵守乃命丞相李善長詳定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奸貪之吏得以夤縁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良善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煩弊卿等宜盡心叅究凡刑名條目逐日來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之庶可以為久逺之法聖祖諭臺官劉基章溢周禎等曰紀綱法度為治之本所以振紀綱法度則在臺憲爾等執法上應天象少有偏曲則紀綱廢弛而民不得其安況或深文以為能苛察以為知若寗成郅都周興來俊臣之徒巧詆深文恣為酷虐終亦不免若于公隂徳子孫乃至貴顯天道昭然深可畏也
  臣良勝曰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三代之政因時損益有不可泥焉者也昔鄭鑄刑書而叔向貽書子産曰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臣竊謂叔向子産皆春秋之季人也議或如是若盛王之世創制立法以酌乎前而垂於後刑典有可廢乎虞舜之時象以典刑固亦明示之也周禮懸法象魏安得謂獨無刑章也況世衰道微吏守於令民徴於法而髙下其手其害滋深自漢髙入闗蕭何定律令張蒼定章程歴代因之但通變宜人固有隨世而更者聖祖受命之初首事乎此頻經更定一恊于中又以繼元紊法之後不能一日安于煩苛之政故也是謂法天立道孰大於此者至於諭臺臣者明舉善惡之應以為勸戒嗚呼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其在斯乎
  刑部奏決重刑聖祖諭之曰朕嘗命爾等凡有重獄必三覆奏以人命至重恐不得其情則刑法濫及而死者不可復生也故必欲詳審今爾等槩以重刑來奏其間固有瀆倫亂法罪不可原者亦有一時過悮情可矜者必當分别若一槩言之則輕重不分矣自今凡十惡非常赦所原者則云重刑其餘雜犯死罪許聽收贖毋槩言也
  淮安府山陽縣民有父得罪當杖請以身代聖祖謂刑部曰父子之親天性也然不親不遜之徒親遭患難有坐視而不顧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於至情朕為孝子屈法以勸厲天下其釋之
  永樂六年三法司言大辟囚三百餘人已覆訊皆實請決文皇令行人持節諭之有寃抑者許自陳又召五府六部六科官諭之曰三百餘人未必人人皆得其情實有一不實則死啣寃爾等更從容審之一日不盡則二日三日十日亦何害必使其無寃大抵人之實情難得有言語便捷輙駕虚辭掩實者有訥於言語懐實情而口不能發者須詳悉以聽亦不可以刑迫之
  都督程逹有罪文皇特宥之命隨西平侯沐晟立功自贖遂勅晟曰都督程逹犯死罪今惜其才特宥之使從爾立功盖其才足當一面其餘文武官有罪發立功者各量罪之輕重察才之髙下而用之用當其才成功可必既而顧侍臣曰君人之道犯極惡則不宥有小善亦不棄人孰無過論小過而棄大善則為善者怠亦孰無才若録小才而免大惡則為惡者肆故惡之難容者乃不論其才才有可用者乃畧其小過如此則善善惡惡皆不失矣
  臣良勝曰繄我祖宗之祥刑也其立法也明慎若此其用法也平恕若此而矜疑弼教審訊惜才徃徃行乎其間無俾大舜専美有虞為法吏者能守立法之常而推廣用法之意信乎天下無寃民矣
  皇明祖訓曰朕自起兵至今日十餘年人情善惡真偽無不歴涉其中奸頑刁詐之徒情犯深重灼然無疑特令法外加刑使人知所警懼不敢輕易犯法然此等權時處置頓挫奸頑非守成之君所當用以後子孫做皇帝時並不許用黥刺剕劓閹割之刑敢有請用此刑者將犯人凌遲全家處死
  臣良勝曰制法有經用法有權故虞書象以典刑經之謂也周官治亂國用重典權之謂也聖祖承前元之亂權以用法撥亂反正之義也而經常示後有如此訓創業垂統之仁也是以聖子神孫休平翔洽至我孝皇又刪定明例以輔律令率用平國中典之意所以衍宗社靈長之慶者端在於此臣故結言之以申重祖宗好生之徳因以警夫興事之臣輙請嚴刑以濟督責之術者
  右衍審刑之制
  繫辭曰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楺木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諸益
  朱熹曰天下之益莫大於此
  臣良勝曰耕穫之益益在下也貢賦之益益在上也惟下之益上乃益矣
  禹貢曰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三百里納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蔡沉曰甸服畿内之地也甸田服事也以皆田賦之事故謂之甸服五百里者王城之外四面皆五百里也禾本全曰總刈禾曰銍半藁也半藁去皮曰秸謂之服者三百里内去王城為近非惟納總銍秸而又使之服輸將之事也獨於秸言之者總前二者而言也粟榖也内百里為最近故并禾本總賦之外百里次之只刈禾半藁納也外百里又次之去藁粗皮納也外百里為逺去其種而納糓外百里為尤逺去其榖而納米盖量其地之逺近而為納賦之輕重精粗也此分甸服五百里而為五等者也
  臣良勝曰此貢法田賦之制止於王畿五百里則逺於五百里有土貢無田賦矣至後秦漢漕粟闗中率二十鍾而致一鍾盖有賦之於千萬里之逺者無復以五百里為限矣
  公劉詩曰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迺岡相其隂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度其隰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
  臣良勝曰周之興也自豳始也易於剥象曰君子以厚下安宅於益爻曰利用為依遷國然則非剥不遷也非益不遷也公劉居邠迫西狄之禍匪居匪康其剥甚矣今而遷豳相土地之宜為田宅之利為益大矣若其測景以正位相岡以候氣就灌溉之源立井田之法三軍之賦於是焉定百畆之徹於是焉立雖遷國邑而居然經制有天下之畧有萬世之規在故後文王作豐曰豐水東注四方攸同武王遷鎬曰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周公體國經野田以是食賦以是兵徹法之行率循公劉之舊至於相度之宜亦遵用而不能廢其卜洛則曰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大司空土圭測騐則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㑹也隂陽之所和也是故相其隂陽觀其流泉之遺也若衛文望楚與堂降觀于桑韓獻子謂郇瑕土薄水淺有沉溺重膇之疾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又周公卜洛之遺也惟我聖祖龍飛淮甸而劉基曰鳳陽雖帝鄉然非置都之地乃卜金陵則郭璞所云江東分王三百年之應也文皇遷于北都雖因潛邸適當朱熹所謂冀州風水之域盖山脉自雲中發脊為祖脊以西水西流入于河脊以東水東流入于海華山聳右泰山聳左嵩山居中而前又前列淮南諸山又前列江南諸山又前列五嶺按圖審勢今所都為最協或曰熹所云盖古冀州則又曰河東地形極好乃堯舜禹之故都今河中府是也嗚呼聖王繼統立極固有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者南都之建先天者也北都之遷後天者也相度之宜亦公劉周公之遺法也臣叙田賦而牽比及於遷都者貢法甸服皆以王畿為中而禹都朔南暨聲教訖則五百里亦存其法制之常非必四方均正如是今所都猶禹制也商制無所考見而公劉度田本乎商助又為周制徹法之始故牽連書之以存其故焉爾
  初税畆
  公羊氏曰初者何始也税畆者何履畆而税也初税畆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履畆而税也何譏乎履畆而税古者十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十一大桀小桀寡乎十一大貊小貊十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頌聲作矣
  用田賦
  左氏曰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卒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於厚事舉其中歛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訪焉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飢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朱熹曰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以止公之厚歛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
  朱熹曰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畆而每夫計其五畆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畆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畆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受一區但藉其力助耕公田而不復税其私田周時一夫受田百畆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合作收則計畆均分故謂之徹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畆中以二十畆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畆通私田百畆為十一分而取其一則又輕於十一矣竊料商制亦當類此而以十四畆為廬舍一夫實耕公田七畆是亦不過十一也
  臣良勝曰三代之制足民以田足國以賦中正之道此其大較也然自宣公税畆而十取其二哀公用賦而軍足於農賦民之政壊矣至戰國時諸侯兼并惡經界之病已有去其籍則受田之制壊矣由賦政之壊而有鄭子産之丘賦魏文侯之増租田制之壊而有李悝之盡地力商鞅之開阡陌天下後世無復先王之舊矣臣於冉求有追責焉魯國之政惟在季氏桓子之卒遺言必召仲尼康子乃召冉求今而加賦必命以訪仲尼則其心有慕而不安於所為也哀公又問於若亦心有所疑而不安於所為也使求於季氏能申仲尼之意而善道之則田賦之用已矣且哀公之謂用不足者非直以年飢也以是為名爾魯國分於三家季氏盡征其二叔孫臣其子孟氏臣其子弟之半而貢於公固宜公之有不足也有若對以盍徹則正賦治徹於是焉一舉而正私家張公室乃仲尼所謂周公之典在則宣公之失可救而後之效尤者亦或省矣知不及此而徒以加賦附益為能此仲尼所以曰非吾徒也臣故曰於求有追責焉
  漢光武詔曰頃者師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今軍士屯田粮儲稍積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税一如舊制
  臣良勝曰賦民之薄未有甚於漢制者也然自漢文恭儉國用以饒故或賜民田租之半或通賜焉而當時家給人足都鄙京師粟陳貫朽塞下積貯人行晁錯之策而邊食足支五嵗率以受爵免罪取充於田賦無與至景帝而三十税一以為常議者或謂非中正之道不可以常然而君子之取民也與其失之厚也寧薄
  光武時以天下墾田多不以實自占又戶口年紀互有増减乃詔下州𨛦檢覈於是刺史太守多為詐巧茍以度田為名聚民田中并度廬屋里落民遮道啼呼或優饒豪右侵刻羸弱時諸𨛦各遣使奏事見陳留吏牘上有書視之云頴川𢎞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帝詰吏由吏不肯服祇言於長夀街上得之帝怒時皇子東海公陽年十二在幄後言曰吏受郡敕當欲以墾田相方爾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對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陽帝鄉多近親田宅逾制不可為凖帝令虎賁將詰問吏吏乃首服如東海公對
  臣良勝曰以光武起自民間周知物情而覈田之令吏恣欺㒺有如此者則在其極闇弱聽人所為如方田保甲之令祇擾民爾但當時究心民隱故王成偽増户口興此弊端皆於奏使得之庶幾幽隱必逹後世髙拱穆清而曰所貴乎人主者人不識其面乂當何如
  董仲舒䟽曰古者税民不過十一其求易供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内足以養老盡孝外足以事上供税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説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買賣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又専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滛越制踰侈以相髙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嵗屯戍一嵗力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或耕豪民之田見税十五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無聊亡逃山林轉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嵗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兼并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専殺之威薄賦歛省徭役以寛民力然後可善治也
  師丹䟽曰古之聖王莫不設井田然後治乃可平孝文皇帝承亡周亂秦兵革之後天下空虚故務勸農桑帥以節儉民始充實未有并兼之害故不為民田及奴婢之限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貲類鉅萬而貧弱愈困盖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將以救急也亦未可詳宜畧為限天子下其議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闗内侯吏民名田皆無過三十頃奴婢無過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沒入官時田宅奴婢賈為減賤貴戚近習不便也
  臣良勝曰觀二䟽則漢之民田無幾而民之困賦亦甚文景寛征之後厄於武帝之虚耗賊莽紛更之後宜有光武之復初也嗟夫一治一亂理數之常然必極而後變變而通之存乎其人以莽奸雄竊㨿狹小漢制更為踈濶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不得買賣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隣族君子謂不可以莽所嘗為而指以為非固也然臣以為莽實未嘗為假虚器以飾名爾其號阿衡啓金縢作大誥更王田無非託周公故迹以文奸豈其實有是政而可非哉信有之必無光武復漢制之詔也
  唐髙祖初定均田租庸調云丁中之民給田一頃篤疾減十之六寡妻妾減七皆以十之三為世業八為口分每丁嵗入租粟二石調隨土地所宜綾絹絁布嵗役二旬不役則收其傭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傭俱免水旱蟲霜為灾十損四以上免租損六以上免調損七以上課役俱免
  唐太宗嘗讀周官書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之言慨然嘆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
  臣良勝曰太宗亦有志於井田封建之治者封建沮於羣臣之議而井田遂不復有所施張惜也但其言曰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矣故其致治斗米三四錢行旅無賫粮外户不閉裕民之政固亦效矣
  李翺平賦書曰人皆知重歛之為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歛之得財愈多也何也重歛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者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則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事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敵國徒有其心豈可得耶故輕歛則人樂其生人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盡力耕之地有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豈可得耶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秦滅古法隳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久不可卒復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凡為天下者視千里之都為千里之都者視百里之州為百里之州者起於一畆之田六尺謂之步二百有四十步謂之畆三百有六十步謂之里方里之田五百有四十畆十里之田百萬四千畆百里之州五十有四億畆千里之都五十有四百億畆方里之内以十畆為之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蔬菜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一畆之田以彊并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嵗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畆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畆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塗畎遂溝澮丘莽郷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䓤韮蔬菜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畆畆率十取粟一石三十四萬六千有六石以貢于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灾皆足于是矣
  劉晏以户口滋多則税賦日廣其理財常以養民為本先是運闗東糓入長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則為成勞受優賞晏以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隨便宜造運船教漕卒江船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汴船達河隂河船逹渭口渭船逹太倉其間縁水置倉轉相受給自是每嵗運糓或至百餘萬斛無斗升沉覆者船十艘為一綱使軍將領之十運無失授優勞官
  歐陽修賛曰人生之本食與貨而已知所以取人不怨知所以予人不乏道御之而王權用之而霸古今一也劉晏因平準法幹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昻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雖治兵數十年歛不及民而用足唐中僨而復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與矣
  胡寅曰劉晏言利之臣君子所不道也而其言有不可廢者一曰集衆務在得人勾檢簿書出納錢糓必委之士類吏惟書符牒而已此不可獨施之轉運事也二曰户口多則貢賦廣故其理財以養民為先此雖為守為令皆當力行者也三曰官多則民擾但於出鹽之郷置監官自餘州縣不復置故雖天下吏員皆當減省不貴多也四曰論大事不計小費凡事必為永久之慮此又合孔子所謂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無逺慮則必有近憂也五曰事無閑劇必于一日中決之凡獄訟文移自上行下未有不以決遣為利滯淹為害者也此晏可法之五事也
  後周世宗嘗夜讀書見唐元禎均田圖慨然嘆曰此致治之本也王者之政自此始乃詔頒其圖法使吏民先習知之期以一嵗大均天下之田
  臣良勝曰世宗有志於復均田之制似非五代主也且其延儒學考制度修禮樂正刑統皆存逺畧毁佛寺三千三百三十陸所即儀鑄錢斷識不疑王環以不降賞劉仁瞻以堅守録棄馮道疎張美好惡予奪皆非衰世之所宜有司馬光以為近於王道之無偏無黨則似過矣世宗以明察威世用法過嚴羣臣職事小有不舉必寘之刑是以七齡嗣帝而託孤寄命更無其人終歸於亡而已
  宋真宗時陳恕久領三司使帝命條具中外錢榖以聞恕久不進屢詔促之恕對曰陛下富於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也帝嘉之至是以疾辭帝曰卿求一人可代者聽卿去爾恕薦冦凖凖檢恕前後改革興立之事類以為册及其所出榜别用新板躬至恕第請判押恕亦不讓一一押之自是計使無不循其舊貫
  龜鑑曰陳晉公不答錢穀之問而曰天子富於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何其簡而切婉而直邪嗚呼丁謂上景徳會計録而封禪定林時上祥符會計録而天書成陳公之為慮逺也臣良勝曰宋興田制無改於舊故太祖受命但聞賑貸諸州勸課農桑而已積三世至真宗而恕之所掌必甚殷富是以不上恐生侈也大端太祖立國之初恒任義理而諸臣亦多以儒學進率恥言利故恕不具聞準亦循其故案無所興革但循其故而足非惟恕之事君可法而凖之繼恕亦可法也丁謂林時已不足言安石用於神宗方欲以經術為經世務而首事青苗錢大變舊章而祖宗之法幾於大廢非特恕凖之罪人又謂時之罪人也
  蘇洵田制論曰今雖使富民皆奉其田而歸諸公乞為井田其勢亦不可得何則井田之制九夫為井井間有溝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方八里旁加一里為一成成間有洫其地百井而方十里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為一同同間有澮其地萬井而方百里百里之間為澮者一為洫者百為溝者萬既為井田又必兼備溝洫溝洫之制夫間有遂遂上有經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萬夫之地盖三十二里有半其間為川為路者一為澮為道者九為洫為塗者百為溝為畛者千為遂為經者萬此二者非塞溪壑平澗谷夷丘陵破墳墓壊廬舍徙城郭易疆隴不可為也縱使能盡得平原廣野而遂規畫於其中亦當驅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粮窮數百年専力於此不治他事而後可以望天下之地盡為井田盡為溝洫而又為民作屋廬於其中以安其居而後可噫亦已迂矣井田成而民之死其骨已朽矣
  臣良勝曰若洵之論則井田之制決不可復也臣愚以為今雖井田克復如三代之舊決不能行也古者封建諸侯世國大夫世禄不若後世郡縣吏禄之煩也兵農為一不若後世邊鄙兵衛之養也力役有數家征三人嵗不過三日不若後世征輸調發供億之浩也故臣愚以為欲行井田須自復封建始復封建則必削郡縣罷官吏省兵衛弛貢舉諸凡供億力役一切革絶而後可言也迂儒曲士恒欲法古以徼時論而不知深究以益時惑幸聖明裁察
  林勲本政書曰國家兵農之政宜倣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畆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無田與㳺惰未作者皆驅之使為𨽻農以耕田之羡者而雜組錢榖以為什一之税每十六夫為一井每井賦二兵馬一匹匹婦之貢絹三尺緜一兩非蠶鄉則布六尺麻二兩其後朱熹甚愛其書陳亮亦曰此書考古騐今思慮周宻世之為井田之學者無加
  理宗時賈似道以國計困於造楮富民困於和糴思有以變法而未得其説知臨安府劉良貴浙西轉運使吳勢獻買公田之策似道乃命侍御史陳堯道正言曹孝慶上疏言一事行而五利興帝從之詔買公田置官田以劉良貴提領陳訔為檢察副之良貴請下都省嚴立賞罰究歸併之弊帝曰求免和糴無如買逾限之田為良法然東作方興權俟秋成施行似道憤言上疏乞去何夢然陳堯道力勸帝勉留帝遂詔似道視事帝曰當始於浙西諸路視以為則似道乃條陳其制帝悉從之似道首以己田在浙西者萬畆為公田倡
  臣良勝曰青苖之法實亡北宋而安石主之時則有若吕恵卿為之附和李參為之倡首也公田之法實亡南宋而似道主之時則有若劉良貴吳勢為之獻策陳堯道曹孝慶為之役徒也㨿其初論猶為足軍餉省和糴停楮幣平物價安富屋有所利也其後至抑買民田大損其價假以度牒告身遂成公奪有司爭相迎合以買田多者為功皆偽増租數至有不足復取足於田主六郡之民無不失業蕩家者至似道竄逐而葉李贈言曰公田闗㑹今何處仔細思量真自誤似道俯首謝之悔何及焉人臣謀國務於變法奪民尚戒之哉
  聖祖謂中書省臣曰予嘗親厯田野見人民凋弊土地荒蕪失業者多盖因久困兵革生息未遂譬之觸熱者思得清凉冒寒者思就温燠為之上者固當念之且如太平應天宣城乃吾渡江開創之地供億先勞之民其有租賦宜與量免少甦民力省臣傅瓛對曰恤民王者善政主上念之及此真發政施仁之本也民之受賜如大旱之得霖雨其善當何如聖祖因嘆曰吾昔在軍中嘗乏粮空腹出戰歸得一食雖甚粗糲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飲食豐美未嘗忘之況吾民居於田野所業有限而又供需百出豈不重困於是免太平府租賦二年應天宣城等租賦一年
  洪武三年濟南府陳修上言北方郡縣近城之地多荒蕪宜召郷民無田者墾闢户率十五畆又給二畆與之種蔬有餘力者不限頃畆皆免三年租税其馬驛巡檢司急逓舖應役者各於本處開墾無牛者官給之守禦軍中逺者亦移近城若王國所在近城存留五里以備練兵牧馬聖祖從之
  臣良勝曰元政不綱賦政無藝聖祖繼治視之先代革命可以因其故習者萬倍其難也然觀其賜大平諸𨛦之租則所以寛南方之民可占也觀其從濟南之議則所以來北方之民可占也聖人之心真天地之覆幬也然以輿圖既廣户厯為難而當時奉行之吏寛嚴異志其間貢賦厚薄庸有未盡當於聖心者即如處州之賦舊額一萬三千石及軍興而加至十倍御史中丞章溢言之聖祖曰吾勞處民久矣遂從其舊尚書周忱撫治江南亦奏減官田額八十餘萬石宣廟可之故天下之賦因時損益如是類者甚衆然終不敢損上供之數吾民得遂生養於今百七十年誠不知帝力何有於我也
  右衍田賦之制
  師貞丈人吉无咎
  朱熹曰師兵衆也下坎上坤坎險坤順坎水坤地古者寓兵于農伏至險於大順藏不測於至静之中又卦惟九二一陽居下卦之中為將之象上下五隂順而從之為衆之象九二以剛居下而用事六五以柔居上而任之為人君命將出師之象故其卦之名曰師丈人長老之稱用師之道利於得正而任老成之人乃得吉而旡咎戒占者必如是也
  六月詩曰六月棲棲戎車既𩛙四牡騤騤載是常服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
  朱熹曰成康既沒周室寢衰八世而厲王胡暴虐周人逐之出居于彘玁狁内侵逼近京邑王崩子宣王靖即位命尹吉甫帥師伐之有功而歸詩人作歌以叙其事如此司馬法冬夏不興師今乃六月而出師者以玁狁甚熾其事危急故不得已而王命於是出征以正王國也
  臣良勝曰師者聖人之所甚重也故師出以喪禮行命下之日三軍涕泣無非以哀敬為本也宣王興衰撥亂之主而六月出師豈其所得已哉當玁狁内侵宗社安危所係疆宇之大變生民之大患有不能以一息以自安者是以寧冒出師之戒而不忌也禮稱墨衰絰而即戎伯禽有為為之也是門庭之冦雖視䘮而金革之事無避也李晉王薨梁兵壓境而莊宗有夾寨之師周太祖殂契丹入冦而世宗決髙平之戰君子曰君行為顯親臣行為愛君況宣王之師宗社安危所繫又何以時月之制為限哉然曰以正王國非正王國則古制固有不可違者亦詩人之微意也
  周官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
  蔡沉曰夏官卿主戎馬之事掌國征伐統御六軍平治邦國平謂强不得凌弱衆不得暴寡而人皆得其平也軍政莫急於馬故以司馬名官何莫非政獨戎政謂之政者用以征伐而正彼之不正王政之大者也
  臣良勝曰玩易之占則知用兵之常也考詩之故則知用兵之變也守周官之職則知兵務之重而不可輕也
  周禮司馬法曰井十為通通為匹馬三十家士一人徒二人通十為成成百井三百家革車一乗士十人徒二十人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故稱萬乗之主春振旅以蒐夏茇舍以苖秋治兵以獮冬大閲以狩講武事焉
  齊桓公用管仲作内政而寓軍令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郷郷有良人以為軍令是故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五軌長率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郷故二千人為旅郷良人帥之五郷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郷之帥帥之成公元年三月作丘甲
  胡安國曰作丘甲益兵也古者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地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所取於民者出長轂一乗此司馬法一成之賦也為齊難作丘甲益兵偹敵重困農民非為國之道其曰作者不宜作也唐太宗問李靖楚廣與周制何如靖曰周制一乗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然則一丘所出十有八人積四丘而具一乗爾今作丘甲者即丘出一甲是一甸之中共百人為兵矣
  汪克寛曰兵制之變始壊於齊之内政而家一人焉繼壊於晉之州兵而家五人焉長勺之戰桓公自謂帶甲十萬車五千乗楚薳啓疆有晉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餘守四千叔向亦謂寡君有甲車四千乗則兵制之増益於古可知矣厥後楚之乗廣魏之武士秦之戍卒窮兵極詐以快貪殘而孫吳商白之徒皆身誅戮於前而國滅亡於後然兵農既分更歴千載雖有明君賢臣不能復古亦可嘆哉春秋作丘甲之書垂戒深矣
  漢髙祖踵秦置材官於𨛦國京師有南北軍南軍為宫城兵衛尉主之北軍為京城兵中尉主之南北二軍不出民兵散在郡國有事以羽檄召之以偹軍旅有輕車騎士材官樓船之别平地用車騎山陵用材官水泉用樓船以秋後講肄課試之
  文帝躬戎服親御鞍馬從六郡良家材官之士騎射上林講習戰陣聚天下精兵於壩上棘門細栁
  武帝平百粤内増中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八校外有樓船皆嵗時講肄
  光武以幽兾并兵定天下始於黎陽立營領兵騎常千人以謁者監之號黎陽兵而京師南北軍如故
  唐髙祖置府兵其制始於西魏後周而備於隋為十二衛帝因之置驃騎車騎兩將軍領之析闗中為十二道皆制府兵以𨽻後改道為軍其法一寓於農每軍置將副各一人以督耕戰以車騎府統之及天下既定廢十二道改驃騎為統軍車騎為别將
  唐太宗更號統軍為折衝都尉别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衝府兵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二十四而闗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𨽻諸衛凡府三等兵千二百為上千人為中八百人為下府置折衝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長吏兵曹别將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為團團有校尉五十人為隊隊有正十人為火火有長每人甲兵裝粮皆自備并其介胄戎具藏於庫有所征行則視其人而出給之
  唐𤣥宗時宰相張説請一切募士宿衛號曰彍騎分𨽻十二衛總十二萬人為六畨
  唐兵志曰夫置兵所以止亂及其弊也適以為亂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養亂而遂至於亡焉盖唐有天下三百年而兵之大勢三變其始盛時有府兵府兵後廢而為彍騎彍騎又廢而方鎮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强臣悍將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師曰禁軍其後天子弱方鎮强而唐遂以亡矣
  范祖禹曰唐制諸衛府兵有為兵之利而無養兵之害田不井而兵猶藏於民後世最近古而便於國者也開元之時其法寢隳非其法不善盖人之失也張説不究其所以而輕變之兵農既分其後卒不能復古則説之為也夫三代之法出於聖人及其末流亦未嘗無弊救之者舉其偏以補其𡚁而已若并其法廢之而以私意為一切茍簡之制則先王之法其存者幾何天下之務常患於議臣之好改舊章此所以多亂也
  吕祖謙曰太宗既分天下為十道以軍鎮城戍之兵為十二道而置使處之總之以都督者此其為方鎮已成之兆特待時而張爾以天下之極邊為天下之重鎮而撫之以都督其品秩與十六衛將軍同乃在六尚書之上而與左右僕射為一流所謂五大不在邊者果若是乎天寳之際沿邊置十節度經畧使凡鎮兵四十九萬馬八萬餘匹而安禄山遂以范陽反當是時府兵之法已再壊矣其初壊也張説募兵補之謂之彍騎又其壊也折衝諸府無兵可交李林甫遂停上下魚書但有兵額存爾而六軍宿衛皆市人不復受甲更此二壊掃地無餘於是外兵盛强其反者以鎮兵討平之者亦以鎮兵而居重御輕之意不復存矣今謂唐兵三變之説者曰府兵變而為彍騎則可謂彍騎變而為藩鎮特未之考爾
  蘇軾曰唐太宗既平天下分四方之地盡以沿邊為節度使而范陽朔方之兵皆𢃄甲十萬上足以制邊鄙之難下足以偹匹夫之亂内足以禁大臣之變而將帥之臣常不至於叛者内有重兵之勢以預制之也貞觀之際天下之兵八百餘府而在闗中者五百舉天下之衆而後能當闗中之半然而朝廷之臣亦不能至於乗隙伺釁以邀大利外有節度之權以破其心也故外之節度有周之諸侯外重之勢而易置從命得以擇其賢不肖之才是以人君無征伐之勞而天下無世臣暴虐之患内之府兵有秦之闗中内重之勢而左右謹𩛙莫敢為不義之行是以上無逼奪之虞下無誅絶之禍盖周之諸侯内無府兵之威故䧟於逆亂而不能以自止秦之闗中外無節度之援故脅於大臣而不能以自立有周秦之利而無周秦之害形格勢禁内之不敢為變而外之不敢為亂未有如唐制之得者也天寳之際府兵四出而徳宗之世禁兵皆戍趙魏是以禄山朱泚得至于京師由此觀之唐之衰其弊在於外重而外重之弊起於府兵之在外非制之失乃後世之不用也
  肅宗以内侍魚朝恩領神策軍悉以其半歸禁中然尚未得與北軍齒至是魚朝恩以神策軍從上屯苑中其勢寢盛分為左右廂居北軍之右朝恩既典禁兵寵任無比勢傾朝野上令元載為方畧擒而縊殺之
  胡寅曰古今皆謂宦官難去者以其掌兵也是則然矣而或不然輔國元振朝恩相繼掌兵氣勢隆重然代宗去之而無肘腋反噬之變是知宦官非難去顧人主之喜怒何如耳其至於無可奈何者以人主無意於可為之時及不可為然後為之故也
  宋太祖監五代方鎮之𡚁聚勁兵於京師定軍制紀律詳盡其軍制親衛殿禁之名其營立龍虎日月之號分領於殿前侍衛二司尋詔二司揀其驍勇者升為上軍瘦弱者退為剰貟令諸路選所部兵送至闕下以補其缺後復簡强壯者為之兵様散降諸道令依様招收長吏部送詣闕分𨽻諸軍帝御講武殿親臨試之其法刻木為箭鏃褁以氊𦋺命引强者兩兩相射又以木挺為馬撾施韋鞘俾馳騎相擊皆取其不避者分等級以遷𨽻之又出内庫錢募諸軍子弟數千人鑿大池於京城之南引蔡水注之造樓船選精卒號水虎㨗習戰池中又詔諸道選材力技藝過人者收𨽻禁軍以備宿衛厚其粮賜常躬自較閲訓練皆以一當百
  太宗親閲諸軍叅考勞績升詘之曰兵雖衆茍不簡閲與無兵同先帝訓練之方咸盡其要朕因講習漸至精鋭倘統帥得人何敵不克又幸金明池觀習水戰曰示不敢忘戰爾
  臣良勝曰漢武帝時征越嶲欲通身毒國而為昆明所蔽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故武帝鑿池象之以習水戰期必取之也太祖之鑿金明池以習戰者為取江南猶武帝意也太宗相承以為習練之常其後真宗復選江淮水軍習之而淮南諸州亦選教習欲何為哉是乃為南渡之兆爾
  神宗以唐李靖兵法無全書而見之通典命王震解釋又令内侍李憲以馬步教習之謂憲曰黄帝制八陣武侯造圖桓温以為常山蛇勢盖即九軍陣法韓擒虎以授靖時知者多故作六花陳八陳即九軍九軍方陳也六花陳即七軍七軍圓陳也陳以圓為體方陳者内圓外方圓陳者内外俱圓六軍者左右虞候各一軍為二虞候左右廂各二軍為四廂軍與中軍為七軍八陳者加前後二軍共為九軍朕采古酌今營陳同一法止曰營行曰陳營為正陳為竒也
  臣良勝曰神宗垂情兵事亦已久矣思欲試而用之故王韶上平虜策即以為竒謀而安石揣知其意青苖保甲無非假足食足兵以為熈河之役之費也故韓琦曰始為陛下謀者必曰祖宗以來因循茍且治國之本當先富强則可以拓土宇収復唐之故疆可謂得其心矣然當時文武重望不乏其人而制法典兵一付之内侍李憲此其不足以有為即是可占至契丹使至剖地畀之而不知有所制馭則平時坐談兵陳何為也哉
  聖祖經理淮甸親閲將士命鎮撫居明率軍士分隊習戰勝者賞銀十兩其傷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賞銀有差且徧給酒饌勞之仍賜傷者醫藥因諭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傾溺弓馬不素習而欲攻戰未有不敗者吾故擇爾等練之今爾等勇徤若此臨敵何憂不克爵賞富貴惟有功者得之顧謂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貴多而貴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陳近聞軍中募兵多冗濫者吾特為戒之兾得精鋭庶幾有用也臣良勝曰立法彷古也而議法有不必泥於古者也守法從古也而行法有不必泥於古者也古以井田具賦農夫為兵時有車戰之法也約日交綏曲直勝負兵用而不用將戰而不戰以農為兵而可也自荀吳敗狄毁車崇卒乗為參伍後世變詐相尚若復籍農以兵是驅犬羊以填飢虎之喙也古無重鎮置大帥不在邊時有封建之制也秦當西戎晉當北燕趙當東夷吳楚當南粤周室居中無重鎮而可也自秦罷侯置守無所専統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患王室當之若無専使是土崩而瓦裂之也古者兵無用養器具自偹至張説募兵宿衛而唐始困民以養兵京師旬日募十三萬而鎮兵四十九萬開元之前嵗供衣粮費不過二十萬天寳以後嵗用衣千二十萬匹粮百九十萬斛公私勞費已不克堪至宋蘇軾又曰自唐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糓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酌之古今參之論議則兵戎之制固有權度於胷中如聖朝之制參伍錯綜皆擇善而從之者也若京營禁兵𨽻十二萬即宋集勁兵于京師之制也而别有親軍宿衛捕卒班操又漢南北軍之制也薊州保宣定府三鎮連十萬衆並實畿甸呼吸可應即秦闗中重内之制也遼東鎮兵七萬有畸以制東徼大同延綏寧夏甘肅四鎮聨絡一十八萬以禦西北五鎮分𨽻僅足以當京營畿甸之數雖建帥府而兼以文吏統之即唐藩鎮之兵而非藩鎮之帥也南郡中都留守𨽻衛兵八萬有畸山東入衛京班餘三千三百有畸山西一萬九千五百有畸陜西二萬三千九百有畸河南入衛京班餘一萬五千九百有畸浙江三萬九千九百有畸江西一萬二千七百有畸湖廣七萬一千六百有畸四川九千六百有畸福建四萬八千二百有畸廣東三萬九千四百有畸廣西一萬二百有畸雲南八萬一千四百有畸貴州三萬二千九百有畸卒𨽻衛所即唐府兵之制而都司所掌猶折衝府之遺也宣調應時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萬無尾大不掉之患所養之費皆出於民而邊鎮之儲又兼之以鹽𣙜飛輓則亦不専於民也北衛之有班操南衛之有漕卒習勞居守水陸應援率有長慮深識行乎其間叅之既徃殆無遺慮矣祖宗貽謀真萬世之長策也法久而弊雖三代亦所不免要之用法之弊非立法之弊也凡今言𡚁者必曰京軍不可用邊軍不可缺二者而已盖以京軍習於晏安掌於貴將一旦驅以從事更須邊卒䕶持萬有成功攘奪稱首邊伍時發清勾多是南方孱弱不耐寒勞尋復逃散屢補屢逃逓年幇解誠為無益於軍有損於民者也然而法不能以盡廢伍不可以長虚若在邊用曹瑋以廢地募軍之法則舍餘軍餘補其正伍全粮全賞足以養生餘力餘地可致殷盛人或樂從原額可足其驍騰慣戰視新補罷卒一人而當十矣何患邊卒之多缺乎京營之將必選久厯戰陣之人或用种師道銀的教射之法處以優任免其輕罰日久人慕技業専精宋初禁軍一以當百何今日京軍獨不可用乎二弊之除正煩方尺之令爾但臣嘗聞范祖禹曰天下之患每生議臣之好亂舊章是則又有可憂者
  御史中丞章溢子存道部郷兵萬五千人從李文忠入閩閩平詔存道以兵從海道北征溢持不可曰鄉兵農人爾許以事平歸農今復調之是爽信也繼論曰兵已入閩者俾還鄉里昔嘗叛之民宜籍為軍使北征一舉而恩威著矣上喜曰孰謂儒者果迂闊哉非先生為朕一行無能成此事者
  永樂十八年將西征親藩奏江西所垜集民兵可徴出奏示學士楊榮對曰陛下已命罷之今復徴非信遂寢
  臣良勝曰孔子有云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信之重於兵也審矣國初君臣當戎馬急遽中而論議施罷必主於信真得孔子之心也
  洪武四年春正月聖祖謂中書省臣曰今日天寒有甚於冬京師尚爾況北邊荒漠之地氷厚雪深吾守邊將士甚艱苦中書其以府庫所儲布帛製緜襖運赴蔚朔寧夏等處以給將士省臣對曰守邊將士衣襖嵗有常供無庸再運聖祖曰將士雖有常供朕固知之特以今天寒異於常時故命加給爾古人一夫不獲引咎在躬況守邊將士尤朕所深念者其給之勿緩
  臣良勝曰天下之兵一也聖祖獨優厚於守邊者盖有深意存也自封建制廢而天下之禍每起於外自漢以後募民徙塞至於遣戍雖宰相子弟亦必應行唐時衣襖皆自宫中製之人君雖深居九重之中而憂念及萬里之外此邊士所以㤀死也我朝邊士皆有定籍無更畨之擾有衣粮之厚而聖祖推念又復加賜若是昔楚莊巡撫三軍有如挾纊矧兹實賞其感激效死當何如哉
  文皇謂忠誠伯茹瑺兵部尚書劉㒞曰太祖髙皇帝嘗戒𩛙諸將校曰軍士家屬既衆月粮有限衣食不足不免飢寒加以爾等無惻隱之心侵漁私役徃徃逃亡缺伍故當時私役者一日追工錢一貫仍論其罪今切慮内外將校不能撫恤軍士比昔有加所以逃亡者衆自今計其逃亡之數以論罰如百戶有逃一人者減其俸之半十人者全不給降充總旗四十人降充小旗五十人發充軍其千戶逃軍十倍於百户指揮逃軍五倍於千戸者減俸逓降一如百戸之例
  臣良勝曰方今負經世之畧者必曰軍伍日寡法不能以追補軍官日濫勢不能以裁革故清查條例日以繁多責數勾解重貽民累一言裁損怨議沸騰宣廟嘗諭兵部尚書張本曰近年有訴妄解充軍乃有司之過彼意謂朝廷所重在軍不知民乃國家根本則清補之𡚁在昔巳然不知今日又何如也英廟時軍官俸一季支銀一十四萬餘兩大學士李賢言曰軍官有増無減如人有生不死無處著矣自古軍功者雖以金書鐵劵誓以永存然其子孫不一再犯法即除其國豈有累犯惡罪而不革者今若因循久逺天下官軍多民少供其賦必至困窮而邦本弱矣上曰此事誠可慮當徐圖之則軍官之濫在京既然不知在邊境在天下又何如也臣愚以為存聖祖優厚邊士之心而舉文皇督責軍職之例又何軍伍日寡軍官日濫之足憂哉清查之例可以日省俸粮之給可以日裕所謂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盖不必别創新法過為危論一取𠂻祖宗之法而自足也
  周官校人掌王馬之政辨六馬之屬曰種馬戎馬齊馬道馬田馬駑馬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邦國六閑馬四種家四閑馬二種
  漢文帝初年廐馬止百餘疋下取給於邊郡班氏居塞則致馬數千羣橋桃居塞則致馬千疋其後邊郡之盛則三十六苑分置西北邊其良者以給乗輿
  武帝征伐繁興益盛養馬以西河上郡為萬騎太守而馬政始掌於郡二千石矣蓄積廐馬至四十萬自遣衛霍之師頻出塞馬大耗焉
  唐髙祖得牝馬三千疋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命太僕張萬嵗掌之萬嵗善於其職自貞觀至麟徳馬蕃息至七十萬疋分八坊四十八監置使以領之
  𤣥宗時牧馬二十四萬匹以太僕卿王毛仲為内外閑廐使少卿張景順副之至四十二萬匹帝東封以牧馬數萬匹從色别為群望之如雲錦焉
  徳宗建中元年市闗輔馬三萬實内廐元和中命中使以絹一萬市馬河曲始置四十八監㨿隴西金城平凉天水員廣千里繇京度隴置八坊為會計都領其間善水草腴田以給貧民及軍吏
  宋太祖以五代時監牧多廢官失其守國馬不蕃息時但有左右飛龍院帝始置養馬二務嵗遣中使詣邊州市馬自是閑廐始充
  太宗時内廐馬既充牣始分置諸州牧養雍熈初禁邊臣於邊外市蕃馬勿得𧇊其直自河北洛陽至許州鎮凡十八監通利軍十牧草地圖慮多侵民田乃遣中使檢視畫其疆界又於諸州畜牝馬萬五千匹逐水草放牧不費芻秣所生駒可資軍用
  真宗羣牧司總内外馬政嵗遣判官一人巡行諸監取孶生駒二嵗以上者㸃印之
  仁宗時丁度謂羣牧吏上言天聖中牧馬至十餘萬其後言者以天下無事遂廢八監陜西河東嵗市馬一萬二百猶能補京畿塞下之闕自用兵數年所市馬比常嵗特三之一請下令河東京東京西淮南籍丁壯為兵處有能畜一戰馬者與免二丁仍不升戶以偹緩急神宗留意馬政樞宻使郤亢以牧馬餘田修稼政以資牧養之利而羣牧司言馬監草地四萬餘頃今以五萬為率一馬占地五十畆大名廣平四監餘田無幾宜且仍舊而原武軍鎮洛陽沙苑淇水安陽東平等監萬七千頃可賦民以芻豆從之
  臣良勝曰兵政以馬為先周官以命夏官之名可知也厯代修令其法備矣國家法古為治集其善者在内設太僕寺以總天下馬政率用士人而在外苑寺長貳亦然時有異擢特用以勵之周命伯冏為大正其不輕而重可知也市馬於河西猶昔也嵗遣巡行猶昔也攷駒㸃印猶昔也牧地畫疆猶昔也占畆之數猶昔也芻豆之賦猶昔也分養諸州猶昔也然而征行大耗亦猶昔也以為無事而廢監亦猶昔也考其故而今之利病從可知也臣嘗聞仁廟時兵部尚書李慶言民間畜馬蕃息請令朝覲正佐官領馬嵗課其駒學士楊士竒奏言非貴賢賤畜之意此令之失非小遂止已領者准官貟乗馬例不責生息由此觀之則當時馬之充牣將無所容近年以来内廐所畜損價發賣以省芻秣國馬大耗卒有軍興増價市補而不得矣諸省之備用畿輔之寄養其弊滋深將至民逃地廢而莫之為所是不能不煩經國之議以厪聖明之決也臣敢牽連附議于末曰大叚今之馬政襲用宋人保馬之法而𡚁或甚焉宋人聽民願領今則計戶論丁而配與之宋人免其體量錢及他征役今則征輸如故也使其有損於民而有益於官猶或可也今所養馬多不堪乗朋戶輪餵芻秣不時外瘦中乾馳驟中土已為不任況驅以馳騁於邊塞乎且養馬著令生必報數死必責償死者未償而生者揑報嵗嵗増陪家家困敝朋錢買補公私費耗殆數十金及領給官軍月支芻豆那移剋減馬随瘦傷展轉相仍均為虐政故諺云馬領於官者有名而無實馬養於民者無益而有損或者建議清出原額牧塲水草必為兩便太僕等官誠得如王毛仲張景順者考其遺法通以時宜昔在民者官牧而給之今在官者比伍而養之在民粮草照地起科以為買給之費在軍倒死同伍買償以防剋料之奸縱使未獲其利亦或可省其⿱宀𠮷 -- 𡧱矣臣嘗聞宋臣文彦愽曰議者欲賦牧地於農民歛其租課散國馬於編戶責其孳息即不知所賦之地肥瘠皆可耕乎所歛征賦豐㓙皆可得乎復不知戶配一馬縶之維之皆可蕃息乎既不蕃息後將何繼乎此皆老成長慮若為今日預言之者臣故敢并録以為聖明獻
  右衍兵戎之制
  盤庚曰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作福作災余亦不敢動用非徳
  蔡沉曰兹我大享于先王爾祖父亦以功而配食于廟先王與爾祖父臨之在上質之在旁作福作災皆簡在先王與爾祖父之心我亦豈敢動用非徳以加爾乎
  臣良勝曰人臣而配食于先王之廟此崇徳報功之盛典也盤庚推言及其後人亦不敢動用於非徳況當其身乎
  洛誥曰伻来毖殷乃命寧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
  蘇氏曰以黒黍為酒合以鬱鬯所以祼也宗廟之禮莫盛於祼王使人來戒勅庶殷且以秬鬯二卣綏寧周公曰明禋曰休享者何也事周公如事神明也
  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乗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
  王安石曰周公能為人臣所不能為之功故可用人臣所不可用之禮樂
  程顥曰是不知人臣之道也夫居周公之位則為周公之事由其位而能為者皆所當為也周公乃盡其為臣之職耳豈得獨用天子之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
  臣良勝曰成王昔命微子於宋以賔王家必曰慎乃服命以率由典常其慮至深逺也盖偪生於僣僣生於疑宋爵上公又王者之後尤易於僣偪而可疑者故所以命之必慎服命以守典常庶免於僣偪之患豈其於魯而命其僣越至是哉故先儒有曰成王於宋謹慎如此必無賜周公以天子禮樂之事豈周室既衰魯竊僣用託為成王之賜伯禽之受乎
  漢髙祖封功臣爵誓曰黄河如帶泰山若礪國以永存爰及苖裔
  臣良勝曰髙祖定天下列元功十八侯位次而譬之於獵曰諸將狗也蕭何發縱指示人也可謂明而公矣沙中偶語張良猶曰所封皆故人所誅皆仇怨是以其後異姓王者八人侯者一百四十四人其封誓之詞若此盖欲其傳之永永與國咸休也終髙祖世七王皆絶惟吳芮尚存至武帝時列侯存者止四人則山河帶礪之誓亦安足恃哉縱曰世禄之家鮮克由禮多自取敗然在武帝時以酎金爵奪者一百六人意有不樂而文致之者亦多以蕭何首功至景帝時以祀絶乃封其孫嘉為後庶幾存一綫之緒足盖前人之愆爾
  宣帝思股肱之美乃圖其人於麒麟閣凡十一人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惟霍光不名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次曰衛將軍富平侯張安世車騎將軍龍𬱃侯韓増後將軍營平侯趙充國丞相髙平侯魏相博陽侯丙吉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宗正陽城侯劉徳少府梁丘賀太子太傅蕭望之典屬國蘇武皆有功徳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吳養心曰定策如博陸濟治如丙魏靖邊如充國寘之前列夫誰曰不然安世以謹厚聞延年以安和著蕭望之梁丘賀以文學顯其他如韓如劉不過一藝一能之士未見有卓然之功也而蘇武大節凛然乃寘之於羣臣之後帝豈無見於此哉盖麒麟之圖繪正逺人觀聽之所係彼其平日之所畏慕者知有武而已一旦顧瞻傑閣厯數元勲而疇昔敬畏之人乃居羣臣之後必相顧駭愕私相告語以中郎之大節如此且居羣臣之下則凡偃然其右者功徳顧可量與將益信中國人才之盛而隱然有虎豹在山之勢矣
  臣良勝曰是非優劣每公於無所弊而已而好惡不可以有所欺也宣帝寘蘇武於末謂足以誇示外藩而重中國也彼博陸之尊崇若此獨不知乎赤族之慘夫誰不知崇虚禮以掩之將無起刻薄少恩之議乎是近於欲盖而張之也且夫長吏賢否於府史市卒或不能得而深山窮谷耕樵之夫乃稱量銖兩而不失以其無所蔽也外藩於中國人才無所忌也無所爭也何所蔽乎耶律防至王徳用與射玉津園防曰天子以公典樞宻而用富公為相將相得人矣及司馬入相則曰中國相司馬慎無生事朱熹在潭州曰朱先生安在是諸賢之在中國時或毁譽失真而外藩定論乃萬世之不可易則凡是非優劣豈得而欺之也哉故曰中國之待外藩亦推其至誠可也
  明帝思中興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於南宫雲臺以鄧禹為首次馬成吳漢王梁賈復陳俊耿弇杜茂冦恂傅俊岑彭堅譚馮異王霸朱祐任光祭遵李忠景丹萬修盖延邳肜姚期劉植耿純臧宫馬武劉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馬援以椒房之親獨不與焉
  臣良勝曰君臣之際相成之難而相保之尤難也榮於當世為難而榮於嗣世尤難也晉文從亡在外十有九年介子推不及禄而竟灰於緜上勾踐范蠡﨑嶇戰鬭而五湖扁舟未免弓藏狗烹之慮也豈獨白馬之盟血未乾而爼醢繼之哉光武功臣終身保全而明帝繼治復追崇之斯功臣之大遇也是以鄧景之後與漢始終視麒麟閣之繪不克全於霍氏者亦為優矣獨馬援以椒房之親不與是避嫌之過也使其功之足崇雖途人而可也如諸將是也如其不足崇雖貴戚而不可也唐太崇以長孫無忌為司空無忌固辭曰臣忝外戚恐天下謂陛下為私太宗曰吾為官擇人惟才是與茍或不才雖親不用今日之舉非私親也後世不以太宗為私則固知明帝之過也雖然臣又有以發帝之微者帝隂后子也隂識其舅也亦有賢名於光武時而非功臣列也馬后明帝后也圖援而不及識將無有厚薄之疑因援而及識懼無以服功臣之心矣然則帝之是舉非不私馬后之過也乃私隂后之過也終歸於私而已矣
  安帝詔曰建武元功二十八將至此未逺而或至乏祀朕甚閔之其條二十八將無嗣絶世若犯罪奪國其子孫應當繼後者分别置狀以上明年二十八將絶國者皆紹封焉
  臣良勝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髙祖裂土侯王連城兼郡皆所不惜盖攫取他人之有而棄之不甚惜侯王驕侈自敗故誅除削奪亦不甚惜光武有徴於此以髙宻首功而分土不過四縣與朝請叅決政事者不一二人是以保全髙帝之後克紹髙帝雖文景亦不甚矜容至武帝而國除者若棄孤雛腐鼠皆髙帝之流禍也光武之後恒思光武明帝追崇至安帝復繼其絶世皆光武之遺澤也故曰作法於仁其後猶忍作法於忍其將若之何
  唐太宗圖功臣於凌煙閣長孫無忌趙郡元王孝恭杜如晦魏徴房𤣥齡髙士廉尉遲敬徳李靖蕭瑀叚志𤣥劉𢎞基屈突通殷開山柴紹長孫順徳張亮侯君集張公謹程知節虞世南劉政會唐儉李世勣秦叔寳凡二十四人
  唐𤣥宗天寳六載南郊禮畢詔太廟配享功臣髙祖室宜加裴寂劉文靜太宗室加長孫無忌李靖杜如晦髙宗室加禇遂良髙季雅劉仁軌中宗室加狄仁傑魏元忠王用侯文武之道既惟並用宗敬之儀不可獨闕宋髙宗詔圖像功臣趙普曹彬薛居正石希載潘美李沆王旦王曽李繼隆吕夷簡曹瑋韓𤦺富弼曽公亮司馬光韓忠彦十六人配享景靈宫
  理宗詔太常寺繪配享景靈宫功臣趙普以下十六人増趙鼎吕頥浩韓世忠張浚陳康伯史浩葛邲益以趙汝愚二十四人于昭勲崇徳閣
  臣良勝曰朱熹嘗謂九廟之制既廢惟景靈都宫别殿門制亢嚴猶存古廟之制臣謂配享之臣若唐𤣥宗之文武並列宋髙宗理宗之創業守成並存最為得體視専祀武功創業之制為大偹矣臣嘗具疏請建廟如文武世室之制與増祀守成輔相功徳之顯者以集先代之成且足以厲守成君臣之志時為當事所抑遂寢議焉臣之志未巳也俟别陳之
  洪武二年聖祖勅中書省臣曰元末政亂禍及生靈朕倡義臨濠以全郷曲繼率英賢度大江遂西取武昌東定姑蘇北下中原南平閩廣越十有六載始克混一每念諸將相從損軀戮力開拓疆宇有共事而不覩其成建功而未食其報追思前勞痛切朕懐人孰無死死而不朽乃為可貴若諸將者生建忠勇之節死有無窮之榮身雖沒而名永不磨矣其命有司立功臣廟于雞鳴山序其封爵為像以配之
  文皇即位之初享太廟畢遣官祭功臣于雞鳴山廟先是禮部侍郎宋禮言功臣自有廟請罷太廟配享但於本廟祭之文皇曰先帝所定配享不可罷此皆佐命開國之臣既自有廟俟太廟享畢亦别遣官即其廟祭之於義可也著為令
  臣良勝曰在易有曰雲從龍風従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文王之興而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漢髙受命而一時佐命皆豐沛故人聖祖飛龍濠梁勲舊𢎞名義烈輝映山川廟祀報功後先隆稱慰精靈於九京啓忠魂於萬世視韓彭不保其終房杜不恤其後度量相越豈不逺哉
  右衍崇勲之制















  中庸衍義卷十五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六    明 夏良勝 撰三重之義經濟之文 詞翰之文
  舜彈五絃之琴歌南風之詩曰南風之薫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臣良勝曰南風長養之風也萬物長養而後民財可阜民財阜而後民愠可解盖財者天之利也民之心也聖人以美利利天下亦因民所利而利之焉爾然當唐虞盛時亦復以財阜民為說者人生有欲無主乃亂為之主以治其亂君也故曰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聚人曰財後世托為清曠視財計為末務而或若以凂焉固非也顓顓以利媚上若漢之桑𤣥羊唐之宇文融宋之王安石者又不足言矣
  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
  蔡沈曰此亦禹之訓也色荒惑嬖寵也禽荒耽逰畋也荒者迷亂之謂甘嗜皆無厭也峻髙大也宇棟宇也雕繪飾也言六者有其一皆足以致㓕亡也臣良勝曰三代家天下自禹始故其示後以保天下亦自禹始其為訓昭明若此太康一犯禽荒遂以失邦夏桀一犯色荒遂以亡國嗚呼不愆不忘率由舊章為人後者於先世懿訓其慎保之哉
  湯誥曰俾予一人輯寧爾邦家兹朕未知獲戾於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
  蔡沈曰天使我輯寧爾邦家其付予之重恐不足以當之未知已得罪於天地與否驚恐憂畏若將墜於深淵盖責愈重而憂愈大也
  臣良勝曰成湯勝夏誕告萬方與之更始乃自戒懼若此堯之兢兢舜之業業禹之臨兆民若朽索之馭六馬其道一而已矣其心一而已矣
  繫辭曰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朱熹曰危懼故得平安慢易則必傾覆易之道也臣良勝曰生於其心克於其道發於其道成於其言文王羑里之囚雖死生利害不足以動其心而憂患疢疾益足以深其道故其易彖之言容有近乎危者然而言之危者心之安也心之安者道之大也故履和以至謙尊以光復小而辨恒雜而理損難而易益裕而施困窮而通井安而遷巽稱而隱凡其所以為危者皆反身修德以即於安也嗟夫天有徤之道而後有日月星辰之文也地有順之道而後有山川草木之文也聖人有㕘天地之道而後有經天緯地之文也是文王之易之謂也
  武王席銘曰安樂必敬無行可悔一反一側爾不可不念所監不逺視爾之所代鑑銘曰見爾前慮爾後盤銘曰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溺於淵猶可逰也溺於人不可救也楹銘曰毋曰胡殘其禍將然毋曰胡害其禍將大毋曰胡傷其禍將長牖銘曰隨天之時以地之財敬祀皇天敬以先時劍銘曰帶之以為服動必行徳行徳則興倍德則崩
  臣良勝曰武王之銘得於丹書之戒者深矣天下之道二理與欲而已出乎此則入乎彼故敬則毋怠從怠非敬也義則無欲多欲非義也武王之銘志敬而辭義此其所以垂拱而天下治也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蔡沈曰逸者人君之大戒自古有國家者未有不以勤而興以逸而廢也益戒舜曰罔逰於逸罔滛於樂舜大聖人也益猶以是戒之則時君世主其可忽哉成王初政周公懼其知逸而不知無逸也故作是書以訓之言則古昔必稱商王者時之近也必稱先王者王之親也舉三宗者繼世之君也詳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上自天命精㣲下至畎畝艱難閭里怨詛無不具載豈獨成王之所當知哉實天下萬世人主之龜鑑也
  臣良勝曰上知之君可正也中才之主難乎其為正也老成之君可道也幼冲之主難乎其為道也故拂其志之所不欲不可也强其力之所不能不可也矧周公有聖人之德叔父之親冡宰之位攝政之權而所事成王又幼冲中才之主無逸之陳亦難乎其為言矣故其書之綱領但知稼穡艱難而已此夫人之所能為固不阻之以難從者推其至於為三宗為文王者實不外是而所以永年所以享國長久亦不外是夫繼世之君所欲孰有大於永年享國者乎是亦誘之以易從也夫以成王之賢周公之聖而以文致戒其委曲之難如此况其下乎故伯益於舜則曰罔逰於逸臯陶於禹則曰無教逸欲有邦儆戒之詞若臨師保而昌言是拜弗逆於心萬世而下每有望於都俞之遇難矣哉
  烝民詩曰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懐以慰其心臣良勝曰詩三百篇皆不言作者之名惟烝民詩則曰吉甫作頌穆如清風崧髙詩則曰吉甫作頌其詩孔碩盖朝宁公言友朋正義無隱義無愧詞亦足以見宣王之治上下無回故公事而公言之也况申伯徃邑於謝山甫城彼東方皆王命有作以大其行君臣禮義亦非後世之可言矣惟節南山之刺尹氏亦曰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夫以尹氏厲威專權使人無得戯談家父乃欲自表言出於己以身當尹氏之怒則當時權臣猶有所憚而人猶敢以言犯之卒未聞家父之禍若後世誦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而慘禍繼之視幽厲之世又逺矣巷伯惡讒之詩初無所指而曰寺人孟子作為此詩斯人也而有斯作也詩固可以觀也
  魯頌詩曰思無邪思馬斯徂
  朱熹曰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盖詩之言美惡不同或勸或懲皆有以使人得其情性之正然明白簡切通於上下未有若此言者故特稱之以為可當三百篇之義以其要為不過乎此也學者誠能深味其言而審於念慮之間必使無所思而不出於正則日用之為莫非天理之流行矣
  臣良勝曰六經之文以載道也道一而已故千條萬緒而本原之地必歸於一而後為道之文也詩之本思無邪也禮之本無不敬也易之隂陽必知其所以消長變化者何如書之政事必知其所以治亂升降者何如春秋褒貶必知其所以王伯名分者何如是之謂知本是之謂善學不然博聞强記皆糟粕而已至如讀屈騷人皆知其屈抑悲憤之志而莫知大意只在逺逰一篇當時君闇臣讒世莫可與但相與歸之㝠漠焉爾讀陶詩人但知其恬淡隱况之髙而不知其大意在述酒一篇盖劉裕以進酒行弑而莫能正者則託酒而逃以慕於仙也是故作文者不可不有是也考文者不可不知是也是孔子讀詩之遺教也
  夫人姜氏薨
  左氏曰穆姜薨於東宫始徃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隨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周易曰隨元亨利貞旡咎元體之長也亨嘉之㑹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幹也體仁足以長人嘉德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然固不可誣也是以雖隨无咎今我婦人而與於亂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不靖國家不可謂亨作而害身不可謂利棄位而姣不可謂貞有四德者隨而无咎我皆無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无咎乎必死於此弗得出矣臣良勝曰書傳所記婦人之言近於理者甚衆若其析性命之理斷吉凶之占達死生之道有補於聖賢之學惟穆姜數言而已孔子繫易而文言取之以明乾之大義不可以人廢也夫以姜之明達識事而溺於宣伯至行譖毁幾殺其子卒禍其身後世若武曌機術能不動聲色潛移唐祚而溺於二張殺廢其子而不惜大類夫此哲婦傾城信若是哉
  叔孫豹如晉
  左氏曰穆叔如晉范宣子逆之問焉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祧世不絶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臣良勝曰穆叔之言加於宣子數等矣文仲之稱於魯惟告糴於齊與弔宋灾為可稱述而行父之出莒僕亦曰文仲之教以事君也其言信有立者可不朽也獨不思三不仁不智其名亦將不朽者乎穆叔特取其言而功德不與焉是亦有所别矣
  晉侯使韓起來聘
  左氏曰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也觀書於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賦節之卒章既享宴於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
  臣良勝曰魯閔公時齊桓使仲孫省難有乗亂取國之心仲孫曰魯猶秉周禮國家之本未㧞也於是務寧魯難而親之是之謂周禮以先世俗政而言也今宣子之謂周禮者徒有其文而已武子方以私交為重一譽其樹則欲封殖無忘且以召公甘棠之德諂之此其志欲何為哉専國逐君其勢既成於此矣而曰周禮在焉何哉
  史記世家曰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歸魯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乃叙書傳禮記刪詩正樂序易彖繫易象說卦與文言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十四年庚申魯西狩獲麟孔子作春秋
  劉安世曰後生未可遽立議論以褒貶古今盖見聞未廣而渉世淺故也且如孔子萬世師也方孟僖子且死戒其嗣懿子師孔子時孔子年尚少也又齊景公晏子適魯問禮時孔子年方三十其後孔子年五十餘方歴聘諸國十四年而歸退居魯時孔子年六十八歲乃始刪詩定書繋周易作春秋只數年間了却一生著述盖是時學問成矣渉世深矣故其著述始可為後世法譬如積水於千仞之淵源一日决之滔滔汩汩直至於海其源深也若夫潢潦之水乍流乍涸終不能有所至者其源淺也古人著書多在暮年盖為此也
  漢髙帝至豐沛酒酣擊筑而歌曰大風起兮雲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威加海内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臣良勝曰髙祖以馬上得天下不事詩書而歌詞壯烈樂而不縱安不忘危數言之間而天時人事鄉情治道咸具焉三代而下人君製作此其最簡而切者孰謂其不事詩書而有是哉
  武帝謂倪寛曰吾始以尚書為樸學弗好及聞寛説可觀乃從寛問一篇
  真德秀曰典謨訓告誓命之文凢百篇皆人主之軌範也武帝初以為樸學弗好既失之矣及聞寛說可觀又止從問一篇則是其弗好如故也然聖經之藴無窮隨其所入皆必有獲百篇之書無所不備使帝於其一篇果嘗深玩而服膺焉修已治人亦有餘用而帝之行事未見有一與書合者是亦徒問而已果何益哉
  唐太宗至鄴自為文祭魏太祖曰臨危制變料敵設竒一將之知有餘萬乗之才不足
  胡氏曰知人則易自知則難太宗之評魏武正所以自狀爾或問漢髙祖光武昭烈魏武唐太宗人品如何曰髙祖尚矣光武昭烈猶魯衛之政也魏武太宗並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其所長短盖畧相當光武昭烈才德俱優魏武太宗才優於德然規模建立皆在髙祖範圍之内爾
  又幸靈州勅勒諸部相繼詣靈州者數千人上為詩序其事曰雪恥酬百王除兇報千古公卿請勒石於靈州從之
  臣良勝曰有其善䘮厥善矜其能䘮厥功太宗自矜才知而欲逞志髙麗及無成功而欲自掩於北代復為詩詞勒石示武自矜功伐正與曹操一等見識爾故有識者觀之將謂太宗除兇而兇未可除突厥之禍終唐之世則所謂雪恥乃自雪其恥也何與於百王也哉
  唐憲宗留意墳典及觀貞觀開元實録見太宗撰金鏡書及帝範𤣥宗撰開元訓誡遂採尚書春秋及史漢等書君臣行事可為金鏡者集成十四篇曰君臣道合辨邪正戒權幸慎㣲行任賢臣納忠諫謹征伐重刑法去奢泰崇節儉奬忠臣修德政簡田獵録勲賢書於屏風列之座右
  臣良勝曰憲宗於文知所以鈎𤣥提要為世切用其用心亦勤矣然推其心特以太宗𤣥宗均有制作垂世故為是彌文之具以耀前而誇後爾淮西既平驕侈自恣程异皇甫鎛以言利幸裴度以忠直踈李逢吉以讒謟行土木既興仙術並進所謂十四篇無一不背是謂無本之文若潢潦之朝滿夕涸亦何貴於文哉
  唐宣宗夜召學士令狐綯出金鏡書曰太宗所著也卿為我舉其要綯語對曰至治未嘗任不肖至亂未甞任賢任賢享天下之福任不肖罹天下之禍帝曰善朕謂此書三復乃已
  臣良勝曰宣宗少有至性而隱德不形宫中以為不慧盖當時援立之權皆出宦官若見英明必為所忌矣初臨政而奪德裕之權聽樵夫父老而知涇陽醴泉之政聞綯之言即曰凡求致太平當以此言為首則於任賢退不肖之說知之審矣其最可稱者樂聞規諫封駁合理必屈意從之得大臣章䟽焚香盥手而讀之宰相徙其故人為隣州刺史詰責之曰詔命既行廢閣不用宰相可為有權雖自謂猶畏宦官而有罪勿舍有闕勿補圖為漸耗之術至今猶為可行故大中之治人稱為小太宗得於金鏡之文者多矣惜其溺於方士以藥餌終人故有遺恨焉
  宋太宗雅好文史於禁中建清心殿收藏圖籍以資觀覽視朝之暇必讀太平御覽三卷有所闕廢即進補之雖隆冬短晷必足其數大臣請少息曰朕開卷有益不為疲也常作戒詞戒州縣官書於治所曰爾俸爾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寧宗為王時深慕朱熹之學每講官進講必問熹說何如及即位熹進大學講議一日啟曰臣所進講議於聖意何如曰其要只在求放心熹頓首曰陛下天縱生知舉此正是要領願推之以見於行
  理宗製訓㢘慎刑二銘戒飭中外訓㢘銘曰周典六計吏治條陳以亷為本乃良而循彼肆貪虐與豺虎均肥於其家多瘠吾民縱逭於法愧其冠紳貨悖而入災及後人我朝忠厚黜貪為仁咨爾羣辟是訓是遵謹刑箴曰民吾同胞疾痛猶已服虐以威刑非得已仰惟祖宗若保赤子明謹庶獄惻怛恩㫖金科玉條毫析銖累夫何大吏蔑棄法理逮於郡邑濫用笞箠典聽朕言式克欽止
  臣良勝曰天下有實心乃有實理有實理乃有實學從古人君不廢講學未有如宋之盛者若寧宗尊尚朱熹而知本原用力之地只在求放心尤大要也然制於其母而大位不受之父此心之大失何以救之哉聞彭龜年進講魯莊公事曰母不可制當制其侍御之人此其心惕然有動乎理宗製作尤當緝熙有記道統有贊元良有規皆近義理若兹訓亷謹刑之銘尤切吏治但真德秀云窒賄送而賄進者尚存懲賍吏而賍多者漏網宋獄之濫最甚於理宗之朝監司郡守擅作威福擅制獄具非法殘民富實之家稍有罥罣動籍其貲不問輕重並從科罰至有監司郡守毋籍民家之禁而未己嗚呼文乎文乎豈將謂飾虚名之具而已乎
  聖祖命有司訪求古今書籍以資覽閲謂詹同曰三皇五帝之書不盡𫝊於世故後世鮮知其行事漢武帝購求遺書而六經始出唐虞三代之治始得而見武帝雄才大畧後世罕及至表章六經開闡聖賢之學有功於後世又曰吾每於宫中無事輒取孔子之言觀之如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真治國之良規萬世之師法也洪武六年祖訓録成聖祖謂侍臣曰朕著祖訓録所以垂訓子孫朕更歴世故創業艱難常慮子孫不知所守故為此書日夜以思具悉周至紬繹六年始克成編後世子孫守之則永保天祿茍作聰明以亂舊章是違祖訓矣又曰日月之能久照萬世不改其明堯舜之道不息萬世不改其行三代因時損益其小過不及爾若一代定法不可輕改故荒墜厥緒幾於亡夏顛覆典刑幾於亡商後世子孫當思敬守祖法
  臣良勝曰天縱聖學能自得師求帝王之遺書誦孔子之格言皆以資治臻於至理出其緒餘見之制作金匱所藏莫窺秘奥惟祖訓典章流布海宇真大禹典則之訓成湯風愆之戒也伏聞仁廟在御言曰朕十餘歲侍太祖皇帝側親見作祖訓屢更改而後成書秦晉周世子皆在太祖閑暇即召太孫及諸世子於前分條逐事委曲開諭之皆持身正家以至治天下之要為天子為藩王能每事遵守豈有不福禄永逺者嗚呼休哉惟創業而知慮子孫之易惟守成而知繼祖宗之難必有萬世無疆之恤而後有萬世無疆之休諒哉
  御製大誥三編成頒示天下初上以中外臣民染元之俗徃徃不安職業觸罹憲章欲彷成周乃作大誥之制以訓化之乃取當世事之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條目以誥天下又慮誥條未能盡天下之情續為一編以申其意使民觀感知所勸懲自是民之作非者鮮從化者多故又作三編大誥其意切至而詞益加詳焉每編成上親序之
  臣良勝曰周公治殷亂民乃有大誥之作尚未格乂乃有多士多方之作怙侈滅義之風未息而召公畢公君陳復治之矧聖祖繼故元之亂而大誥之訓勸解始明務使家傳人誦故論刑以有大誥則减罪一等極有深意而今以為虚文故案未之省也
  洪武三年命儒士魏俊文等六人編類天下郡縣地里形勢歸附始末為大明志
  臣良勝曰聖謨宏逺盖序禹貢述職方意也所以一區宇用以昭示子孫創守艱難皆於是乎在故文皇十六年又遣官分行天下採摭事實至睿皇又命儒臣通輯成書為大明一統志於古今建置人賢地里形勢民物登耗風俗媺惡不出殿廷而可知天下足以成聖祖之盛制云
  洪武十七年命禮部頒行科舉程式士各專一經皆兼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書義主朱氏集註章句易主程朱傳書主蔡氏傳及古註疏詩主朱氏集傳春秋主三傳及胡氏張洽傳禮記主古註疏
  文皇帝修五經四書大全易詩書如舊惟春秋則宗胡氏禮記則加陳澔集說焉
  臣良勝曰天下一統有徵於書同文也而文之同者其轉移導化之機莫先於科目盖上以是取下以是應師以是教弟子以是學也我祖宗垂訓明切如此而今之業易業春秋者置易傳與三傳而不省業書業禮者已不聞有古註疏之書是在主司者當有一道德而同風俗之志也申明初制是有望焉
  聖祖與侍臣論及古之女寵寺人外戚權臣藩鎮邊徼之禍曰木必蠧而後風折之體必虚而後病乘之國家之事亦猶是已漢無外戚奄寺之權唐無藩鎮邊徼之禍國何能滅朕觀徃古深用為戒然制之有其道若不惑於聲色嚴宫闈之禁貴賤有體恩不掩義女寵之禍何自而生不牽於私愛惟賢是用茍於政典裁以至公外戚之禍何由而作閽寺便習職在掃除供給使令不假兵柄則無寺人之禍上下相維大小相制防耳目之壅蔽謹威福之下移則無權臣之患藩鎮之設本為民使財歸有司兵必待符而調豈有䟦扈之憂至於制四裔則修武備謹邊防來則禦之去不窮追豈有侵暴之虞常欲著書使後世子孫觀覽亦社稷無窮之福也臣良勝曰戒之者所以圖存也警惡者所以思善也昔孔子觀周明堂門墉間見圖有桀紂之象嘆曰此周之所以盛也明鏡所以察形徃古所以知今也我聖祖歴舉前代所以滅亡者皆由女寵寺人外戚權臣藩鎮邊徼之禍而思所以制之皆原於人主之身古今經濟之畧殆無遺慮若果成編藏之秘府聖子神孫有所取法誠萬世長存與天無極之道也如其未就之志則繼述之孝無有大於是者臣不勝惓惓仰望之至
  右衍經濟之文
  繫辭曰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盖取諸夬
  臣良勝曰文字之興自庖犧氏而書制有六曰象形若日月之類象日月形體而命之也曰㑹意若人言為信止戈為武㑹人意而命之也曰轉注若考老之類文意相受而命之也曰指事若人在一上為上人在一下為下事得宜也曰假借若令長之類一文而二用也曰諧聲若江河之類皆以水為形耳為聲也是天下義理必歸文字天下文字必歸六書又不特魚鳥之迹㸃畫之求而已也
  卿雲歌曰卿雲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臣良勝曰聖人為世瑞也故舜之時卿雲之見乃以章禮鳯凰之儀乃以成樂不以瑞名之也若後世天馬寳鼎朱鴈之歌則甚侈矣
  箕子麥秀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我好仇
  臣良勝曰箕子朝周過殷墟咸生禾黍傷之欲哭不可欲泣為近婦人故作是詩以歌之民為流涕東周大夫賦黍離之詩是本於此陶淵明曰去鄉之感猶有遲遲矧伊代謝觸物皆非哀哀箕子云胡能夷狡童之歌悽矣其悲噫是可以觀箕子之心矣
  采薇歌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適歸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
  臣良勝曰按史記武王滅商伯夷叔齊恥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乃作此歌其後四皓隱商巖亦祖此義而作歌曰莫莫髙山深谷逶迤⿰⿰紫芝可以療饑駟馬髙盖其憂甚大富貴之畏人不知貧賤之肆志然則西山之歌可以察天下興亡之幾商山之歌可以識一身安危之理
  孔子獲麟歌曰唐虞世兮麟鳯逰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
  公羊傳曰麟者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靣涕淚沾袍臣嘗聞夫子之生有麟而赤紱人以為祥也今出而見獲豈惟夫子道之窮越二年而兩楹之奠夢矣故曰聖人之生天地之交感五行之秀㑹也豈偶然哉
  漢武帝幸河東祠后土作秋風辭曰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黄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懐佳人兮不能忘汎樓船兮濟汾河擊中流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素波簫鼓鳴兮發掉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柰老何
  臣良勝曰武帝此詞雄壯激烈為辭人所宗其意既壯感歎繋之固亦悔心之萌也然留連光景耽樂追歡而所懐佳人其不迨髙祖之思猛士逺矣
  曹操神龜篇曰老驥伏𭬒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臣良勝曰詩言志也操之詩奸雄之志也所謂壯心不已欲何為哉九錫未已簒奪而後厭也晉王敦極愛此詩每醉則歌以鐡如意擊唾壺壺為之缺二奸心事率於此一詩見之故曰詩可以觀
  魏文帝雖在軍中手不釋卷少誦詩論及長備歴五經史漢諸子百家之言靡不畢覽所著書論詩賦凡六十篇
  陳夀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强識材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逺之有
  真德秀曰文帝之為太子也與一時文士若王粲阮瑀諸人逰號建安七子帝及粲瑀所為文章至今具在其藻麗華美則誠有之揆諸風雅典誥則罪人也
  魏髙祖好讀書手不釋卷在輿據鞍不忘講道善屬文多於馬上口占既成不更一字自太和十一年以後詔䇿皆自為之
  臣良勝曰宋魏之世魏髙祖為獨賢變北語用文士欲興禮樂鬱然有太平之風最可稱者誅沙門廢佛寺而曰法者朕與天下共之何敢輕也是豈可以北朝少之惜其恃於嚴明肆行殺伐初破南兖徐豫青冀六州丁壯斬截嬰兒貫於槊上盤舞為戱所過赤地春燕歸巢於林木此豈為久長之道哉宜其傳世㓜君蕭衍以六貴同朝必知有亂爾朱榮髙歡之毒既施而魏以三歲之嬰亡天道何還之速而顯也
  唐太宗時著作佐郎鄧世隆表請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詞命有益於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若其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後主隋煬帝皆有文集行於世何救於亡人主患無德政文章何為
  臣良勝曰太宗可謂真知輕重者矣然而太宗固非不好文者特論欲占上格爾嘗作宫體詩使虞世南賡和世南曰聖作誠工然體非雅正後為一詩述古興亡世南已即世命褚遂良即世南靈座焚之推是心也與隋煬帝忌薛道衡王冑等爾又何嘆於梁陳也哉但太宗别有政事可觀不専於文此其所以致治安也
  宋真宗天僖四年作天章閣藏御集
  臣良勝曰真宗遘疾既久太子於資善堂决事時作也不逾年而真宗晏駕矣或曰時丁謂用事搆隙兩宫托藏御集實欲尊奉所降天書恱其意以固寵爾觀其後以之殉葬則建閣珍藏亦或然也真宗有御集可藏其於文字甚所注意故於邢昺講春秋則曰勤學有益又曰資於政理無如經書然卒不免於矯誣上天之議人君不事實德而崇飾虚文則臣下以虚文應之如丁謂者衆矣
  元宗時張說宋璟乾曜同上官命宴東堂賜詩曰赤帝收三傑黄軒舉二臣由來丞相重分掌國之鈞我有握中璧雙飛席上珍子房推要道仲子訝風神復輟台衡老將為調䕶人鵷鸞同拜日車騎擁行塵樂奏南宫宴觴連北斗醇俾予成百揆垂拱叙彛倫
  臣良勝曰元宗游意詞翰動有可傳此其一也其後擇廷臣出刺史諸州詔宰相祖道洛濵命髙力士賜詩令題座右帝親書且給筆札令自賦觀此境界豈不為盛而天寳之亂竟亦無救盖其心自矜於是也夫矜文則輕士輕士則棄賢棄賢則政亂煬帝曰天下皆謂朕承籍緒餘而有四海設令朕與士大夫髙選亦謂天子矣矜侈若此夫豈不亡唐莊宗既取汴謂臣下曰吾於十指上得天下而髙氏不朝魏武才得荆州而于張松忽之率此累也尚戒之哉
  唐憲宗見洪州觀察判官栁公權書跡愛之以公權為右拾遺翰林學士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黙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宋英宗於資善堂出御書唐人詩分賜在坐翌日吕公著奏曰陛下日新典學誠以堯舜三代為法則四海不勞而治將來論語終帙進講尚書二書皆聖人格言為君之要道臣輒取其中及孝經内節要語共百叚進呈聖人之言本無可去取臣惟取明白切於治道者庶便省覽若逰意筆硯之間以備揮染亦日就月將之一助也
  臣良勝曰公著之善諫自公權而來公權直攻其所短匡救之意也公著因就其所長將順之意也二者皆引君當道足為事君者之法也
  理宗時魏了翁在朝凡六月前後二十餘疏皆當世急務帝將引以共政而忌者相與謀排擯之且言了翁知兵體乃命出視師賜便宜詔書如張浚故事陛辭御書唐嚴武詩及鶴山書院四大字賜之
  臣良勝曰理宗篤於向道不獨詞翰之工而已其幸太學則書道統贊及白鹿洞學規賜諸生於邱岳則賜忠實事皆其所優也觀於此了翁不為不知竟傷於忌者之口而出之於外非帝之不明也盖忌者之言近於理是則曰君子可欺以方也夫其曰知兵且倣張浚故事在理宗固當深信在了翁不得自避在天下亦不得而非議之也昔盧杞忌張鎰則薦曰才兼文武望重中外遂使朱泚以殺之於顔真卿於李揆率用此術此小人忌嫉之尤者人主有以察此而後為至明是何敢望於理宗也獨惜了翁與真德秀俱以正直為邪人所忌且造為飛語曰魏了翁偽君子真德秀真小人流落十年遭遇未幾而不終於用非二賢之不幸亦宋室之不幸也
  國朝陶安知饒州府時閩冦陷浮梁樂平進圍郡城安諭父老率子弟固守後㓂就擒脅從者立宥之全活甚衆聖祖嘉其功詩以美之曰匡廬岩穴甚濟濟水怪無端盈彭蠡鱷魚因韓去逺洋陶安鄱陽即一理又製門帖賜之曰國朝謀畧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
  魏國公徐達薨聖祖愴然不樂謂羣臣曰朕起自徒步大將軍為朕股肱心膂戮力行陣東征西討削平羣冦克濟大勲今邊境未殄朕方倚任為萬里長城之寄而太隂屢犯上將不意遽殞其命天何奪吾將之速朕夜來竟夕不寐欷嘘流涕思盡國家為社稷之重安得復有斯人乃欲有以報之無所用其情耳但著其勲烈宣於金石永垂不朽使後世知斯人為國之元勲也遂親製碑文樹之於墓
  臣良勝曰文以載道也文藝也道實也篤實而藝書美而愛愛而傳矣聖祖文翰以道為之實也故文若陶安武若徐達乃克堪之豈溢美而濫施者倫哉蘇軾曰為文如萬斛原泉行其所當行止其所不可止此之謂也
  聖祖問侍臣曰三代以上所讀何書宋濓對曰上古載籍未立不專讀誦而尚躬行人君兼治教之責躬行以率之天下有不從化者乎
  聖祖至白虎殿見有孟子書顧問許存仁曰孟子何說為要對曰勸國君行王道施仁政省刑罰薄税斂其要也聖祖曰孟子専言仁義使當時有一賢君能用其言天下豈有不定於一乎
  聖祖看書議論英發毎儒臣進講必有辨說因講君之視臣如草介臣之視君如冦讐辨曰孟子于此處只是有意感動齊王近人錯理㑹便幹出許多背義㤀君事體讀書固不可無識又講攻乎異端斯害也已辨曰攻是攻城之攻己止也孔子之意盖謂攻去異端則邪說之害止而正道可行也宋儒乃以攻為專治而欲精之為害已甚豈不謬哉
  臣良勝曰孔明讀書不務記誦止觀大意真讀書法也聖學天縱而本之躬行根極抵要註疏之外輙得新意内内外外之辨崇正黜邪之㫖凛然萬世之正議皆不主故常而發先聖賢所未發者此聖人之文之本也世之學者因是得師亦或於傳註之外而求自得之意者則羣攻力詆直指以為叛教誣賢盖不知義理自是無窮以一人言之而有餘以萬世人言之而未足臣敢請以聖祖之辨註者示天下為萬世法
  文皇既遷北都勅翰林院凡南京文淵閣收貯古今一切書籍自一部至有百部以上者各取一部送京餘悉封識收貯如故
  臣良勝曰帝王之學與儒生異然而載籍所考有古今治亂之迹焉有禮樂名物之資焉有人物賢否之辨焉是以聖祖開國即訪遺書文皇於南京貯書尚存正本大有深意凡載籍在天地間經厄為多秦王之初王莾之末獻帝既遷西京燔蕩劉石憑陵失墜既多侯景破梁周師焚郢君子謂經籍已經五厄至隋唐又備而禄山黄巢之變極於五代女真䝉古至正之末又不知經幾厄已繄我祖宗購求收畜不遺於力不遺於慮故典充棟指取可稽而文子文孫宸章炳燿輝映海宇盖亦有所自云
  文皇命楊士竒侍講皇太子兼春坊諭德時贊善王汝玉每以詩法進皇太子以問士竒士竒對曰陛下明品講道之暇娯意文事兩漢詔誥皆可觀非為文詞髙古亦可裨益治道詩非所急也皇太子曰儒者亦作詩否士竒曰儒者固皆作詩然儒者之經有髙下有道德之儒有經濟之儒專意詞章君子謂之俗儒人主尤當辨於此
  永樂二年仁廟在東宫翰林學士王達講乾之九四舉儲貳為語講畢召問楊士竒曰於此恐無儲貳之說達不含譏否士竒對曰講臣非正道不陳豈敢含譏此出宋儒胡瑗之說仁廟曰對我言此常人得此爻亦舉此說乎士竒因舉程子云凡卦中六爻人人有用聖賢有聖賢用衆人有衆人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又舉王昭素對宋太宗之言仁宗恱
  臣良勝曰帝王之學固有資於載籍之富尤有資於輔導之臣盖九重邃宻親儒生亦無幾時萬幾叢委親簡册亦難遍閲惟於講讀之際每慎決擇之幾則萬古之書皆在目前羣臣之學皆為度内使進講讀皆若達承顧問皆若士竒若汝玉者將無容議矣盖達之講實有所師士竒之對亦有所戒程頥嘗講賢哉囬也一章乃曰顔淵之賢簞瓢陋巷其貧如此以季氏而富於周公魯之用舍如此何以為國此達之所師也陳後主隋文帝專意詞章至以空梁落燕泥庭草無人隨意緑之句殺戮臣下以成忌嫉此士竒之所戒也故曰宰相須用讀書人又況於君人者哉右衍詞翰之文















  中庸衍義卷十六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十七    明 夏良勝 撰平天下之義創業之治 守成之治中興之治 經常之治
  咸彖曰天地感而萬物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程頥曰天地二氣交感而化生萬物聖人至誠以感億兆之心而天下和平天下之心所以和平由聖人感之也觀天地交感化生萬物之理與聖人感人心以致和平之道則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感通之理黙而觀之可也
  繫辭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朱熹曰成位謂成人之位其中謂天地之中至此則體道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可以與天地參矣
  臣良勝曰聖人之生得天地理氣之精也聖人之位代天地生成之位也而其所以參天地者一法天地簡易之道也天以易知非徒易也以其無所為而為雖有所為猶謂之易也地以簡能非徒簡也以其有所因而成雖有所成猶謂之簡也是故天地運化聖人成能其理一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稱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朱熹曰無為而治者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舜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也恭已者聖人敬徳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
  臣良勝曰堯之則天舜之恭已即所謂簡易之理也其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猶天地也是則所謂性之也故楊時曰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率是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
  禹貢曰祗台徳先不距朕行
  蔡沈曰禹平水土定土賦建諸侯治已定功已成矣當此之時惟敬徳以先天下則天下自不能違越我之所行也
  臣良勝曰地平天成萬世永賴禹所以治平天下盖有功之可言非若堯舜之可以無為而治也即如治水之事乃開闢以來未除之害鯀治之九年績用弗成禹繼之而八年於外三過門而不入胼手胝足乃克告成自非徳為之先則民力之作勞民心之弗順民言之胥動而距行者或亦未免也今而東漸於海西被流沙朔南暨聲教訖於四海非盛德之感何以至此
  太甲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天監厥德用集大命撫綏萬方
  蔡沈曰伊尹言成湯常目在是天之明命以奉天地神祗社稷宗廟無不敬肅故天視其徳用集大命以有天下撫安萬邦
  大明詩曰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朱熹曰小心翼翼恭慎之貎即前篇之所謂敬也文王之德於此為盛昭明懐來回邪也方國四方來附之國也
  下武詩曰媚兹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朱熹曰言天下之人皆愛戴武王以為天子而所以應之惟以順德是武王能長言孝思而明哉其嗣先王之事也
  臣良勝曰禹湯文武所以治天下者皆以德為之先也是所以為易簡之道也
  漢髙祖不修文學而性明達好謀能聽自監門戍卒見之如舊初順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剖符作誓丹書鐡劵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日不暇給而規模𢎞逺矣
  班彪王命論曰盖在髙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苖裔二曰體貎多竒異三曰神武有徵應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誠好謀達於聽受見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已從諫如順流趨時如響起當食吐哺納子房之䇿㧞足揮洗揖酈生之語悟戍卒之言斷懐土之情髙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舉韓信於行陣㧞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䇿畢舉此髙祖之大畧所以成帝業也
  唐太宗問侍臣曰帝王創業與守成孰難房𤣥齡曰草昧之初羣雄並起角力而後臣之創業難矣魏徵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於艱難失之於安逸守成難矣上曰𤣥齡與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創業之難魏徵與吾共安天下嘗恐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怱故知守成之難然創業之難既已徃矣守成之難方與諸公慎之
  曽鞏曰太宗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才又有治天下之效而不得與先王並者法令之行擬之先王未純也禮樂之具田疇之制庠序之教擬之先王未備也躬行戰陣之間戰必勝攻必取天下莫不以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裔萬古所未及以致者莫不服從天下莫不以為盛而非先王之所務也太宗之為政於天下得失如此
  臣良勝曰唐太宗創業之主也而迹兼守成漢光武中興之主也而志同創業才略相當亦有慚徳而太宗甚焉
  宋太宗既誅李筠李重進等詔趙普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十二君僣竊相踵鬬戰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兵建國家久長之計其道何如普對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此無他方鎮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天下自安矣
  臣良勝曰宋祖所以建天下之治趙普所以輔天下之治莫大於收藩鎮之權前可以洗五季之弊後可以肇四百年之基自是一兵一民貫錢斛穀皆朝廷主之文吏掌之君子謂其始也足以戢奸雄之變而其後也亦漸無以禦外敵之驕持衡之勢輕重然也若其深長之慮尤有見於遷都之議其初幸洛陽都民垂白者曰我輩少經亂離不圖今日復見太平天子儀衛帝欲畱都而晉王諫止太祖曰遷河東未已終當都長安且曰據榆山之勝而去省冗兵循用漢故事以安天下嗚呼此策果行則南渡之禍必免矣盖天下利害每慎於切身西都則邇敵邇敵則有懼心懼則善心生而所以為謀者日宻惟其逺敵是以緩禍緩而怠怠而忘之故曰待爾家議論定吾已過河矣是亦死地而後生亡地而後存不獨兵家之法為然臣幸其收兵之謀成於趙普而恨遷都之議阻於晉王也
  元世祖召史天澤問治道天澤具疏言當立省部以正紀綱設監司以督諸郡霈恩澤以安反側退貪婪以任賢能頒俸祿以養㢘禁賄賂以防奸悉聽之次第舉行臣丘濬曰嗚呼世道極變之大有三曰臣而僭君之位也婦而當陽之剛也小人而敗君子之成功也自秦漢以来僭君之位有莽温焉然其惡猶顯著也當陽之位有武曌焉然其罪猶共見也至於國家大計所賴一二公忠體國之君子相與謨謀於廟堂之上而彼小人者隂賊險詖或忌其勛名或慮其不便於已乃従中而撓敗之致事僨於崇朝而禍延於百世嗚呼有國者可不慎哉
  聖祖謂侍臣曰前代庸君暗主莫不以垂拱無為藉口縱恣荒寧不親政事孰不知治天下者無逸然後可逸若以怠惰荒寧為垂拱無為帝舜何以曰耄期倦於勤大禹何以惜寸隂文王何以日昃不食且人君日理萬幾怠心一生則庶事壅滯貽患不可勝言朕即位有年常以勤勵自勉達旦則臨朝晡時而後還宫夜卧不能安席披衣而起或仰觀天象見一星失次即為憂惕或量民事有當速行者即次第筆記待旦發遣朕非不欲暫安但祗畏天命不敢故爾朕言及此者但恐羣臣以天下無事便欲逸樂股肱既墮元首叢脞民何所賴書曰功崇惟志業廣惟勤爾羣臣但能以此為勉朕無憂已
  臣良勝曰天何為哉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日月星辰之運風雷雨露之施何莫而非乾健不息者為之也惟有所不為而後可以有為惟有所為而後可以無為聖人之言如天也臣也飲江河止於知足繪天地難於為容也
  聖祖御東閣宋濂王禕進講大學𫝊之十章至有土有人濂等反覆言之聖祖曰人者國之本德者身之本徳厚則人懐人安則國固故人主有仁厚之德則人歸之如親父母人心既歸則有土有財自然之理也君徳不足以懐衆雖有財亦何用哉
  臣良勝曰濂等反覆於有人有土者后非衆罔與守邦民為天下本也陳謨之意臣道之當然也聖祖歸重於修德者何以守位曰仁徳為天下先也正己之意君道之當然也此上下交而德業成也
  大明日歴序畧曰太祖挺生於南服而致一統華裔之盛自天開地闢以來惟上為然其功髙萬古一也元季繹騷奮起於民間以圖自全初無黄屋左纛之念繼閔生民塗炭始取土地於羣雄之手而安輯之較之於古如漢髙帝其得國之正二也平生用兵百戰百勝未嘗挫䘐以至繼天出治經綸大經皆由一心運量文臣武將不過仰受成算而已其獨秉全智三也欽畏天命一動一靜森若神明在上及至郊祀存於心目有赫其臨甚至不敢仰視惠鮮小民復恐一夫不獲其於貪墨吏及豪黠之徒有加害者必威之以刑其敬天勤民四也后妃居内不預一髪之政外戚循理畏法無敢恃寵以病民貂璫之輩惟給掃除之役此皆古昔所深患今絶無之其家法之嚴五也兵戎國之大權悉歸之朝廷有事征伐則詔大帥佩將印領之既旋則上章綏歸士卒單身還第其兵政有統六也
  臣良勝曰史臣贊漢祖之興有五是以其取天下者言也先儒謂宋祖家法度越古今者五是以其守天下者言也我聖祖以漢祖所以取者取之以宋祖所以守者守之殆恐日歴所記所序尚有不盡名言者也聖子神孫茍思所以取之之難則知所以守之之不易祖述憲章又何事於他求哉歸而求之有餘師矣
  右衍創業之治
  廿誓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罰
  蔡沈曰威暴殄之也侮輕忽之也鯀汩五行而殛死況於威侮之者乎三正子丑寅之正也夏正建寅怠棄者不用正朔也有扈氏暴殄天物輕忽不敬廢棄正朔虐下背上獲罪於天用勦絶其命今我伐之惟敬行天之罰而已
  臣良勝曰孟子言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而初立即有有扈之師史記謂啟立有扈不服而孔穎達附㑹其說謂堯舜受禪啟獨繼父故不服是大不然舜初受禪之時亦有有苗之伐又豈以受禪而不服耶盖天下治亂每每相尋堯舜禹三聖繼治且數百年而有扈之逆命適在啓立之初啓能奉天行罰是即克詰戎兵迹禹方夏此繼治之大者也能勝乎此則其率舊章守先業乃所優為者爾
  太甲曰皇天眷祐有商俾嗣王克終允德實萬世無疆之休
  蔡沈曰太甲不義有若性成一旦翻然改悟是豈人力所至盖天命眷商隂誘其衷故嗣王能終其德向也湯緒幾墜今其自是有永豈不為萬世無疆之休乎
  臣良勝曰天地之道為大矣隂陽之氣為正矣然而清寧或不能恒愆伏時有所倚故豳風七月之詩言藏冰之道而周官凌人之職藏周用徧亦能燮調愆伏以和隂陽之氣以順天地之道也然則人君不能無過亦在大臣調燮而改之則復於無過矣成湯聖人也亦曰改過不吝太甲既曰欲敗度縱敗禮而伊尹正之翻然改過君子謂其如日月昏蝕一復其舊光采炫燿萬景俱新不在成王之下然則人君不可自棄於過而不知圖改人臣亦不可委君於過而謂其不及改也故曰吾君不能謂之賊
  閔予小子詩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維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繼序思不忘
  朱熹曰承上文言武王之孝思念文王常若見其陟降於庭猶所謂見堯於墻見堯於𡙡也皇王兼指文武也言我之所以夙夜敬止思繼此序而不忘爾
  康王之誥曰乃命建侯樹屏在我後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繼顧綏爾先公之臣服於先王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
  蔡沈曰天子稱同姓諸侯曰伯父康王言文武所以命建侯邦植立藩屏者意盖在我之後人也今我一二伯父庶幾相與顧綏爾祖考所以臣服於我先王之道雖身守國在外乃心當常在王室用奉上之憂勤其順承之毋貽我稚子之恥也
  臣良勝曰創業之治君用乎臣者也守成之治君資乎臣者也創業之主重於法天守成之主重於法祖法祖亦所以法天也盖祖之所法以為治者天也其理一也成康繼治汲汲訪咨於臣一則曰繼緒皇王一則曰服先王無一毫自聖而輕臣下之心是以四方賔服海内晏然百姓興於禮樂刑措不用有唐虞之風嗚呼文武成康聖賢相繼二百餘年重熙累洽卜年七百之歴宜其過矣
  漢文帝躬修淵黙而將相皆舊功臣少文多質懲亡秦之政論議務在寛厚恥言人之過失化行天下告訐之俗易吏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歲增户口浸息風流篤厚禁網疏濶罪疑者輕是以刑罰太省至於斷獄四百有刑措之風焉
  叙傳曰太宗穆穆允恭淵黙化民以躬率下以徳農不供貢罪不收孥宫不新館陵不崇墓我徳如風民應如草國富刑清登我漢道
  漢書曰孔子稱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周秦之弊網宻文峻而奸軌不勝漢興掃除煩苛與民休息至於孝文加之以恭儉孝景遵業五六十載之間至於移風易俗庶民醇厚周云成康漢言文景美矣胡寅曰文景養民厚矣稽諸仲尼之言則亦庶富而已未有以教之也班固謂孝文恭儉景帝遵業周云成康漢言文景美矣竊以為不然文帝寛厚長者以德化民無事則謙抑如不能有難則英氣奮發景帝刻薄任數以詐力下御平居則誅賞肆行緩急則懦懼失措其大致懸絶如此獨節儉不妄費育民以致豐富一事為克遵前業矣夫豈可與成康同德美稱哉
  胡安國曰嘗反覆真宗首末論之景德以前足為繼世之賢君祥符以後不過為矯誣上天之主吕氏云景德以前之相吕端張齊賢李沆吕蒙正畢士安㓂準王旦皆君子而沆之賢為最祥符以後之相王欽若陳堯叟馮⿰丁謂曹利用皆小人而欽若之姦邪為最雖有向敏中李廸二賢已不逾時而去矣吁以數君子成之不見其有餘以一小人敗之不見其不足相道有闗于君德之成敗如此夫
  臣良勝曰宋太宗削平海内功烈炳然繼世之君斯亦賢者但其負兄簒國不可以言繼統矣故有取於真宗仁宗也
  宋仁宗遺制下日雖深山窮谷莫不奔走悲號而不能止
  吕仲曰我仁祖四十二年深仁厚澤刑以不殺為威財以不畜為富兵以不用為功人才以不作聰明為賢以寛厚待民以恩禮待士夫而以至誠待異國此蘇文忠公謂社稷長逺終必賴之
  元仁宗天性慈孝聰明恭儉通達儒術平居服御質素澹然無欲不事遊畋不喜征伐不崇貨利有司奏大辟為之慘怛者久之
  臣良勝曰𫎇古之性素習以慘戮為恒若是可以言仁者固有取也
  文皇外嚴内仁而雄才大略條理精宻知人善任使推誠待下聴言之際明睿所照不待其盡洞見底藴臨機剛果裁制大事數語而决與下人言開心寫誠表裏明白盖唐虞三代以來若漢之髙帝世祖唐之文皇宋之太祖其寛明大度聰明文武閎逺之規乾剛之用皆兼而有之
  右衍守成之治
  夏少康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衆而撫其官職夏有舊臣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舉兵滅浞立少康少康使其臣女艾滅澆於過使其子后杼滅豷於戈乃歸故都於是夏道復興諸侯來朝胡一桂曰少康﨑嶇亂離之間復禹迹還舊都祀夏配天不失舊物而有夏中興焉後之言中興者當自少康始少康其中興之賢君靡其中興之賢臣乎胡安國曰在易之困曰困亨因困窮而致亨也夫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此正憤悱自强之時而夏少康衛文公越勾踐燕昭王四君子者由此其選也
  無逸曰其在髙宗時舊勞於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隂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於小大無時或怨肆髙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蔡沈曰髙宗武丁也未即位之時其父小乙使久居民間與小民出入同處故於小民稼穡艱難備嘗之也雍和也發言和順當於理也嘉美靖安也嘉靖者禮樂教化蔚然於安居樂業之中也漢文帝與民休息謂之靖則可謂之嘉則不可小大無時或怨者萬民咸和也乃雍者和之發於身嘉靖者和之發於政無怨者和之著於民也髙宗無逸之實如此故亦有享國永年之效也
  周宣王時召公周公輔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王命方叔征伐玁狁申伯仲山甫順天下更失理喻德教舉遺士海内翕然向風諸侯復宗周
  臣良勝曰宣王側身修行興衰撥亂王化復行誠中興之令主也但其不藉千畝虢公諫之弗納也料民太原仲山甫諫之弗納也殺杜伯非罪左儒爭之曰爾别君而異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則順君以誅友友道君逆則順友以違君率并左儒殺之夫其愎諫而至於殺其臣僅免於身子幽王嗣立遂罹犬戎之禍是亦宣王有以遺其憂者也
  贊曰孝宣之治信賞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於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間鮮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也遭值羌戎乖亂推亡固存伸威北討呼韓慕義稽顙稱藩功光祖宗業垂後裔可謂中興侔徳殷宗周宣矣
  吕祖謙曰觀宣帝之為君綜核名實信賞必罰其所以功光祖宗業垂後嗣者盖勵精之效初非申韓之功也至於用恭顯而啟元帝之信宦者貴許史而啟成帝之任外戚殺趙盖韓楊而啓哀帝之誅大臣開三大釁終以亡國此豈非擇術不審之流弊乎故論其功則為中興之君論其罪則為基禍之主其功罪相半盖失於欲速而用申韓也
  光武雖以征伐濟大業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進文吏明慎政體總攬權綱量時度力舉無他事故能恢復前烈身致太平
  蘇軾曰世祖上懲韓彭之難中鑒七國之變下悼王氏之禍於是盡侯諸將而不以任事裁減同姓之封而黜三公之權以為前世之弊盡去矣及其衰也宦官之權盛而黨錮之難起士大夫相與搤腕而遊談者以為天子一日誅宦官而解黨錮則天下猶可以無事於是外召諸將而内脅其君宦官既誅而董卓曹操之徒亦因以亡漢漢之所以憂者凡六變而其亂與亡輙出於其所不憂而終不可備由此觀之治亂存亡之勢其皆有以取之抑將不可推如江河之推移其勢自有以相激而不可救與其所可以理推力救而莫為之也
  昭烈章武元年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於是漢中王發䘮制服謚曰孝愍皇帝夏四月即位於武擔之南大赦改元以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徒立宗廟祫祭髙皇帝以下
  臣良勝曰昭烈之所以能中興者大端見於草廬之言曰奸臣竊命欲信大義於天下自是帝王器度所謂他人千言萬語說不盡只此兩言而决之無遺藴矣且嘗於劉表坐中流涕曰平常身不離鞍馬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裏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爾有如是之才有如是之志安得不興然於此益見封建為有道之長而髙祖貽謀之善也懲秦孤立大封同姓文景繼而行之光武之興出於長沙定王之後昭烈之興出於中山靖王之後仆者雖在人之所共知而興者乃出於人之所不見故姦雄窺竊神器垂涎染指卒莫敢動盖懼宗室之胄有如光武昭烈者出於其間是故英雄猶有所輔而姦邪盖有所憚也
  唐憲宗時李師道所養客說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武元衡贊之也請宻徃刺之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資給遣之六月天尚未明元衡入朝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撃裴度傷其首度氊㡌厚得不死京城大駭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或請罷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姦謀得成朝廷無復紀綱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藩鎮䟦扈者將視此為髙下不可中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
  臣良勝曰唐憲宗所以稱中興者只此平淮蔡一事而淮蔡所以平者用裴度一人昔韓愈上言曰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則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爾今觀用一度足破二賊之言則淮蔡功惟斷乃成有信然者矣未幾而皇甫鎛程异以言利得幸裴度以朋黨見疑求仙迎佛卒以弑終分明為兩截人利令智昏有如是哉
  宋髙宗謂趙鼎曰近將士致勇爭先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乃朕用卿之力也鼎謝曰皆出聖斷臣何力之有焉或問鼎曰金人傾國來攻衆皆洶懼公獨言不足畏何也鼎曰敵衆雖盛然以劉豫邀而來非其本心戰必不力以是知其不足畏也帝語張浚曰趙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興可謂社稷之幸
  臣良勝曰髙宗為康王時質於金左右驚震而意思安閑射命連中金疑其將家子還之及汴京失守復遣徃質亦不辭此其器畧足稱中興之任有李綱張浚趙鼎之相宗澤韓世忠劉錡岳飛之將竟不能建中興之績者前阻於遷議則黄潛善汪伯彦為之也後阻於和議則秦檜為之也髙宗首殺陳東歐陽徹以失天下士大夫之心張浚殺曲端秦檜殺岳飛以失天下將士之心故桀紂之失天下失其心也如此而謂天佐中興為社稷之幸乃為不幸也
  右衍中興之治
  繋詞曰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諸乾坤朱熹曰乾坤變化而無為
  臣良勝曰易之制器尚象此最大者以其器御而制治也然則伏羲時已作易矣衣裳之制猶有未立歴神農至黄帝堯舜而後垂衣裳以治天下盖創制變制在聖人猶以為難也故必通變而民不倦神化而民宜之乃能變通以垂久然則伏羲神農未變衣裳之制亦時未可變爾程頥謂據如此事只是一箇聖人都做得了然必須數聖人然後成亦因時而已衣裳之制上下之辨天地之位也元黄之采天地之色也君臣上下尊卑貴賤皆於是乎辨是以定民志而天下治也是衣裳制於黄帝至舜乃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㑹宗彛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章施於五色作服是神農以前非不能為黄衣元裳之制也必至黄帝而後制堯以前非不能為五采五色之服也必至舜而後備是皆神化之道亦至是而後適變通之宜爾後世人君動有制作其亦審於宜民之意而後可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朱熹曰為政以徳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
  禮運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㓜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盗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閉是謂大同
  臣良勝曰天地無為而氣自運也聖人無為而化自成也故大同之治主治於上從治於下皆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說者以五帝為大同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為小康為非聖人之言也然天地氣運愈厚則愈長愈長則愈生愈生則愈薄伯之不迨於王王之不迨於帝帝之不迨於皇自然節限邵雍於經世書推算有不能易者也洪荒之世譬之沃土土而生木而根荄而枝葉而暢茂而花實實而繁繁而稀稀而小小而枝葉先瘁瘁而枯枯而根傷地力且盡即如天地其初混沌既而開闢而生人物窮極而天地亦有蔽塞是故古今有不相及亦氣數使然其最可見者於文義間識之觀唐虞之書則三代訓誥不可並也觀孔孟之文則先秦兩漢不足言矣觀唐史不若漢史宋史不若唐史元史不若宋史豈人性稟學術有異乎哉天地之氣得於人者亦自漸薄豈獨治道為然哉雖然君子任治以理不可委之數也
  聖人耐以天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於其義明於其利達於其患然後能為之陳澔曰非意之謂非以私意臆度而為之也必是知其有此七情也故開辟其十義之途而使之忠之明達其利與患之所在而使之知所趨知所避然後能使之為一家為一人也
  臣良勝曰天下中國億兆其人其生於天地則一心也心之属氣則為情屬理則為義狥情而失義則利害昏矣否則無不自明者聖人知天下中國之心猶已也以己之情度人之情以己之義達人之義以己之所利知人之利而聚之以己之所害知人之害而逺之則天下中國運之一心而有餘矣
  大學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臣良勝曰自天子至於公卿大夫元士嫡子與凡民之俊秀者皆有天下國家之責故其所以為學者皆以明明德於天下為極致也然其用力之地則自格物致知始盖天下國家與吾身皆物也天與人心之知足以具衆理而天下國家與吾身運之一心之知皆吾心之知也惟不能格此物則不能致吾之知而所以治身以施之天下國家者皆自昧矣若此物理皆明而心之全知獨秉則所以誠意正心以修吾身而施之國家天下舉而措之爾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朱熹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天地所生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
  孟子曰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朱熹曰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臣良勝曰孟子七篇無非仁義之說而仁義所以用者無非治天下之道也所謂仁者不忍人之心也推之以為政者義也然是心夫人之所必有推而極之則堯舜之治亦不過善推此心之所為而已矣然恐人不盡知又指所易見者示之曰乍見孺子入井而有怵愓惻隱之心是不忍也若視天下猶夫孺子也又安有一夫不被其澤一物不得其所者哉
  國語曰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古之王者德政既成又聽於民於是乎使工誦諫於朝在列者獻詩使勿兠風聽臚言於市辨妖祥於謡考事於朝問謗譽於路有邪有正之盡戒之術也
  臣良勝曰唐虞君臣相與都俞吁咈未有諫之名也至禹而後懸器以待天下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擊皷諭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鐸語以憂者擊磬有獄頌者揺鞀然尚未有諫之官也然則古者諫無官欲其人皆有諫而無所限又賞之而使諫夫安得不興後世以諫名官則固限之以職諫復不聽而或罰之夫安得不逸善乎唐髙祖語杜正倫等曰我聞神龍可擾以馴然頷下有逆鱗嬰者死人君亦有之卿等遂犯吾鱗禆闕失朕豈慮有危亡哉思卿至此故舉酒以相樂嗚呼人臣進諫亦難矣而人主每以受諫為難亦獨何哉
  賈誼曰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
  臣良勝曰天下之道二出乎此則入乎彼矣於事則有善惡於人則有忠邪於極則有安危治亂而已如其所舉者善而所用者忠雖未必治而所以治者正在也所舉者惡而所用者邪雖未必亂而所以亂者在是也與治同道罔不安與亂同道罔不危明者覩於未萌是故有重於取舍之審也然而所以審而決之非茍然也亦必有道也臣聞程頥有言曰君道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正忠邪之分趨道之正又在君志先定定志者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政為必可法而已嗚呼由賈誼之言則有以决取舍之幾由程頥之言斯有以端取舍之本
  董仲舒曰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隂陽陽為德隂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隂長居大冬而積於空虚不用之處此見天之任德而不任刑也
  臣良勝曰仲舒之意重於端之一字端者事之初也事行於末視其初意固有違之者矣王者德刑以象隂陽雖若並用及其用也而刑勝於德者居多是以求其端於天則制刑之物皆不使勝於德故曰刑期於無刑也春秋傳曰爵賞以類天之生育刑罰以類天之震曜夫震曜者非以殺物也雷行天曰無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雷之動和之極而萬物皆甲拆也是故刑以禁暴以行仁也刑以治惡以安善也刑以靖亂以制治也於刑之之中恒存德之之意此則大冬嚴寒成物之終為生物之始德刑之大用也王道之大成也仲舒謂積於空虚無用之地臣故思以廣其說
  劉向曰道之所在天下歸之德之所在天下貴之仁之所在天下愛之義之所在天下畏之
  臣良勝曰漢之宗向為最賢者也向之言斯為最粹者也初以望之薦引給事於中而成帝方以宏恭石顯明習朝章專寵無比所謂刑餘周召法律詩書而道德仁義之言宜乎枘鑿之不入矣未幾望之下獄而向亦無以自容故又有言曰大道容衆大德容下聖人寡為而天下理是皆有為言之也而成帝竟不知悟其不足以有為可知矣君子謂王政君之寵成於成帝之世而王莽簒漢由於政君是故亡漢者成帝非哀平也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天下為大治之在道不亦小乎四海為逺治之在心不亦近乎
  臣良勝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見道之言此其最者也然道者心所具之理而行之者也心即道道即心也言心不言道則無政矣言道不言心則無本矣故曰以仁心仁聞而行先王之道是也
  諸葛亮曰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頺也
  臣良勝曰讀出師二表而不為之流涕者其為人必不忠也盖亮之平生大節惟見於二表表之肯綮大義惟在於此數言非特以決漢之興亡殆徃古之斷案後世之龜鑑也然此特其言爾若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又其事業之本先儒謂其有王佐之心不獨以其言已也
  陸䞇曰君天下者以天下之心為心而不私其心以天下之耳目為耳目而不私其耳目故能通天下之志盡天下之情
  臣良勝曰蘇軾嘗言陸䞇奏議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乎道德若斯言是也盖天之立君非為君也為天下也則天之心本以公也人君視天下為公乃所以奉天之公也若使天下志有不通而情有不盡皆自私其耳目也私其耳目由私其心也私其心由以天下為己私也此盖蕩蕩平平之道䞇何以語德宗也人君而不以王道自任非君也人臣而不以王道望其君非臣也德宗以苛刻為能而䞇之言則忠厚也德宗以猜忌為術而䞇之言則推誠也德宗好用兵而勢之言則消兵也德宗善畜積而䞇之言則散財也有臣如此而忠州之行一斥不復勢亦何負於學何負於天子也哉
  韓愈曰善醫者不視人之肥瘠察其脈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計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治亂而已矣
  臣良勝曰嘗聞蘇軾上書神宗曰世有尫羸而夀考亦有盛壯而暴亡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是以善養生者慎起居節飲食導引闗節吐故納新不得已而用藥則擇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無害者則五臟和平而夀命長不善養生者薄節慎之功持吐納之效厭上藥而用下品伐真氣而助彊陽根本已危僵仆無日天下之勢與此無殊噫味愈之言則有以審死生治亂之幾矣味軾之言則有以制死生治亂之道矣
  劉蕡曰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近必正人臣良勝曰蕡之試䇿直節正論冠絶古今其切要之論則在近正人也正人得近則所以正君者自有其道而正言正道相因而善故曰一正君而國定矣蕡之意盖在於勸主逺絶宦竪有司畏憚意以抑之是以當時有劉蕡下第我輩登科寧無顔厚之嘆噫斯言一開流布萬世榮於狀元宰相多矣後以指蕡為戒而迎合新法和議以取上第者所得能幾何哉
  歐陽修曰為人君者以細務而責人専大事而獨斷此致治之要術也納一言而可用雖衆說不得以阻之此力行之果斷也知此二者天下無難治矣
  臣良勝曰天下之治非一人之治也天下之言非一人之言也修之事宋當仁宗英宗之時庸有主威未斷事或阻於衆議如濮王典禮者是修乃一人之言非所以為天下之治也堯之禪舜事孰有大於此而咨四岳既薦舜而復試之豈以獨斷為賢乎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龜筮豈不以阻衆說者為是乎唐太宗征遼似獨斷矣而終悔不從魏徵之言宋神宗之新法似無阻矣卒有誤於安石之僻故臣未敢以修之言為然
  邵雍曰聖人所以能立無過之地者以其善事乎心者也
  臣良勝曰心者天君也天君泰然百體從令故善事乎心則身之無過也必矣然無身過易無心過難恒人之無過易人君之無過難恒人之過辱於一身人君之過播及於天下矣宴安肇荒滛之迹珍異啓奢泰之端沾詞闢僥倖之途顧語來讒賊之口名器導僭偪之防威福移陵替之漸是故人主立無過之地視恒人萬倍其難所以善事乎心者必萬倍其功而後可也
  程顥曰先王之世以道治天下後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
  臣良勝曰治道公案歴千萬世只此兩言斷決無遺議矣所謂道者即得天理之正極人心之安無所為而為之者王者之道也法者假仁義之偏建事為之末有所為而為之者霸者之術也若顥者誠有得於聖賢之學欲效於時以為帝王之治者故常陳十事於朝曰師傅曰六官曰經畧曰鄉黨曰貢士曰兵役曰民食曰四民曰山澤曰分數且言曰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人之法可改茍若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狥名而遂廢其實此則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嗚呼以周程而不得行於北宋以孔孟而不得行於東周豈非天未欲平治也哉
  程頥曰治身齊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治綱分正百職順天時以制事至於創制立度盡天下之事治之法也聖人治天下之道在此二端而已矣
  臣良勝曰頥之言即顥之意也體用貴於一原道法須於兼備治非以道為本則行於法者將無以信天下矣治非以法為用則深於道者將無以濟天下矣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有闗睢麟趾之化而行周官之法度其於治也何有
  張載曰能通天下之志者為能感人心聖人同乎人而無我故能和平天下莫盛於感人心
  臣良勝曰生民有欲所謂欲者我之根也夫惟視天下為我有也則有我之為害也深矣如以天下為天下有也則無我之為感也深矣是故天下之患常生於有我天子以天下為我諸侯以一國為我大夫以一家為我士庶人以一身為我我則私私則利利則害隨之矣若推其極堯之禪舜舜之禪禹其有天下而不與也皆無我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有我之為害哉
  范祖禹曰聖人順天理而感人心斂天下之賢而聚之於朝使之施其所有為國之有則賢者無不得其所而民物亦無不得其所矣
  臣良勝曰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天之生賢以為君也故為天養民者天子之職也為天子治民者賢者之職也故人君用賢非為賢也為民也為民所以自為也賢者之見用非自為也為民也為民所以為君也
  蘇軾曰古之人君收天下之英雄而不失其心故天下皆爭歸之
  臣良勝曰伯夷太公一歸西伯則曰天下之父歸之而其子焉徃英雄之才雖未可云二老其足以係天下之望一也所以收之者何道也哉所謂英雄者非常之才非常之才必有非常之主而後能用之亦必有非常之禮而後能盡其用彼常人者祿之可富也位之可貴也予之可寵也奪之可辱也招之而可來麾之而可去也故隨能而置列程功而叙賞皆可以為之制也非常之才富貴非其所欲也寵辱非其所驚也來去無期而死生之際有不可奪者也故禮不備不足以致之遇之不殊不足以使之知不深不足以結之恩不隆不足以感之譬之養鷹則一雉一鼠而飫以依人千里之驥非食之充其量而䇿之通其意能盡其才也哉故漢髙於韓彭黥布未見尺寸之功裂數千里而王之其殆幾於此矣
  蘇軾曰聖人之為天下不務逆人之心人心之所向因而順之人心之所去因而廢之故天下樂從其所為臣良勝曰佑賢輔善顯忠遂良聖人非有心命之也五服五章天命之也兼弱攻昧取亂侮亡聖人非有心討之也五刑五用天討之也然而天道㝠㝠何所依據觀諸人心而已人心順天意得矣天之所助者順而况人乎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而衆之所樂則國以乂安庾亮之召蘇峻未必非而衆謂不可適以召辱是故君子立事未論物理之是非先觀人情之向背王安石以新法為人阻撓為恨而程子曰相公何故欲作此拂人心事安石無以為應意轍之言是亦有為而發也
  朱熹曰王者知有天而畏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當黜陟必明賞罸必行
  臣良勝曰人君至尊無上者也上之者惟天爾天下無足畏也畏之者亦惟天爾然非徒畏也動與天惟一爾一有愆違則與天不相似非肖子矣所以付托之者有所負所以責望之者有所孤則所以譴告之者至矣可不畏哉
  胡寅曰人君莫大乎修身修身莫先於寡欲欲誠不行則心虚而善入氣平而理勝動無非禮事無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
  臣良勝曰唐虞之治古今以為極隆而伯益致戒亦曰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滛于樂則致盛治保盛治如唐虞者修身寡欲之外無餘事矣夫人之身一人之身也人君則天下恃以為治亂者則天下之身也夫人之欲一人之欲也人君一心則天下之求遂其欲者皆思以中之則天下之欲也是人君修身乃以正天下之身而其寡欲乃以絶天下之欲致治之原孰大於此
  聖祖謂禮部侍郎曽魯曰朕求古帝王之治莫盛於堯舜觀其授受其要在允執厥中後之儒者講之非不精及見諸行事徃徃背馳魯對曰堯舜以此道宰制萬事如執權衡物之輕重長短自不能逆而皆得其常所以致雍熙之治後世鮮能此道處事之際欲求其至當難矣聖祖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於中者無堯舜之心欲施於政者有堯舜之治決不可得也
  戊戌十二月辟儒士葉祖幹葉儀既至祖幹持大學以進聖祖問治道何先對曰不出乎此書命剖析其義祖幹以為帝王之道自修身齊家以至治國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齊方正使萬物各得其所而後可以言治聖祖曰聖人之道所以為萬世法吾自起兵以來號令賞罰一有不平何以服衆夫武定禍亂文致太平悉此道也
  臣良勝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是故欲求堯舜之治必先堯舜之心聖祖自得之師心得之言也至謂大學之道惟在於平一言以蔽之矣是故論治之本惟存於心之一字論治之效惟在於平之一字古今言治理者只此二字可以集大成矣故以為終卷獻焉
  右衍經常之治













  中庸衍義卷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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